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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 遠心衡曲線 作者:Celeste若 (連載中)

26
愛,不能(何亦憲 番外)


「送」她回家後,車子往前走了一小段,又回轉,回到她家樓下。
找了個抬頭即可透過車子天窗仰望到她那一戶的地方停下。  坐在車廂內,他手中握著黑莓機,在細小的鍵盤上按打著,斟酌著適當的字眼…
「默冉,對不起,我不是…」
「默冉,為了公司,我必須…」
「默冉…」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最後,一個回退鍵,他把這一切刪除了,把黑莓機丟向旁邊的坐墊。
簡訊,始終沒有發送出去…
他伸手按了按鈕,將車窗打開。在冬夜低溫的空氣中,他燃起根煙,一口又一口的抽著… 思緒和他口中吐出來的裊裊煙霧一樣,不停地在縈繞著他……
今晚的一切對他來說太不像他了,就像他自己也驚訝自己竟會情不自禁吻了她、就像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在她家樓下,不願離去…
對她,他有一種莫名地疼惜,不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見到她心事重重卻努力要開心生活的樣子。還有,眼裡明明寫著不滿卻努力去妥協,妥協於現實生活的樣子… 對飽經複雜人事的他來說,她身上不知不覺流露出的那份純真,很是可貴…
從她含著眼淚離開後,他就一直駕著車默默地尾隨她。  一路上,看著她不停地用手擦拭那從眼眶中溢出來的眼淚時,好幾次他幾乎忍不住想下車把她抱在懷裡…
他很累,真的很累,為守住自己現在高處的位置而累。  他不是不明白,平地上也有不少美麗風景,但,他還是習慣了高處上的遼闊視野。為了公司,為了自己親手打拼出來的事業,他,不能喜歡她。
好多年了,自從第一個可以令他心動的女人離開後,愛情於他不過是為他繁重的生活增添一份樂趣。
他一直以為,如果不是第一個她,那便是誰都無所謂。他也相信,如果沒有遇見現在這個她,他有把握可以將事情處理得很好,和Lorraine結婚後的他會是個好老公。因為,老公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項工作,而一向把工作處理得恰如其分的他,有自信可以輕易勝任。
只是,偏偏在這時候讓他遇見了她,一開始他承認他只是覺得好玩,還有一點生氣,這個扯下他鈕扣的女人竟然記不起他,哦!不是,應該說從來都沒把他記住。 一開始他只是想藉著她的「有求」於他而故意刁難,一報她的「不記」之仇。 可是沒想到,越和她接近,她越像塊磁鐵般,他不能自己地想向她靠攏……
抬起頭,透過天窗,望向那一戶仍然亮著橘燈的窗戶,想著剛剛她哭著奪門而出的那一幕,「…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你既然知道自己已經和另一個女人有約定,你就不應該來惹我啊!我不是愛情玩家,不是隨便就寬衣解帶的人,愛情遊戲我真的玩不起……..你怎麼可以連我的感情也要作弄呢……..」
他深深地吸了口夾在指縫間的煙,再緩緩地吐出一大圈煙霧後,掀起嘴角淺笑,自嘲地在心底跟自己說:「也許這樣是最好的,讓她恨吧! 恨一個人總比喜歡一個人好過點…」
那一夜, 紛擾、璀璨繁華的M城, 多了兩個不眠的人…
27

夜晚,M城某個熱點KTV裡的一包廂內,聚集了一票「黃金敗犬」。  說穿了其實就是一票單身沒人要的寂寞女人,聚在一塊相互安慰,罵罵她們口中所謂的臭男人來消磨時光。
一進門,我即刻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弱弱地發現自己是被楊珆給騙來了,帥哥沒見到,卻莫名被列入黃金敗犬一族…
一開始,只有小貓兩三隻,楊珆以一首紅豆來做Opening,唱得似模似樣。慢慢的,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有認識的,也有沒見過的。  雖然是「黃金敗犬」之夜,但總算是一場熱鬧的聚會,吃著喝著唱著,每天生活凝聚的壓力好像也暫時獲得釋放。  
中途,坐在我身旁的女工程師霸著麥唱著一首又一首的苦情歌,喝著一杯又一杯的Whisky,而一杯又一杯之後當然就是一瓶又一瓶了! 可惜,只有膽量卻沒有酒量,最先倒在沙發上的就是她了。  斷斷續續聽著她酒後吐心聲,才知道原來是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悲劇。  聽著聽著,自己竟有點心酸…
