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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離婚不簡單【夫&妻2】作者:黎孅 (已完成)

[情感] 離婚不簡單【夫&妻2】作者:黎孅 (已完成)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5 20:13 編輯

離婚,不是只有簽字這麼簡單而已,
房子、共同帳戶、保險、贍養費……很多事要談清楚,
但沒看過有哪對離婚夫妻對財產分配沒意見,
卻力爭婚紗照所有權,見鬼,搶那種東西要幹麼?當紀念喔?!
離婚談到破局,這對夫妻馬上高調搞恩愛,
她幫他整理領子、他對她放電眼,感情甜到會害螞蟻溺死,
一同打拚事業,他主內搞創意,她對外跑業務,
合作無間、天生絕配,所以全部的人包括李先生這位當事人,
完全想不透為什麼李太太要休掉他?
明明兩人在床上很速配,他一夜多次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一年一度的出國度假十分順利,他的好老公形象加分到爆表,
看來想套出他們婚姻危機是啥,就得靠高科技來「打聽消息」,
真相是──李先生搞劈腿,地下情人不時打電話來對正宮嗆聲,
李先生馬上喊冤,因為他也是看報告才知自己有個第三者啊……
楔子

  王瑞武律師事務所

  身為一名執業超過二十年的資深律師,打贏無數場官司,王律師可以驕傲的挺胸,向世人宣告,〞沒有事情可以難倒我!〞

  尤其,他特別擅長打離婚官司,處理過的離婚案件多得不勝枚舉,但是此時,分別坐在長桌兩側,冷靜對峙的一對男女,卻讓處變不驚的大律師頭痛得皺眉。

  〞那個……〞王大律師清了清喉嚨。〞李先生名下的動產……〞

  〞阿佑,車子和保險,就讓給之伶吧?〞男人身旁的女人年過五十,打扮淳樸,她是當事人的媽。

  〞嗯。〞這個叫李佑立的男人,身材魁梧,五官毫不柔和,皮膚黝黑,小眼睛讓他看起來十分有味道,右耳上有打耳洞,非常時髦的別了個鑽石耳環。

  他肩膀很寬,應該有認真健身運動,將西裝撐得十分好看,手指修長,手上仍戴著白金婚戒,並未拿下。

  〞之伶,去年妳送阿佑那張古董桌,妳說阿佑很喜歡啊,就不要帶走了吧?〞坐在許之伶身邊的女人,與她五官相似,年紀五十開外,她是女方的媽。

  〞好。〞這個叫許之伶的女人,身材纖細,五官姣好,臉上掛著美美的笑容,身穿窄裙套裝,腳踩高跟鞋,優雅的併攏雙膝,雙手在膝上交迭,對母親的〞大方〞完全沒有意見。

  〞咳咳。〞王律師咳了咳,繼續宣讀財產分配事項。〞兩人共同帳戶裏的現金……〞

  離婚,不是只有簽字那麼簡單而已。

  房子、貸款、共同帳戶、保險……贍養費等等,有很多東西需要談清楚,讓步或爭取。

  唯一慶倖的是這對夫妻還沒有小孩。

  〞李先生願付許小姐一年兩百萬的贍養費。〞饒是王律師這經過大風大浪的律師,也對當事人的大方感到咋舌。

  〞我沒有意見。〞許之伶淡漠地回答。

  不動產、共同帳戶資金、有價證券、保險……等等,包括最難達成協定的贍養費,很快的都有了共識。

  財產分配談得這麼順利的離婚夫妻,王律師還真是沒見過,風平浪靜得令人心底發毛。

  最後,王律師提了財產明細中,最尷尬的一樣東西──

  〞關於婚紗照持有權──〞這種東西,為什麼會列在明細中呢?王律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婚紗照。〞溫柔平靜的女方突然開口爭取。

  〞不,房子給妳!婚紗照是我的。〞冷酷的男方竟也出面爭取

  原本和平的兩人,開始為了婚紗照扯破臉。

  〞本小姐拍那些照片累得半死,那是我的東西!〞許之伶據理力爭。

  〞本大爺為了那些照片累個半死,我的作品沒有外流的道理!〞李佑立氣勢囂張跋扈地宣稱,他也有婚紗照的持有權。

  王律師歎息看著怒目相視的兩人,明白這回談判〞又〞得破局了。

  〞之伶,有話好好說嘛,幹麼這樣呢妳!〞許媽媽好言規勸女兒。

  〞佑立,你口氣不要這麼壞,會嚇到人。〞李媽媽也在勸自己的兒子。

  兩個當媽的相視一眼,使了個眼色,然後位置互換。

  女方母親坐到男方身旁,男方母親坐到女方身邊。

  〞媽。〞雖然這對夫妻在鬧離婚,但對對方的母親,還是非常尊重的。

  〞之伶,不好意思啊,佑立就是那臭脾氣,妳就不要跟他計較了。〞李媽媽握著媳婦的手,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妳的手怎麼這麼冰啊?最近工作太累了對不對?別這麼拚命,錢夠花用就好了,上周妳帶給我的精油,很好用耶……〞

  〞媽喜歡就好。〞許之伶對婆婆溫柔微笑。〞下回出差再幫媽帶一些回來好嗎?〞

  這廂婆媳情深,那一頭的岳母和女婿也不遑多讓。

  〞阿佑,別氣了,哎,你看看你啊,下巴好像尖了一點,昨天我讓之伶送去給你的雞湯你沒喝啊?你還年輕,身體要顧啊。〞許媽媽叮嚀女婿就像叮嚀親生兒子。

  〞媽,妳才要多喝一點雞精,感冒才剛好,怎麼又特地出來了呢?〞李佑立關心的神情不是假的。

  王律師看雙方人馬陷入了詭異的氛圍,他痛定思痛的將今天所有的協議都打了個大×。

  〞請兩位當事人再回去思考一下,我們約時間再談細節。〞他特地在案子上頭做記號,正字標記少了兩筆就可以湊個整數五──表示這是第三次談判破局,每一次破局──都是敗在兩人都對婚紗照的執著上頭。

  真是莫名其妙,都要離婚的夫妻了,搶婚紗照要幹麼啊?留著做紀念嗎

  要談離婚的那對夫妻視線對上,複雜糾纏,最後兩人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位母親同時松了一口氣,朝對方露出〞好險〞的神情。

  〞佑──〞走出律師辦公室,許之伶輕喚丈夫的名。

  李佑立停下腳步,旋身,朝她挑了挑眉。

  兩人臉上嚴肅的神情都鬆懈了,柔和、軟化,眼神膠著──

  〞領子翻了,都沒注意。〞她站在丈夫面前,距離很近,雙手親密的繞過他頸項,為他理好衣領,輕拍肩膀,拉出肩線,還撥了撥他垂下來的劉海。

  而李佑立的手也沒閑著,指尖纏繞著她肩上的發絲,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

  〞妳會幫我留意,不是嗎?〞他理所當然的回她。

  王律師被嚇掉下巴。

  拜託,哪一對離婚的夫妻會像這樣啊?你們是在耍我吧。
第一章

  渾厚的笑聲自門扉內傳出來,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許之伶方才跑完銀行回來,一回到公司便被助理告知有客戶來訪,便忙不迭的走來。

  她在會議室前站定,深呼吸,讓笑容堆滿臉,才輕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會議室內有三個男人,坐在首位的是名年近五十,裝束雅痞的中年男子,身旁跟著一名穿著簡單襯衫、黑長褲,身材魁梧、表情漠然,眼神銳利的保鏢,那中年男子正熱絡的與她才氣縱橫的丈夫談笑風生。

  她腦中立刻浮現客戶大名──方仕程,電信業大亨,出手大方、案子預算給得高,本人品味也奇高,是很難搞定的大客戶。

  〞方先生。〞許之伶臉上掛著溫柔和煦的笑容,款款走進會議室。

  方仕程聞聲望去,對著她挑了挑眉。〞李太太,這麼快就來查勤嗎?放心吧,不會帶壞妳老公的,誰都知道李總監有多愛老婆。〞戲謔地眨眼調笑。

  〞方先生,您這是在挖苦我有多黏老公吧?〞她圓滑地說:〞好吧,既然是Man'stalk,我這個小女人就不打擾你們嘍。〞說完做勢要離開。

  〞喂──〞李佑立輕喊了聲。

  夫妻倆四目相交,許之伶挑眉,疑惑地望著突然叫住自己的丈夫。

  〞妳又開小差去美容院?〞粗黑的劍眉朝她一挑。

  她輕皺秀眉,語氣有些嬌嗔似的抱怨,〞我只是洗個頭也被你發現〞她不過去美容院洗了個頭,讓人按摩放鬆一下而已,髮型還是跟平常沒兩樣,他竟然發現了?

  天底下的男人都像他這樣眼尖的嗎?是誰說男人神經都很大條的?騙人!

  〞妳的事,我一向注意。〞李佑立輕笑。〞頭髮看起來很柔順,很好看。〞

  很不爭氣的,許之伶臉紅了,不是因為困窘,而是因為喜悅──她的丈夫,是一個細心的男人。

  無論她做了什麼,儘管是外貌上一點點的變化──換了口紅、買了新衣服、換了新髮型,都會讓他露出驚豔的眼光,欣賞的凝望她然後開口誇她美。

  有人會說,女人打扮讓自己美麗,是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但若沒有人用欣賞的眼光望著自己,打扮也不會起勁。

  〞兩位感情真的很好。〞見他們夫妻倆旁若無人的深情凝視,方仕程忍不住歎息。〞沒見過像兩位這麼恩愛的夫妻。〞

  恩愛?是這樣嗎?

  許之伶望著李佑立的眼神,從溫柔轉為銳利。

  而李佑立的神情也突然緊繃。

  兩人都從對方神情中發現了不對勁之處,衝動,令他倆同時開口──

  〞並沒有,我們在談離婚。〞

  〞並沒有,我們在談離婚。〞

  異口同聲,連抑揚頓挫都相同,默契好得像是事先說好的一樣。

  〞哈哈哈哈哈──〞方仕程聞言大笑。〞兩位不必用絕佳的默契來展現你們兩人的恩愛,我年紀大了,禁不起刺激啊。〞擺明瞭不相信。

  這間短短五年就擠進亞洲十大廣告公司的〞in創意〞,崛起是個傳奇。

  四年前,才華洋溢的李佑立,在一家跨國廣告公司任職,年輕、才氣縱橫,獲獎無數,在公司地位如日中天,甚至有意派他至美國總公司坐鎮,讓他帶領一個團隊。

  可他毅然辭去職務,回到臺灣,與相戀多年的女友共組工作室。

  一開始只有三人──李佑立與助手阿德負責創意,而許之伶則掌管財務以及業務開發,短短四年,三人公司成長到現在四十人的規模,靠的不只是李佑立的才氣,還有許之伶在財務、業務方面的魄力。

  這對夫妻的組合十分有趣,女主外,男主內。

  而當初工作室成立所需的資金,也是許之伶拿出所有積蓄來投資的。

  他們很恩愛,恩愛到不分彼此,不在乎世俗眼光,李佑立不看許之伶以外的女人,許之伶更不把其他男人看在眼底。

  方仕程相信,一個願意把畢生積蓄拿給男友開公司的女人,愛得很笨。

  一個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的男人,會注意到妻子外貌上的小小變化,是因為愛得仔細呵護。

  〞我們是真的在談離婚。〞李佑立正經八百的申明。

  〞我們是真的在談離婚。〞許之伶也十分認真的強調。

  兩人同時間又說了同一句話。

  〞哈哈哈──〞方仕程還是認為這對夫妻在開默契很好的玩笑,凡接觸過他們夫妻的人,都會對他們難能可見的鶼鰈情深而印象深刻。

  為什麼沒人相信,他們是真的在談離婚呢?

  許之伶一邊疑惑的思索著,動手為丈夫的黑咖啡加三大匙奶精和一匙糖。

  〞喂,那是我的咖啡耶。〞李佑立伸手欲拯救他的最愛。

  〞你一起床就胃痛,阿德說你午餐隨便吃,今天不准你喝黑咖啡。〞她語氣溫柔而且堅定。

  〞阿德……〞李佑立咬牙切齒,想不到是左右手兼好友扯他後腿。

  〞阿震,你瞧,這對夫妻啊,嘖嘖。〞方仕程對一旁默不作聲的保鏢搖頭歎息。

  瞧,明明就還會彼此關心,最好是在談離婚啦!

  倪震不說話,默默的坐在一旁,只回給老闆一個淡淡的笑。

  〞方先生,今天怎麼會突然來呢?〞許之伶把話題轉回公事上頭,問明大老闆的來意。

  大老闆的企業形象廣告日前才在黃金時段強力播放,難道──觀眾的反應不熱烈?

  她在心中有了最壞的打算。

  男人們才要回答,會議室門便被輕敲兩下,阿德探頭進來。

  〞阿佑,劉導演帶分鏡表過來了。〞

  〞讓導演進來吧。〞李佑立點了點頭。

  閒聊到此結束,工作正式展開──

  許之伶當個沒有聲音的女人,默默的在一旁聆聽男人們的討論,創意的部份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內,但不代表她不懂,就因為瞭解丈夫投注多少心力,她才會拚了命的爭取應得的報酬。

  不過現在還不是她出面的時候。

  〞我出去抽根煙。〞始終不多話的倪震離開會議室。

  會議進行冗長,剛才還在開玩笑的方仕程,展現龜毛的一面,對於導演所預定的每一個分鏡都有意見,李佑立提出準備好的Idea,他仍是不滿意。

  悄聲進進出出會議室多次,許之伶貼心的為四個大男人倒水遞點心,心想著:還有得等了。

  她第N次離開會議室時,李佑立眼眸精光一閃。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他使出尿遁法,對阿德使了個眼色,讓他和導演一同對付難搞的方大客戶。

  經過辦公室時交代甲助理幫他訂餐廳,叮囑文案快快把東西交上來,再念了偷懶的乙助理兩句,而後腳步一旋,走向男廁旁的樓梯間。

  在那裏,遇見一語不發,坐在階梯上吞雲吐霧的倪震。

  李佑立臉色沉了下來,原本就小的眼睛瞇成了一直線,薄薄的唇更是抿得死緊。

  倪震挑了挑眉,吐出最後一口煙圈,用腳將煙蒂踩熄。

  〞有事?〞他語氣淡漠地問。

  李佑立反手,將安全門給關上,神情陰鬱的那一面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好友面前。

  沒有太多人知道,他與倪震的私交匪淺,倪震是警方的臥底探員,時間長達十年,直到半年前才完成任務,自警政單位退役,現在這份工作,還是李佑立向方仕程力薦的。

  李佑立一語不發地坐到他身旁,甚至接過他意思意思遞過來的煙,但這舉動讓倪震嚇掉了叼在嘴裏未點燃的煙。

  〞見鬼了?你抽什麼煙啊!〞不能怪他大驚失色,他這個好友是從來不抽煙的!

  李佑立不理他,逕自老練的將煙點燃,讓尼古丁進入肺裏,再緩緩吐出濃濁的煙絲。

  〞幫我個忙。〞他只有這簡單四個字。

  倪震提高警覺地打量好友,他性格的臉上只有〞陰沉〞兩字可以形容。是什麼事情讓這位才子露出這種表情,還向外人求救?

  他記得高中的時候,這傢伙的眼睛是長在頭上的,不可一世得令人痛恨。

  〞瞧你那表情,天塌下來了啊?〞沒有旁人在場,倪震肆無忌憚地嘲笑好友。

  〞差不多。〞李佑立伸伸長腿,一臉的風雨欲來。

  〞難得看你這麼嚴肅的表情,怎麼?你老婆給你找麻煩嗎?〞倪震隨口亂講。

  結果被狠狠瞪了一眼,李佑立的小眼睛瞪起人來,特別淩厲。

  〞我說中了?不會吧──〞李佑立結婚時,他仍有任務在身,基於各方面的考慮,他當時缺席了,因此許之伶並不知道兩人是熟識的。〞怎麼可能,你們夫妻倆剛才一搭一唱的開玩笑,默契好得很──〞

  倪震再次被瞪,所以乾脆閉上嘴,不敢相信的看著好友那陰沉得像厲鬼的神情──心一驚。

  〞靠,剛才你們說在談離婚,是真的〞他嚇傻了。〞真假?〞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兩個字!〞李佑立忍無可忍地低咆。

  〞離婚〞兩字之於他,就跟地雷沒兩樣,一踩就爆炸。

  〞為什麼?〞倪震蹙緊眉頭,他實在太震驚了,李佑立有多寶貝他老婆,佔有欲有多強,任誰看過他們夫妻倆相處,都會覺得這對夫妻是不可能分開的。

  但是他們卻在談離婚──那鐵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知道。〞李佑立頹喪又煩躁地回答。

  〞蛤?〞為什麼要離婚,不知道?這是什麼爛答案?〞總有個理由吧?〞

  〞你是說離婚的理由嗎?〞李佑立嗤笑一聲。〞無法化解的歧見。〞

  〞無法化解的歧見?這不是好萊塢銀色夫妻離婚最常用的理由?〞倪震真覺得這個理由用在這對夫妻身上,只有一個字──瞎。

  那剛才是誰發現自己老婆去洗了頭?

  是誰關心自己的丈夫又鬧胃疼?

  這叫做準備要離婚的夫妻?明明心都還在彼此身上!

  〞不是我提的,我怎麼知道?〞李佑立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不是他提的,他才不想離婚咧!

  〞你老婆跟你提離婚,總有個能理解的理由吧?〞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導致這種結果啊。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為何深愛的妻子會向他提起離婚。

  他們明明是這麼的相愛,為什麼?

  〞不知道也該問一下吧。〞是男人就該搞清楚原因,不是嗎?

  〞我沒問。〞

  〞沒問你就答應?這麼爽快?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吧!〞倪震快被氣死了,這什麼跟什麼啊?

