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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皇家幼兒園 作者:玄色 (連載中)

正文 第二十章 未央宮

        每年的三月初四,宮眷內臣們開始換穿羅衣。未央宮的天祿閣海棠盛開,宮中一般會在此日擺宴天祿閣,具體規模大小要看皇帝的吩咐。

  而這次的海棠宴,正值長樂公主蕭紫依重回宮廷,所以皇帝決定大辦海棠宴,遍請賓客擺宴天祿閣。

  所以,蕭紫依便無從拒絕地第一次從長樂宮步出,來到未央宮。

  未央一詞出自詩經:「夜如何其?夜未央」。未央是未盡、未深之意,與長樂相配,比鄰而建。

  未央宮周回約長二十八里,建於高台地。利用龍首山的地勢為後殿,因而比長安城還要高。未央宮以南的地區均為御苑,未央宮正門向北,建造有一個宏麗的北闕,而在其東部和長樂宮中間的信道上,則建造有一個東闕。前殿東西約長五十丈,周圍有台殿四十三座,宮十三座。未央宮的裝飾極為豪華,各殿室以香木為棟椽,以杏木為樑柱,門扉上雕有金色的花紋,門面上則由玉飾,椽端上以璧為柱。窗為青色,殿階為紅色。壁帶都為黃金製作,間或雜有珍奇玉石,清風徐來,玲瓏的聲響飄過數里。

  蕭紫依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驚訝。她本來以為長樂宮就已經很奢華了,結果沒想到未央宮居然還要誇張。她在現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見過故宮那種明清時代的宮殿。只是那種宏大歸宏大,並不是未央宮這種精巧和雅致的感覺。

  跟隨著引路的太監,蕭紫依先到天祿閣旁邊的宣德殿見過皇帝和皇后,並沒有發現有太后的身影。蕭紫依也不奇怪,她早就問過蕭湛,得知這個皇太后住在長安城外的建章宮。建章宮在未央宮西側,跨城池作飛閣輦道,兩宮相通。皇太后平日就在這裡休養,一般不出席各種宴會,皇帝經常乘輦往來於兩宮之間。

  皇帝應該是剛下朝,朝服還未換下,臉上還是那種對蕭紫不冷不熱的態度。相比之下皇后熱情的態度簡直就讓蕭紫依無所適從。幸好她不用說話,用笑容來應付就可以了。

  還好被皇后拖住沒多久,蕭湛就適時地跳出來一把拉住蕭紫依往天祿閣跑。他們兩個充其量在別人看來就是兩個沒長大的孩子,所以也沒有人對他們的冒失舉動有何意見。

  天祿閣坐落在未央宮的西側,這時因為帝后還未駕臨,海棠宴還未開始,閣內的御苑裡人聲熙攘。周朝男女之防也不是很嚴,所以御苑內的花叢之內三三兩兩的人影。

  天祿閣內的海棠是西府海棠,一般的海棠花無香無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又艷,是海棠中的上品。四至七朵成簇朵朵向上。未開的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盛開的花朵粉紅漸變,有若曉天明霞,在朝陽中朵朵海棠迎風峭立,花姿明媚動人,楚楚有致。

  在花影重重香氣疊疊中,蕭紫依本來還在怪若竹今天早上給她打扮的有些太隆重了,但是相比其他花團錦簇的女眷們,還差了許多呢。

  蕭紫依見蕭湛拉著她在御苑的花叢中穿梭,好像在找著什麼人,不禁捏了捏他的手,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蕭湛回過頭來笑道:「姑姑,趁宴會還沒開始,湛兒帶你去見一個人,湛兒很喜歡他哦!」

  啥?去見一個人?難道是那個超級天才兒童蕭策?蕭紫依想不出來蕭湛會帶她見誰,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也沒聽到他在她面前經常提到誰。

  蕭湛帶著她走了不久,便停了下來,輕聲說道:「啊,月離哥哥居然在和人聊天,真是少見啊!」

  蕭紫依順著蕭湛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花似重錦的海棠樹下,站著兩個挺拔的身影。一個白衣勝雪,一個青衣如藍,面目都隱藏在花枝之下,只有蕭湛小朋友那個角度才能看到兩位帥哥的臉。蕭紫依想看帥哥的真容就要向前幾步或者蹲下來和蕭湛同樣的高度,可惜兩種方法她都不想選。

  見蕭湛並沒有上前去打擾那個什麼月離哥哥的意思,蕭紫依也順著他,站在旁邊等。心裡暗想很奇怪啊,那邊兩個人不管從哪裡看,都肯定是成年人了。她還以為蕭湛要帶她去見的,是和蕭湛差不多年齡的小孩子呢。

  不過,這小子居然叫那人哥哥,叫她姑姑,這豈不是平白多了一輩?蕭紫依邊鬱悶地想著,邊仔細看去。

  這兩個人其中一個還身穿青色的官服,她不知道這種官服是多少品的,不過應當也是外臣。就是不知哪個才是蕭湛口中的月離哥哥。

  此時春天的旭日已經冉冉升起,透過頭頂上的花枝暖暖地照在蕭紫依的臉上,讓她站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今天天還未亮的時候,她就被若竹從床上挖了下來,按在椅子上左描右畫。真是看準了她不能說話,發不出聲音抗議啊!

  蕭紫依看著蕭湛一臉崇拜的表情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個人,心裡不是滋味。哼!湛兒是她的!只許用這種表情對著她一個人!蕭紫依不爽地豎起耳朵,想聽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可是由於距離有些遠,她只能聽得一點點模糊的聲音。

  更加不爽了!蕭紫依剛想伸手推推蕭湛的時候,她的耳邊忽然出現了清晰的對話。

  「月離,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就去忙了。」一個細膩如瓷器般清爽的聲音傳來,差點嚇得蕭紫依叫出聲來。因為這個聲音清晰的就好像在她耳邊說的一樣,實際上她細聽了之後,發現應該是站在她對面的那兩人的談話。

  暈!她怎麼突然間變成順風耳了?蕭紫依愣了片刻,忽然想到祁墨來的時候曾經說過,自己這個身體理應是有內力的,應該是因為中了七毒散封住了內力。難道是因為恢復過來的原因嗎?

  「唉!你這人真薄情啊!能有大半個月都沒見面了,一見面就吵著要走。你不知道很多人都排著隊想見我嗎?」一個故意帶著甜膩的男聲傳來,讓蕭紫依的身上成功地爬滿了雞皮疙瘩。

  汗,難道這個人就是蕭湛崇拜的談月離?