端詳眼前的女工程師,每天工作所接觸的都是理性和邏輯相關的; 當碰到感情的事,卻無法理性思考,邏輯分析。   也許,這就是愛情吸引之處吧! 若是可以理得一清二楚,那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為情所困的人了。
聽了一首又一首的苦情歌,分手快樂,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才發現KTV是很神奇的地方。  當一大票人被關在一個房裏、當被「逼」聽著朋友一字一句的唱著、當擴音器流溢出來的旋律在這小空間裡來回飄揚時,原來情緒是很容易就被感染的,心情也就自然地跟著悶悶不樂,不知不覺也會多喝了幾杯……
「小冉,妳別再喝了,免得又發生像上次一樣的糗事。」正當我拿著酒杯往嘴裡送時,我聽見擴音器裡傳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定了定,左看看,右望望,看見站在電視旁的楊珆手握麥克風對我說。
OMG,這該死的楊珆,看她臉上紅粉霏霏,我就知道她是醉了。 每次唱K時,每次喝多時、每次看見我喝酒時,我就知道會這樣。
「楊珆, Shut up!」我瞧見自己食指正搖搖晃晃的指著她,阻止她往下說。
「什麼事?什麼糗事?」         
「對啊?什麼事?」
「哎喲,說來聽聽讓大家樂一下嘛! 反正都過去了。」
「就是就是」
「到底什麼事啊?」
「快說嘛!快說嘛!」
好幾個女生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再加上不斷傳來的音樂,我眼前只是一片混亂… 感覺快暈了… 怎麼KTV包廂裏頭的天花板也會有星星呢? 我應該沒有喝了很多吧? 這麼快就暈了? 我到底喝了多少杯? 好吧,讓我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臨睡前,我聽見楊珆的聲音從麥克風裡大聲地傳來:「……我們小冉兩年前因為…曾經…因為喝醉了,進錯房,把…某個…俊男給…蹂躪了一番……」
胡說!胡說!我那哪是蹂躪,我…我…只不過吻了他一下,就一下而已,這該死的丫頭! 胡說八道!
我…我很想開口為自己辯護,但我的身體很不聽話,感覺好沉重,我的眼皮好沉重……
這死丫頭,等我睡醒我就要讓妳好看……
第一次遇見楊珆是在兩年前的一個研討會上。  那時候我還在《先鋒報》上班,楊珆則是剛進入《LivChic》。  研討會遲到的我神色匆匆地走到離門邊最近的空位子。  正當我忙著翻閱桌上放置的講義,試圖找尋講師正講解的部分時,耳邊傳來一席友善的聲音,悄悄地說:「第三頁第二個簡報。」  她,就是楊珆。 五官分明的臉龐掛著美麗且開朗的笑容。  
我們的友誼就從那一刻開始。
由於,一連三天的研討會在B市舉行。 而,楊珆是第一次到B市,每次下課,在B市長大的我自然當起導遊帶她到各大景點去轉轉、嘗嘗道地美食。  
楊珆的個性熱情大方,三天下來,她結識了不少新朋友。  最後一天,有人提議晚上去KTV,算是慶祝上課結束但友誼的開始。
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我就這樣跟著大隊一起走。  
走著走著,對面街忽地出現了抹熟悉的身影。 他親暱地牽著另一個女人,滿臉笑意地望著她。他說他不喜歡到人多的地方;他說最近他專注於籌備新戲。原來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整顆心咯噔了下,喧鬧熙攘的街上,周遭一切頓時被模糊了,我眼中只剩那兩道身影。
直到「砰!」 一聲,撞上了一堵牆,哦不,是一道強而有力的胸膛…
「對不起。」我本能地道歉,目光還是緊鎖住對面的身影…
「妳沒事吧?」對方溫和地問。
我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即被尾隨的楊珆拉住胳膊。「妳沒事吧?怎麼越走越快啊?」
「哦,沒什麼,只是看到一個朋友。」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再抬眸朝對面望去,卻再也瞧不見方毅的蹤影。
「那我們走吧。」楊珆拉著我說。
剛剛短短一幕,和這陣子聽到的謠言,是被劈腿了,是嗎? 坐在KTV包廂裏的我心痛難過地想著。
愛情就是這樣,發現奇數的時候如果不是選擇沉默接受,就是撕破臉攤牌,然後剩下自己一個演著傷心獨角戲。
