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讓行路變得更容易

fumiaokimo

走路是我的老習慣，但不是一個很專心一意的習慣。走路的時候，我總喜歡看看周圍的人，看看表情、樣貌、順便聽一兩句對話耳邊流過，感受另一種生命的熱度。

很多演員都會自稱，演戲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透過劇本與演出，體驗另一種人生的可能：不用念醫學院也可以拿手術刀、不用認清瓶子裡裝的是醬油或醋，也可以裝模作樣灑進鍋裡、端到嘴前，不用懷胎十月都可以嘶吼大叫、轉眼手捧嬰孩。這是做演員的特權而凡人不可得吧！但對我來說，非科班的以走路的方式觀察人生百態，箇中滋味更是難言美妙！是說人與人的交會只一瞬，點到為止，抓住的式樣以緣份而定，不同的嗓子、不同的心情，就在這短短的腳步之間擷取了，我認為也不失為一種友善的打招呼呢—我總忍不住把有趣的對話聽完再往前走。


這幾年，因為台灣大環境的不一樣，許多東南亞的臉孔在街頭隨處可遇，與我們一般的黃皮膚黑頭髮，比我們靈動的大眼睛與深邃的輪廓，只是單獨一人時沉默而不欲引起注目的神色，行色匆匆湮沒在人群之中，更是東南亞朋友在台灣常見的氣質。

比起金髮碧眼、高頭大馬的外國人，雷達似乎24小時轉在可社交的頻道上，在街頭與生人眼神一接觸，就可以落落大方的說聲哈囉；很多時候，東南亞的朋友似乎是違背他們熱情友善的天性，害羞的與人眼神微微一觸，讀得到一些試探與好奇，但也好像有一點點害怕。

不需要很多的調查告訴我們台灣的友善程度，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就說說知名度高的、象徵台灣進步程度的101大樓、高雄捷運吧！明明是有無數個外籍勞工日夜來回宿舍與工地，負擔最辛苦、最基礎的建設工作而成，但我們101號稱八國語言的導覽系統，並沒有東南亞語系，捷運系統當然也沒有。

請不要提時有耳聞的看了不順眼在路上追打、圍歐外勞的事件了。那會令我想到倪匡小說中像是失卻常性的半獸人，是因為腦波被影響而驅使著做出難以理解的無人性行為。即使我真不想為這些行為找科幻理由開脫，不然，我是真不能了解，看不起付出心力為台灣建設的藍領勞工、欺凌弱勢往死裡打，爭的是哪門子的英雄？我們憑什麼能期待東南亞的人群始終以單純的熱情旅居台灣這塊土地。

雖然常常聽到不開心、不友善的交流與接觸，但我很慶幸，因為我喜歡走路與分心的老習慣，總會有些巧遇！今天，在板橋捷運站，我就被一個泰國勞工撿到了。穿著有粉塵但齊整的襯衫、頂著牛仔帽，有疲態而端正的像是盛裝，看得出來他已經在捷運站等了許久，只是沒有人停下來聽他說他想要做什麼，他拉住了我。

這個月份是許多東南亞國家過新年、最熱鬧的時分，許多台灣人不過圖個清涼熱鬧就近噴水為樂，解散後各自回家。但對外勞來說，要有假日、要有交通能力趕去舉辦潑水節的地點，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他用碎碎的中文告訴我，他從新莊來，跟朋友約了去桃園過潑水節，但回來後，朋友趕著回工廠，只剩他一個人要回新莊，天色暗了他也像是迷路了不知道要怎麼辦！我的泰文比他的中文更破，實在施不上力，只能連絡上會說泰文的好朋友，問清他要去的方向、公車號碼後開始努力奔跑找站牌，答應會提醒他下車的司機伯伯也極為熱心，說在車上不妨先小憩一陣，還有只要投15元，不用到50元…

台灣可以變成一個更好更快樂的地方，可以從最簡單的擦身而過開始。接觸異鄉人的眼神，在害羞與害怕之間，轉化出信任感。我們學的舉手之勞，說的是提供微不足道的幫助，而不是動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