  有沒有搞錯啊?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你會很倒霉

    蕭紫依更加豎起耳朵,想聽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聽到這種話會有什麼反應。

  「排隊要見你?我看是避之唯恐不及吧?你當我很清閒嗎?找我來說這些胡話。」先前那個好聽的聲音微微有些惱怒,但是還是克制地說道。

  「哎呀呀,新上任的禮部精膳清吏司大人生氣了。」談月離的聲音越發囂張。蕭紫依心下更加肯定這個談月離一定是無恥之徒,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討得蕭湛的歡心。畢竟後者是未來的皇太孫,身份非同小可。

  呃,不過那個一大長串的官名到底是什麼意思?蕭紫依一點都沒聽清。

  「談月離,原來你是在諷刺我。」青衣人一反方纔的微怒,反而輕笑出聲道。

  「唉唉,算了算了,真是一點也開不得玩笑。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今天要小心哦!你今天會很倒霉的。」談月離神神秘秘地說道。

  本來抬腿就要走的青衣人停下腳步,略帶疑惑地問道:「我今天會很倒霉?」

  「是滴,根據本大少爺今日出門前心血來潮擺的一卦,你今天肯定會非常倒霉。喏,是最近最倒霉的一天。」談月離歎氣道,可是怎麼聽怎麼覺得他是在幸災樂禍的等看好戲。

  那個青衣人沉默了一會兒,長歎一口氣道:「倒霉就倒霉吧,誰知道你今天擺的卦准否,先走了。」話音剛落,蕭紫依便看到那個身著青衣官服的人轉過海棠樹,沒入花叢中去了。

  「喂喂!李雲清!多少人求我占卜我都不屑一顧,你還真是給我面子哈!」談月離氣得直跳腳,但是那個李雲清卻早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把他這話聽進了幾分進去。

  蕭湛此時見到談月離獨處,笑著拉起蕭紫依的手朝前走去。蕭紫依知道方纔她聽到的談話蕭湛是絕對聽不見的,但是她又不能這時候開口說什麼,只能在心底給談月離的印象分數狂減。

  「月離哥哥,怎麼這麼久都沒來看湛兒?」蕭湛可一點都不知道蕭紫依的心裡在想什麼,笑嘻嘻地朝談月離說道。

  蕭紫依撥開花枝,在嬌艷的海棠花後面現出一張白膚淡唇的俊顏。談月離身材修長,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長髮不羈地隨便綰在頭頂,耳邊還有些許碎發散落,卻讓人一點都感覺不到很失禮。他有著一雙狹長勾人的桃花眼,眸色流盼間古意盎然,眼內像有著深不見底的黑夜一般深邃,正笑吟吟地看著蕭紫依,彷彿看出來她一直在偷聽他和李雲清的談話一般。

  蕭紫依的目光一和他對上,便裝作若無其事地飄移開去,心中卻難免把談月離的評分又悄悄地拉高了幾分。咳,原諒她,畢竟她是忠實的外貌協會會員。

  談月離彎下腰,把蕭湛一把抱在懷中,笑吟吟地說道:「湛兒,月離哥哥最近很忙哦!冷落小湛兒了,真是對不起。」標準的一副哄小孩語氣。

  蕭湛在他的臂彎裡直踢腿,小聲嚷道:「放我下來!我不是小孩子了!」

  談月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連蕭紫依聽到蕭湛這話也覺得好笑,不禁彎起唇角。

  「好好,放你下來。說吧,帶著個漂亮妹妹過來見你月離哥哥,是什麼意思啊?」談月離把蕭湛放回地上,點了點他的額頭。

  蕭紫依像是越發嬌羞一般低下頭,心裡卻把談月離鄙視得要死。這種低級的泡妞手段騙騙未成年的無知少女還行,哄她?沒門!

  「月離哥哥,你幫姑姑看看相,我知道你很厲害的啦!」蕭湛拽著談月離走到蕭紫依身前,轉頭朝她笑嘻嘻地說道:「姑姑,月離哥哥看相很準的哦!他能看出來湛兒幾點睡覺幾點起床呢!」

  蕭紫依聞言差點要以頭搶地,這種神棍級別居然也可以存活在世上?忍不住想偷笑,她的頭就越藏越低。

  「湛兒,你想要我幫她看什麼呢?」談月離臉上浮上有趣的神色,輕笑問道。

  「我想讓月離哥哥幫姑姑看看,在宮中是否還有人要對姑姑不利。」蕭湛放低了聲音,但是還是很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到在場其他兩人耳中。

  蕭紫依心中湧起複雜的思緒,蕭湛才四歲啊!居然一直在為她擔憂。

  談月離也聞言一愣,目光落到垂頭不語的蕭紫依身上,錯愕地拱手為禮道:「原來是長樂公主,月離失敬了。」

  蕭紫依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失禮了,請公主抬起頭來。」

  談月離的聲音忽然間變得非常嚴肅,讓蕭紫依一下子不適應起來。但是她還是緩緩地抬起頭,秀眸一點都不退縮地直視著他。

  談月離先是對蕭紫依的大膽有些意外,但是等他細看了她的相貌以後,不由得大吃一驚。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神棍談月離

    蕭紫依對上談月離那雙墨如點漆的眸子,不禁一愣。他做什麼是那麼一副受打擊的神情啊?

  還是……真的看出來了什麼?

  不會的,這男人只是個神棍而已,能看出來什麼啊?蕭紫依強自鎮定,擺出一臉疑惑的神色。

  反是蕭湛一直在注意著談月離的表情,見狀著急地拽著他的袖口,輕聲嚷道:「月離哥哥,怎麼樣?是不是姑姑還是很危險啊?」

  談月離好半天才回過神,把目光從蕭紫依的臉上移開,強自鎮定地說道:「沒什麼,是你小姑姑太漂亮了,哥哥我被迷住了而已。」

  蕭湛不依地跳腳,但是蕭紫依卻心下有了些計較。

  難不成這個談月離真的能看出來什麼?要不然他怎麼會用這麼蹩腳的理由來搪塞?

  「湛兒,月離哥哥忽然想到有點事,先走了啊!」談月離眉宇之間呈現凝重之色,匆匆地和他們告了別,也轉入花叢中去了。

  蕭紫依看著談月離走掉的方向呆望了一會兒,看到他走出不遠就被幾個年輕的女眷圍在當中。蕭紫依蹲下身在蕭湛的耳邊輕聲問道:「湛兒,他到底是誰啊?」

  蕭湛也小小聲地回答道:「是談家的月離哥哥,他看相看風水很厲害哦!很受大姐姐們的歡迎。」蕭湛小臉上滿是羨慕。

  蕭紫依眨了眨眼睛,無語。這小子不會是羨慕這個談月離的桃花運吧?這種招數她看到過無數回了,見到女生就說,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你的手相,然後就理所當然地握在手上……喏,正是談公子現在所做的那樣嘛!蕭紫依撇了撇嘴,瞇起眼睛看著不遠處正在新鮮上演的橋段。

  「姑姑,怎麼辦呢?看月離哥哥的表情,姑姑你的危險還沒有過去啊!」蕭湛轉而替蕭紫依擔心。小臉上全是憂心。

  看著談月離把人家姑娘的手翻來覆去看著,而對方滿臉嬌羞地低下頭用另一隻手扭著手帕,蕭紫依挑了挑眉道:「不要緊,小姑姑不是有湛兒你保護我嘛!小姑姑不怕的。」這個神棍能看出什麼來啊?真是可笑。

  蕭湛用力地點了點頭,大眼睛閃閃發亮。

  「對了,談家很厲害嗎?」蕭紫依輕聲問道,蕭湛方才回答的不清不楚的,對方的身份等於沒說。

  「喏,好像是工部還是什麼部來著,反正就是專門負責造房子的。」蕭湛勉強想了想,說道。

  怪不得看風水很厲害。蕭紫依在心內輕哼一聲,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古代人很迷信的,都喜歡看風水之後再建造房屋,所以看風水是一個很時髦的職業。

  好吧,中級的神棍級別,比她原來認為的要高一點。本來以為是只是看相騙女人的花花公子呢。蕭紫依見談月離此時已經打發了那幾個女眷,回過頭來狀似不經意地朝她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蕭紫依對上他那種若有實質的目光,忍不住渾身一顫。那種目光顯得他和之前輕佻的模樣完全不同,像是看透了她這個身體裡裝著的是另一個靈魂。