那時候不曉得誰唱了一首陶晶瑩的太委屈,實在太貼切了,我聽著喝著,一杯接著一杯,絲毫沒想過那是會醉人的酒,直到口袋裡的手機不停震動。我恍恍惚惚拿起電話。  一看,呵呵,是方毅,風流快活的時候竟然還記得我…
我握住不停震動的手機走到包廂內的洗手間,推門時才發現被霸佔了。  一把女聲高聲唱起王力宏的《愛錯》「…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 還唱得真大聲,我只好握著手機往門外走去。
走廊上確實安靜了許多。但手機已停止了震動。我靠在牆上,盯住手上的手機,看了好久… 快到自己的生日了,如今看來今年的生日又落單了……
隱隱約約聽到包廂裡《愛錯》的歌詞一字一句重覆唱著:「…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
眼淚隨著心裡的酸澀,滔滔不絕地流了出來…
終究是愛錯了人…
我的頭突然好疼好重,眼前的走廊瞬間變得好長好寬,我腳步也忽地變得沉重起來。  我走著走著,好像永遠都走不完, 我沿著那把唱著《愛錯》的聲音,一步步,搖搖擺擺地走回包廂。  
一進門,發現人少了很多… 瞥了眼牆上的時鐘,還早嘛!才不過十一點左右。  我對著沙發上望著我看的幾個人說:「啊,怎麼就剩下幾個人啊?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啊?走了嗎?哈,走了也好,沒人和我搶麥克風,剩下就讓我唱給你們聽吧!」一連串把話說完,我自顧自地拿起擱在茶几上的麥克風唱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樣做,從來沒愛過所以愛錯,我從哪裡起飛從哪裡降落,多少不能原諒的錯卻不能重來過…」我要唱歌,我不要哭,不要為這樣的愛情哭泣…
一首又一首,我也數不清自己到底唱了多少歌曲,只想把心中滿懷的傷感和惆悵全給唱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飄飄忽忽我聽到有人對我說:「唱這麼久妳不累也渴了吧?先歇一會吧!」
「哦……」還真是有點累了,把麥克風放下,我有些力不從心地倚在沙發上。 有人給我遞來一杯飲料,忘了是什麼,只記得自己豪爽得可以,竟一口氣把它給喝光。  結果是整個人越來越飄忽,越來越暈眩,而天花板的星星也自然地越來越多…… 隨後發生的事,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楊珆說她發現我那一刻,我正捉住一個男人在強吻……  話說,當晚我拿著手機離開包廂後就再也沒回去了。  起初,她並不以為意,以為我在煲電話粥。  可是,當時間有點長了,卻仍不見我回來,她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就趕緊給我打手機。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傳來的卻是一把陌生男人的嗓音。  聊了一下,才搞清楚,我竟然走錯房了! 楊珆趕緊去把我接回來。  孰料,她打開門那瞬間,就驚見我正毫無羞恥地捉著一個男人在強吻… 不好意思得連賠罪都忘記,她只想趕緊把我帶走……
事後,從楊珆口中聽到這故事,我自己也疑惑了好一陣子。 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怎麼看都覺得自己不像一個放肆的人,怎麼可能在醉酒時幹出這種荒謬的事來呢 ?
28


「小冉…小冉…小冉,妳醒醒啊!」迷迷糊糊,聽見楊珆在輕喚我名字。
「啊…?」睜開沉重的眼皮,想開口,卻發覺喉嚨又乾又澀…
「走吧!大家都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楊珆說。
「哦…好…」緩緩坐起身,渙散的意識逐漸彙集,才發現原來自己在KTV包廂裡睡著了。
也許酒喝太多了,整個人依然有點暈眩,我記得楊珆似乎也喝了不少,便問:「我們怎麼回去呢?妳看起來也喝了不少呢。」
楊珆卻拍著胸口大聲對我說:「我沒事,好的很呢!」擔心我不信,她朝我比了個V手勢,說:「妳看,這不是2嗎?」
「所以呢?」
「所以我們走吧!到停車場拿車。」
「我看我們打車回去好了。」
「不行,把車停在這裡停車費可貴呢!」
「可妳行嗎?」
「我不行,還有妳呢。」
「不行,我還在宿醉…發生意外怎麼辦?」
「妳啊!就是膽子小。」
「nonono,我這是小心…」
我們倆就這樣一吵一鬧的走到停車場去。