  李佑立抿緊唇,不回答。

  他有男人的自尊、男人的臉面,他不願意告訴好友他內心的脆弱。

  他不願問之伶為何提離婚,因為他不想從她口中聽見,她對他有多麼失望,她對他的感情,沒了、消失了──他不想聽見這樣的答復,所以她說離婚,他一口應允。

  平靜的談條件,平靜的簽字,不想讓她為難痛苦,但是,卻又不甘心。

  還有,捨不得。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幫忙。〞李佑立把臉埋進掌心,抹了抹臉。〞我實在想不透,到底哪里出了錯,無緣無故……〞

  他們明明是那麼快樂,儘管工作忙碌,但總會想辦法擠出時間相處、約會,尋找生活情趣。

  〞你沒有外遇?〞倪震的直言招來好友的瞪視,他連忙舉手投降。〞抱歉,我錯了。〞他這個好友愛老婆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好吧,既然不是他外遇,那──〞還是你老婆有追求者?〞

  一股肅殺之氣自身旁幅射而出,倪震歎了口氣,好吧,這個可能也否決。

  當你想搭訕一名嬌柔的美女,卻在美女的身後看見一名眼露凶光的壯漢,像頭饑餓又憤怒的猛獅,有生命安全上的疑慮,自然會打退堂鼓。

  〞沒有外遇,又沒爭執,更沒有家人相處上的問題──唔,那還真是有趣。〞倪震被挑起了興趣。〞我能做到什麼程度?〞血液中那想查明真相的因數,正蠢蠢欲動。

  〞盡你的全力。〞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查,就查個徹底。

  〞唔,你確定?〞倪震表情彆扭。

  李佑立沒發現他的奇怪,伸手在褲袋裏撈了撈,撈出一把新打的鑰匙,遞給好友。

  〞下個月我會帶之伶出國度假,這段期間,把一切都部署完畢。〞

  倪震沒伸手接,他笑道:〞我不需要這種東西。〞

  李佑立想想──也對,憑倪震的能耐,確實不需要他提供鑰匙,也能進入他們家,儘管大樓的門禁森嚴。

  〞出來太久會讓人起疑,我先回去。阿震,這件事情,我希望只有你我知情。〞直覺告訴他,之伶的反應不尋常,所以他才向好友求救。〞再讓她提一次離婚,我李佑立三個字倒過來寫!〞

  李佑立離開樓梯間時,倪震忍不住喊住他。

  〞阿佑,你確定──連你房間、床頭,都要裝竊聽器和針孔?〞倪震才不相信他不會碰他老婆。

  他聞言臉馬上黑掉,轉過頭來怒瞪嘻皮笑臉的倪震,低吼說:〞你敢裝你試試看!〞

  不過,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不能惹惱好友。

  〞阿震,憑我們的交情,這種事情難不倒你的,對吧?〞李佑立很反常的露出笑容,對好友這麼說。

  〞好了好了,你別笑得這麼噁心,我知道啦。〞倪震一臉受不了。

  〞我不會虧待你的。〞

  〞當然,我不提供免費服務,相反的,我很貴。〞他發誓,會讓好友看到非常驚人的帳單。
第二章

  陽光穿透白色窗簾,投射在男人偉健的背脊上。

  那灼熱的光線讓李佑立自床上跳了起來,他上身光裸著,僅套著一條松垮的睡褲,匆匆忙忙地翻身下床。

  〞該死!〞望向床頭的電子鐘,時間顯示現在是十點,他遲到了!

  〞今天休假,不用上班。〞床的另一側傳來慵懶沙啞的女性嗓音。

  他轉過頭去,看見妻子的小臉冒出蓬鬆柔軟的枕間,嬌憨的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抱著被子又睡下了。

  他這才想到,昨晚,他在公司趕稿到淩晨三點,她也陪著他和阿德待到半夜,期間為他們跑腿、找資料,還買宵夜煮咖啡,等到他們將稿件做完後才回來。

  從三人工作室到現在的規模,四年來,她沒有任何埋怨的待在他身邊,現在手下明明有助理可以使喚,但只要事件與他相關,她便會親力親為。

  今天,是難得的假日,沒有案子趕著做──李佑立緊繃的情緒頓時放鬆,他躺回床上,伸出手臂,將妻子攬入懷中,鼻尖在她頸間廝磨。

  許之伶被擾醒了,仍做最後掙扎,她想睡覺,然而,覆在她身上的唇,熾熱。

  〞你做什麼?〞她聲音沙啞,帶著未清醒的睡意。

  貪婪的吻自頸間往下吻到隆起的胸,聽見她發出的不平聲音,他改覆住她的唇,吞噬她泄出口的嚶嚀拒絕。

  純男性的氣息灌入鼻間,香皂、男人味,讓她整個人陷入床中的重量,絕對的強勢征服。

  沒啥力氣的手拍打在健壯的肩膀上,聊勝於無的推拒,但沒多久便融化在他的熱情之下。

  〞不行,中午要跟你媽吃飯,再讓我睡一下,噢……可惡!〞他兇猛的侵入令她倒吸口氣,睡意全消,不甘示弱的張嘴咬住他的肩膀,報復。

  可她這小女人的報復換來的是丈夫低沉的笑聲,以及,激烈的性愛。

  她的丈夫,是個欲望強烈的男人,從來不掩飾對她的迷戀,而她也從來不曾拒絕他的求歡。

  儘管他們正在談離婚。

  一個小時後,許之伶先〞逃〞出浴室,臉頰酡紅,分不清是方才的親密抑或是晨間的沖澡造成,也許──兩者皆有?

  隨意套上白色背心、短褲,居家的休閒打扮,不若平常上班時的正式套裝,她拿著毛巾擦拭頭髮。

  陽光透過窗戶,將房間照得大亮,這樣的陽光在秋天只讓人感覺到熱。

  耳邊聽見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淋浴聲,想起方才跟丈夫一同洗鴛鴦浴時,差一點又被他得逞。

  忍不住對緊閉的浴室門吐舌頭扮鬼臉,然後拿起冷氣遙控器,將空調打開──因為她老公怕熱。

  放下遙控器時,不意瞥見擺在櫃子上頭的十二對雕花相框,照片上的人是穿著婚紗的她,以及一身筆挺新郎裝束的他。

  對著鏡頭露出笑容的女人,是那麼快樂。

  忍不住將擺在相框旁那一本超大本的婚紗照打開翻閱,津津有味的看著。

  她沒發現浴室淋浴的聲音停止了,踩著貓步的丈夫緩緩走來,對著她毫無防備的背影露出邪氣的笑,而後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哇噢──李佑立,你這壞蛋!〞她笑叫的反手拍打他。

  〞在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大手環住她的腰,頭靠在她肩膀上,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她正在看的東西。

  然後,他臉部線條不禁柔和,一同望著他倆的婚紗。

  通常,夫妻對〞婚紗照〞這種東西,是怎樣的對待呢?

  結婚時花了數萬元拍攝,在婚禮上供親友閱覽,婚禮之後呢?

  多半是擺在抽屜裏,久久、久久才拿出來看一次,如果沒有人提起,這種東西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但婚紗照對於李佑立、許之伶這對夫妻來說,是意義非凡的。

  它就擺在兩人房間的一個古董書櫃上頭,拿出來翻閱的機會頻繁,儘管已經看了很多回,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拿來翻一翻,而且都結婚兩三年了,兩人對婚紗照的興趣仍是極高。

  〞等等,讓我看看!〞李佑立突然扳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神情嚴肅,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許之伶傻傻的站著,而他則捧著她的臉左右觀看,再捏捏她的手臂跟腰。

  〞怎樣?〞她緊張的問。

  〞妳──〞他眉毛擠成一直線。〞都快三年了,妳怎麼跟拍婚紗照時一樣美呢?〞

  這麼噁心的讚美,只有李佑立說得出口。

  〞你……〞許之伶呆掉,馬上紅了臉,瞪著他一臉正經的神情,她除了〞你〞之外,沒法接話。

  心情,隨他的讚美起舞,卜通蔔通,都在一起多少年了,她還會因他的話而臉紅心跳,像少女時期熱戀般,他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讓她開心。

  就只是一句話的魔力,讓她忽略了……近一年來頻提離婚的恐慌。

  那是有原因的──

  思及那原由,她因甜言蜜語而大亮的雙眼,光彩不再。

  心中不禁想,為什麼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呢?三次了,她借著提離婚來試探他──

  不想告訴他為什麼,因為怕從他口中得知答案是她不想聽的,她不想……見他冷漠無情的對她說,她的疑慮都是肯定的,他對她,沒有感情了。

  但他仍與她一樣在乎他倆的婚紗照,她很傻氣的想著,透過搶婚紗照這動作,表示他對兩人婚姻、愛情的在乎。

  然後,她會選擇什麼都不知道──自己欺騙自己。

  〞待會跟媽吃飯你不要也這樣!會害我被取笑。〞她轉移話題,這麼對他說。

  李佑立沒有錯失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陰影,那陰影是什麼?會讓她對他失望而想離婚?

  可爭取婚紗照這動作,明明就代表了她的在乎。

  不能問,以他對她的瞭解,外表溫柔的她,其實骨子裏高傲倔強,自尊心奇高無比。

  〞怎麼?我說錯了嗎?這年頭連說實話都不行啊!二十一世連坦誠都絕跡了嗎?〞

  〞反正拜託你,等下跟媽吃飯絕對不要再亂說就對了!〞她忍無可忍地吼道。

  然而心裏卻是甜滋滋的,甜言蜜語誰不愛聽?而且他還說得這麼〞誠懇〞,但是她臉皮比較薄,愛聽是一回事,依照經驗,隨著他讚美而來的,是親友們的取笑,她才不想又被調侃了咧!

  才說起婆婆,電話就來了,催促他倆快快出門,不過李佑立還是胡鬧了她一下才放手,偷吃幾口老婆的嫩豆腐。

  這場家宴只有親友參與,是李佑立的外公大壽,夫妻倆一向忙碌,連假日都少有休假,所以他們難能可貴的休假通常都行程滿檔。

  焦不離孟的夫妻檔一到場向外公拜完壽、送完禮就被分開,李佑立被長輩抓去敬酒,許之伶則被小姑帶到一旁講悄悄話。

  〞大嫂、大嫂,妳幫我跟哥說啦……〞李雨凡一見大嫂如見浮木,哇啦啦的說個不停。

  當夫妻倆好不容易再聚頭,是半小時後的事──

  〞你喝酒了?〞許之伶望著老公漲紅的臉長長一歎。〞空腹喝酒,你想胃痛啊?〞小小聲在他耳邊嘮叨,盛了一碗豬腳面線逼他吃。

  〞這麼大一碗?那──妳一口、我一口?〞李佑立出門前被才提醒要低調,他也小小聲在老婆耳邊提議。

  〞啪!〞激烈的毆打聲。

  〞噢。〞李佑立的慘叫聲,引起席間親友們的注意。

  只見柔美的許之伶雙頰酡紅,而李佑立一臉無辜,見怪不怪的眾人莫不笑出聲來。

  〞你們倆感情這麼好,都結婚幾年啦?三年還四年?怎麼還不生個小孩啊?佑立,你是長子耶。〞一個不熟的親人當面提起了這個話題。

  小孩。

  許之伶笑容一僵,微微顫抖,身子冰冷。

  李佑立察覺到了,立刻握住她的手,一臉擔心的望著她。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啊?〞開口說話的人是李媽媽。〞我不急著抱孫,反倒是對他倆的身體比較急,佑立就算了,男孩子嘛,可之伶一個女孩子家,常常跟佑立加班到三更半夜,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啊?〞

  她想到這,目光立刻掃向媳婦。〞之伶,你是不是又瘦了啊?哎呀,這樣怎麼行?〞連忙過來摸摸媳婦的臉,對她蒼白的臉色很擔憂。

  〞我沒有變瘦啦,媽,你太緊張了。〞

  〞媽都疼大嫂,不理我……〞小姑一同加入聲援的行列。

  許之伶這她的婆婆小姑非常感激,她們的關心在意,她感受到了。

  〞別理會別人怎麼說,嗯?〞李佑立也小心翼翼地對她道。

  會有這樣的情況,不是小題大作。

  孩子,他們曾有過。

  在一年半前,那時,許之伶跟著丈夫一連加班數日。當時身體的不適症狀,她忽略了,就這樣過了一周,稿件如期完成,她也在那一天因腹痛昏倒,伴隨而來的大量的鮮血渲染了她的白裙。

  她在公司昏倒,醒來時,得知她失去了孩子。

  在得知懷孕的喜悅之前,便失去了──他倆為此痛不欲生。

  〞我並沒有理會別人怎麼說啦,我比較在乎你面前這一碗面,你到底要不要吃完?李先生。〞她把小產的痛往心底埋,瞄了瞄他面前的大碗公,警告他最好吃光光。

  〞是的,女王。〞李佑立無奈的捧起那個大碗。

  她耳邊聽著親戚間的喧囂吵鬧聲,眼中看著丈夫豪邁的吃相,視線飄移,轉向正開心與親人談天的婆婆、跟表姊妹們聊天的小姑……他們,呵護著她,安慰她,怕她自責。

  那時清醒的她得知失去孩子的那一刻,震驚、難過,責備自己的不小心,失聲痛哭,覺得自己對不起寶寶。

  她知道,佑立的難過自責,不比她少,所以她不能露出難過的表情,那會讓他擔心。

  於是她笑,繼續在他碗裏堆食物。

  離婚?談何容易?

  他倆之間的羈絆,不是離婚就能完全劃分的……

  ☆☆☆

  每年,忙碌的兩夫妻會在九月把工作告一個段落,在十月出國兩周,度假休閒。

  為了順利在十月休假,他們從七月開始就緊鑼密鼓的趕進度,把工作分配給其他人。

  照理在這麼忙的時候,應該不會出現以下狀況──

  一群女人,圍著一個清秀的男孩子,伸出摩掌染指。

  〞幹麼跟在老大身邊啊?你長這樣子,應該跟之伶姊跑業務員嘛!〞這一個伸出食指戳他肩膀。

  〞就是說啊,瞧瞧這張臉,嘖嘖嘖,從來沒看過長得這麼像女生的男孩子耶──〞那一位就捏了捏他俊俏的臉蛋。

  〞我是男人!不要說我是女生!〞被欺負的男生生氣的大吼大叫。〞你們這些女人很煩耶,不要騷擾我啦!〞揮手甩開纏在身上的毛手毛腳。

  〞你不行的,老大手下不用空有臉蛋的笨蛋。〞唯一沒動手但動口的女人,比動手騷擾的人還要惡毒。〞我賭你撐不了一個月。〞

  〞你才撐不了一個月咧!〞男孩被刺激得差點爆粗口。

  這……絕對不是許之伶和李佑立預料中的畫面,一瞬間他們有些愣住,但看清楚那被騷擾的物件後,兩人對看一眼,忍俊不住的噗哧一聲笑出來。

  聽到笑聲,那群女人連同那小男人轉過頭來。

  〞姊、姊夫,快救我啦!〞許嚴文可憐兮兮的討救兵。〞公司的女人都好可怕啊……〞

  〞,小文,姊姊這是在跟你培養感情耶,來,為了讓我們感情加深;這裏親一個。〞許之伶的助理小璿指指自己的臉,暗示小帥哥獻吻。

  〞我才不要!你走開!〞

  許之伶笑不可抑。〞小文,你就是反應大,她們才喜歡玩弄你。〞

  〞哎喲,伶姊,你為什麼要說出來?說出來他以後不理我們,就不好玩了啦!〞小璿嘟嘴抱怨。〞不要說、不要說,工作壓力好大哦!欺負新人是我們唯一的休閒,不要這麼殘忍,剝奪我們的樂趣啦!〞

  〞你倒是挺會說話的嘛。〞李佑立對小璿的伶牙俐齒印象很深刻。

  〞啊!〞小璿誇張的撫著胸口,用著癡迷的眼神望著他。〞老大,你誇我耶,噢,我好感動──〞眼中大亮的神釆,叫做迷戀。

  〞口水。〞剛才對老闆娘弟弟出言諷刺的阿恬,掏出手帕給正在流口水的小璿。

  〞謝謝。〞小璿接過擦試完全沒有口水的下巴,誇張搞笑的動作,完全破壞她美少女的形象。〞老大,你今天一樣帥氣英俊,噢~~能不能讓我摸一下你的胸肌?拜託────〞

  那饑渴的神情活像是餓狼看見一塊香味四溢的肉。

  李佑立被看得全身不自在,覺得她正用眼神把他衣服剝光,求救的望向老婆,結果──她竟然轉身面對牆,抖動的肩膀洩露了她在大笑的事實。

  〞業務部的女人都這麼可怕嗎?!〞他青筋暴跳,因為他的老婆不救他。〞阿恬、小文,走了。〞

  〞是。〞阿恬是李佑立的助理,如今多了一個許嚴文來共事,這個剛大學畢業,把姊夫當成偶像崇拜的大男孩,希望別中看不中用才好。

  〞姊!〞許嚴文狼狽地從女人堆中鑽出來,長相肖似的姊弟站在一塊,畫面其實挺美的,只要許家小弟的臉色不要那麼陰狠就好。〞管好你的助理啦。〞

  〞你快滾啦!〞小璿因眼前有崇拜的老大,早把青澀的小男生踢到天邊去,明明剛才才大吃新鮮人的嫩豆腐說。

  許嚴文飛快打理好自己,把被翻出的襯衫塞好,一邊回頭對小璿扮鬼臉,幼稚程度相同的兩人,友情滋生。

  〞看來我們休假這段時間,公司會被你們幾個翻過來。〞許之伶笑著對得力助手說。

  小璿面對她老公時的花癡貌,她沒有放在心上,她很清楚小璿是個多愛鬧的女生,沒有惡意的。

  〞那是當然。〞小璿挺胸。〞伶姊,放心吧,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許之伶當然知道這個助理有多好強,一開始,只是一名小小的業助,跟在她身邊久了,對業務員產生興趣,她見漂亮討喜的她口條也不錯,於是稍加提點傳授兩招,大膽放她出去跑業務。

  她果然也有些本事,而且,不怕被拒絕──在工作上,她很盡責,無可挑剔,對於她垂涎自己老公這一點小小毛病,許之伶還有這一點雅量。

  小女生只是好玩而已。

  〞我只擔心我弟弟會被你們玩死。〞許之伶長長一歎。〞小璿,我就這麼一個弟弟……〞

  〞伶姊……〞

  〞能不能在他死前,為許家留個後?不然我媽會很失望的。〞

  〞姊,我聽見了!〞被叫出來跑腿的許嚴文,聽見姊姊在背後腹誹他,他簡直快氣死了。〞這間公司難道只有姊夫是正常人嗎?〞

  〞你確定老大是正常人?〞正在印數據的阿恬,非常喜歡找新來的碴。〞新來的,你還有得學呢。〞語末還冷哼一聲。

  〞我跟你有仇嗎?〞他忍不住咆哮。〞姊,姊夫找大家開會。〞說完,繼續跟前輩鬥嘴。〞你看我不順眼是因為以為我是靠關係拿到這工作?我告訴你,我會證明我腦袋裏的東西不比你差,臭女人──〞