  「姑姑,怎麼了?」

  蕭紫依感到蕭湛拽了拽她的衣角,連忙低下頭朝他笑了笑,搖搖頭表示沒事。而等她再次朝談月離的方向看去的時候,已經再也沒有他的身影了。

  「姑姑,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蕭湛小聲說道。

  蕭紫依低下頭,看著蕭湛小臉上心事重重的神情,捏了捏他的臉蛋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算命嗎?她這輩子還不怎麼相信命運,就算是老天把她扔到這個時空裡也一樣。

  她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次換她拉著蕭湛往回走去,雖然擔心談月離可能看出來點什麼,但是蕭紫依堅持認為那是錯覺。那個只會騙小女生的神棍能看出來什麼啊?肯定是故作深沉而已。

  一大一小兩個人走到天祿閣的台閣上,那裡已經站滿了朝廷的重臣和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在等候著皇帝和皇后的駕臨。

  蕭紫依發現桌子都已經擺好了,上面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糕點和涼菜,香氣引誘得沒吃早飯的她和蕭湛口水直流。

  「公主、小殿下,可算找到你們了,這邊來。」蕭紫依剛要帶著蕭湛小朋友偷偷去拿幾個來嘗嘗,就被眼尖的如蘭一手一個逮住了。

  然後,她就變成一尊玩偶娃娃,跟隨在皇帝身邊,一個個地介紹給朝廷重臣。

  皇帝此時已經換下了明黃色的朝服,換上一身黛藍色的便服。頭頂的金翼冠也摘了下去,只是隨意的用一根玉釵一絲不苟地綰住了頭髮。面上原來經常掛著的嚴肅神色也好像是因為御苑中嬌艷的海棠花海而軟化下來,隨和地和近臣們交談著。

  蕭紫依乖巧地跟在皇帝身邊,蕭湛早就被皇后帶到天祿閣的另一邊去了,那裡是女眷聚集的地方。她因為還未成年,這次又是藉著要介紹她身份而開的海棠宴,所以她跑不掉。

  那個蕭景陽呢?蕭紫依無聊的要死,她又不能說話,喏,幸好是她不能說話,只用微笑就可以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有多煩呢。每個人一聽說她就是長樂公主,臉上的神情都變得不一樣了。都先是驚喜的表情,然後便是陷入懷念的神色,彷彿在回憶著什麼人一樣。

  難道是因為她的娘親嗎?蕭紫依內心疑惑不解。

  「父皇,兒臣來遲了。」蕭紫依正無聊得要死的時候,一個堅定而帶有強大自信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這個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而且是尖細的嗓音中夾雜著渾厚的聲音,倒像是正在變聲期的樣子。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我會很倒霉?

    蕭紫依回過頭去,只見台階下卓立著一個身穿赭色錦袍的少年,正抬起頭來自信地勾起唇角。

  蕭紫依只看一眼,便知這個身形並未長成的少年定然是蕭湛曾經提到過的超級天才兒童,蕭策。他長得和蕭景陽完全不像。蕭景陽可能是遺傳母親的多些,面相簡直就是和皇后一個模子刻下來的,而蕭策眉宇間很像皇帝,就連那種睥睨天下的目光都一樣。雖然他還比較年幼,但是那種神情氣勢卻一點也不輸給成年人。

  這大概也就是皇帝喜歡蕭策最重要的原因吧。蕭紫依眼角的餘光瞟到皇帝面容上的微笑又加深了幾分,顯然是欣喜蕭策的到來。

  蕭紫依私下把蕭策和蕭景陽做了一下比較,她雖然和蕭景陽接觸的也不夠深,也沒見過幾次面,可是也能看出來這個現任的皇太子擅長的應該是長袖善舞,而不是皇帝的這種決絕果斷的性格。

  應該是各有優點吧。大周朝現在貌似應該處於中期,不適合大刀闊斧的冒進改革,蕭紫依倒是覺得蕭景陽這種性格最好不過了。

  不過她也是自己瞎想,現在就擔心宮變,未免有些太杞人憂天了吧。蕭紫依拋開胡思亂想,這時蕭策已經走上台階,站在了她的身旁,一雙明亮的眸子一點都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蕭紫依。而蕭紫依也不退縮地瞪了回去。

  美少年這種東西,你如果越把他看在眼裡,他就會越發不把你放在眼裡。蕭紫依深明此意。不過,片刻之後她反應過來,美少年就美少年吧,這人應該算得上是她的弟弟,她在想什麼啊!

  呃,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才和她差不多一樣高,這讓蕭紫依微微有些意外,但是一轉念想到女生的發育向來都比男生早,也就不足為奇了。她原來的身體也是在十四歲以後就不長個了,而男生卻正好是在這個時間嗓音變聲,個子抽高的時候。唉唉,不管怎麼樣,這個蕭策也不過還是個正太而已。

  還是個很囂張的正太。

  皇帝給他們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便被一旁的大臣們拉過去討論其他事去了,獨留蕭策和蕭紫依兩個第一次見面的姐弟大眼瞪小眼。

  蕭策用他那雙隱含寒芒的利目細細地打量了蕭紫依片刻,忽然開口道:「你今天會很倒霉。」

  「!」蕭紫依不可抑制地瞪圓了雙目,這句話她怎麼這麼耳熟?難道所有人都會看相?

  蕭策瞅著蕭紫依,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輕笑地解釋道:「今天父皇會一直帶著你到處晃,你會很倒霉的。」

  呼,原來指這麼一回事。蕭紫依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這種體力活無所謂了,早晚都要被介紹給外界的嘛!熬熬就過去了。

  所以,當蕭紫依調整好心態,和蕭策一左一右地伴在皇帝身邊堅持了一個時辰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僵硬掉了。

  看著蕭策幸災樂禍的目光,和他應對自如得體的神情,蕭紫依這時候才理解他一開始所說的她會很倒霉是什麼意思。

  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多話要說啊?而且蕭策你才幾歲?居然也可以和一幫大叔還有老頭子侃侃而談?沒天理了嘛!而且那種變聲期的公鴨嗓,也虧得他們能忍得住這麼聽下來。她都聽得耳朵都快破了。

  蕭紫依不著痕跡地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鬱悶自己早上都怕來不及而沒吃東西,這下好了,果然很倒霉。

  「這就忍不住了?」蕭策見狀落後一步,在蕭紫依身邊輕聲說道,「這才是不到一半而已,皇后那邊還有的你受的呢。」蕭策笑得細長的眼睛都彎起起來,嘴角兩旁印出不深不淺的酒窩,反而讓小大人一般的他恢復了幾分童真。

  但是蕭紫依卻沒有半分心情去欣賞美少年的養眼畫面,她幾近絕望地轉頭看向天祿閣另一頭鶯鶯燕燕一片的場面,心下開始考慮現在立刻裝暈的話有幾分把握可以立刻回長樂宮休息。

  此時皇帝終於因為聽見蕭策的話而注意到蕭紫依蒼白的臉色,下旨讓眾人入座賜宴。蕭紫依暗道得救了,之後被安排到皇帝的身邊,而她的另一旁自然就是蕭策。

  大周朝這時等同於大約是唐朝中期,並沒有宋朝開始的那些封建禮教。所以女眷也隨之入席,皇后就首先坐在皇帝的另一側,剩下女眷也都各自入席。

  蕭紫依不著痕跡地張望了一下,發現蕭景陽還是沒有出現,而蕭湛小朋友坐在皇后那邊,基本上屬於互相看不到的情況。

  此時海棠宴在一段歌舞中正式開始。其實說是為了她而開的海棠宴,但是在蕭紫依冷眼旁觀中,明白過來這大約就是皇帝為了親近臣下開的家宴。有點類似於公司到年終,會帶著自己的家屬來聚一次餐,老闆說說這一年來的發展,獎勵某些人,然後祝願大家下一年繼續努力。