雖然如此,但心底感覺暖暖的。其實,朋友就是這樣,難過的時候一起掉眼淚,開心的時候一起傻傻歡笑一起瘋,偶爾你一語我一句吵吵鬧鬧,但一切都暖在心底……
坐上車,楊珆從她大包包裡拿出個小包包往我手裏塞。打開一看,裡頭全是粉餅,腮紅、口紅,還有香水等…我摸不著頭腦,問:「這是幹什麼?」
楊珆對著後照鏡把粉餅打開,拿起粉撲邊往臉上輕拍邊對我說:「妳也補一補吧。」
「不是要回去睡了嗎?幹嘛還要補妝呢?不會是還有第二場吧?」
「就是要回家睡覺才要。」楊珆拿了刷子沾了沾點Bobbi Brown的腮紅,往臉上掃。
「楊珆,妳是醉酒還沒醒吧?」我伸手觸碰了楊珆額頭調侃道。
「傻婆,我現在清醒的很。不知怎麼最近M城臨檢比平時多了,待會要是真遇上,妳就會後悔沒聽我說了。」此時,她已經開始把Coco Chanel香水往自己身上噴了。
我忽然明瞭了,補妝原來是為了要把喝過酒的樣子遮蓋、而香水則是為了要把酒味掩蓋。但,這樣真的有效嗎? 我不知道,但我還是重複了她剛剛那一系列動作。
果然香水一噴,楊珆整台小車都是Coco Chanel的味道。   
「對了,別忘了這個。」楊珆給我遞來一支口氣芳香劑。
「嘿,妳還真是充分準備啊!」
「沒辦法,想要安全回家,總要做足功課!」
我往自己口裏噴了下,再用右手掩著嘴巴吐一口氣,果然,全都是薄荷味。「好了,這下可以開車了。」
走著走著,一路上還算相安無事。孰料,我們楊大小姐在分叉口時,憑經驗覺得那條常走的路會有臨檢,忽地決定轉另一條車道。但,由於有輛大貨車以一種前所未有烏龜慢的速度擋在我們面前,急性子的楊珆只好在未到分叉口前加速超越前方的大貨車後,直拐入另一條車道。  這一拐事情就來了,路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兩位交警,把我們給攔下,要我們駛入路肩。  楊珆一見狀,馬上來個連貫動作,先靠邊停,再關燈、熄火、後打開車窗,一副可憐兮兮地朝站在車旁的交警,問:「警察先生,怎麼了?」
可惜,我們這位警察先生一臉不領情,酷酷地問:「為什麼突然變換車道?」
聽到他這麼一說,楊珆冤枉地回道:「我們沒有‘突然’變換車道啊!我轉換前明明就有打了方向燈。」
交警對楊珆的解釋置若罔聞,直說:「我有理由懷疑妳是為了躲避警察而突然轉換車道。請出示妳的駕駛執照。」
欲哭無淚地楊珆心不甘情不願在包包裡取出駕駛執照,喃喃地說:「我們那時候根本沒看見什麼警察…」
接過楊珆遞給他的執照,他檢視了下,突然朝我們問: 「妳們喝酒了嗎?」
楊珆和我面面相覷,不禁愣了愣,隨即,楊珆強裝鎮定,笑著回說:「喝了酒就不會駕車了,長官。」
一聽楊珆的說詞,我感覺快暈了。偷偷瞟了眼那俯身探頭進來的交警,他目無表情地臉孔擺明了就不信。 他機械式地開口,一字一句說:「我懷疑妳酒後駕駛,現在要和妳做個酒測,請下車。」
完了完了,這一酒測,還不把身體裡的酒精濃度給全呼出來…我和楊珆都開始慌了起來。 酒後駕駛這罪名可一點都不輕啊!扣分、罰款、也許還要坐牢呢?怎麼辦呢?而且酒測出來要說我們是真的沒因為要躲避員警而改車道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快,別愣在車裡了。」交警不耐煩地催促。
我們倆好不願意的下車,交警把一支液晶酒測器交給楊珆,指著酒測器上的一次性吹管解說道:「先深吸一口氣,再對著這裡深深地把氣呼出來,保持一兩秒,待它發出信號後才算完成。」
楊珆手握著酒測器,一臉猶豫,遲遲不吹。 我亦心亂如麻,一籌莫展地站在楊珆旁邊……
「快點快點!測了要是真沒喝酒就讓妳們走。」交警又一次發出不耐煩地聲音。
    突然,楊珆「呃喝,呃喝…呃喝…」的咳了起來,不停地拍著自己胸口,邊咳邊說:「長官…不…呃喝…好意思…我…呃喝……」
    收到楊珆瞬間朝我使來的眼色,我趕緊配合,邊輕拍楊珆背部邊說。「長官,不好意思,她氣喘病又發作了…」
    咳…只是我們這樣的小把戲又怎能矇得過閱人無數的交警呢?他臉上閃過一絲的鄙視,望著我們,見招拆招,道:「照這情形看,是非要去醫院不可了,這樣也好,讓醫生一測,就可以更直接更準確地從妳血液裡測出有無酒精含量…」
    「……」被識破了,楊珆欲哭無淚地望著我,眼神裡載滿了失望。 無計可施下她舉起手中的吹管,張口就要吹下去的那一刻,一台銀色房車驀然在我們身邊停住。  頃刻間,我腦海飄過何亦憲的影子。   房車前座漆黑黑地車窗緩緩搖下,我一看,是馮葛。  「張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前面是馮葛,那後車座坐著的就是何亦憲了,對吧?