  〞小璿,我們走吧。〞許之伶對正在印資料、完全不把弟弟叫囂當一回事的阿恬點了點頭,她自己也沒把弟弟難能可貴的憤怒放在心上。

  因為,他們說好了。嚴文要是來公司上班,他們夫妻倆會一視同仁,她不會出手幫他,他必須靠著自己的力量得到同事們的認可。儘管是疼愛的弟弟,許之伶也不會因為他而拿公司開玩笑。

  雖然覺得弟弟很可憐,但是,她不能插手。

  〞沒丟沒腦的,開會……開什麼會?哪件案子?回頭要跟他說說,真是的。〞許之伶歎了口氣,對弟弟的衝動莫可奈何,這嫩草,八成會被阿恬整得死去活來的。

  〞伶姊,我辦事你放心。〞聰朋伶俐的小璿早有準備。〞我跟恬要了他們的行事曆,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幫你約了梁副總,下午兩點,,可惜這一回我不能跟你去,我要去攝影棚盯著,小天王真不愧是小天王,嘖,難搞得要命,誰說他很親和的?屁咧。〞想起正在拍攝的廣告,小璿對龜毛又愛刁難她的代言人很感冒,忍不住爆粗口。

  許之伶乾咳兩聲,掩飾嘴角的竊笑。

  廣告圈跟演藝界,多少有些關聯,聽客戶提起,那位元新崛起的小天王,非常的喜歡小璿──連同經紀人一同拜託她將業務給小璿處理,好製造兩人相處的機會,包括導演都幫忙敲邊鼓。

  可惜,佳人心系工作,沒有把人氣王放在心上。

  〞都已經可以單獨接case了,小璿啊,你什麼時候才要離開我辦公室去找自己的助理啊?〞

  〞不要!〞小璿很可愛的抱住她的手臂。〞我才不要離開伶姊,伶姊才是我最大的偶像──我要學的還有很多,我不要離開你啦。〞

  許之伶像對待妹妹似的,摸摸她的頭,莫可奈何的歎息。

  小璿啊──是她小姑的大學同學,兩人同樣愛撒嬌,真是拿她們沒轍。

  正事要緊,她接著帶看助理在公司晃了一圈,點名進會議室開會。

  另一位創意負責人阿德當然也在名單之中,幾個小組長、導演,還有公司另一個才華洋溢的文案──小淨。

  〞小淨,開會嘍。〞許之伶輕聲喚道。

  她會放低音量是因為小淨正聚精會神的在閱讀。

  〞好。〞小淨輕輕闔上書本,帶著筆記本進入會議室。

  〞嘖……〞見小淨一走進會議室,小璿忍不住嘖了一聲。

  〞嗯?〞許之伶挑了挑眉。

  〞沒什麼,我只是嫉妒而已。〞小璿老賣招認。〞伶姊,你看看!小淨的位子!〞

  她順小璿手指之處望過,看見小淨乾淨、整潔的桌面,最多的東西是書,擺放得整整齊齊,方才她看到一的半的是還用書簽做了標記,更不用說桌面乾淨得像是會反光。

  跟其他人亂七八糟的辦公桌比起來,真的是……乾淨得讓人痛哭流涕啊。

  更不用說其他做設計的人,亂就算了,桌面還擺了一堆造型詭異,一般人難以理解其美感的模型。

  〞要是整理得這麼乾淨,我一定會找不到東西。〞小璿為自己雜亂的桌面找藉口。

  〞噗──〞許之伶想到小璿那很亂的辦公環境,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好啦,你乖,現在該去開會了,不然你的偶像臉色會很難看,今天一定要把事情都處理完。〞

  〞為了讓你們安心度假嘛……真好,伶姊、伶姊,今年你們要去哪里玩?小恬說是夏威夷耶,嗚,你有準備比基尼嗎?有嗎?有嗎?〞許之伶被問得招架不住,小璿的熱烈眼光讓她好害羞,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好拿起資料夾往她頭上輕輕一拍。

  〞不要問了。〞

  〞可是……噢,好啦……〞小璿的〞可是〞吞回肚子裏,因為她的偶像就站在會議室門口,一臉不耐的看看腕表。

  鬼靈精怪的小丫頭立刻閉嘴,乖乖進會議室──室內的員工們全把視線瞟向門口,他們那惡鬼般的創意總監在看見老闆娘後,臉部線條馬上柔和軟化。

  〞為了下個月我能順利休假,今天就把事情做個了結,開始吧!阿德,你的部份先處理。〞李佑立首先找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夥伴開刀。

  大魔頭一聲令下,會議就此開始。
第三章

  一個月後──

  李氏夫妻帶著度完假的清爽返回國門。

  夏威夷的陽光將兩人曬得一身古銅色,李佑立原本就皮膚黝黑,這一回度假回來更讓他多了一股放肆的野性。

  保養得宜的許之伶,只是比出國前膚色要深一些,呈現健康的蜜色,不像丈夫每天衝浪,把自己曬成了黑人。

  回國當天是週末,剛好能休息個兩天再回公司上班,整理行李什麼的。

  才剛踏進家門,李佑立的手機就響了,他接了起來。〞李佑立,哪位?〞

  〞歡迎回來。〞倪震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兩分仲後再聯絡。〞

  電話掛上後才假意演戲。〞等我進公司再說。〞演完他回頭對一臉倦態的妻子說道:〞累了吧?先去洗個澡,休息、一會兒,行李我會拎進去,別忙了,睡一下再起來整理,嗯?"

  〞好。〞許之伶微笑回應他的體貼,閉眼承受他落在頰邊的吻,嘴角不自禁的揚起,甜美快樂的笑著。

  待妻子走進浴室,聽見嘩啦啦的水流聲,李佑立隨即拿起手機回撥給好友。

  〞嗨,你變得很黑呢,同學。〞倪震一開口就嘲笑。

  〞事情都辦完了?〞他的眼不自覺的在房子四周打量,連死角都不放過,但完全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攝影機藏在哪?怎麼都沒看見?

  〞別找了,你找不到的。〞對於自己的專業,倪震是很有自信的。〞我想了想,你們夫妻倆的房間,還是別裝好了──所以你辦事最好只在房間裏,別在奇奇怪怪的地方,OK?我可不想長針眼。〞他好心提醒,除了主臥室,房子其他角落都裝設了針孔攝影機和竊聽器。

  〞就這樣?〞真的找不到,李佑立甚至趴在客廳地上,探看茶几底部,然而都沒有發現怪異的小東西,倪震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不是在那裏,不用看了,蠢蛋。〞倪震身處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裏,被許多螢幕包圍,他對其中一個螢幕哈哈大笑。

  〞要是這麼容讓你這個門外漢找到,我怎麼可能臥底十年不被發現?快從地上爬起來,你樣子蠢斃了!〞

  李佑立皺眉,起身狠瞪前方──就當做倪震在他面前那般狠瞪。〞你很愉快,是嗎?〞聲音輕柔得讓人好像感受到生命遭受前所未有的危險。

  〞真是開不起玩笑。〞倪震嘖了一聲,好友的開不起玩笑,讓他覺得無趣極了。〞好,廢話不多說,最後一樣準備工作,需要你來做。〞

  他挑了挑眉。〞哦?竟然有需要我這門外漢幫忙的地方?〞挖苦的語氣表明了在記恨。

  他要不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倪震一定掛電話!哪有拜託人做事還這種態度的?李佑立還是跟高中時一樣欠揍!

  〞如果我能拿你老婆的手機,我會需要你?〞倪震不可一世地哼氣。〞你現在向右轉,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對──看你右手邊一整排可樂,右邊數來第二瓶,很好,拿起來,看底座,你應該看見了。〞

  是看見了,一個薄扁輕巧的金屬晶片,厚度比手機的SIM卡還要薄。

  〞把這小東西黏在你老婆的手機上,最好是黏在SIM卡上啦,這件事搞定,就沒問題了。〞

  李佑立頓時覺得掌心那張輕薄短小的金屬晶片,沉重無比。

  當這晶片依附在之伶的手機上頭,倪震就會開始竊聽她每一通電話──這種感覺很不舒服,雖然說這是唯一找出她提離婚的原由。

  她不會說的,他太瞭解她的個性,要說,早在第一次提離婚時就會告訴他──她不說,他只好自己找答案了。

  〞她要是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會殺了我──〞沉痛地一點頭,李佑立挖出妻子的手提袋,翻出手機,照著好友的指示,裝上了詭異的竊聽器。

  〞oK,大功告成,有任何問題我會告訴你,還有帳單,你應該月底會收到,付現的話可以給你打個九折。〞倪震也不客氣,獅中子大開口。

  〞我知道了。〞李佑立長長一歎,把東西擺回原位,粉飾太平。〞阿震。〞

  〞有何吩咐?〞

  〞一切……拜託你了。〞他困難、彆扭的對好友道:〞謝謝你。〞

  這低聲下氣的語氣,讓認識李佑立十幾年的倪震驚詫不已──這傢伙,是愛慘了吧?

  〞我知道了……〞這讓倪震壓力很大,如果查出來的答案是好友不想知道的呢?

  他,可以接受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站在房門外,聆聽裏頭的聲響,水聲沒停,他老婆還沒洗完。

  〞什麼問題?"

  〞你要我放在我老婆手機上的東西……明明可以擺在任何一個地方,為何偏偏要放在冰箱裏?〞李佑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倪震可以把東西放在任何一個只有他會發現的地方,為何他要多此一舉,還拿可樂當幌子?

  〞唔,也沒什麼。〞倪震咧開嘴笑。〞只是想耍耍你而已。〞

  李佑立聽到這答案後,一語不發的掛掉電話!

  倪震叫出監視畫面,讓所有鏡頭對著李佑立抓狂的臉,各個角度,應有盡有,然後他對著好友被氣歪的臉瘋狂大笑──

  ☆☆☆

  經過一天的充份休息,整理完要送給公司同仁的禮物,週一李氏夫妻銷假準備上班。

  兩人容光煥發,表示了這回出國很順利,感情加溫。

  〞老大和伶姊感情這麼好,之前有人傳他們在談離婚的八卦,是騙人的吧?!〞小璿在午餐時間趕回公司拿禮物,和好友阿恬偷偷咬耳朵。

  〞我也覺得是有心人士嫉妒他們在唱衰,我才不信,老大出國前就叫我幫他訂花送給伶姊咧,卡片都寫好了,還叫我不准偷看,早上伶姊進辦公室,一定會看見她最愛的紫色桔梗。〞

  〞好浪漫哦──〞小璿眼睛裏充滿少女的憧憬。

  在一旁吃著夏威夷豆的許嚴文,有苦堆言。

  他想想,還是不要告訴這些可怕的女人好了,她們聽見的傳言是真的,而且還是姊姊提的,雙方家長都很震驚,但最震驚的是姊夫居然一口應允。

  無緣無故,也沒聽說他們吵架,見面時甜甜蜜蜜的,怎麼一轉身就說要離婚呢?

  太奇怪了啊……而且明明就在談離婚了,卻還是照著往年的習慣,在十月一同出國度假。

  許家小弟想不通,就算想破頭他也不想提出來討論。

  〞哈囉〞公司門口探進一張美麗的小臉。

  〞有人在嗎?〞

  〞雨凡──〞小璿認出來人,立刻跳起奔向大學好友。〞寶貝,你來看我啊?〞

  〞才不是,我來找我大嫂啦,你走開──欽,許家小弟,你還活著啊?〞李雨凡看見完好坐在女人堆中吃零食的許家小弟弟,露出非常驚訝的神情。〞她們這些女人沒有把你吃掉嗎?〞

  廣告公司嘛,女人要當男人用,男人要當超人用,這群女人平時被壓榨得很辛苦,老愛欺負男人來平撫一下抑鬱的情緒,包括她男友兼公司的開國元老──阿德先生,也是這群女人玩弄的物件。

  許嚴文麻痹了,懶懶的睞了她一眼,繼續,吃熱量超高的夏威夷豆。〞雨凡──我就在想你該到了。〞許之伶走出辦公室。〞等很久嗎?〞

  〞沒有啊,我剛剛到,大嫂大嫂,你真的買〞那個〞給我噢,我好愛你噢……〞李家小姑誇張的撲向許之伶。〞大哥沒講話?〞

  〞你覺得我老婆買那麼貴的東西送給你,我會不說話嗎?〞李佑立本欲在辦公室裏小眯一下,然後繼續工作,但被外頭的吵鬧聲擾得不能安靜,只好走了出來。

  結果就看見他妹纏著他老婆,問起〞那個〞

  夏威夷的沙灘很美,他們住希爾頓,兩人。每天睡到自然醒,不用擔心稿件趕不完,更不用煩惱客戶的刁難要怎麼搞定,也沒有來當電燈泡的家人,就只有他們兩人。

  休閒、愜意,最棒的是,他老婆穿上為了度假新買的紅色比基尼,襯得她膚色白哲若雪,露出美背要求他為她擦防曬油,而他嘛,沒一次讓她穿著那身美豔的泳裝踏出飯店大門。

  想起假期的浪漫旖旎,李佑立差點又心猿意馬──

  唯一的不滿是,他準備了一筆錢、要她去精品街好好血拼買東西給自己,結果她挑的東西,都是要送人的!

  給各自的母親帶個香奈兒包,他認了──是媽媽嘛,但給他妹買個六萬的名牌包就太超過嘍,她連替自己買一套四千的洋裝都捨不得耶!

  李雨凡害怕大哥,躲在嫂嫂身後。

  〞你吃醋了嗎?〞許之伶噗哧一聲笑出來。〞我也有挑禮物給你啊,乖,不要任性了。〞

  李佑立對她敷衍的態度很沒轍,他不是不知道她的難處,但他只是希望她也能對自己奢侈一點、畢竟她付出這麼多啊!

  〞好可憐,一回來就要忙。〞許之伶同情地繼續道:〞你是台柱嘛,沒辦法嘍──下午我沒事,跑一趟銀行把事情辦一辦,就跟雨凡去找媽嘍,我媽和你媽約好了要一起喝下午茶。〞

  也就是說她們去HappY,他在公司裏苦哈哈就對了?

  他才想要抱怨兩句,讓老婆給他一點補償什麼的,他手機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他低咒兩聲。

  倪震,他什麼對候電話不打,現在才打?有什麼問題啊他!

  〞噗──〞許之伶被丈夫那哀怨的神情逗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臉,主動送上香吻一枚,讓一張臭臉稍稍放鬆一點。〞晚餐等你一起吃,不要加班太晚,快去接電話吧。〞〞欽。〞李佑立任憑電話響個下停,就讓阿震繼續等吧。〞你沒告訴我,給你的surprise喜不喜歡?〞公然握住她手放閃光。

  許之伶臉紅。〞你、你電話在響,不要讓客戶等。〞

  〞不是客戶,只是一個朋友。老婆,你還沒說,喜不喜歡我給你的surprise?〞

  那個驚喜一讓她意外,她都沒有發現他背著她偷偷計畫,今天一踏進辦公室,就發現她桌上擺了一束桔梗,上頭還有一張小卡片,卡片上頭的畫是他親手繪上的,除了花,還有一個〞東西〞……在這裏不方便說。

  〞我們回去再說〞她伸手掩住他的嘴,再說下去,她明天還有臉進公司嗎?

  〞好吧。〞李佑立決定,晚上一定要聽到她點頭答應!

  鈴鈴鈴──手機不斷的響著,他只能放過愛妻,回辦公室去料理破壞好事的倪震。

  〞噢,老大好帥哦!〞頭號愛慕者小璿對著李佑立的背影發出愛的電波。〞我從來沒有看過男人可以把駝色穿得這麼強勢!老大更黑了,但是好Man!伶姊,老大身上的衣服一定是你挑的吼?就知道你有眼光!"

  〞嫂,對不起,我跟她不熟。〞李雨凡深覺好友的花癡太讓她丟臉了。許之伶噴笑出聲,是因為廣告公司比較活潑的關係嗎?她常常被公司裏的人逗得大笑。〞

  〞別再取笑我了,小璿,下午我不在,有事的話打電話給我。小文,不要一直吃,把才禮物分一分,聽見沒?〞

  〞姊,為什麼你只會指使我?〞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的許嚴文被點名了,他呆掉。

  〞因為你是男人,要當超人。〞許之伶對弟弟微微一笑,回辦公室準備離開的東西。

  拎起包包時,她看見辦公桌上那束桔埂,不禁又笑了,捧起那束花,在很多人羡慕的眼光下,離開公司。

  〞李佑立,你不是人!〞

  電話一接起,李佑立就被罵了,被罵得莫名其妙,沒頭沒腦。

  〞敢問閣下,我得罪你了嗎?〞

  〞沒錯!我總算知道為何你老婆會想跟你離婚,我完全明白!〞倪震一副氣憤不已的口吻。

  李佑立心一沉。〞為什麼?〞

  〞你知道你老婆今天一個早上接了幾通電話嗎?我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忙!跑客戶還要跑廠商,你們分公司的流行商品業務,也要她去忙啊!把這麼辛苦的事情交給她一個弱女子,就算是個大男人也禁不起這種壓力,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為什麼會……〞巴啦巴啦,罵了一堆。

  什麼嘛……搞了半天,這傢伙搞錯了。

  李佑立松了一口氣。〞你稿錯了,那絕對不是她對我失望的原因,絕對不是──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阿震,你是少數知道的人,你猜猜,我是怎麼認識之伶的?〞

  〞聽人說過,聯誼?〞

  〞沒錯,那年著假她十七歲,剛升上高三,被她表姊拖來湊人數,一個高中生在大學生中,是很突兀的──你猜,我們碰面當時,她在做什麼?〞

  〞對你露出含情脈脈的眼神。〞這是高中時聯誼無數次的結果,李佑立非常有女生緣。

  〞不,她含情脈脈的看著手上的股票機。〞

  〞啥?〞

  李佑立不禁笑了,他能理解倪震的錯愕,一個被逼著來聯誼烤肉,卻盯著股票機的高中生。

  〞她喜歡數字遊戲,對這方面有天份,賺錢、投資就是她最大的樂趣,我老婆目前最大的目標,是把公司的規模再擴張三倍,然後向銀行融資讓股票上市,她越忙,客戶越多,她越、開、心。〞

  〞呃,那所以說……我誤會了?〞倪震呆掉。

  〞嗯──〞李佑立重重的恩了一聲,還拉長尾音。

  〞噢,那Bye!〞倪震飛快掛上電話。

  李佑立氣憤的瞪著話筒。〞這臭小子……下回見到他一定要狠狠罵他一頓,嚇死我了……〞

  裝潢古典的〞古典玫塊園〞氣氛幽靜,空氣中散發著高級精油的香氣。

  一個在角落的四人座,團型小桌上擺著金色的三層塔,盤中擺放精緻的小點心,有甜有鹹,搭配一壺溫熱的茶。

  席間的四個女人,兩個有點年紀,另兩個年輕而且打扮入時。

  〞怎麼那麼破費?出去玩就好了,幹麼還特地帶東西回來呢?〞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長輩歡喜一的接這禮物,嘴裏是這樣說啦,但明明就愛不釋手。

  〞就是說啊,讓阿佑花錢怎麼好意思?你要省一點啊。〞

  〞親家母,之伶很省,不會亂花錢啦。〞聽見親家母數落媳婦,李媽媽立刻幫媳婦說話。

  〞可是買這麼貴的包包給我……〞許媽媽看著女兒送的香奈兒,明明就很想要,但又假意推辭。

  〞媽,你手上那個包包是阿佑挑的。〞許之伶放下杯子,對她媽說:〞不關我的事,是他說要買給你的。〞

  結果啊,剛才還在念女兒要省一點的許媽媽,馬上眉開眼笑了起來。〞是這樣啊?呵呵呵,阿佑真是太孝順了,我也只提過一次我喜歡而已。〞

  大小心差這麼多!