  而令蕭紫依吃驚不已的是在宴會上,皇帝像是隨口指了一個婚約,雙方家長上來叩頭謝恩。蕭紫依觀他們臉上神色,竟都是欣喜異常。

  哦哦!可以理解,春天來了。難不成這個每年的海棠宴又是集體相親宴不成?蕭紫依隱約記得方才皇帝帶著她見了好多個青年才俊……的父親,好像都刻意提到了他們的兒子是什麼官職現在怎麼樣了。

  咳,可惜她對過去時的帥哥沒有興趣,對官職也沒反應。又沒給她看現在時的帥哥,這不能怪她沒印象吧。

  總之,這海棠宴無聊至極,前面台上唱的戲更是讓蕭紫依頭痛欲裂,困得她上下眼皮簡直就要黏在一起了。

  「紫依,這些你看著無趣吧?那麼我們不看唱戲了。」皇帝一直在注意著蕭紫依的神情,見狀拍了拍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們下面來投壺。」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投壺罰酒

    投壺?蕭紫依好奇地趕走瞌睡蟲,抬頭往場中央看去。只見嘩啦啦地本來一隊隊的歌舞都迅速撤下,太監們手腳麻利地在場地中央放置了一個投壺。

  這個投壺能有一米高,外面飾有金銀雕刻。太監遞上來幾支竹矢,放在皇帝面前的桌上。

  蕭紫依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遊戲,就是往壺裡面扔竹矢唄,扔進去多的就贏了,少了就輸了。和比賽射箭一樣,投壺是古代宮廷貴族和士大夫們宴會上最喜歡玩的遊戲。而且射箭還有一定的危險性,投壺的竹矢是沒有尖端的,不能傷人,所以宮廷貴族們玩的更多些。

  蕭紫依饒有興趣地看著宴席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走上來投壺,宮女們也終於開始呈上各種佳餚。蕭紫依忍住口水,盡量讓自己的吃相比較優雅,實際上也沒有人注意她,都把目光聚焦在場中一個個投壺的人身上。

  宴席的氣氛逐漸達到高潮,五支竹矢幾支未中便罰酒幾杯。連蕭湛都上去試過了,自然五支都沒中,酒是皇帝替他罰的。

  蕭紫依看得自己手都癢了,這些人怎麼這麼笨啊?她看了這麼久了,居然沒有一個人五支全中的,很多人都是投進去就彈了出來。據說五支全中的皇帝有賞的。想當年,她可是孤兒院裡玩遊戲玩的最厲害的一個,區區投壺,怎麼可能難得倒她?

  但是,問題是她現在是扮演著柔弱的少女公主,怎麼可能上前去投壺?所以,當皇帝轉過頭來問她要不要上去試一下的時候,蕭紫依怯怯地搖了搖頭。

  「呵呵,誰替公主上前投一次呢?」皇帝像是早就知道蕭紫依不會上去,臉上並沒有多大意外的神色,略微抬高聲音很隨意地向宴會上的眾人說道。

  場面很詭異地隨著他這句話靜了下來。雖然宴會上歡聲笑語,但是總體上都是在注意著皇帝有何發話,所以當聽清楚皇帝說的是什麼時,一下子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不是沒有人想上前,而是沒有人有十足的把握能五支全部投中。

  皇帝對長樂公主的寵愛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把偌大的長樂宮賜給公主一個人住,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不過不管朝中還是宮中上下,都沒有一個人說什麼閒話,畢竟是那個女人的孩子,無可厚非。

  事實上,如果這長樂公主不是小公主,而是小皇子的話,蕭景陽現在都不是皇太子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全天下都有可能送出去,更別提一座宮殿了。

  所以,在這個第一次皇帝為長樂公主辦的宴會上,如果這次投壺就算有一支不中,也算是拂了公主的面子,誰也不肯去冒這個風險。

  皇帝這句話也是隨意說出來的,可是話一出口便已經後悔了。在宴會上,方才也是有人替女眷們投矢,然後如果有失手就由女眷本人來罰酒,借此傳情遞意。他本來沒有這一層的意思,但是卻很容易地讓人以為他是這個意思,認為皇帝在藉機為長樂公主選婿。

  這樣的話,年紀大一點的人自然不會來摻和,年輕的公子少爺們又各個害怕失手,這一輩子的官途就算廢了。

  蕭紫依緊抿著雙唇低下頭,宴席上突然間靜得落針可聞,每個人的目光都彷彿聚焦在她身上,讓她很不適應。

  皇帝也萬分後悔,正要呵呵一笑親自上去投矢的時候,席下有個人出聲道:「皇上,請讓臣一試!」

  隨著話音,有個人影站了起來。

  蕭紫依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一驚,因為這個聲音居然就是剛才見過的那個談月離。油腔滑調,她絕對不會認錯。

  「好好!」皇帝欣慰地笑道,一揮手讓侍從把桌上的竹矢拿了過去。

  蕭紫依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看清那人時,卻吃驚地挑起眉梢。

  因為站在場中央的那人,根本就不是談月離,而是一個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年輕男人。他有著一副剛勁飛聳入鬢的濃眉,堅毅的雙目炯炯有神,如雕鑿的五官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強硬氣勢,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是為沙場而生。

  不過,為什麼會不是談月離?蕭紫依滿臉問號,她絕對不會聽錯的,發出聲音的就是那個神棍啊!

  「紫依,這是獨孤燁,獨孤家的三子,也是獨孤將軍最小的弟弟。」皇帝見蕭紫依看得仔細,便心情甚好地親自介紹著。

  蕭紫依默默在心底把獨孤燁的名字念了幾遍記住,卻發現這人恐怕應該不是自己願意站出來替自己解圍的。因為他的臉色冷淡如冰,若說他臉上那種表情不是冷淡的話,那也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就是厭惡。不過他隱藏的很好,並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偶爾在眼中閃過。

  蕭紫依眼尖地發現在左邊的席上有個空位旁邊,談月離正搖著扇子笑得很欠扁。

  看來,這獨孤燁也是被那個神棍設計出來頂缸的。

  獨孤燁站定在當場,伸手拿出一個竹矢,眼神卻若有似無地朝蕭紫依這個方向看來。

  蕭紫依接觸到他的目光,身上泛起一陣說不出來的惡寒。這讓她忽然想起,這個冰塊男可是被談月離陷害的,不是自願出來的。如果他故意把五個竹矢都投歪了,那她豈不是要罰酒五杯?

  默,她可是一沾酒就喜歡大聲唱歌啊。

  不要啊!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神乎其技

    蕭紫依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喝酒倒也沒什麼,當眾唱歌也沒什麼,問題是她一唱歌不就暴露了她會說話的事實啊!