「被臨檢了,要酒測。」身旁的楊珆替我回覆,並俯身對馮葛使了眼色,小聲說:「我們剛從KTV出來。」
馮葛聽了楊珆的回答,點了下頭,轉向後車座。  這舉動明顯是在向後座的人報告。  雖然,由始至終,後座墨黑的車窗都未曾搖下。  但,看著馮葛恭敬的態度,再傻都猜得出來,坐在後座的是何人。一想到這,我整個人迫窘得好想找個洞馬上就鑽進去……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發生狀況的時候都要讓我遇見他呢?
我怔怔地立在那裡,努力不讓心中的想法浮現於臉上,不想讓坐在車廂裡的人看透…… 但,卻又忍不住去猜測車廂裡的他此時心情如何?會有什麼表情?然後,我突然覺得發明這種隔熱紙的人很可惡,不公平的可惡,怎麼可以只讓裡面的人看到外面的人呢?
後座的‘人’似吩咐了什麼,馮葛下車朝一旁的交警走去,兩個人竊竊私語了會,馮葛舉起手機撥打,說了幾句他便把手機遞給交警。 交警聽著電話便是一味的點頭。  瞧他一副唯聲是從的模樣,看來事情是解決了。
果然,取回手機,馮葛朝我們走來,說:「沒事了,何總已經讓人幫妳們處理了。何總說妳們也別開車了,他讓司機把妳們送回去。」言罷,即見司機已經下車走到楊珆的小車旁, 馮葛則走到Lexus的駕駛座去。
Lexus一踩油消失在夜幕中。  而他,幫了我們的忙,由開始到結束,都不曾露面…
楊珆高興地拉著愣在一旁的我上車。「這個何亦憲,還真不是蓋的,連話也不用說,臉也不用露,就助手的一個電話把事情給搞定了。」
是啊!是很厲害呢!不是說才回國幾年嗎?我們在這裡出生長大住了二十年,卻連一個像樣的電話號碼也沒有。
一路上,楊珆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何亦憲有多厲害,有多本事,我有一句沒一句的隨口搭著,絲毫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腦海不停地盤旋和楊珆到KTV前接到的那通電話…
…「張小姐,我是來和妳道歉的。我希望何總生日那天,在車上自己多嘴說的話沒有造成你的困擾。我們公司有個案子出了些狀況,需要龐大的資金注入,王董答應入資,條件是要何總娶她女兒…」 「有時候,約束一個人的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當時候的環境…」 「妳知道嗎?有時候站得太高,看得太遠,放不下的東西也就越多。」「我不是可以吻妳的人…」「妳今天中午拒絕我是對的,妳不應該再回來找我的……」…
低落地心情猶如窗外徘徊在零度的天氣。  車窗因凝結水氣而漂浮著的霧氣,讓一切看起來好模糊。 我伸手用指尖輕輕一劃,勾出一條清晰地線路,窗外景物的輪廓頓時清晰地映入眼簾…   
看著望著,才發現,今年的冬天變得有點陌生,過去兩年來不停轉動的陀螺生活因為他的出現而亂了次序,就連自己也不明白,不明白,和他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但,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我無奈地苦笑,因為他要結婚了,不可以再因為他而讓自己的情緒再受攪拌。

有時候,兩個人相遇太早或相見恨晚就只能像電視劇般,不是錯過就是遺憾…
29   
因為開的是楊珆的車,所以司機先把我送回家。  道別後,我帶著疲憊的身子往公寓走進。 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也許醒來以後就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夢一場…
越過警衛室之際,一台又黑又亮的寶馬X5倏然緊急在我身邊煞車! 我嚇了一跳。 墨黑的車窗緩緩下滑,一把低沉,毫無溫度的嗓音,道:「上車。」
仔細一看,竟然是何亦憲。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換了車子?他剛不是在Lexus上的嗎? 心裡有著一連串的疑問,加上警衛室的警衛探出身子一臉疑惑地望著我,是夜深了,我知道。  所以,我只好上車。
一上車,還沒坐穩,他即打檔向後往左倒了半個彎,將車頭調轉過來後緊踩油門,引擎隨即發出隆隆運轉聲,輪胎亦因摩擦地面而發出尖銳的響音,車子瞬間加速朝前方駛去。