  許之伶暗暗悶笑,她媽看李佑立這個女婿,會不會看得太對眼了一點?

  媽對佑立的好感激增,是一年多前,她流產那回吧?

  她住院時,佑立隨待在側,親自照顧她,陪她一同掉淚、哀傷,他對她的細心呵護,媽都看在眼底。

  更不用說出院後坐的小月子,他更是親力親為,之後的身體調養,固定一周一定會有三天擠出二十分鐘的時間,陪她去散步。

  他待她本就細心體貼,自簽小產後更是無微不至,連這回去度假,也是他一手包辦所有行程,機票飯店都是他訂的,時間還刻意安排,在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的這一天回到公司上班。

  她都忘了──直到看見他送的花,她才想起來……

  帶若那束桔便走出辦公室,同事們投給她羡慕的眼光,那讓她……身為女性的虛榮被滿足了。

  他們的愛情,婚後不減。

  〞看你一臉甜蜜的樣子……之伶,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吧?〞李媽媽小心翼翼的問著。〞

  對啊,不要再使性子了,佑立明明就對你很好啊。〞許媽媽苦口婆心的勸看女兒。

  她楞住。

  若不是媽和婆婆這樣暗示性的提起,她幾乎都要忘了……

  因為她不說明理由,所以,媽才認為她是在使性子……好幾次想告訴媽媽,她為什麼會這樣做,然而她卻開不了……她怕……丟臉……

  〞哎喲,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李雨凡假裝不知道。

  兩家人的牽絆太深,感情太濃,兄嫂相識十年,戀愛七年,結婚三年,看看他們感情十年如一日,沒有人可以接受感情這麼好的夫妻會分開。那相處融洽的兩家人呢?能就這樣斷絕關係嗎?

  有這麼簡單嗎?

  滴鈴鈴,許之伶的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她拿起一看,未見來電顯示,微乎其微的怔楞了一下,沒讓人發現,再緩緩的接起那通電話。

  〞你也喜歡桔梗,原來,我們相似的地方這麼多,難怪他會這麼難以抉擇嘍,只是……他望著桔梗思念的人,究竟──是誰呢?〞

  輕柔悅耳的女性嗓音,說著模棱兩可的話。

  許之伶從頭冷到腳底。〞不好意思,你打錯電話了。〞飛快的結束通話。

  但是不到五秒鐘,那神秘的、沒有來電話顯示的電話,再度響起。

  許之伶不想母親、婆婆、小姑看出她的不對勁之處,故做輕快的接起了電話。

  〞喂?〞

  〞嘿,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呢。結婚紀念日快樂,李太太。〞,這一回神秘電話說完後不等她回應就逕自收線。

  許之伶臉色微僵,很難維持原本的開朗笑顏。

  假的,〞她〞說,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她的愛情,她的婚姻,假的……

  〞誰啊?〞一連兩通電話,讓人懷疑了。

  〞不知道。〞許之伶斂去心緒,隨口道:〞打錯了。〞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只是打錯電話而已──
第四章

  第一次接到那神秘女子的電話,約是在一年前。

  〞哈囉?〞當時,她忙得昏天暗地,跑銀行跑客戶,還幫正在競爭一個國際性貿的CF在比稿的丈夫送資料。

  〞你好,我想向你討一個人,屬於我的人還給我吧。〞那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很有禮貌,卻說看莫名其妙的話。

  忙著跟時間賽跑的許之伶,不接無意義的來電。

  〞你打錯了。〞丟下短短四個字,她掛上電話,踩了油門,趕著去銀行軋三點半的票。

  在等待紅綠燈時,電話又來了,開車時她習慣換上藍芽耳機,響了兩聲後便自功接聽。

  〞您好。〞業務的習慣,接到電話先問好。

  手機那頭傳來細細的笑聲,讓許之伶心中打了個突。

  〞哪位?〞

  那笑聲清脆悅耳,聽起來是很舒服,卻往她莫名的有股違和感──這笑聲,為何聽來如此冷漠?

  〞李太太,你真的很有自信呢。〞那女生輕聲細語的說著,〞可惜……〞

  如果是打錯電話,怎麼令知道……她是〞李〞太太呢?

  〞你是誰?〞許之伶疑惑地追問。

  〞嘻──〞像小孩子般的嬉鬧,沒有回應就掛上電話。

  〞是惡作劇吧?〞許之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為搶生意而被同業嫉妒眼紅,中傷、造謠、警告、威脅這種事,她已經麻痹了,她才不放在心上。

  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不去理會。但是讓她意識到嚴重性的,是去年剛入冬時,第一個寒流。

  她在公司坐鎮,等待帶隊去香港比稿的丈夫回來,那天不巧她生理期,小產後她體質變了,每每第一天都會痛得臉色發白,需要止痛藥。

  在那麼不舒服的時刻,又接到了那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

  〞喂──〞

  〞呼……好冷哦,喜歡紅豆湯嗎?我很喜歡哦,要加湯圓和很多很多的黑糖,那甜甜的味道含在嘴裏:心也跟著暖了──你呢?喜歡紅豆湯嗎?〞

  小女孩似的語氣,嬌憨可愛,可卻有說不上來的詭異。

  〞你到底是誰……〞

  〞嘻,這是秘密,不能說噢。〞那神秘女子說完她想說的怪話後,就把電話掛了。

  被生理痛折麼得想死的她,根本就沒心思去揣摩那通電話的意思。

  直到傍晚,李佑立比稿贏了,拿下廣告合約回台彎,拎著一碗然騰騰的紅豆湯圓到她面前。

  〞小璿支支吾吾的說你不舒服,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又生理痛了,果然──不准再吃藥了,來,喝這個。〞他將熱騰騰的紅豆湯放在她掌心。〞我特地請老闆加了很多黑糖,補血,你啊,這樣的身體怎麼行呢?〞

  喜歡紅豆湯嗎?我很喜歡哦,要加湯圓和很多很多的黑糖,那甜甜的味道含在嘴裏,心也跟著暖了──

  那通電話……許之伶雙手顫抖的捧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紅豆湯。

  〞為什麼一直發抖?很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老婆蒼白無血色的唇讓李佑立心疼不已,捧著她的臉不斷啄吻。〞又痛到什麼都沒吃嗎?不行,要吃點東西,來,喝一口。〞他親手握著湯匙,舀了一匙熱騰騰的紅豆湯,小心吹涼,送到她嘴邊。〞寶貝,吃一點,我好擔心你。〞

  她被動的張嘴,吃下那口甜膩的紅豆湯──甜甜的滋味在嘴裏化開,暖了她的手、她的身體,但她的心,卻更冷了。

  為什麼……令這麼巧呢?

  〞你一下飛機,就馬上回公司嗎?〞

  她忍不住問。

  〞當然沒有,我還去買紅豆湯啊!〞他笑著回答。

  胃是暖的,嘴裏是甜的,但是心──好冷好冷。

  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中途燒去了哪兒?在香港還見了什麼人……她不知道的人,所以,才會有那樣的電話。

  是她……想太多嗎?

  對,是這樣,她想太多了,是這樣的沒錯。

  不可能,他們很相愛,佑立這麼呵護她,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不可能──

  就在她決定將那件事情拋在腦後時,〞她〞又來了。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因為責任和愧疚?〞

  因為責任而不得不與她維持婚姻,因為愧對她和失去的孩子,不忍心傷害她開口提及另一個女人。

  〞胡說八道!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了!〞那是她第一次崩潰的對那名不斷騷擾她的女子怒斥。

  〞既然這麼有自信,那麼──為什麼,不坦率的問清楚呢?〞那秘女子故做天真的語氣令人感到厭煩。

  〞嘿,我知道,你輸不起。〞她笑個不停。〞你也沒有很特別嘛,為了過你幸福快樂的日子,不惜鬼遮眼。〞

  胸口快要爆裂的怒氣,梗得令她難受。

  從小到大,她只拿第一,不拿第二,她喜歡贏,她很愛贏,可她不是輸不起,投資總有風險,她曾貼掉大半積蓄,在前兩年不景氣時,股市套牢了幾百萬,她吭也沒吭一聲,重新搜集資料,認真分析投資的每一支股票基全,捲土重來。

  開發客戶有了比稿機會,失敗了,或者合約談判破局,她一定會沮喪,但過後仍能振作,繼續下一個工作。

  但是在愛情上,她輸不起。

  十年了,從熱戀到結婚,她的青春年華,都與同一個男人一同度過,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生活沒有了他,她該怎麼辦?

  他待她越是溫柔細心,越是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就越痛苦。

  好害怕……好害怕一切都是真的,她沒有辦法灑脫的轉身離開,她愛他──心高氣傲的許之伶,愛慘了一個叫李佑立的男人。

  明明感覺不對了,懷疑了,卻開不了口問個明白,怕得到的答案是她不想聽的,她怕……真的扯破臉,一定要做個了斷──他選的如果不是她呢?

  她的害怕與曰俱增,因那神秘女子偶爾撥來的電話,說的莫名其妙話語,都與李佑立的行為一致。

  無論他送她什麼禮物,製造什麼樣的驚喜,〞她〞都知情。

  那種感覺毛得令她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唉,大哥又送你花。〞李雨凡對著那束桔梗歎息。〞十年了耶,大哥還這麼懂情趣?!我真服了他,大嫂,我跟阿德才在一起兩年,兩年而已,他就已經不會哄我了啦!〞

  小姑的聲音將許之伶神游的心思緒拉了回來,這才發現她們居然已離開古典玫塊園,她和小姑正在逛街。

  路上行人匆匆與她擦肩而過,她手上的這一束桔埂,美而得令人側目,那樣的女性虛榮,在兩個小對之前,曾讓她喜不自勝。

  現在,她卻覺得痛苦。

  〞咦?對哦,我都忘了,大嫂,今天是你和大哥結婚紀念日耶,雖然剛出國回來有點奢侈,但是我哥那麼疼你,一走有準備節目吧?〞李雨凡站在手扶梯上,回頭笑望如親姊姊的嫂嫂。

  〞有……〞她的皮包裏有一張卡片。早上收到對覺得甜蜜的小卡,現在卻覺得……難受。那算什麼?她忍不住會這樣想。

  〞一定很驚人吧?我哥最誇張了──啊!好可愛噢!〞李雨凡尖叫,冷向前頭的童裝專櫃,拎起一件做工很精細的小綿羊兔裝。

  許之伶回神,才發現她們進到了百貨公司的童裝部,她不自覺的……倒進了一步。

  〞這好可愛,那也好可愛,我想買……大嫂……〞李雨凡回頭,手放在下巴,裝可愛的望看心愛的大嫂。〞我什麼時候可以當姑姑?〞

  小姑的話讓她又不禁想起那失去的孩子,以及……李佑立親手所給的卡片。

  前者讓她心痛,後者,讓她心慌。

  丈夫在卡片上,畫了一對手牽手的Q版娃娃,男孩似她,五官清秀俊雅愛笑,女孩似他,有一雙細長的眼睛和臭臉。

  卡片上只有短短幾個字,代表他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我答應你──

  明年的結婚紀念日,我一定會讓你當媽媽。

  結婚後她就很想要孩子,很想很想要懷孕,本來他也是順其自然,但小產後他態度大改,開始避孕,堅持她的身體需要調養,比起小孩,他更在意她的健康。

  〞我……不要問我……〞許之伶慌亂的回答小姑。

  現在的情況,她……可以懷孕嗎?

  ☆☆☆

  快下班的時候,李佑立還沒接到老婆的電話:心想著媽和妹妹是把他老婆帶到哪去了?

  沒等到的電話,倒又是接到倪震的來電。

  〞你〞倪震的口氣很冷漠。〞是衣冠禽獸吧?〞不若早上還有誇張的演戲玩笑成份在,這回是冷酷無情的挑剔。

  〞你又怎麼了?方先生不.需要你保護嗎?成天就竊聽我老婆的電話好了?這回你又誤會我什麼?〞李佑立口氣也不好,直接嗆聲了。

  〞誤會嗎?〞倪震冷笑一聲,調出竊聽錄音,播放給出軌的男人聽聽,什麼叫做證據。

  你也喜歡桔梗,原來,我們相似的地方這麼多,難怪他會這麼難以抉擇嘍,只是……他望著桔梗思念的人:究竟──是誰呢?

  李佑立覺得這聲音很陌生,很年輕,可他聽不出來是誰,他不認識夥一個說話這麼小女孩的女人。

  不好意思,你打錯電話了。這個聲音,是他老婆,似在壓抑看什麼的否認。

  電話掛斷,一點也不從容。

  五妙鐘後──

  喂?還是他老婆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沒兩樣,不若方才回答對方打錯電話時,那樣……慌亂?!

  見鬼了,慌亂的之伶,這真是匪夷所思,他老婆一直都很優雅從容,哪會慌哪會亂?!

  嘿,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呢。結婚紀念日快樂,李太大。

  李佑立聽到這段最音大驚失色。〞那女人是誰?〞略帶諷刺的口吻說著祝賀的話,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我才想問你,大情聖,這──應該是你老婆拋棄你的原因了,我只能說幹得好!〞倪震冷言冷語。〞恭喜、破案了,我會把帳單奇給你。〞

  〞你給我慢著!〞李佑立大吼一聲。〞那女人是誰?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跟之伶聯絡公事以外的事──當然自家人除外!"

  〞閣下做的好事,我怎麼會知道呢?"

  〞我做了什麼?你是說,我婚外情搞出問題來,威脅到正宮娘娘的地位嗎?哈哈哈。〞他大笑三聲。〞阿震,你要不要坐坐看我的位置?如果我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抱老婆,我應該再過六今月就可以抱到自己的小孩──你當我時間太多啊?白癡。〞

  〞唔?〞這麼說來,有道理。〞看來,我又誤會你了?〞倪震口氣立刻轉變。〞那麼,給你打個八折表示一下歉意,你覺得如何?〞

  〞六折。〞李佑立獅子大開口。〞誰叫你這個白癡一天誤會我兩次!〞

  〞好啦好啦,真是……〞嘖,錢少賺了:心痛!〞oK,說正事,這通電話引起我的懷疑是有原因的──這是極少數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對方很有技巧,一通電話不超過十秒鐘,通常這樣的對話不會引起我的懷疑,不是沒有作騙集團打給你老婆,頻率之高啊……可她從來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切斷通話,只有這一通電話,她難能可貴的說出〞你打錯了〞四個字。

  李佑立忍不住冒出酸意,〞你監聽我老婆電話不到一天,就這麼瞭解她啊?"

  〞你現在是在找我喳嗎?〞倪震忍不住挑釁。〞羅唆的男人!懶得跟你說,今天如果有空,下班過未一趟……嘖,又有電話進來了,你老婆會不會太忙了啊?〞

  喀──倪震切斷通話。

  李佑立望著斷線的手機,思索了會兒。思,去倪震那兒瞭解一下情況好了,在公司裏,難保人多嘴雜,要是他們夫妻在談離婚這個〞事實〞傳了出去,那就很不妙了。

  他想了想,決定撥個電話給妻子,交代一下──

  〞老婆,不用來公司接我了,我等會兒還完要赴一個約──替一個老朋友接風,你沒見過他,他沒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所以我要先刁難他一陣子,過一陣子,等我原諒他了,我才要讓他見你,沒辦法、他太賤了。〞

  倪震,你再偷聽嘛,那就不要怪我罵你了,活該!

  ☆☆☆

  結束和倪震的約會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之伶睡了,側身躺在床上,房間只點了一盞小小的床頭燈,但不規律的呼吸聲出賣了她,她並沒有睡著。

  李佑立解開領帶,沒有出聲戳破妻子的偽裝──她本來會為他等門的,親眼見他回到家,等他洗完澡,夫妻倆交換今天工作上遇到的趣事,然後一同上床睡覺。

  她沒有等門──這不是第一次!

  李佑立脫先衣服站在蓬蓬頭下,壓抑他的震驚。

  沒錯,事情總有個起因,她第一次沒等他回來就睡著,是在……她第一次提離婚前一個月。

  那天她啊陰陽怪氣,沒有在他一上床時就自幼縮到他懷裏,反而背對他睡到另一頭。

  今天,她不會也這樣對他吧?淋完浴,擦幹身體,奈上乾淨的睡褲,他上床了──而他老婆真的背對他睡到床的另一邊,完全不讓他靠近。

  開什麼玩笑,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耶!他會讓她離開他臂彎,他李佑立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老婆,我知道你沒有睡,別裝了。〞他蠻橫的伸臂將她攏進懷裏。〞生我氣?我不是故意放你一個人過結婚紀念日,對不起嘍。〞

  他真的沒想到跟阿震討論起正事會討論到這麼晚,那個神秘電話讓他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把那人抓出來狠狠毒打,就是這個人搗亂,才讓他老婆說要離婚,一定是!

  〞我說過會給你禮物,我答應你的事情,向來都會做到。〞他大手升始不安份的往她衣擺裏探。

  〞阿佑,我不舒服……〞許之伶渾身僵硬的拒絕丈夫的求歡。〞睡覺了,好嗎?〞

  手被拎出來,然後她不動聲色的將身體挪離他一咪咪。

  她太奇怪了!

  李佑立的眼危險的眯了起來,他的老婆真的很不對勁,連抱都不肯了,她這麼排斥他嗎?這麼不相信他嗎?!