  皇帝見蕭紫依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往前傾,遂笑著輕聲安慰道:「放心,小燁他不會失手的。」

  隨著皇帝的話音,獨孤燁手中的竹矢也隨之出手,準確無誤地掉落到投壺中,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響。蕭紫依還未放下心來時,只看竹矢又彈了出來,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牽引著一樣,又按照原路返回到了獨孤燁手中。

  啊?這算是什麼狀況?

  蕭紫依目瞪口呆,聽著周圍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和鼓掌聲,看著獨孤燁把剩下的四支竹矢準確無誤地落入壺中,然後反彈回來,回到自己手裡。百投百返,神乎其技。

  「很好!小燁你的技藝還是一樣的令人讚歎,自從你及冠之後,朕可是再也沒見過你投壺啊!」皇帝親自站起身,帶頭鼓掌稱讚道。

  蕭紫依鬆了口氣,暗笑自己居然在緊張。這個獨孤燁一看就是不肯在人前示弱的那種人,即便是不情不願地出來投壺,也決然不可能允許自己有失誤的可能。

  獨孤燁接過皇帝的封賞,眼睛半分都沒往蕭紫依的方向瞟去,面色冷硬地轉身入席。

  蕭紫依看著談月離在獨孤燁身邊不怕死地取笑,心裡卻在想,第一次見到南宮簫的時候,他就說了一句隔壁獨孤家的小子,八成是獨孤燁的兒子或者親戚吧!不過獨孤燁看上去比蕭景陽還要年輕,應該不會這麼早就成親……算了,古代都早婚的。

  「公主,獨孤公子還沒有成親哦!」站在蕭紫依身後的如蘭見她一直盯著獨孤燁的方向看去,索性趁皇帝不注意的時候,伸頭在蕭紫依耳邊嘀咕道。

  蕭紫依回過頭來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那人成沒成親和她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特意和她說?

  如蘭趕緊站好,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四處飄移,權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蕭紫依拿她沒辦法的撇了撇嘴,轉回頭時卻發現獨孤燁已經離席不見人影了。切,有什麼了不起麼?不過是個投壺的遊戲罷了。蕭紫依見談月離還端坐在席間,施施然地朝她搖著扇子致意。

  此時宴會也已經沒有人上來投壺了,畢竟獨孤燁的五投五中再加上竹矢自動回歸到手中的技藝表演過後,沒有一個人肯上來丟人現眼了。投壺撤下,宴席的主菜一個接一個的呈了上來,宴會的基調也變得更加輕鬆起來。有些人已經開始不拘泥於座位的安排,隨意地在席間來回敬酒。

  又或三三兩兩的站在海棠樹下吟詩作對,又或高聲談論軍國大事。女眷們自然各自聚集在一起,藉機互相刺探或者炫耀。

  「剛才萬一獨孤燁沒有出來的話,你會怎麼辦?」一直坐在蕭紫依身旁沉默不語的蕭策忽然間開口說道。

  蕭紫依轉過頭,看著他看好戲的神情,不明所以。這小子是等著她回答嗎?還是只是在自說自話?

  「其實我投壺也很厲害的哦!要不是談月離把獨孤燁騙得站了起來,我就替他上了。」蕭策操著變聲期特有的難聽嗓音,拽拽地說道。

  蕭紫依挑了挑眉,不確定地看著他。他會這麼好心?

  「自然會五支竹矢都投歪,讓你喝喝酒哦!」蕭策不屑地說道,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蕭紫依的厭惡。

  蕭紫依不解地看著他,他怎麼好像處處都在針對她?她就那麼不招人緣嗎?還是……他實際上是想要害她的人?事實上,蕭紫依來到這裡之後,一直都不相信任何成年人,就連蕭景陽也列在嫌疑的名單裡。

  但是小孩子除外。

  可是現在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十三歲的蕭策也歸為小孩子,或者,根本就是成年人。

  就在蕭紫依怔忡的時候,蕭策仍然緩緩地說著:「蕭紫依,我嫉妒你。」

  啥?

  「我嫉妒你奪走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蕭策俊秀的面上笑得跟花似的,好像看上去他在和他的姐姐開心地談天,但是說出的話卻和他的聲音一樣難聽。

  蕭紫依聽到這裡,卻心下安定了不少。這個蕭策明顯還只是個孩子,不會是對她下毒手的人。畢竟在乎誰奪去了父親的寵愛,這是只有孩子才在意的事情。在蕭紫依眼中,現在的這個蕭策和那時那個在她懷中抱怨皇爺爺只喜歡蕭策的蕭湛沒什麼兩樣,都是個小孩子。

  蕭策看著蕭紫依毫無變化的表情,心下更氣。他從小就在父皇身邊長大,端看方才父皇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如果獨孤燁沒有站出來的話,父皇會親自上去投壺。這種事在他懂事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絕對沒有一個人可以讓父皇如此重視。更遑論他最近在父皇身邊,聽到最多的就是關於這個長樂公主的瑣碎事,每次每次他都一忍再忍。今日一見,她也不過如此,而且還是個不會說話的木偶。

  這反而讓他更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人,就輕而易舉的從他身邊奪走了父皇?

  蕭紫依心情變得很好,還朝蕭策回以笑容。她眼角餘光看到許久未見的蕭景陽也來了,就坐在皇后和蕭湛的那邊。

  此時宮女們開始呈上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烤肉,一盤盤地放在眾人面前。蕭紫依開始懷念起偶爾用刀叉吃牛排的時候,心想什麼時候推廣一下這種用餐方式。

  當她拿起筷子,準備開始朝烤得誘人的烤肉開動的時候,忽然眼尖地發現盤中有個刺眼的東西。

  那是一根人的頭髮。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追究責任

    說實話,蕭紫依只愣了一秒鐘,便想若無其事地把頭髮拿掉。因為這種程度,相比她在大學食堂裡吃到的蒼蠅小強等不明物體要差得多。她還記得當時有條手機短信寫著:大一的時候吃到蒼蠅,哇哇大叫去找餐廳的負責人理論。大二的時候吃到蒼蠅,見怪不怪地放下筷子,不吃了。大三的時候吃到蒼蠅,若無其事地挑出來繼續吃。等到大四的時候,已經面不改色地連不明物體也一起吃……了……

  蕭紫依自問她雖然已經大四,但是還沒修煉到最後那種程度,不過若無其事地挑出來繼續吃東西對她來說很正常。

  但是當她打算挑走頭髮,還未等她的筷子伸向盤中的時候,在她身旁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蕭策也發現了蹊蹺,指著她的盤子大聲地說道:「這是什麼東西?」

  蕭策那種變聲期的嗓音在一片平和的宴席上猶如一道魔咒,突兀又明顯,立刻就使場面冷卻下來。所有人又把視線聚集到蕭紫依的身上,或者,是她面前的那盤烤肉上。

  距離甚遠的人都看不到究竟出了什麼事,不過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不久以前這個長樂公主就因為吃下有毒的食物而昏迷不醒。

  會不會又是另一起毒殺事件?