「把安全帶繫上。」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左手正緊握住車門左上方的安全把手,右手則是緊緊抓著座椅椅邊。
我默默地繫上安全帶,同時亦察覺到他的車速正在逐漸放慢。
這車身很高,前方的路都一目了然。  但,車內卻非常暗,外頭的光亮幾乎都被厚黑的隔熱紙給遮擋了。只能偶爾藉助反方向車輛燈光的光影,我才可略略看到他那緊蹦住的臉龐。
凌晨時分,路上車輛寥寥無幾,車內音樂也沒有打開,汽車在馬路上行駛的聲音格外明顯。  在這緊密壓縮的空氣中,整個氣氛寂靜地有點不自在。 我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仿彷彿佛沒有聽聞般,他完全不理會我,繼續駕駛。
「剛才真的謝謝你了,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我繼續說著,試圖瓦解寂寥。
但他仍舊默不作聲。
「到底是怎麼了?」
「……」他依然一言不發。
「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請送我回家!」我有點生氣,音量不自覺提高了些。
「……」還是視若無睹。 我後來才發現這是他生氣的方式。但,當下,我心情異常鬱悶,賭氣地對他說:「我要下車!」說著,我手放在門把上。
「妳最好坐著別動!」終於,他開口了。
「那到底要去哪裏啊?」
「妳酒量有很好嗎?幹嘛喝酒?」
我愣了下,難道他一直是在為這事生氣嗎?
「去KTV,大夥兒都喝酒,難道你要我喝茶嗎?」真是莫名其妙,剛剛是幫了我們,但他也沒必要給我看臉色吧?
接著,我們倆誰都不再開口。
車子就這樣一直往前走,我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任他載著我…   
也許累了,也許睏了,走了一陣,沉重的眼皮再也忍不住就闔上了。
醒來,緩緩睜開朦朧雙眼時,才發現車子早已停駐在山腰上。
「醒了?」 他問,口氣溫和了許多。
看著一大片染上淡淡地紅妝雲彩,想來已經快早晨了,我緩緩坐直身子,才注意到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之前鬱悶的情緒早已不翼而飛,此刻心裏只是一絲暖意。「不好意思,我竟然睡…」
「噓……看,太陽就要出來了。」他食指輕輕觸碰雙唇,雙眼示意我望向前方,阻止我說下去。
我隨著他雙眼瞟向的地方望去,赫然發現山腰下竟然是一片大海,海面呼應著那淡淡紅妝,拼出一大片暖暖的紫紅色;不到一刻,天色逐漸地亮了起來,從一點一滴到瞬間爆發,山腰下那誘人的海岸線在曙光照射下灑成一片美麗地金黃色……
「真的好漂亮。」我屏住呼吸看著這夜日交接的過程。
「嗯,上一次看日出好像是大學時候才會做的事情了。」他目光依舊鎖住前方景色,似回憶地說。
「是啊,好像是大學時候,不用為工作謀生煩惱,瘋狂談戀愛時才會做的事。」我點頭附和。
半晌,他側過頭凝視我,緩聲說:「默冉,關於那天的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你喜歡我,但你必須和另個女人結婚,那天喝了酒所以有點情不自禁… 」我笑著把他截住。「哈,你的故事真爛,真像電視劇那些三流的劇本… 但,這次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再上你當了。」
他定定地凝視我良久,看著我說:「不,不是和妳開玩笑。」頓了頓,他深思道:「每次看到妳眼裡明明寫著不滿,卻又假裝妥協,我就忍不住想去逗妳、每次看到妳明明在難過,卻又假裝堅強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抱住妳、每次看到妳戰戰兢兢在生活,我就忍不住想照顧妳……」
我的鼻頭突然酸酸地…
我深深吸了口氣,笑得更燦爛,說:「何亦憲,你是一家大公司的CEO耶!每天要處理的事,管的人那麼多,可是這一刻,我才發現你好笨哦!哈哈!你真的很笨,哈哈!難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沒必要說的那麼白嗎……」哽塞住的喉嚨讓我聲音越說越小…  