  〞為什麼不說清楚講明白?〞腦中閃過倪震問他的問題。〞莫名其妙,你們這對夫妻。〞

  好友不明白,但他明白她的害怕。

  因為太在乎、太怕失去,所以開不了口,怕聽見的答案令自己心碎,那會無法挽回。

  如果換成是他,是他……以認她有了別人,那……他死都不會離婚!想得美!那個膽敢碰她的男人他會暗中做掉,至於把這件事情說開──不,他不要,就算會被人嘲笑沒有男人氣概,他也絕對不放手。

  只要還有吸引力,哪怕只是性而已,他也要把屬於他的人,留在身邊。〞

  好,那讓我抱著你睡。〞他怎麼可能在明知妻子懷疑的此刻讓步呢?非得要她為他糾結萬分不可,離婚──門都沒有!

  粗壯的四肢又纏上她,逼她連逃都沒有辦法,背靠看他熱燙的胸膛──奇怪,明明煩惱、氣憤得睡不看,但肌膚相親的那一刻,卻讓她……很沒用的放心了。

  他薄薄的唇,在她耳間輕柔的遊移廝磨,她就像頭被撫摸的貓,舒服的眯起眼,抬高下巴要求更多的疼愛。

  每個人都說她是無人能敵的女強人,沒有什麼可以打敗她,可她卻耽溺於他的溫柔,情願就此沉淪。這樣的沉淪是痛苦、窒息的,明知道這樣不對,但卻……沒有辦法告訴任何一個人,她的苦痛。

  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她對婚姻、愛情的懷疑,在第三者幾句話煽動後,她沒頂了──提離婚的舉動,是報復。

  她根本分不清楚,是在報復他還是報復自己?

  她不想認!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拱手讓人,只有這個男人,李佑立,她不放手!

  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她轉身,投進丈夫的懷抱,緊緊擁抱。

  只是這個擁抱,帶著恐慌的顫抖著……
第五章

  那名騷擾他妻子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我犯小人流年不利嗎?〞李佑立忍不住這麼自問,為什麼這種事情會被他遇上?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他的愛慕者嗎?誰呢?為何不曾間斷的撥打神秘電話給之伶,說著語焉不詳、曖昧至極的話,最恐怖的是,還精准的掌握到他的行動,連他送了妻子什麼禮物對方都一清二楚!

  給你一個孩子啊,那真是一份特別的禮物呢,只是這份禮物,確定只有你得到?那名女子輕快的語氣,透過機器傳至李佑立耳中。

  〞她怎麼會知道我寫給我老公的卡片內容?!〞那麼私密的東西,他只交給一個人處理。

  他的助理,阿恬。是阿恬嗎?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自己引來的爛桃花,沒半點頭緒嗎?〞倪震斜眼睨他。〞這女人平均兩至三天騷擾你老婆一次,喂,你老婆那裏沒問題吧?〞

  〞跟平常沒什麼兩樣。〞這才是大問題。

  一如以往般的這日子,沒什麼特別的,之伶掩飾得很好,沒讓他察覺她隱藏的委屈心事。

  就因為沒什麼,她依舊會笑,依舊待他體貼溫柔,兩人默契極好,在工作上搭配完美,他才會聽見她提出〞離婚〞時,那麼的錯愕不解。

  他倆一樣驕傲不認輸,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受了傷,裝做很有風度。

  〞我引來的爛桃花?〞李佑立思索好友說的話。〞我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嗎?〞任何一個接觸他的人,有眼睛的都會看見他對妻子有多著迷,除了他老婆,他眼底沒有別人。

  〞這麼瞭解我平時給老婆什麼驚喜──除了我身邊的人,沒有別人了。〞會這樣想,情有可原。

  他一向高調,雖是瞞著妻子,但辦公室裏的人都能看見他背地裏稿什麼小動作──這麼一來,嫌疑犯不只是他的助理一人。

  〞可惡!〞李佑立低咒一聲,深覺棘手。

  ☆☆☆

  〞老大,〞忍了一個上午,阿恬忍不住了。〞今天不是愚人節,可以不要對我散發你的費洛蒙嗎?我真的要吐了。〞

  一整個上午,她的上司老是似有若無的勾引她,讓直來直往、個性很男人婆的阿恬受不了的大叫。

  〞跟你這麼久,你會不知道我最討壓像你這種型的男人嗎?夠了哦!整人也要有個限度。〞

  〞嗯,原來不是你。〞李佑立咕噥兩句,他姿勢未變,一手撐在助理桌上,彎身看她桌上的草圖,兩人身體靠得很近,姿態暖昧的讓人想不起疑都難。

  經他實驗的結果,他的助理在狀況外。

  〞什麼東西不是我?老大,你今天很反常,伶姊跟你吵架嗎?就算吵架也不該拿我出氣吧?〞

  沒有臉紅心跳,只有氣急敗壞──不過這樣仍不能去除她的嫌疑。

  〞阿恬,我問你。〞李佑立壓低嗓音。〞我出國前托給你的小卡,你看過?〞

  〞老大你是怎麼了?你覺得我會喜歡看那神惡到讓我吐的甜言蜜語嗎?〞她忍不住青筋暴跳。〞你是思緒便秘,腦袋秀逗啦?你再對我性騷擾,我就扁死你!〞脾氣很直的阿恬直接給老闆難看。

  他站直身,確定了──他的助理沒問題。

  〞你幫我做的私事,可曾有人好奇詢問過?〞

  〞你是說你〞高調〞的那些私事──老大,你應該問不好奇詢問的人有多少,我會回答的比較不那麼累。〞

  言下之意,是很多人都有嫌疑了,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在之伶進她辦公室之前,偷看卡片。

  〞嘖──〞李佑立煩躁的啐了一聲。

  〞老大,你真的很奇怪……〞阿恬正要追問細節,立刻被新人拉了拉往衣袖。

  許嚴文朝她搖搖頭,乞求的眼神像小鹿斑比,希望她就此打住,不要問,而脾氣古怪的阿恬,竟然聽話閉嘴了。

  〞最後一個問題──〞李佑立忍不住想問。〞如果有天傳出我跟之伶打算離婚的消息,你的想法是?〞阿恬聞言一呆,然後大笑搖頭,〞這笑話太瞎了,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對啊,不用說他自己了,連旁人都會覺得──怎麼可能?!

  到底是誰呢?

  他的助理對他態度向來正常,沒有太誇張的反應──嗯,誇張是嗎?

  如果要說這世界有個瘋狂、誇張愛慕他的人,公司裏倒有一個,而且,跟他的助理阿恬是感情非常好的姊妹……

  李佑立眼眯了起來,小璿!

  ☆☆☆

  〞哈啾、哈啾──〞

  〞怎麼了?很冷嗎?〞許之伶轉頭望向小助理,關心地詢問,〞天氣涼了,要多加件衣服嘛。〞伸手將車內的空調調小。

  〞就突然鼻子癢,過敏吧。〞小璿揉揉鼻子。〞伶姊,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今天不拍完,我一定會跟那個混蛋吵架,我忍很久了……〞

  許之伶微笑,聽小助理抱怨遇到的難題。

  〞正好有空就陪你來一趟,看看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才到攝影棚附近就正好有個停車位,許之伶技術高竿的倒車入庫。

  〞反正有伶姊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小璿趁機撲向心愛的上司撒嬌。

  〞你這樣子讓客戶看到,誰會相信你啊?〞許之伶忍不住笑了。

  兩個女人一個成熟柔美、一個年輕悄麗,穿著同色的套裝,〞in創意〞兩大美女出現在攝影棚,帶著飲科、食物探班,親切地與眾工作人員微笑問好。〞導演,辛苦嘍。〞小璿甜笑著捧著冰涼的飲料去孝敬廣告導演。

  劉導接過小璿遞來的飲科,挑也了挑眉。〞什麼風把你們公司的頭目都吹來了?〞

  見兩位來探班的美女一臉不解,劉導指向在角落,一身雅痞打扮,正和廣告代言人、經紀人聊天的李佑立。

  〞佑立,你怎麼會來?〞許之伶驚訝極了,走向丈夫身邊。

  李佑立也有些驚訝,他只探聽到小璿那死丫頭下午會來攝影棚盯拍,沒料到親親老婆也會來。

  〞來探劉導演的班。〞他隨口扯了一個謊言。〞順便帶小淨寫好的文案給廠商。〞

  劉導跟in合作過多支廣告,是老朋友了,李佑立來探班,不算奇怪。

  〞那你們聊吧,劉導好像在叫我,我去看一下。〞她看見坐在導演椅上的劉導向她招手,許之伶打了個招呼後就過去了。

  〞老大、老大!〞小璿遠遠看見偶像,歡喜的奔來,還很諂媚的奉上李佑立愛的飲料。〞老大,這個給你喝,老大,你來探我班嗎?我好感動噢!〞小璿本來沈是熱情愛玩的小女生,平時在公司鬧慣了李佑立,完全忘了她此時正在工作中!

  李佑立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接過小璿送過來的飲料──連同她的小手一同握住。

  〞呃?〞小璿心中打了個突,老大幹麼模她的手,這麼然情?

  〞謝謝。〞他朝她笑,臉上的神情不若平時面對她花癡時的逃避閃躲,他正大光明的迎視她熱切的視線。

  小女生臉紅了。

  〞今天的你,〞聲音沙啞有磁性,很有男人味,溫暖的大掌扣住小女生細緻的小臉,曖昧的摩擦。〞可愛得讓人想吃一口。

  過份的還不只這樣,李佑立這樣說就算了,還當著很多人的面,臉就這樣湊近小璿嚇得說不出話來的臉,似乎真的想要親她……

  〞喂!〞發出聲音的,是對小璿有意的歌壇小天王,他還一手捉住李佑立的手,擋在他和小璿面前。

  〞一個有婦之夫,這種行為對嗎?〞小天王氣急敗壞,明顯醋罎子打翻了。

  〞怎麼了?〞這兒緊張的氣氛將許之伶引了過來,她方才背對他們,沒看見發生了什麼事。

  小璿呆掉,她被嚇到了。

  回頭,看見上司那溫柔的神情,她嗚咽一聲,撲在許之伶胸口上大哭。

  〞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伶姊,老大欺負我──嗚……我以後不敢了……我以後不敢鬧老大了啦!嗚嗚嗚──〞以往鬧老闆都沒事,想不到老闆一次反擊就把她嚇得大哭。

  〞咦?〞許之伶疑惑地挑了挑眉,望向一臉什麼事都沒有的丈夫。

  李佑立仰望天花板,表示不關他的事。

  〞哭什麼哭啊?你剛剛還呆掉,不會反手給一巴掌啊?〞妒火攻心的小天王口無遮攔。〞幹麼抱別人哭?你給我過來!〞不由分說,把抱著許之伶委屈痛哭的小璿

  然後帶著殺人般的眼神,瞪著李佑立。

  許之伶看看丈夫,再看看一臉尷尬的經紀人,以及抱著小天王委屈痛哭的小璿,她突然被這情況弄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管她老公做了什麼,似乎推了這一對一把……

  〞你怎麼把小璿嚇哭了呢?真是的!你不要鬧了啦,璿,我把壞人帶走,你別哭嘍。〞她把小助理留下,帶走大魔王。

  〞也不是她……〞李佑立咕噥兩聲。那丫頭的反應──怎麼會是這樣?她不是愛慕他嗎?幹麼哭啊?

  他的助理說他的舉止讓她想吐,老婆的助理卻被他嚇哭,他……

  〞老婆……我很可怕嗎?〞李佑立一連在兩個女人身上失敗,不免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嗯……在某方面來說,是。〞許之伶不能違背良心說謊。〞媽說嚴文半夜常常作惡夢……〞在工作上,他嚴格到可怕的地步。〞你剛剛做了什麼啊?讓小天王氣得快把你殺了,你聽說那對小冤家的事了?才故意欺負小璿的嗎?〞許之伶好奇地追問。

  這算是他誤打誤撞嗎?

  〞男人意識到有競爭對手,才會出手。〞他隨口唬爛兩句。

  〞噗,這也是啦,應該不久就會聽見小璿的好消息……我快笑死了……〞

  一邊說,一邊走向停在附近的車,李佑立為她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她輕巧進入,他繞過車頭去開車。

  低頭,斂去眼中的焦慮。

  到底是誰啊?煩死了──不要被他找到,可惡!

  ☆☆☆

  滴鈴滴鈴,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手機螢幕閃著的〞無來電號碼〞,讓許之伶觸及手機的指尖像觸電般收回。

  〞她〞又打來了,〞她〞又想做什麼?

  又想告訴她什麼?她眼前的幸福是幻覺,她得到的禮物〞她〞也擁有一份,是這樣嗎?

  幹麼一次又一次說這個?示威?炫耀?還是逼她離開?她不要啊──就算提出離婚,她仍是不願意的……

  許之伶受不了,她頭一回像個逃兵,拒絕接聽那通電話,她覺得噁心、想吐,她掩住唇,奔出辦公室。

  〞伶姊不舒服嗎?〞在開放空間辦公的員工,都看見了她踉蹌的步伐。

  李佑立抬起頭來,原本正跟組員討論,見她突然奔出辦公室,那一點也不從容優雅的步伐,讓他皺起了眉頭。

  他聽到了從她辦公室裏傳來響平不停的手機和絃鈴聲。

  〞等一等。〞按捺不下心頭的焦慮,他大步走向妻子的辦公室。

  銀白色的手機被擺在桌面,仍是不停的響著,那是一通沒有顯示號碼的來電。

  對那藏在電話後的人,帶著深沉的怒氣,李佑立衝動的接了起來,默不作聲。

  〞嘻……〞這個聲音,他不會錯認,是那個女人!他握住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不接電話,你怕了呀?哎呀呀,為什麼呢?你不是很有自信嗎?〞女子說了這一句話,便沉默了。

  〞唔,不說話耶,好奇怪,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叫我不要鬧你呀,不要以為你不說,就沒事了噢,除了鬼遮眼,你還變成了啞巴,連問都不敢耶,哈哈哈哈──〞

  〞你就是這樣騷擾我老婆的?〞他沉不住氣,陰沉地開了口。

  電話那頭的女子倒吸一口氣,僵住,似乎沒料到電話會轉到他手上。

  〞無論你是誰,別讓我逮到你,我警告你,不要再鬧了,否則你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李知立撂完狠話後切斷通話。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通話時間──十四秒,這樣的時間,夠倪震查到對方底細了吧?

  他丟下手機,去我老婆。

  在女廁門口看見臉色蒼白、靠在牆上顯得很虛弱的妻子。

  〞怎麼了?〞他無法抑制的憤怒在看見心愛老婆虛弱的模樣後,轉為驚慌擔憂。

  不由分說的攔腰將她抱起,她身體軟弱無力的靠著他肩頭,他腳步很快的走進她辦公室,將她安置在長沙發上,脫掉她的高跟鞋,拿來軟枕讓她枕著,調整到最舒適的角度。

  大掌撫著她蒼白微涼的臉蛋,許之伶仍閉著眼,冒冷汗、呼吸微弱,手不自覺的擺放在胃部安撫翻攪不已的胃酸。

  〞你胃不舒服?吐了?〞他語氣直接,但帶著心疼。〞又忙到胃疼?〞

  她好強、不認輸,總把自己逼到極限,念書是這樣,工作是這樣,到後來他倆共同創業,,她更像是拚命三郎。

  許之伶躺在沙發上,完全不想睜開眼睛,因為一睜眼,就會被念……

  都在一起十年了,怎會不知道她每次要逃避他的碎碎念,就會閉上眼晴裝虛弱!

  忍不住,他長長哎了口氣。〞為什麼這麼倔強呢?〞

  無論是在工作還是感情上都這麼好強不認輸,他相信她的壓力不只是來自公司業績壓力而已,還有……那令騷擾她的怪女人。

  〞什麼重擔都要往自己身上攬,你有沒有想過我可以依靠?〞李佑立語重心長,語氣飽含了壓抑、暗示。〞喂,女人,你不要忘了,我是你老公耶!〞

  她怎麼可能會忘了這種事情?就因為是她的,她才不想放手。想獨佔一個人會很貪心嗎?

  儘管猜疑這個人的心不完全是自己的,也要霸佔他身邊的位置,這樣,很自私嗎?

  可她真的沒有辦法灑脫的放他走,祝他和另一個人幸福快樂,她辦不到,她沒有這麼大方。

  她這麼在乎他,他呢?

  〞我有話想跟你說……〞她好慌,好伯,想問卻又問不出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他?對他說出那兩個字……

  〞等你好一點再說吧。〞他冷哼一聲。警覺到她此刻開口絕對不會是好話,他當然一口回絕,那兩個字他不想聽第四次!

  這女人──真是氣死他了,離婚這種事情是可以放在嘴邊說的嗎?在這件事上頭,她根本就沒有魄力!

  〞你最好乖乖聽話,回家休息,工作擺一邊,我不想看你臉色蒼白的樣子。〞他皺眉想了想,覺得不對又再加了但書。

  〞去做個全身健康檢查,你每一年都藉口工作忙不去,這一回我不要聽你的藉口,敢躲,我就打昏你把你扛進醫院,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語帶威脅。

  他是認真的!

  〞不行……〞她負責行銷,他負責創意,除了廣告工作之外,他們還接了流行商品的案子,設計公司行號、超商的贈品,還有從in分出去的流行商品品牌,她接頭的業務不只是廣告而已,還有商品的銷售代理啊,這些事情一直都是她在打理的。

  〞我短時間不能休假,我下周要去香港一趟,有個代理商對我們的設計很感興趣,我跟對方談得差不多了,也承諾要介紹我們在英國的代理,我要準備的事情很多,不行啦──呃。〞她腦中翻出近兩周的行事曆,確定自己沒有空檔,連假日都有約,沒法休息,開始向他〞講理〞〞爭取〞,但──

  她老公的小眼睛眯成了一直線,所以剩下的一百個理由,她全部吞回肚子裏。

  〞好,我會去做健康檢查。〞藉口變成了承諾。

  他向來待她極好,隨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會強硬的要求她照著他的意思,他難能可貴的要求她做一件事情,還是用這種認真的語氣,她最好──不要招惹他。

  李佑立緩了臉色,溫柔的笑了,長指輕撫她略微恢復血色的小臉,俯身親吻她額頭。

  〞乖,我叫嚴文送你去休息。〞

  蛤?現在就要她回去?!她還有電話沒打完耶!

  〞我不……好,我回去。〞工作狂的那一面告訴她要留在公司裏,可是,她老公臉色很難看……她還是乖一點好了,當然只有今天啦!