  所有人腦海中都閃過這個念頭,紛紛噤若寒蟬。春日當空和煦的照在眾人身上,但卻沒有一個人感到溫暖。這種事情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皇宮內苑上演,不是什麼好的兆頭啊。

  蕭紫依被蕭策破鑼般的嗓音震得有些頭暈,這小子還在她耳邊喊的,肯定是故意的。話說,不過就是一根頭髮而已,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除了蕭策,離蕭紫依最近的就是皇帝了。他自然也隨著蕭策的視線,看到了那根在盤中刺眼的頭髮。

  「是誰負責這道菜的?」皇帝放柔了聲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

  熟悉皇帝脾性的近臣們都知道,這是他即將發怒的信號。禮部的尚書趕緊出列,戰戰兢兢地說道:「容臣下去徹查一番。」

  蕭紫依目瞪口呆地看著禮部尚書一路小跑而去,不解地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盤中的頭髮。至於弄成這麼大張旗鼓嗎?

  事實上,蕭紫依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食物向來是宮中最注意的環節,甚至有的朝代還配有專門的人為皇帝試吃。膳食內有異物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還是第一次發生,是蕭紫依根本無法想像的嚴重。

  這也是蕭策大驚小怪的緣故。

  禮部尚書去的急,回來的倒也快,轉眼就帶著一個人回來,雙雙跪在皇帝面前。「皇上,今天負責這道炙的人是禮部新上任的精膳清吏司。」

  蕭紫依聽到這個繞口的官職時不由得一愣,抬起頭來往前看去,果然看到在禮部尚書身邊跪著一個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輕人,他低著頭不卑不亢地說道:「是臣李雲清負責的。」

  皇帝高深莫測地看著李雲清,半晌都沒發話。

  蕭紫依瞟到談月離在一旁搖頭歎氣,便想起這個神棍在宴會開始前就說過,李雲清今天會很倒霉。

  果然是很倒霉。蕭紫依不忍心地眨了眨眼睛。這件事可大可小啊!罷官或者甚至丟命都有可能啊!全憑皇帝的一句話而已……

  不過,這談月離事先就預感會有事情,是他真的預見到了,還是根本就是知道什麼?

  皇帝久久並不發話,席間的竊竊私語聲多了起來,蕭紫依運起剛發現的內力全神聆聽。

  「李雲清啊!難道是那個李家?」

  「是啊是啊。那個太原李家。」

  太原李家?!蕭紫依聽在耳內,猶如聽到驚雷般震撼。

  那個太原李家?那個本來應該是皇族李唐的太原李家?她這幾天翻資料的時候也特意注意到了,太原李家在楊勇時期,被安插上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幾乎滅了滿門。為什麼偏偏這個太原李家遭受了這種待遇?

  這不得不讓蕭紫依在腦中多轉了幾個圈。

  再加上方纔的獨孤家,隋朝的高門大閥總共有李閥、獨孤閥、宇文閥和宋閥。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李閥,因為在原來的歷史上,李閥是登上至尊之位的啊!

  「李雲清,你可知罪?」皇帝終於開口,冷冰冰地說道。

  李雲清低頭不語,也不知道是知罪了還是不知罪。倒是把他旁邊的禮部尚書急得滿頭大汗,一把年紀了差點沒昏過去。

  蕭紫依見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肯站出來為李雲清說話。這種擺明了陷害的事情,裡面肯定另有內情。

  「這下完了吧!唉!李雲清還有個幼小的妹妹相依為命呢!看來這下子太原李家算是完蛋大吉了。」

  「其實早就名副其實了,光做一個禮部的小官可有意義?」

  竊竊私語聲還是連續不斷地傳到蕭紫依耳中,同情的、幸災樂禍的都有。

  皇帝一瞇雙目,他本來也不是很生氣,但是李雲清的態度讓他甚為惱火。正想嚴懲不怠的時候,他聽到耳邊一個清脆的女聲緩緩道:

  「父皇,紫依覺得很奇怪哦!這炙烤的這麼好,炭火一定很旺。焦膚爛肉,反而頭髮還在上面完好無損呢?」

  皇帝剛抬起的手一頓,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笑語盈盈的蕭紫依。

  剛才,她說話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果然很倒霉

    蕭紫依實在忍不住開口了。因為她知道,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人可以為李雲清說半句好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她甚至連李雲清的面目都未看過。也許,是因為太原李家的這個因素。也許,是因為他還有個相依為命的妹妹。也許……也許是某個連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那畢竟是太原李家啊!蕭紫依實在是忍不住讓這個建造大唐盛世的家族就毀在這麼小小的一根頭髮上。所以她來不及細想,便開口出聲阻止道。

  皇帝驚喜莫名,面上頭一次露出遲疑的表情,問道:「紫依……你,能說話了?」

  「啊!」蕭紫依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隨後笑笑道:「真的耶,也許是好久都沒試著開口說話,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話了。」

  「好,很好!朕的太醫院終於有了點用處。傳旨,重賞。」皇帝立刻就把李雲清的事情拋之腦後,如釋重負地一笑。

  蕭紫依雖然有些後悔開口說了話,但是當她看到低著頭仍然沒有抬起來的李雲清時,感到還算值得。畢竟這是一件類似《皇帝的新衣》的事情,在這個皇宮裡,居然都已經沒有人說實話了嗎?

  只是後悔,蕭湛因為座位的問題隔了她好遠,要不然這句話應該讓他來說,效果肯定要比她好多了。而且,在蕭紫依在環視了一周接收到席間各種各樣目光的時候,她更肯定她這個舉動貌似又沾惹上了麻煩。

  不過皇帝卻非常高興,欣慰地和身邊的皇后說道:「真是芸兒在天之靈保佑,保佑她的女兒周全啊。」

  皇后面色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隨後得體地笑道:「幸虧是皇上辦了這個宴會,要不然,恐怕公主也不會這麼快就痊癒。」

  皇帝呵呵笑道:「這也是多虧了皇后的建議。」

  蕭紫依一邊聽一邊汗,他們這麼說話都不嫌累嗎?

  帝后相處融洽,帶頭又燃起了宴會的氣氛。席上所有人的炙被重新換上新的,蕭紫依張望著,發現李雲清早就悄悄地退下了。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居然這麼倒霉地被人陷害。

  「紫依,沒想到你已經恢復了!」蕭景陽走過來,跪坐在她和蕭策的中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

  「多謝皇兄關心。」蕭紫依淡淡地笑著,在心中在衡量著蕭景陽的笑容裡究竟有幾分真心。她要在這個宮中活下去,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就在蕭景陽坐下的那一刻,蕭策拿起桌上的絲帕擦了擦嘴,一聲不吭地起身而去,連招呼都不打。

  蕭景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索性還就坐在了蕭策原來的位置上。他見蕭紫依驚訝地表情,攤手道:「不用在意,我們就這樣。」

  「哦。」老實說,蕭紫依吃驚的並不是他們兄弟兩人的感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而是蕭策這麼直率的表達著自己的喜惡,讓她刮目相看。而且蕭景陽看上去很長袖善舞的人,也對蕭策半句廢話都沒有,實在是不合情理。

  這對兄弟之間果然也發生過什麼嗎?