他默默地凝視我好半响,說:「默冉,告訴我除了遠心衡曲線之外,還有什麼是妳想要的?」
「怎麼了?你想賄賂我嗎?」我苦笑。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賄賂妳,我想收買妳,讓妳待在我身邊。」他雙眸依舊凝視著我,深切地說。
不是今天才出來社會,我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只是,這一刻,我沒想到他如此坦白。
「那你可以給我什麼?」我問。
「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什麼都可以。」他的口氣凝重,神情認真。
「比如?」
「比如…車子,房子。」他一頓,繼續道:「還是妳你想開個工作室辦自己的雜誌?再不然妳你想開個小店,服裝店?咖啡館?什麼都可以,只要妳你喜歡。」
依據正常的邏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會生氣,憤怒。  但,很奇怪,此刻的我,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也許是被車窗外絢麗朝氣的陽光影響了吧!我把身上外套擱下,打開車門下車。
在晨光溫暖地照射下,站在車旁的我,伸了個大懶腰,貪婪地、享受迎面輕吹拂而來,夾雜著鹹濕味的海風。 隨後,我轉頭望著也下了車的他,說:「謝謝你帶我來這麼美麗的地方。你知道嗎?看到這麼美麗的清晨,真讓人覺得這世界真美好。這幾天憂悶的心情彷彿也消失了許多,有種好想好好生活下去的念頭。」
他不語,只是默默的注視我。
頓一頓,我說:「小時候,媽媽曾告訴我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人家給妳幫助,就一定對妳有所期待。所以,在我們接受任何幫助前,一定要幫別人想,想想自己可以給他什麼…」
聽到我這麼一說,他眉頭微蹙地將我打斷:「默冉,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複雜,我只想照顧妳。」
我莞爾,問:「你有沒有聽過「玫瑰人生」?」
沒有等他回答,我緩緩訴說著此刻腦海裡正閃過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畫面…
…第一次聽到「玫瑰人生」是在很小的時候,媽媽抱著我說:「我的寶貝啊!媽媽希望妳長大後,做一個幸福開心的人。」
「媽媽,要怎麼才可以幸福開心呢?」當時的自己天真地問。
媽媽沉思了一會,對我道:「女人,平凡就是幸福。」然後,我聽見她喃喃自言自語道:「千萬別像媽媽...」
小時候不懂事,聽到媽媽讓我不要像她,都急得快哭出來了。「為什麼不要像媽媽?媽媽這麼美麗,我要,我要像媽媽!」
媽媽溫柔一笑,牽著我小手走到窗邊,將窗台花瓶裡的一朵鮮紅玫瑰取出來,問:「小冉,知道這花叫什麼嗎?」
「知道,是玫瑰。」
「小冉覺得玫瑰漂亮嗎?」
我點著頭回應。
「那小冉再看看這裡,手別碰,就看看,你看到這是什麼嗎?」媽媽優美纖長的手指輕指著玫瑰莖上那一根根小小的刺。
「我知道,那是會流血的刺。」我不敢告訴媽媽有一次自己曾經偷偷取來玩時,被刺著了。
「嗯,小冉很聰明,沒錯這就是會讓人流血的刺。」媽媽邊說邊把玫瑰放回花瓶裏。「那小冉又知道嗎?有些人喜歡生活得像玫瑰般絢麗,卻忘了玫瑰本身長著的刺,最終就會被刺的鮮血淋漓,枯萎凋零。 這種...我們就稱為玫瑰人生。」媽媽簡略地道。
「玫瑰人生?」我小小臉蛋滿是迷茫地望著媽媽。
媽媽慈愛的摸著我頭髮,笑著說:「小冉現在還小,等長大後就會明白了。小冉只要記住,身為女人,平凡就是幸福。」
當時還小,所以並沒有太在意。直到爸爸媽媽發生意外雙雙逝世,他們倆必須分開下葬,我不被允許進入爸爸靈堂戴孝膜拜那一刻,我才驚曉原來自己就是那些三姑六婆口中所謂的私生女。  我才明瞭為什麼小時候爸爸每個禮拜只有一,兩天的時間在家; 我也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就沒見過爺爺奶奶… 原來,就因為自己是個私生女。
是自己活得太天真了? 是爸爸媽媽把我保護得太好了? 抑或是上天慈悲的眷戀,讓我順利在大學畢業後才發現自己的「身份」?