  李佑立回頭,替她拿起包包,招了許家小弟進來,囑他得親自送他姊進家門才能離開。

  〞至於這個東西──〞拿起她擺在桌上,正巧再度響起的手機,上頭的來電顯示是〞立亞郭先生〞,李佑立直接接起。〞您好……不,您沒播錯電話,我是李佑立,我老婆?〞他朝傻眼的妻子使了個眼色。〞她不舒服,我趕她回去休息,無妨,跟我說是一樣的。〞

  他就這樣,拿看妻子從不離身、二十四小對不關機的生財工具離開了。

  〞喂……阿佑……〞許之伶伸長了手,想把搶了她工作的老公拉回來。

  〞姊──〞許家小弟歎了口氣。〞你可以走嗎?〞伸手扶姊姊。

  許之伶點點頭,撐著小弟的手站起來,套上高跟鞋站好。

  許家小弟一臉的欲言又止,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姊姊,最後他忍不住了,壓低嗓音道:〞姊,姊夫這麼關心你,有眼晴的都看得出來姊夫很愛你,你為什麼……要跟姊夫離婚呢?〞

  她怎麼答得出來?

  伸手在弟弟頭上輕敲一下,她責備的道:〞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

  不是沒有想過對母親訴苦,只是怕說了,面對周遭人那同情的眼神,會讓她覺得丟臉、羞愧。

  所以她什麼都不說。

  ☆☆☆

  被發現了……

  〞怎麼可能呢?〞

  女子苦惱的低喃,在夜半時分,空無一人的in公司深處傳出。

  〞我低估了她的自尊心嗎?她告訴別人了嗎?可是,不像呀……她吐了,她吐了喲,被我欺負到胃痛了喲──〞小女孩般的輕快嗓音。

  〞不要再這樣了,夠了!你住手!〞尖細的女人嗓音,拔高音尖叫,帶著苦惱煩躁。

  〞可是,好玩喲……嘻嘻……〞詭異的笑聲,反駁著她腦海中低沉的男性嗓音。〞找得到我嗎?找得到嗎?愛情很脆弱,很脆弱哦,你會怎麼找我呢?嘿嘿……嘿……〞

  〞不要鬧了,這一點也不好玩,住手啊你!〞尖細嗓音的女人,不停的叫囂起。

  〞不會呀,很好玩喲,〞小女孩快樂的說著,心情愉快的拿出手機,滴滴滴滴的按鍵音,在黑暗中傳出,份外詭異……
第六章

  許之伶被迫休假──因為跑了一趟醫院,診斷出胃炎,帶著一大包藥回到家,她發現,老公因為她胃病又犯感到很不開心。

  她只好聽話放假,也趁機上醫院做個全身健康檢查,順道帶著婆婆和媽媽一起,休假的四天過著悠閒的生活,悠閒到她快要瘋了。

  〞我好無聊……聯手機都被拿走,講個電話都不准,哪有這種人啦!〞她趴在沙發上打滾,無聊得快發瘋。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幽怨的口吻。

  〞就是說嘛,要我老公有李佑立一半體貼,我就偷笑了。〞嫁到日本帶孩子回來玩的表姊,對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感到很礙眼,姊妹嘛,很不客氣的一腳踢她的屁股。〞明明就是姊姊們先看上他的,早知道你這死丫頭會拐走李佑立,我才不會叫你來湊人數,害我被同拿嘲笑到畢業!〞

  當年,她是被表姊拖去湊人數參加聯誼的,當時,她是滿心的不願,覺得交男朋友、戀愛,是非常沒意義又浪費時間的事。

  那時候許之伶最常掛在嘴邊的是──

  〞看電影?準備出門十分鐘、搭車半小時、排隊半小時、看電影兩小小時,約一個會要超過三小時……你知道這三小時我可以背多少英文單字、解多少題微積分嗎?我要為了這三小時無意義的消磨,損失我未來可以賺的三十萬?!

  一個沒情趣又現實的書呆,儘管她外表秀氣漂亮,騙了不少清純少男來告白,可她把全副精力都花在課本上頭,一開口就讓男人幻滅。

  直到還見李佑立,這個玩得很瘋、長相性格得很有味道的小眼睛男人,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才從一個對戀愛沒興趣的少女,栽在他特地為她織的情網,無法逃脫。

  〞唉──〞遙想當年,許之伶歎了口氣。〞真是羅唆,我也不過得個小小胃炎而已,大驚小怪。〞

  〞就因為你一個小小的胃炎,李佑立就大驚小怪,你是不知道我們有多羡慕啊?打個噴嚏你老公就緊張兮兮,我去年支久管炎咳到出血,我家那一隻還叫我煮飯,抱怨說他不吃外食。〞表姊一講起婚後老公的不體貼,就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

  〞我老公還去酒店咧,氣死我了……〞抱怨的姊姊是表姊的大學同學。〞酒店小姐還打電話到家裏未call客,我罰他跪酒瓶蓋……〞,從起老公上酒店,幾乎咬碎銀牙。

  許之伶休假這些天,表姊正好從日本回來,表姊便自作主張,邀了姊妹們到她家來,一群女人就在客廳裏聊了起來,還很自動的吃光冰箱裏的食物。

  一邊誹謗自家老公、抱怨婆婆還有媽媽經。

  女人的話題,聊也聊不完。

  我抓到我老公和外面那女人的證據。〞其中一個姊姊突然語出驚人,所有女人眼晴都瞪大了。〞我婆婆叫我睜隻眼閉只眼,沒關係,反正現在我也不在乎,但是要離婚嘛……哼。〞這位女士非常恐怖的揚唇輕笑。

  說到婆婆,我真是被我婆婆氣個半死……〞

  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讓許之伶聽得啞口無言,好可怕啊……大家遇到的事〞還是你命好,〞表姊又嫉妒的踏了許之伶一腳。〞老公愛你,婆婆疼你,小姑跟你情同姊妹,你啊!幸福得氣死人。

  〞對嘛對嘛!〞

  〞我──〞被一群人妻圍攻的許之伶覺得很無辜,正要說她並沒有她們想的這麼幸福時,家門突然被打開。

  〞哦?〞李佑立挑了挑眉,對一干女人笑,〞女人的聚會?〞

  〞啊──〞除了許之伶之外的女入們發出詭異的尖叫,原本坐沒坐相的人妻太太們立即坐正。

  下班時間到了嗎?許之伶疑惑地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是下午一點十五分。〞你回來幹嘛?〞

  〞你吃藥了嗎?〞他反問。〞沒有,對吧?我就是為這個回來的。〞

  〞呃──〞等一下就為了她沒吃藥這件事,他特地開了半個小時線車回來耵她?

  〞哼,我去倒水。〞李佑立哼了一聲,禮貌地對其他女人打個招呼,才走進廚房,為妻子倒水。

  李佑立一離開,立刻引起眾姊妹們的議論紛紛。

  〞有沒有這麼體貼啊?〞表姊拔高音,恨不得抓著許之伶的肩膀搖晃。

  那位眾人妻心中的最佳老公模範,棒著溫水來了,連藥袋都一塊拿來,拆開包裝,親手放到老婆手中柔聲要她快快吃藥,免得又胃痛了。

  許之伶尷尬,不如所措,是習慣了沒錯,但公眾表演承受姊妹們的羡慕眼光,還是讓她很羞啊!

  所以動作要快,一把抓過藥丟進嘴裏,接過水喝了一人口,然後催他,〞好了,我吃完了,你快回公司啦!〞

  賴在這裏被人當成奇珍異獸觀賞,一點也不有趣,而且這些姊姊們一定會回去四處散播他們夫妻的相處之道有多肉麻!

  李佑立太瞭解她了,她臉皮薄,羞於表現親密給親友看,可她越是彆扭故做正經,他就越想逗她。

  〞好,我回公司,不過……〞沒讓她放鬆太久,他語調上揚。

  他笑,小服晴眯成一直線,伸指點點臉頰示意老婆給他一個吻。

  轟──許之伶全身都火了從腳趾紅到發根,含怒帶嗔地膛大明眸瞪他,警告他不要太過份。

  但是啊,李佑立會這樣放過她就不叫李佑立了,夫妻倆為此僵持不下。

  這對峙的場面讓許之伶想起當年,自己是怎麼答應跟他出去的。

  眼前迷蒙,那年,這個外表酷帥、小眼晴很有味道的大學生,穿著便服正大光明的在她學校門口堵她。

  〞怎麼又是你?〞以為經過那回非常不愉快的聯誼──好啦,是她的一臉無趣破壞了烤肉聯誼會大會的樂趣,許之伶相信以她的壞名聲,絕對不會有男生膽敢再約她的,而表姊也會斷了慫恿她聯誼的餿主意。

  只是,她想得太美了,完全沒想到會有個怪異的傢伙纏上她──這個叫李佑立的男生,大她三歲,表姊和她的死黨們好像很中意他,他來找她幹麼啊?

  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行嗎?〞李佑立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他身材高大結實,暑假去溪邊烤肉就看過他脫掉上衣,展現媲美運動員的健美身材跳水。

  現在嘛,穿起衣服還人模人樣啦,靠在機車上──那機車還不是一般的重型機車,是外型酷似哈雷的古董老爺車。

  他這個氣質和高中生完全不同的大男孩,臉上漾著笑容,吸引無數懷春少女的視線。

  可惜這其不包括一個叫許之伶的女生──

  〞不想看見我?我以為我們那天玩得很愉快。〞李佑立露出白牙,笑得爽朗燦爛。

  〞愉快?〞她把視線從單字卡上移到他臉上,看到他那自負的笑容,腦中的理智線就繃斷了。〞不理令我的拒絕把我丟進水裏,還害我喝了好幾口贓水,我罵你什麼──哦,對了混蛋!你覺得對你破口大駡混蛋的我,很愉快嗎?!〞

  只是這個傢伙,臉皮厚到子彈打不穿,不怕她的冷臉和一連串的數字計算攻擊。

  〞閃開,不要擋路,你浪費我兩分三十秒。〞她皺眉看脫表。〞害我沒趕上公車,至少晚五個鐘到補習班,沒有吃飯的時間,少看一段國文注釋。〞她繞過他,定向停在遠方的公車站牌。

  〞喂──〞李佑立笑到岔氣,真沒見過這麼一板一眼的小書呆,太好笑了,他不怕她冷臉,拉住她。〞你一直都是第一名,不是嗎?少去一天補習班,不會讓你考不上大學的啦,所以,跟我約會吧。〞

  她瞪大眼開始計算,〞跟你約會,就少去一次補習班,浪費我超過兩個小時的時間,那會害我往後找不到好工作的。〞

  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許同學,你是認真的嗎?〞太鮮了,這小女生怎麼可以一本正經的說這麼好笑的話?

  十八歲去約會,最好可以跟四年後找工作扯上關係啦。

  她扶了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你哪里看到我不認真了?〞

  你除了第一名之外,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嗎?戀愛呢?男友呢?這些都不重要嗎?我在追求你欽。〞

  〞戀愛這種東西,浪費時間,〞她斬釘截鐵的道。〞我會在三十歲那年當上外商公的高階主管,起碼是副總,工作賺錢都沒時間了,戀愛個頭啦!找個興趣相同的男人相親結婚,省事多了。〞

  李佑立嚇掉下巴,這真是……一個十八歲女孩會有的想法嗎?會不會太誇張太好笑了一點?

  〞你為什麼會對戀愛這麼排斥?你被什麼人傷害過嗎?〞他沒遇到這麼鮮的女生,好奇死了。

  〞不,我只是覺得為了一個人茶飯不思,連功課都念不好,實在是很蠢的一件事。〞看多了同學們為男生呈現的花癡樣,她就覺得愛情是跟愚蠢畫上等號的。〞多賺點、錢比較實際。〞

  〞噗!〞她以後一定是平工作狂錢鬼。

  〞可惡,我幹麼還繼續跟你浪費時間啊?〞嫌惡地瞪他一眼,許之伶轉身離開。

  〞等一等──〞李佑立這時卻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走。〞你說,戀愛是浪費時間的事,對吧?許同學,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我為什麼要跟你打賭?〞無聊,浪費時間。

  〞我跟你賭,現在跟我走,一直到晚上九點,送你回家的這四個小時,會改變你的一生。〞

  〞蛤?〞他有病嗎?〞四個小時耶,你知道我可以解多少數學習題嗎?跟你走,我還不如回家上網查股票資料,幫我媽買股票賺錢。〞

  〞我就跟你賭這四小時,改變的是你未來的命運,你得的……唔,獲利,超乎你想像。〞他為了誘拐她上,什麼話都說了。〞來──〞跨坐在機車上,他帥氣的朝她伸手。

  一般女生會怎麼做?什麼祥的反應?

  許之伶冷眼看他耍帥,嫌惡地皺了下眉,〞嘖〞了一聲,背著書包轉身就走。

  李佑立被這麼不屑的拒絕當然是錯愕,但更多的是無法壓抑的大笑,因為她這會反應,讓他陷入無法自拔的愛戀中。

  〞我不會死心的,許之伶,我一定會讓你答應跟我約會,起碼一次!〞他發動機車跟在她身邊,邊騎邊說。

  自此之後,每一天放學,他便準時出現在她學校門口,高調的追求。

  不是沒有人用站崗這種苦肉計追求過許之伶,但毅力這麼驚人的還是頭一回看到,這個大學生哪里不去,硬是要等到她點頭答應坐上他的機車──那是她高三快畢業前夕,長達之九個月……

  現在,此刻,許之伶想起了他當年打死不退的堅持,這是比較好聽的說法啦。

  環視四周,眾姊姊們都用取笑的神情望著她,嘴角止不住的上揚竊笑,她不禁臉紅,知道她們一定也想到李佑立當年的追求,真的有夠誇張的!

  〞你存心鬧我?〞她小聲警告他。

  〞怎麼會呢?寶貝,你知道的,我這人向來擇善固執。〞李佑立笑得誠摯萬分,可是他還是偏過臉,用食指再點了點臉頰,索吻得光明正大。

  那四個小時,確實是改變她的一生,這些年來,她不曾後悔那時坐上他的機車,只懊悔她讓他多等了快一年。

  〞我討厭你──〞先捏他臉再送上香吻,很快很輕很還速,啾一下就結束了。

  〞啊,老婆,我今天有說你很美嗎?'〞李佑立拗到老婆彆扭的吻,樂得咧。

  〞噗哧!〞至於其他看戲的人嘛,也很樂。

  〞快去上班啦!〞但是被欺負的那個人卻很彆扭。〞開小差,小心我扣你薪水!〞

  〞是,老闆娘。〞李佑立哈哈大笑,摸摸她的臉叮嚀,〞要記得吃系西,嗯?我去公司了。〞凝睇妻子的視線,溫柔迷戀。

  〞噢──〞一旁的人妻們托著胸口,發出心醉的歎息、根本就被李佑立那溫潤的眼神給融化了!

  那位大情聖離開前,被許之伶拗回去視為生命的手機。

  〞太好了……〞她握著手機,查看通話紀錄。

  〞我也想要這樣的老公……〞表姊長歎一聲。〞為什麼你這麼幸福?為什麼?〞

  表姊語帶羡慕的口吻,讓她無法開口說──不,我不幸福,我跟你們一樣,優心、害怕。

  我老公外面的女人我上門示威了,我不快樂、不幸福啊!

  可是好強的她,開不了口向姊妹們訴苦,怕從她們臉上看見震驚、不敢相信、以及同情……

  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的婚姻會有裂痕,別人又會怎麼想?

  無論雙方母親如何探她口風,連弟弟都來關心,她還是把苦澀難過吞回肚子裏。

  〞我哪有很幸福?李佑立羅唆死了,你們看看他,上班不上班,蹺班回家這樣對嗎?我們底下有三十幾今員工要養耶!他太不認真了,我明天就回公司盯著他,誇張──〞她語帶嬌嗔的說著丈夫不算缺點的缺點,怎麼看,都有幸福小女人味道。

  表姊一臉〞你沒救了〞的神情。〞我說妹,你都跟李佑立在一起十年了耶,你怎麼還是這麼現實市儈啊?李先生的浪漫多情沒有感染到你嗎?〞

  有啊,怎麼沒有呢?

  他讓她愛他,愛得不惜逃避現實,鬼遮眼的,拒絕看這段婚姻的裂痕……

  ☆☆☆

  李佑立離開家,並未馬上回公司,他來到倪震的住處。這幾天拿著許之伶的手機,代她處理大半業務,將她的工作量分散到自己身上,加上他原本的工作量,他更忙了,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未來的計畫──

  〞我真沒想到你也可以。〞倪震對他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激賞。〞不輸給你那女強人工作狂老婆,你應付起客戶來也挺厲害的嘛。〞

  〞我跟之伶、阿德自組工作室前,也是要面對業主的。〞李佑立淡然回答。

  他能夠在前東家發展還速,當然,人情世故要懂的、要鬥的,他一樣也沒少學。

  只是,對外他雖然沒問題,但公司內部的競爭、惡鬥,阿德先垮了,雖然離開公司,再來是他──看似高升,其實是將他這程咬金調派到總公司,讓他在豺狼群中求生存。

  就算才華洋溢,也鬥不過比他懂心機的同事。

  那時,他只是因為累了,向之伶提起自己對公司內惡鬥的無力,他爬得高,功高震主,就被捅得越深。

  他只是隨口提起,沒想到之伶會默不作聲的辭掉年薪百萬的主管職務,無論上司如何留她,連總公司總裁都特地從歐洲來台與她會面當面慰留,她仍是望持辭職。

  賣掉手中投資的股票、基金,準備了約七百萬的現金,成立了他們的工作室。

  當他知道她辭掉工作時,她工作室都裝潢好了,對著傻眼的他笑道:〞阿佑,我們一起創業吧。〞

  別人總說,他迷戀她,他愛她比她愛他多,但沒有人知道,她對他又是如何的付出。

  那個傻女人──為他砸下畢生積蓄,什麼也沒為自己留下,連公司也是登記他的名字,她怎麼笨到這種地步?