  「右手怎麼樣了?」蕭景陽很自然地把蕭紫依的右手拿在手中,替她活動著關節,動作輕柔熟膩。

  蕭紫依被兩人肌膚接觸傳來的溫熱感嚇得一動都不敢動,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

  蕭景陽低著頭,沒有聽到蕭紫依的回答也絲毫不以為意,輕聲開口說道:「不適應回答別人的問題也不要緊,不想說話的時候就不用說。」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蕭紫依期期艾艾地回答道,迅速編了一個理由。「我只是還不習慣自己能說話了。」從蕭紫依這個角度,只看著蕭景陽俊秀的眉宇和光滑挺直的鼻樑。

  也許,他真的是對她真心愛護。蕭紫依心頭一熱。她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兄弟姐妹。進入孤兒院以後,也是她習慣性的一直去照顧別人。從來沒有體會過被人呵護的感覺,居然會讓她一時無話可說,心裡暖暖的。

  「乖,好好吃東西吧!這道烤炙平常可是很少吃到的哦!」蕭景陽笑著起身,拍了拍蕭紫依的頭頂。

  「嗯。」蕭紫依頭藏得更低了。

  ————————

  在天祿閣最僻靜的一角,站著幾道身影。有著海棠樹的遮掩,可以完全蓋住他們的身形。

  「喏,事情為什麼會弄成這樣。」獨孤燁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一雙利目不停地在他面前的兩人之間掃視。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做。」談月離叼著一個海棠花瓣,靠在樹幹上沒正經地說道。

  「一切明明都是按照計劃來的。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呢?」這次說話的居然是剛才在殿上犯大錯誤的李雲清。

  「是啊,本來計劃好好的,讓你借這次的失誤從禮部這個沒啥前途的地方調走。有太子的說情,足夠你可以毫髮無傷的全身而退。等大家過一兩個月淡忘了這件事時,再把你安插到戶部或吏部,憑你的資質和太子的照顧,肯定一路晉陞。可是,為什麼偏偏會這樣?」獨孤燁擰緊眉頭,顯然不接受他們失敗的事實。

  「哦!說到毫髮無傷,獨孤你很慘啊,還損失了一根頭髮。不過不是這樣,你也不會站起身替那個小丫頭解圍嘍!」談月離笑嘻嘻地說道,一點都不反省他當時趕獨孤燁上場的罪過。

  「哼!解圍?事情全壞在那個小丫頭身上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故意投歪,讓她喝幾杯酒回去算了。」獨孤燁冷哼一聲,剛毅的面上更添厭惡的神情。「白瞎了太子特意求得皇后辦的這個海棠宴。」

  「好了好了,誰都不怪。要怪就怪雲清吧,我早就提醒過他,他今天會很倒霉的。」談月離搖著扇子歎氣道,「看吧,計劃破滅,果然很倒霉。」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假面具

    蕭紫依渾然不知自己的舉措究竟造成了什麼後果。蕭景陽過來向她表示關心了之後,便起身離開了。皇帝和皇后兩人也先行退席,實際上也就是下去御苑中遊玩賞花了。

  蕭湛見狀便跑到蕭紫依的身邊,心滿意足地在她旁邊吃著東西。

  蕭紫依歎了口氣,如果她能像蕭湛這樣的年紀就好了,不用擔心什麼陰謀詭計,天真單純。

  「姑姑,怎麼臉色不好呢?」蕭湛聽到蕭紫依的歎氣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仰頭擔心地問道。

  蕭紫依轉了轉眼睛,笑道:「因為發現你的月離哥哥不見了,他剛才看了我的相並沒有說結果啊。」

  蕭湛笑嘻嘻地說道:「剛才姑姑不是說沒關係的嘛!看來果然是很在意的。不過,月離哥哥確實不見了。到哪裡去了呢?」蕭湛乾脆站了起來,四處張望著。

  蕭紫依環顧一圈,發現不止談月離,好像留在宴席上的沒幾個了,大多數人都隨著帝后到御苑中賞花去了。

  「湛兒,不去跟你皇爺爺皇奶奶賞花嗎?」蕭紫依發現年輕的都藉機會去御苑遊玩了,宴席上留守的都是一些中年人在喝酒,無趣的很。

  「姑姑不去,湛兒去了又有什麼意思?嘻嘻,其實是湛兒剛才在皇奶奶身邊沒敢多吃東西,現在還餓著呢!」蕭湛又拿起手中的筷子,朝席上的佳餚進攻。

  臭小子,還真說實話。蕭紫依無奈地伸手把他要吃的菜往近處拿過來一點。

  「對了,姑姑,湛兒今天有仔細找哦,南宮簫那個討厭鬼居然沒有來,很好,我很開心。」蕭湛嘴裡還吃著東西,但是卻一點都不耽誤他說話,粉嫩嫩的腮幫子被食物撐得胖乎乎的,令蕭紫依更有想捏下去的衝動了。

  「是很失望吧?」蕭紫依取笑道,「每次都失敗,還不罷休嗎?」實際上她好像是聽八卦的如蘭說過,宮中的宴會很少邀請尚未及冠的臣下子弟,這條不成文的規定自然不適用於皇家。所以蕭湛和蕭策都出席了。

  「這就是太傅說的那個什麼……屢戰屢敗吧……」蕭湛皺起小臉,頓時覺得好吃的佳餚也並不是那麼非常好吃了。

  「錯,你這是屢敗屢戰。」蕭紫依笑著讓身後的如蘭拿過來新搾的果汁,給他倒上。

  「屢敗屢戰?」蕭湛不解地眨了眨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晌之後低呼一聲:「屢敗屢戰!姑姑果然好學問!」

  蕭紫依看著蕭湛又恢復了自信,不禁搖頭輕歎。

  「對了姑姑,你不是說南宮簫的題是有人替他解的嗎?有沒有找到是誰?」蕭湛的思路跳躍得很快,不過還是念念不忘他現在最大的勁敵。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親人。」蕭紫依淡淡笑道。她倒是好奇心不是很大,所以本來要留意南宮簫家人的心思早就拋到腦後去了。因為在宴會上,她發現貌似有些更加值得引起她注意的事情。

  例如那個談月離,那個獨孤燁,還有那個她連面目都沒見到過的李雲清。她總是直覺在今天她所見到發生的事裡面,這幾個人絕對脫不了關係。

  「喏,南宮簫的爹爹去和皇爺爺逛花園去了。他的大哥哥南宮笛向來不喜歡這種宴會,從不出席。他的大姐姐南宮琴就是德妃,一直都在宮裡,聽說南宮簫很少在她那裡逗留,都是盡早回家的。他還有一個姐姐南宮箏和哥哥南宮笙,不知道為什麼沒來。」蕭湛款款道來,看得出來這些天他沒少對南宮簫做調查。

  「你啊!還是抓緊時間多吃點東西吧!」蕭紫依搖頭無語,轉頭吩咐如蘭多拿點吃的來。誰知一轉頭便發現好像有人一直在盯著她看。

  那人一和蕭紫依的視線對上,便轉身離去。

  蕭紫依瞇起雙眼,如果她沒認錯的話,那是獨孤燁的身影。

  「姑姑,看到誰了嗎?」

  「沒有,你好好吃吧。」蕭紫依收回目光,輕笑地說道。

  ————————

  蕭紫依能開口說話了,這件事讓海棠宴一直沉浸在一種和諧的氣氛中。當然,只是表面上一團和氣而已。蕭紫依趨於無聊,漸漸地開始觀察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發覺他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極度的不自然。

  相比孩子們的純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樣子,他們這些人臉上統統都帶著假面具。

  蕭紫依不知道她要和一群帶著面具的人能說什麼話。所以當不斷有人上前來恭喜她痊癒的時候,她只能還是像裝作不會說話那樣,微笑再微笑。

  一直微笑到她自己恍然發現,她也和他們沒什麼兩樣,也是帶著一副假面具了。

  所以,當海棠宴結束後蕭紫依回到長樂宮,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枯坐了很久。一直到夜很深了,才在若竹和如蘭擔憂的注視中推門而出。

  「公主,宴會回來就還沒吃東西呢,這些是膳房剛送來的,要不要吃點?」若竹上前一步,手中還端著食盤。

  蕭紫依看了一眼,知道她們肯定是在門外站了好久了,有些愧疚地說道:「不用了,其實是我在宴席上吃了很多,還沒什麼胃口。你們快點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

  若竹一貫平淡如水的表情首次出現了些許怔忡,隨即展露笑容道:「公主的聲音如奴婢想像中的一樣好聽,那麼請公主早些歇息吧。」

  蕭紫依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穿過空曠的宮殿,蕭紫依只聽見自己長可及地的衣裙拖拽過地板的聲音,空寂而繚繞。她方才在書房裡一直思考著以後究竟要怎麼辦的問題,難道她這一輩子都要在這麼無聊的宮中度過嗎?