  為他向人彎腰、忙得三餐不正常,累到犯胃病,還因為忙碌,失去他們第一個孩子……

  思及妻子慘白的小臉,李佑立就忍不住衍生一股對自己的憤怒。

  〞查得如何?〞他臉色陰鬱的坐到倪震身旁,盯著監視螢幕上那一群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

  眼神盯著坐在一旁,一臉無辜的之伶,不自覓的微笑:心想著她大概又被她表姊虧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女人,很狡猾。〞倪震嘖嘖有聲:〞好像知道你老婆的電話在你手中似的,這幾天都沒有任何動靜,安份了一點。〞

  〞我問的不是這個。〞李佑立揉著太陽穴,最近事情太多了,其中讓他覺得礙眼的,就是那個暗中破壞他老婆對他信任的藏鏡人。

  以現在的法令未說,要調通聯紀錄不是難事,但只限於撥出去的電話,但撥打進來的電話,是無法查到的。

  為了查到那通神秘電話到底是何人,只好讓倪震透過一些〞管道〞調查,至於那些管道合法不合法,得付出多少代價──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他只要答案。

  〞要知道,十四秒要追查到一通電話,以我目前的儀器來看,根本就辦不到嘛,好在我現任老闆是電信業大亨,有一些特特的管道……嘖!不能讓我神秘一下嗎?拿去拿去。〞倪震眼見好友拳頭掄了起來,連忙把藏起來的東西丟給他。

  李佑立飛快拆閱,看著上頭的每一通通話紀錄,每一通撥打出去的電話,以及,列表最上頭,這支手機號碼的持有人……〞

  〞他雙眼大睜,一臉的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這個人完全不在他的懷疑名單之內,讓他疏忽了──敵人,就在身邊。
第七章

  被迫休假數日後重回工作崗位,許之伶忙得不可開交。

  雖然許多急迫的大案子有老公和小璿代她處理,但要做的瑣事還是不少,讓她一回來就忙得團團戟,忽略了辦公室內的緊張氛圍。

  〞伶姊,我出去了。〞準備出去跑客戶的小璿向上司說一聲。

  〞好,路上小心。〞許之伶忙得只能抬頭看她一眼,話筒夾在肩頸忙碌得不得了。

  〞叩叩──〞敲在口板上的聲音讓人不容忽視。

  抬眼望去,李佑立倚著門,皺眉的神情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的不贊同。

  她瞄到桌上的電子鐘,時間是下午一點二十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不開心什麼。

  〞我馬上休息、馬上出去!〞在他開口前,她立刻回答,當然免不了要抱怨一下。〞你很羅唆耶……〞可心裏其實是甜甜的。

  〞呃,唔,老大,我……出去了,掰!〞,平時很愛鬧老闆,對老闆發花癡的小璿,現在看見李佑立就像老鼠看見貓,咻一下就溜了。

  許之伶見助理快被嚇死的神情,不禁笑出聲來。〞你上回探班跟她開的玩笑,把她嚇壞了。〞

  李佑立銳利的表情一松,嘴角上揚。那是玩笑嗎?

  為什麼她相信他對小璿沒有非份之想,卻被那神秘女子幾句話給摧毀了信任和自信?

  〞我是來提醒你,別忘了要好好吃飯。〞他倚著門板瞅著她。

  〞好──〞她從善如流地回答,說著他想要聽的答案,一邊將電腦關機,拎著出門需要的資料以及隨身包包,就要出門了。

  〞等一等。〞李佑立拉住她,迫使她站在自己眼前。她挑了挑眉,那神情似在無聲詢問,〞又怎麼了?〞

  〞你──〞他伸手觸及她的臉,她五官柔和嬌美,但個性卻好強不認輸,做任何事情都要第一,她的座右銘沒有失敗兩個字。

  這要求完美的個性,讓他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

  〞我跟你說過,我會照顧你,所以,你別太逞強好嗎?身為你丈夫的我,這麼不可靠嗎?〞

  所以告訴我,把你的不滿說出來,對我,發洩你的委屈、不滿、懷疑,我是你的人,如果你在乎,請你站出來大聲對我說──

  〞你……〞許之伶沒聽出他的話中有話,與他對望了好一會兒,她也歎息了。

  〞阿佑,我只是小小胃炎而已,你真的不用這麼擔心。〞她拍拍他肩膀,給他一個自信、活力、精神百位的笑容。

  看起來一點都沒事!

  〞我出去了。〞她笑著對他揮揮手。

  而她前腳離開,李佑立臉上溫柔的神情立刻改為嚴肅,轉身走向開放辦公室,對著一群低頭躲避他怒火的下屬眯了眯眼。

  〞接下來……阿德。〞點名從工作室創立至今,一同打拚的夥伴。〞我們聊聊。〞

  阿德臉色微僵,表情嚴肅,離席前對著電腦螢慕上的MSN視窗打了最後一句──

  祝我好運,你哥的〞整肅行動〞延燒到我啦!

  跟親親女友訴完苦,阿德帶著上斷頭臺的心情,走進好友兼夥伴的辦公室……

  ☆☆☆

  電梯一直停留在二十樓的位置。

  等得也太久了吧?

  許之伶有些煩躁,她知道今天有新公司搬到樓上,但佔用電梯的時間會不會太久了一點?

  〞算了,當運動。〞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她決定走安全梯,反正才八樓,當做運動吧。

  才轉進安全梯──

  〞嘔嘔……嘔……〞

  不意聽見令人心驚的嘔吐聲,激起了她的惻隱之心,她想到公司有一個人讓她很擔心••…想也沒想,她走迸女廁,瞧見一扇虛掩的門底下,有人影晃動。

  〞哈羅?〞她輕敲門板兩下,禮貌性的問:〞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只有幹嘔聲。

  〞小淨,是你嗎?〞將兩手提著的東西格放在乾淨的洗手臺上許之伶走向那間廁所。

  輕輕推開門,只見一個瘦弱的女人跪倒在馬桶旁嘔吐。

  〞小淨!〞許之伶立刻把她扶起來,放下馬桶蓋讓她坐好,拿出隨身攜帶的礦泉水喂她喝下。

  可喝進嘴裏的水,小淨全數吐了出來,弄髒了她白色衣裙。

  〞對不起……〞小淨聲音沙啞,帶著惶恐。〞對不起,伶姊,對不起……嘔……〞

  許之伶看她吐成這樣:心中著實不忍,無法怪小淨吐了她一身。

  那……只是胃裏的酸液,小淨沒東西可吐了嗎?這樣子怎麼可以?

  〞小淨,職位會為你留著,你去住院好不好……〞忍不住心疼這女孩。

  小淨是公司裏的文案,工作室創立一年後擴編教才,小淨就是那時進來的,三年來許多人受不了長期的工作時間,以及老闆李佑立的嚴格,當初擴編時征來的人走了一半。小淨待了三年,是最少被李佑立退稿、責備的員工,當時他倆一同面試小淨,覺得她感受力不錯,就錄取了。

  三年來,小淨寫出非常出色的文案、廣告詞,是李佑立非常倚重的員工,她非常少言,很喜歡看書,什麼書都看,不時拿著本子紀錄,她有一本非常劄實的筆記本,記錄下她覺得衝擊、完美的廣告臺詞以及字句。

  〞不要,我沒事。〞小淨搖頭,〞我只是……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許之伶很想架著她之醫院,治療她的厭食症──短短一年,小淨瘦成了紙片人,她原本圓潤、可愛,有著讓人感覺溫暖的笑。突然之間,她變了,先是不笑了,但對於文字的雕琢更為精緻簡潔,感受力更深,隨著她文案越寫越好,她就越來越瘦,直到有一天,她吃了許之伶帶回公司給大家吃的下午茶點心竟吐了,然後在廁所裏崩潰大哭。

  許之伶只約略知道,小淨因為情傷而把自己的身體搞得一團糟。

  〞你看你,瘦成這樣了,怎麼會沒事呢?〞許之伶握著她瘦可見骨的手腕,歎息。〞女人要疼愛自己啊。〞嘴裏說著安慰的話,但她卻覓得……沒用,其實小淨要的不是別人的安慰和關心。

  小淨只要那個人回到她身邊──就像她一樣,她只想要跟佑立在一起,儘管慌亂的向他提離婚,可那只是……一個藉口、一種試探。

  所以她可以理解小淨,也心疼她。

  〞你連自己都不愛惜你自己,又有誰會來愛你呢?〞她說給小淨聽的話,其實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會有人喜歡我……不會了……〞小淨苦笑,那神情飄得像是隨時會消失。

  許之伶握著她的手一緊,小淨的神情……讓她想到了自己。

  她在人前,是否也曾露出這樣的苦笑?是不是……也讓人、生心同情?

  不,她受不了那樣!她受不了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就是因為這樣,十幾歲的她才會覺得戀愛是麻煩,而她明知是麻煩卻一頭我栽進去了,然後把自己搞得進退兩難。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小淨帶著羡慕的語氣,望著許之伶。

  那眼神讓她下意識地躲避,像她一樣?強顏歡笑嗎?連憤怒傷心都不敢向人訴苦。

  〞我沒事了,伶姊,我會去看醫生的,你放心,我沒事的。〞小淨輕輕的推開她,那力道輕得讓許之伶幾乎感覺不到。〞弄髒你的衣服,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真的沒事?要記得去看醫生,別再拖了,公司很需要你。〞許之伶看看時間,確實,她耽擱了,她還得先到車上拿衣服,換下這身髒掉的套裝才能去見客戶。

  〞有需要打電話給我,嗯?〞她摸摸小淨的頭,叮嚀她儘量吃點東西才離開。

  看著她離開後,小淨楞楞的看著手上的礦泉水,低聲道:〞真是……一個好人……〞

  稍微整理好自己情緒,她回到辦公室,與剛才跟老大會面完的阿德打了個照面。

  〞小淨,正好,老大要你十分鐘後進去。〞阿德臉色有些難看,眼神透著一種特別的光彩。

  自許之伶休息那一天起,李佑立每天令抽空叫幾名員工進辦公室詳談,至於談了什麼,沒有人會說,但進出老大辦公室的人,除了像阿德一樣露出那種躍躍欲試的眼神,還有一種……惶惶不安?不確定?

  〞嗯。〞小淨輕應了一聲,回到自己座位,雙手握著拳頭,全身顫抖著,似在壓抑什麼。

  擺在桌上的東西,書、筆記、筆、手機,因為她無法壓抑的顫抖而晃動著。

  十分鐘一到,她抱著桌上的筆記本,低調、不顯眼的,走進上司的辦公室裏。

  在那裏,她看見了一如以往,男人味十足,剛毅、五官線條冷硬,不笑時非常可怕的李佑立。

  除了他,他的身旁有個落魄的陌生男人,他是誰呢?小淨心裏閃過疑問。

  〞把門帶上。〞李佑立沉穩地道。

  她依言將門帶上,乖巧溫順的落坐在他面前的位子上,只手恭謹的交付新寫好的文案,頭低低的,一語不發。

  李佑立翻閱那本黑色筆記本,上頭有著小淨娟秀的字體,一句句漂亮的字句組合,同樣是文字,她卻能將那些字排列出很美的意境。

  她是得力助手,不多話不鬧事──這是他之前對她的印象。

  〞小淨,──我你們迸來談話,是因為我對公司的未來規畫,需要所有人的配合,你進來三年了,少言多做事,一個老闆最喜歡像你這樣的員工。〞他翻閱紙張發出沙沙聲,語氣很淡,但氣氛很緊繃。

  〞能寫出這麼漂亮的詞──〞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將瘦小的小淨籠罩在陰暗裏。

  他步伐輕盈得有如獵豹,走向她,只手往她兩側的椅把一擱,俯身,俊顏逼近,沖她一笑。

  那笑,魅惑誘人。

  小淨楞了一下,還來不及回復正常,李佑立又開口了。

  〞讓我不禁懷疑,小淨,你對事物的感受力這麼深,特別是愛情,寫出這麼美的文案,是因為──你愛上我了?〞

  她完全呆掉,瞪著上司的臉蒼白無血色,胃液在翻攪,她忍耐反胃的不適,拚了命的搖頭。

  他眼眯了起來,笑意更深了。〞既然沒有愛上我,那麼──〞雙手扣住她削瘦的肩膀。〞你為什麼要騷抗我老婆呢?我說過了,我會逮到你!〞

  小淨的身子抖得如風中落葉,望著上司那猶如惡鬼般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害怕起來。

  〞阿佑,你冷靜點!〞倪震特地前來的原因,就是要拉住這只暴走的猛獸。

  〞你說啊你!幹麼騷擾我老婆?你哪里有同題啊?我真是錯看你了!〞抓狂的李佑立完全失去理智。〞這樣讓你很快樂嗎?!啊?看我老婆跟我提離婚你很開心是不是?!說啊你!〞他憤怒、暴躁,被人攔著才沒有撲上來撕碎她。

  小淨一點也不懷疑,自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因為他心疼他的妻子。

  他氣憤她為許之伶帶來的傷害,而這個公司裏對她最好的女人,她對她……做了很過份的事情。

  眼眶泛紅,小淨無法抑制奪眶而出的淚水,然而伴隨著淚水而來的不是哭泣和懊悔的哽咽求饒,竟是清脆的笑聲。

  〞噗……哈哈哈哈……〞那又哭又笑的莫名反應,讓李佑立眯起了眼。

  一開始,只是羡慕。

  想成為像他們那樣幸福的人。

  強烈而且堅定不移愛意在他倆眼中,一個眼神交會、一個笑容,不需言語表達的默契,被粉紅色包圍的錯蜜氛圍都讓人……相信愛情的美好。

  〞小淨?你……在做什麼?〞

  坐在位子上恍惚的小淨,被人用力一拍肩,抬頭,是辦完事回來的許之伶。

  〞怎麼坐在這裏發呆呢?有沒有好一點?這個給你。〞她為她帶了一份清爽好入口的點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體力很重要的。〞

  交代叮嚀完,許之伶轉身,去分發下午茶點心了。

  辦公室內一陣歡呼,雖然許之伶強勢、帶頭往前沖,但在帶人方面,。她很會收買員工的心,偶示帶點心、加班送宵夜,無論她在外頭跑業務受了多少氣、委屈,從來不會發洩在別人身上。

  小淨就曾看見她一個人躲起來懊惱的跺腳,在大樓的頂樓放聲尖叫嘶吼她的不滿。

  而後振作,捲土重來。

  〞總算回來了。〞在辦公室內聽見喧囂聲,李佑立就知道,他老婆鐵定買下午茶回來了。〞都幾點了?〞對晚歸的她指了指腕表。

  〞這麼晚了耶,吃點東西?〞許之伶捧著為丈夫準備的咖啡和三明治,湊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過她手上的咖啡和三朋治,轉身遞給一旁正在搶食物的阿恬和許嚴文。

  〞拿去。〞朝他辦公室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因為猜拳輸了,許家小弟弟只好去跑腿,不用想也知道,這些東西絕對會被躲在老大辦公室裏頭的倪震吃光光。

  〞走吧。〞李佑立掌心向上,朝老婆伸出手。

  她沒有像十七歲對那樣〞哼〞的一聲,轉身就走,莫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握住他的。

  兩人的手就這樣彼此交握,一語不發地離開公司。

  沒有人對他倆的舉動感至訝異,習以為常的各自吃著點心。

  只有小淨眼眶濕潤,帶著羡慕的眼神望看他們夫妻牽手離去的畫面,每一天,她都會為這樣平凡的畫面而感動不已。

  每日下午五點的散步約會,是從一年半前許之伶流產之後才開始的,無論工作有多忙,他們一定會趕在那時間約在公司,一同下樓,步行到對面的公園空地繞一圈,再回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淨腦海中響起一個小時前,李佑立冷靜後的沉聲質問。

  〞我……一定是瘋了……〞她苦笑的這麼回答,聲音清脆,有如電話中的那個年輕女性,這才是她真正的聲音。〞我很抱歉,對不起……〞

  她的愛情,死於一年半前。她被甩了,輸給了一個年輕貌美,敢愛敢恨的烈性女孩,她苦苦哀求那個對她沒感情的男人留下來,但她卻……什麼都沒能留住。

  她甚至笨到相信那不負責任的男人會娶她,她還為他拿掉小孩,兩次。

  然而,他卻離開她了,她的乖巧柔順換來他的變心背叛。

  當時,她痛苦不已,而許之伶就在那時候,失去了孩子──小淨是少數見證那兵荒馬亂的人之一,許之伶的白裙被血染紅,得知孩子保不住的那一刻,李佑立在手術室外頭自責的哽咽,哭不出聲,怪罪自己沒有發現妻子的身體不適。

  那之後,他更為呵護妻子,小淨有時會看見那對夫妻突然閃進樓梯間,擁吻,互訴愛意。

  相較之下,她被拋棄、被玩弄,連孩子都留不住,羡慕交成了嫉妒,想摧毀。

  〞我想破壞你們……我嫉妒你們……為什麼只有我……只有我……〞她的愛情死了,心也病了。〞只有我不幸?只有我不快樂?沒有人會喜歡我……〞

  單純的想要一個人永遠屬於自己,太貪心了嗎?小淨又哭又笑的說著,語無倫次。

  李佑立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公司能有今天的規模,你撰寫的文案功不可沒。〞許多客戶是沖著小淨的文字而來,這一點,不能否認。〞但我,不能留你。〞

  他無法將一顆不時炸彈擺在身邊。

  〞儘管失去你會有一陣子傷痛期,損失不小,可是──〞

  〞你不能失去她,對嗎?〞小淨微笑的模樣看起來很悽楚。〞在利益和愛情之同,你選擇愛情,對嗎?〞

  她要答案的樣子,像個什麼都想知道的小孩。

  〞是。〞

  小淨為這個答實,又哭又笑,止不住的眼淚不停的湧出眼眶。

  〞我覺得……松了一口氣……我一直害怕被發現,也害怕真的拆散你們,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呢?我竟然可怕的想看……她越是不願訴苦示弱,我越想傷害她……我真的……很想解脫……謝謝你……讓我解脫。〞

  讓她見證到了愛情,看見一小男人為了爭取所愛的面貌。

  〞謝謝你們……不曾放棄……我會離開,我會走……〞她沒有要開口要求什麼,知道被心魔控制的自己,帶給他們多少麻煩。

  他們真的在談離婚,她重創了許之伶高傲的自尊。

  〞基於你搞的小手段,我無法給你任何推薦信!〞李佑立不是一個大方的男人。〞除了請你離開,我還有一個要求。〞

  〞不能說出去,對不對?〞小淨微笑問。〞我不要推薦信,也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幾年你們給我的夠多了,我不需要,我今天就走。〞

  李佑立沒有多為難她,放她出辦公室。

  環視待了三年的公司,沒有感情是騙人的,但她已經失去留下來的資格。

  小淨拿出紙箱,開始收給自己的和人物品,看見桌上涼掉的小點心,她很難過。

  李佑立不許她再與許之伶接觸,並警告她,不許再接近他們夫妻。

  最後,她把隨身攜帶,紀錄許多句子的筆記本放進牛皮紙袋裏,附上一張紙,上頭寫了一些字,封好,上頭寫下許之伶的名字,透過同事轉交,然後她抱起紙箱。

  〞小淨?你幹麼收東西?!〞被她奇怪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的同事驚呼。

  小淨飄的微笑,〞回家。〞

  在眾人目瞪口呆,錯愕不已之下,小淨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對嘴裏含看食物的許家小弟說:〞小文,幫我跟你姊姊帶句話,好嗎?〞

  〞蛤?〞

  〞謝謝,還有,對不起。〞這七個字,並不能弭平她帶給許之伶的痛苦和傷害,她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點。

  〞呃?你不跟姊說一聲就走嗎?〞許嚴文連忙吞下嘴巴裏的食物。

  〞掰。〞不說再見,因為不會再見了。

  抱看紙箱走出辦公室,小淨沒有回頭,走出電梯,在電梯旁看見了垃圾桶,她將東西放下,小手顫抖的從裏頭掏出手機。

  拇指無法克制的按出許之伶的號碼,可撥號健……卻怎麼也按不下去。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了……〞她閉上眼睛,將電話號碼刪除,接著將手機丟迸垃圾桶裏。

  小淨頭也不回的離開,走進陽光底下──
第八章

  熾熱的休溫,充滿彈性的肌膚,汗濕的身體交迭。

  將她壓進床褥間的力量,沉重得令她無法動彈。

  雙腿間強勢、蠻橫的入侵,高速的節奏令她難耐,破碎的呻吟尖叫泄出紅唇,痛苦和快感將她逼瘋,無法抑制的閉上眼,伸長了手,環抱住男人的頸項。

  唇被封住,唇舌交纏,無法壓抑的聲聲呻吟被男人吞沒。

  〞啊──〞她驚叫一聲,雙臂環得更緊,更快、更深的律動在腿間沖剌。

  太快了,她跟不上──每次做愛總會讓她心跳失速,跟不上他的猛烈進犯,腦子一片空白,甚至連喊停的力氣都沒有。

  半支撐在身上的身軀重重一顫,而後軟倒在她身上,並未立刻抽離,只是緩緩的吻著她被汗水浸濕的小臉。

  〞呼……〞她累個半死,閉上眼睛休憩,完全不想動,感覺到他溫柔的吻落在臉上,額頭、眼睫、鼻尖,在唇上逗留,最後才來到柔嫩的頸,順著鎖骨一路往下,她不禁微笑,享受男人在事後的溫柔撫觸。

  在溫柔纏膩的親吻之下,她昏昏欲睡,無力阻止男人的造亂,可是……吻著吻著,經過剛才那麼激烈的性愛之後,不該那麼生龍活虎的某人,突然……又有了進攻。

  〞欽?〞疑惑的睜眼,隨著她的驚呼聲,她被提抱起來,垮坐在男人腿間,小腿貼著他結實的大腿。〞怎麼又,嗯……〞抱怨嬌嗔的兩副軀體廝磨時,轉成了嬌吟。

  他唇貼著她耳輕笑,什麼話也沒說,含住小巧的耳垂,知道那是她的敏感帶。

  第二場熱呼呼的性愛於是展開,這樣相擁的姿勢,讓她看見他壞笑的神情,不禁咕噥一聲,有些羞、有些窘,洩憤似的咬住他肌肉厚實的肩膀。

  〞付厭。〞這兩個字聽起來實在沒有說服力。

  〞噢!是你招惹我的。〞組黑眉毛底下的小眼晴,閃爍著異光。

  臀被托住,溫熱的唇落在豐滿的胸房,敏感的她禁不住的弓起腰,隨著律動發出淺淺的喘息。

  這男人真是壞透了,知道這是她最喜歡的方式,可惡,她一定要他好看!

  不甘示弱的把手搭在他肩上,正要吻化他時,急促的電話響了,她猛一驚,就要翻下身來。

  〞喂,做到一半就走人,你要我欲火焚身而死嗎?〞李佑立額上的青筋冒了出來,拙住她腰,不許妻子做到一半就走。〞不管他!〞

  〞一定是你媽打來的,讓我接──啊,你,可惡!〞

  被引發的情欲一發不可收拾,響了十聲沒人接聽的電話,自動轉進了答錄機。

  〞還沒睡醒啊?就等你們開飯了,快一點!〞是李媽媽催促的聲音,叩嘟一聲便掛斷了。

  他們難得的休假,卻少有獨處的時間,總是被家人約、朋友約,通常應該放假的對候,他們老是在公司裏加班度過。

  要是不需要面對親朋好友和工作的假日,他們可以在家裏廝磨一整天,就兩個人,盡可能的觸碰彼此,將對方留在身邊。

  李佑立不懂,為什麼他們這麼重視彼此,這麼捨不得分開,每分每秒都想在一起,而她竟有種提離婚?

  不怕他一氣之下真的簽字?

  這個女人,實在笨到無可救藥──他將她放平在床上,有些狠的迸入她,猛烈的進犯。

  他額上的汗,滴落在她臉上,她因為激情酡紅的雙頰多了平時少見的嬌豔,忍不住再三吻她,他喜歡她身上沾染上自己的味道,留戀的啄吻她許久才抽身,抱著虛弱無力的妻子迸入浴室,兩人洗了鴛鴦浴。

  〞你出去,不要再擠我了──〞李佑立被趕出浴室,因為在裏邊會忍不住對全裸的妻子毛手毛腳,禁不起他再一次折騰的許之伶,氣壞的把洗好澡的他趕出去。〞

  〞真的不用我幫你?〞他一臉正經的模樣,實在讓人無法想像他是個大色狼。

  她的反應是砰一聲關上門,不回答這個沒營養的問題,再做一次,她絕對會腳軟……

  〞可惜。〞李佑立扼腕的語氣讓裏頭的女人全身紅透。

  穿上衣物後:心愛的老婆還在浴室裏,八成為身上的紅痕傷透腦筋吧?想到稍晚會被家人取笑時她臉上的神情,他就忍不住笑了──等等,不對。

  他拎看手機,走到角落,撥了電話給倪震,交代他,〞你放在我家的東西,可以拿走了吧。〞那些放在臥室以外的針孔、竊聽器,可以拿走了,因為已經〞解決〞了令她失常的原因,所以調查,不需要了。而老婆手機裏的竊聽器嘛──他抄起擺在床頭的手機,拆開背後的電池,拿出黏在SIM卡上的竊聽器,從今天起,禁止倪震那傢伙借機窺伺他老婆。

  〞要我去拿我的東西,你還不快點出門?一直窩在床上像話嗎?今天是假日耶!〞電話那頭的倪震也有話要說,吐槽自己的好友。

  說完他也不跟他癈話,逕自把電話掛上。

  正好許之伶洗完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浴袍,雙頰酡紅,微濕的發絲貼在頸子上,那浴袍明明長到小腿,該遮的都遮了,他卻覺得她這樣很性感。

  〞老婆──〞他聲音沙啞,說看說著就要黏上去。

  〞你走開啦,〞她立刻把他推開。〞不要再過來了!〞太瞭解這男人的性欲有多強,還有她──重點是她──她有多意志不堅。〞還不去準備,要出門了啦。〞家族聚會遲到了,這下子又會被嘲笑成什麼祥啊?我的天……

  李佑立莞爾。〞好吧。〞把老婆激怒了,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他進入更衣室,逃選衣物花了一些時間,搭配好出來時,正好看見妻子先一步把衣服換上,不是浴袍了,這讓他無法再偷香,讓他深覺扼腕。

  但沒關係,山不轉路轉!

  〞好香,我喜歡你身上的香水味。〞他騷擾坐在梳妝鏡前打扮的妻子,忍不住將臉埋進她頸間,聞著她耳後傳來的清香。

  KENNO的罌栗花,彎曲的透朋瓶中,有朵豔色的紅色花朵,這是他送她的第一樣禮物。

  她之於他就像罌栗,他著迷上癮,沒有她不行,他費了多少心思讓她注意到他?

  想起十年前那段慘烈的追求過程,他就覺得好笑,忍不住再三吃她豆腐。

  許之伶原本想要躲開,但在感受到他體溫那一剎那融化了,他的唇輕輕摩擦她的頸子──那眷戀的溫柔親密,令她……很沒用的接受了。

  心,暖暖的。

  〞別鬧,會遲到啦。〞她抖著肩膀,要他閃開。〞我說別鬧了,李先生!〞她喊他〞李先生〞時的口吻,實在很像小孩,完全不像個女強人,臉紅推拒的模樣嬌羞可愛。

  〞請合作,李太太。〞他忍不住跟妻子玩鬧了起來,都超之三十歲了,還是跟年輕熱戀時沒兩樣,愛玩愛鬧。

  〞合作什麼啦?!〞她被他的口吻逗笑,閃閃躲躲的。

  整個人被扯進他懷裏,動彈不得,熱烈的吻,封住她的笑語不絕。

  她被擁著、吻看,耽溺於這甜得化不開的氛圍。你服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呢。結婚紀念日快樂,李太太。年輕女子飽含惡意、示威的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

  為何,每每在她以為沒事了,〞她〞就會出現,挖出她好不容易埋起來的懷疑?

  一句話,破壞了先前的甜蜜氛圍。

  讓她面對丈夫的親密、疼惜,感到痛苦,忍不住去想──也是否,也曾以這樣熱情、深情的姿態,對待另一個女人?

  〞不、不要鬧了,遲到了啦。〞許之伶像觸電一般,閃離丈夫的懷抱。

  強烈的嫉妒與不安,隱藏在強顏歡笑的面具下。

  李佑立望著她背過身去的背影怔楞,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事情仍未結束嗎?

  拳頭緊了又松,壓抑咄咄逼人的追問。他也很為難,要是問了,要怎麼向她解釋他的知情?

  因為他讓人竊聽調查她?他可以想像她聽見這個答案會有什麼表情,藏在心底深處不想讓人發現的秘密,被他硬生生的挖出……唉。

  怎麼會搞到這種地步呢?而且那些玩意還沒拆掉……嗯,這個死都不能說,就跟離婚一樣,他不簽字!

  況且──方才以及先前去夏威夷度假時,他倆都沒有避孕,她有了懷孕的可能。

  如果沒意外,應該……快了吧?

  思及未來,確認懷孕的那一刻來臨時,他們兩人,應該會喜極而泣吧?

  ☆☆☆

  我說──你們兩會也差不多一點!明明就約午餐,都變交成下午茶了啦!〞

  果然,遲到三小時的李氏夫妻,被兮得很慘。

  但是李佑立完全不把親友的諷笑當一回事,他左耳進右耳出,一到場立刻被岳父和父親抓去〞聊聊〞。

  而他可憐的老婆,被女眷們團團圍繞。

  當年帶許之伶去朕誼的那個表姊,哎息著把她拉到角落,遞給她一盒粉餅。

  〞咦?〞

  〞你被一隻很大只的蚊子叮了這裏。〞指指她外露出來的後頸,那上頭有密密麻麻的吻痕。

  〞啊──〞許之伶因羞愧而尖叫:心中暗暗想著她要殺了李佑立,竟然把記號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很幼稚耶!

  〞很是羡慕死我了。〞表姊一臉嫉妒的神情,看著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故做神秘的用手肘拱了拱她,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說:〞喂,說一下,李佑立還是跟當兵時一樣嗎?〞

  會這麼問是有原因的,因為啊──李佑立人緣太好了,服役時的懇親假不時有家人、朋友去探他,好不容易排到的假,卻不能跟親愛的女友好好說話,而那個後知後覺、完全不懂男友內心有多煎熬的許之伶混在親友中,還坐得遠遠的對他微笑。

  有一回他放假實在忍無可忍了,放了親友們鴿子,抓了女友就跑,他們也是在那時候順勢讓關係更進一步,此後再也沒有人敢擋住李佑立跟女友的約會時間。

  〞閉嘴。〞許之伶阻止口無遮攔的表姊。〞為什麼你們這麼愛講啦?〞

  〞啊,看見你這麼純真的一面,真是懷念當年的我啊!當了媽媽之後,就隨便了。〞表姊豪邁的撇嘴。

  這場聚會,是要替將回日本的表姊送行,兩家人一同聚會,吃個便飯。

  結婚是兩家人的事情,許之伶覺得自己很幸運,嫁了不錯的婆家,她在飯店內四處尋找婆婆和她媽媽的身影,結果看見兩個她都叫媽的女人,感情極好的坐在角落喝咖啡聊天。

  〞八成……又在討論要一起去哪玩了吧?〞

  她上李佑立機車的那一天,不是什麼浪漫的約會,他直接把她帶回他家,跟他家人吃飯。他父親很有趣,母親的個性跟她媽媽相似,都是熱情、直腸子的人,不給孩子任何壓力,而當時還在念國中的雨凡跟她年紀相近,成績優秀的她還當了雨凡一陣小老師。

  〞你說我跟你走的這四個小時會改變我一生,啥鬼啊?〞結果在他家裏吃了一頓飯,跟他媽和妹妹聊天,三個女人一見如故,李媽媽當時喊著要收她當幹女兒。

  〞你很喜歡我的家人,對吧?我爸媽和我妹很棒,尤其是我媽。之前你說你不想浪費時間,很好,我也是。〞他酷酷的這麼說。〞你見這我的家人,相處感覺還不錯,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我的性情不會差到哪里去,你覺得跟我交往還會浪費時間嗎?〞

  有道理耶,奇怪,為什麼她會被說服?

  〞你都把要追求的女生第一次約會就帶回家嗎?〞他看起來不像那神人。

  〞我只帶老婆回家,不帶女朋友回家。〞他笑著回答。〞所以你是第一個。〞

  其實聽他這麼說,還滿想揍他的,不過她被這詭異的論調說服了,因力她真的很喜歡李媽媽和雨凡,她沒有妹妹,只有弟弟,想要有一個可愛乖巧的妹妹疼,所以啊──這樣算不算是被他用家人釣上的?

  〞奇怪,你喜歡我哪一點啊?〞怎麼會對一個滿口時間就是金錢的女生有好感呢?這人真是太奇怪了。

  〞因為你笨得很可愛啊。〞李佑立當時哈哈大笑回答。〞那,今天我給你四小時改變你一生的機會,你要不要也給我四小時好讓我確定一下,我想不想要改變我的一生?〞

  〞好啊。〞她禮尚往來,第二天帶他回家。

  她媽啊,一直很想要有一小強勢的兒子,最好可以制得住脾氣暴躁的小兒子,結果呢,她媽和弟弟跟他一見如故。

  他們第一次和第二次的約會,不浪漫就算了,簡直莫名其妙。

  〞大嫂,〞李雨凡蹦蹦跳跳的奔向她,抱著她手臂撒嬌。〞人家有話要跟你說。〞

  〞雨凡,你等一下再去黏你大嫂,我今天還沒跟她說到話。〞李媽媽眼尖瞄到女兒要把媳婦拐走,立刻搶人,把人叫到身邊來。

  〞讓長輩等,真是太不象話了你。〞數落許之伶的,是生她養她的媽。

  〞哎呀,親家母,別怪她,一定是我兒子搞的鬼。〞為她說話的,是婆婆。〞那孩子就是這樣,我行我素慣了,我真是拿他沒轍。〞

  〞怎麼會呢?佑立很好啊。〞幫她老公說話的人,是她親媽。

  〞哪里好啊?脾氣壞、個性衝動,他啊,只是那張臉還可以看,腦袋裏有點東西。〞這下換婆婆說起自己兒子的壞話了。

  〞噗──〞許之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情況發生不只一次了,但每次還是讓她覺得好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啊?哎呀,你的手好冷啊,我回去數落阿佑,怎麼不帶你買點衣服呢?〞心疼的握著媳婦的手。

  〞還買啊?她的衣服夠多啦!親家母,別把她寵壞啦!〞許媽媽尖叫不已。

  看見兩位媽媽你一句我一句的抬起杠來,許之伶真為自己的好運感到開心,不禁瞟向被男人們圍繞的李佑立,他用下巴努了努,示意她提話。

  〞兩位媽媽都在正好,我一次說,省事。〞她打斷兩位老人家的喋喋不休,微笑道:〞是這樣的,佑立要我帶你們兩個預約全身健康檢查,我已經約好醫院了,到時候會送你們去,不要擔心。〞

  〞什麼?〞

  〞什麼?〞

  兩位媽媽異口同聲的咆哮。

  〞我又沒什麼病幹麼要去醫院?〞

  〞對啊對啊,而且那很貴耶,幹麼隨便亂花錢啦你們!〞

  誠如她所料,提出來立刻被兩位媽媽反對到底,所以她向老姿聳了聳肩。

  夫妻倆換手,讓厲害的李佑立去稿定兩位媽媽。李雨凡趁機把大嫂搶過來聊天,說秘密。

  〞怎麼祥怎麼祥?〞李雨凡急著問。〞有沒有?〞熱情的視線望著許之伶平坦的肚皮。

  〞啊?〞她臉紅。〞什、什麼?〞

  〞沒有嗎?〞李雨凡一臉失望。〞嫂──人家要當姑姑啦!〞

  〞李雨凡,你皮在疼了是嗎?〞李佑立搞定好兩個媽,讓她們同意去做健康檢查,正想去向老婆邀功就聽見妹妹說這種話。

  李雨凡肩膀一縮,畏俱的望著大哥陰沉的臉。

  〞哥……〞

  〞小孩子閉嘴,去去去,把老婆還給我。〞他像赴蚊子似的驅趕小妹。

  〞人家還沒跟嫂嫂講到話嘛…〞不甘願的跺腳。

  眼見人打發走,可以獨佔老婆了,李佑立馬上把妻子拉到角落,凝睇她的臉,一臉關心擔心。

  〞別急,慢慢來,我們已經很努力了,只差一點緣份。〞他沒問她好不好,一開口就是安慰。

  他很瞭解她有多渴望懷孕,妹妹那無心的話會造成她的壓力,他明白的。

  〞我知道啊……〞她眼眶紅了。他就是這樣,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著想,每一次都猜中她的心事,每一次都適時的安慰她,重建她的自信。

  他這麼的好,這麼的體貼,讓她……不想放手。

  李佑立知道多說無益,他輕歎一聲,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裏,往她的發際印下一吻。

  沒有辦法獨處太久,兩人分別被長輩帶開,形成小團體聊了起來。

  〞又被帶到旁邊說悄悄話,我說之伶啊,你真是讓人嫉妒了啦!〞表姊誇張的大呼小叫。〞你明明就說戀愛很浪費時間啊,結果你還不是戀愛啦!還談得這麼愉快,你也真是──從小贏到大,什麼事情都嬴的你,想不到連婚姻都比別人幸福美滿啊。〞

  表姊羡慕的口吻,令她從頭冷到腳,方才被安撫沉澱的焦慮又冒了出來。

  在別人眼中她是這樣啊……環視眾人的豔羨眼神,她有苦難言。

  為什麼……她連向親友訴苦都辦不到?她開不了口說出她的焦慮,那個不時撥電話來騷擾她的女人,她……

  破壞了她以為無堅不摧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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