  伸手推開寢宮沉重而又華麗的大門,繞過屏風進入內室,蕭紫依一眼就看到睡在她床上的小人。

  正是剛剛才在海棠宴上見過的蕭湛。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偷渡

    蕭紫依愣了片刻,沒想到蕭湛怎麼會跑到她的房裡睡覺。況且方纔若竹和如蘭也沒有提到半句,顯然這個小寶貝是自己瞞著偷跑進來的。

  可是他一個人怎麼進來的?

  她第一次見到蕭湛的時候雖然他說是他偷跑進來的,但是事實上若竹她們都知道,只不過沒有管他而已。現在是深夜,其實是宮中守衛最嚴密的時候,他怎麼能一個人進來?

  「小紫,你回來啦!」正在蕭紫依好奇的時候,窗外的橫樑上出現了一個吊掛著的人,用這種方式出現的人除了祁墨別無人選。

  「你送他來的?」蕭紫依走到蕭湛身邊,見他睡得極其不安穩,可愛的臉上竟然還猶有淚痕。

  「出了什麼事?」蕭紫依的瞳孔一縮,肅容沉聲問道。

  祁墨翻身從窗外翻進來,打了個哈欠說道:「我路過未央宮,發現這個小不點在危危險險的打算爬牆。一問他是要來見你的,所以順路把他送過來嘍!」

  蕭紫依秀氣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你在他面前現身了?你不怕洩露行蹤嗎?」

  祁墨一向嘻嘻哈哈的臉上忽然間換上一種冷淡的神色,淡淡道:「我好奇他出了什麼事,所以特意在送他過來之後,跑回未央宮的昭陽殿聽壁角。好像,是這個小傢伙並沒有把你能說話的事實告訴皇后那個老太婆,被皇后沒幾句詐出來了,結果被狠狠的說了一頓。他既然連你能開口說話都不告訴自己的親奶奶,這次又怎麼會說呢?」

  「什麼?」蕭紫依微顫一下,視線轉到在床上沉睡的蕭湛身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祁墨的話語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道:「小紫,你以前是很精靈古怪,喜歡捉弄人,可是你一直堅信著人性本善。可是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不相信任何人,連我都不相信,連他都不相信。小紫,你才在這個宮裡呆了一個多月,就學會了這些彎彎道道,再這麼下去,你會變成一個很可憐的人。」

  蕭紫依蹲下身,伸手輕輕拭去蕭湛臉上的淚痕。「我很可悲嗎?」蕭紫依喃喃說道。她活著並不快樂,這個她知道。因為她沒有目標,她看不到未來。

  她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快要把她淹沒進去的黑暗。

  而湛兒是她能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的唯一光亮,她居然連他都要不相信嗎?

  「呃,小紫,我說的可能重了一點,你一個人失去記憶在宮裡也不容易。師兄我今天碰到點煩心事,滿肚子牢騷,別介意啊!」祁墨見蕭紫依情緒低落,才醒覺自己話說的有些無理取鬧。她才說了一句,他就回了這麼多句,而且還貌似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她只不過是擔心他的安危,而他反而硬要套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蕭紫依微微一笑,看著祁墨氣呼呼的表情,嘲笑道:「剛才那些話說的並不是我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祁墨雙手環胸,仰頭望天,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什麼,剛才在宮裡撞到一個以前見過的人而已。」

  蕭紫依仔細地上下打量著祁墨,發現他感應到她的視線,把他的右手往懷裡縮了縮。但是還是逃不過蕭紫依的眼睛,「哼哼,你居然被人劃傷了手腕?」

  「不!不是劃傷!只是劃破了袖口而已!」祁墨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一樣,暴跳如雷,主動伸出手來給她看。

  「哦哦,只是劃破袖口啊!」蕭紫依坐在床邊,給蕭湛蓋好被子,施施然地說道。

  祁墨呆了一呆,翻了個白眼鬱悶道:「老天,從你那個角度沒可能看到的。我居然還是這麼笨,被你耍的團團轉。」

  「是誰?」蕭紫依好奇的問道。祁墨的武功這麼高,居然還能被人發現行蹤並且還劃破了袖口,情況應該很嚴重了。

  不過好像沒有引起宮中禁衛的注意,要不然這時候應該早就戒嚴起來了。但是要是這樣反而就更奇怪了,難道宮中除了侍衛會攔住不明人物,還有偷入皇宮的同道中人會互相殘殺?

  「小紫!就是那個誰啦!被你整得很慘的……算了,還是不說的好。」祁墨話頭一轉,掏出一個髮簪道,「這是改造好的金簪,裡面放的是可以解一般毒藥的解毒粉,用量視中毒情況而定。不過有些毒還是無法管用的。」

  蕭紫依挑了挑眉,起身走到他面前接過金簪拿在手中細看。發現做工極其精美,如果不細看都不會發現髮簪中間的接口,用手摸上去才會有感覺。

  「你做的?」蕭紫依也沒追究他轉移話題的伎倆,笑著問道。

  「嘿嘿,不錯吧!」祁墨笑嘻嘻地指著鳳凰的頭部,「按眼睛的話,從鳳凰嘴裡會傾倒出藥粉。合上嘴部之後就開啟機關。裡面的血漿是用花瓣汁做的,平時還能散發香氣。要更換的話找我就好了。不過小紫,你要這個能做什麼?」

  蕭紫依把髮簪握在手中,抬起頭來一笑道:「好玩。」

  「好……玩?」祁墨聽到差點沒吐血。居然說好玩!他居然就為了她的這個理由趕做了十個日夜,他不活了!

  蕭紫依聳聳肩,她其實是要隨身方便的攜帶解毒的藥粉,這個機關是純屬好玩才想要的。「湛兒怎麼辦?他不能睡我這裡啊!」蕭紫依滿臉擔心的表情,不著痕跡地帶開話題。確實她現在比較擔心蕭湛,她又不忍心把他叫醒,他肯定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但是如果睡在她這裡,她明天早上怎麼和若竹他們解釋?

  「算了,我把他送回去吧。」祁墨走到床邊一拂蕭湛的睡穴,之後把他一把抱起。「不用擔心我找不到地方,放心,其實我這些天都在宮裡的。喏,其實未央宮的御廚做的吃的要比長樂宮好吃。」

  「……」蕭紫依很無語,宮裡的警衛條件居然差到這種地步嗎?這可是憑空多出來一個大活人啊!

  「幹嘛這表情?不相信你師兄我嗎?」祁墨瞪大雙眼,不爽地問道。

  「真的……不是當太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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