那段日子,沉浸在父母離去悲慟的自己,還要面對大家眼中所謂的「受害者」 爸爸正室那邊人的指責,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然後,我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是成熟的、原來EQ是不會隨著一個人的年齡增加而提升的、原來上一代的事情還是會牽涉到下一代。  
正室那邊終於逮到機會,把二十多年來積在心中的怨恨一次往我身上發洩。  利用了他們的勢力做了所有他們能做的,奪走了我們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施壓讓《先鋒報》把我辭退、封殺了我在B市的生存機會,當地和他們有生意往來,或想和他們攀交情的大小公司根本沒敢錄用我……」
我舉起右手掌心。「發現這個錯愕的事實時,有一段時間曾經對媽媽萌生了恨意,我甚至想過自己手中沒有遠心衡曲線,是不是上天要我去補償媽媽犯過的錯,因為媽媽偷了另一個女人的幸福…」
「默冉…」他語氣心疼地喚著我名字…
「後來,無意中我發現了媽媽那泛黃的日記,字裡行間我讀到了爸爸媽媽之間的情意。我知道媽媽不是他們口中的壞女人,媽媽也不是為了錢才和爸爸在一起的。為了爸爸,媽媽也放棄了很多。這二十幾年裡,我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節約樸實。我想,這或許是媽媽一直努力想證明她愛的是爸爸這個人的一種方式吧!
也在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媽媽眉宇間總是顯露一抹哀愁、為什麼她不愛和左鄰右舍打交道、為什麼她總是喜歡一個人望著窗邊、為什麼她會告訴我玫瑰人生……」
仰望前方的藍天白雲,半晌,我輕輕地說:「只是,我沒有勇氣和媽媽走上一樣的路…」
「默冉,讓我照顧妳吧!」他溫柔地朝我說。
好久,我張著咽哽的喉嚨對他道:「那天在畫廊,你說,我們似乎有緣?其實,我相信的,我相信我們是有緣的,世界上有六十幾億這麼多的人,而我和你卻相遇了,其實這不就是緣分了嗎?」
「只是,兩個人要走在一起,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緣分…」微頓了下,我緩緩說:「也許,我們的緣分不夠多吧…所以…」
「默冉,不要說了!」他把我打斷。
我心頭一緊,凝著淚水的雙眸迷濛地望著前方,執拗地繼續道:「所以,我們就這樣吧!我們就在這裡…」
「默冉,不要再說了!」他重覆著把我打斷。           
我深吸了口氣,自顧自地說:「我們就在這裡說Bye bye吧!不要說「再」「見」了。我們不要再見了…」
30

「接下來,將為大家播放的歌曲是一首法文歌曲,叫《La vie en rose》,中文叫《玫瑰人生》,這首歌的主唱是愛迪。琵雅芙(Edith Piaf)。      
愛迪。琵雅芙被譽為法國一代歌姬,這首《玫瑰人生》的詞也是由她自己所寫,也正是她那「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精彩玫瑰人生的寫照。
相信看過電影《玫瑰人生》的朋友都會驚歎於琵雅芙傳奇的人生,特別是那極其戲劇性的幾段感情。我想其中與世界拳王馬塞爾(Marcel Cerdan)的愛情悲劇最令人深刻,因為他的意外墜機身亡,讓琵雅芙從此再也沒有解脫出來,終日以酒精和藥物來麻醉自己……」電台女主持用著她感性的聲音緩緩地介紹著。
與此同時,《La vie en rose》的前奏音樂也漸漸在響起。最後,女主持人聲似有感而發,喃喃說了一句:「愛,真的是太痛苦了,愛得太深,只是危險。」
閉上眼睛,我聽著收音機輕緩地流溢這首香頌,雖然聽不懂法語,但卻被那把歷盡滄桑,渾厚的嗓音給吸引。  
這是除了媽媽外,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著同樣感慨萬千的語氣說著玫瑰人生這個詞。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他的雙唇吻我的眼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嘴邊掠過他的笑影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這個男人,我屬於他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當他擁我入懷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l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l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一股幸福的暖流    
Une part de bonheur 流進我心扉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C’est lui pour moi 這就是你為了我    
Moi pour lui 我為了你    
Dans la vie 在生命長河裡    
ll me l’a dit,l’a jure 他對我這樣說,這樣起誓    
Pour la vie 以他的生命    
Des que je l’apercois 當我一想到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覺到體內    
Mon coeur qui bat 心在跳躍    
Des nuits d’amour plus finir 愛的夜永不終結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 幸福悠長代替黑夜    
Les ennuis,les chagrins trepassent 煩惱憂傷全部消失    
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 幸福,幸福一生直到死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當他擁我入懷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見玫瑰色的人生    
l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他對我說愛的言語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天天有說不完的情話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這對我來說可不一般    
l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一股幸福的暖流    
Une part de bonheur 流進我心扉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人總是有一種遺忘的能力,不是真的遺忘,而是在一次又一次受傷後,為了繼續生活,自然地學會了如何隱藏一些不想記住的曾經。  就像爸媽的逝去、方毅的背叛,還有這一次和他的錯憾……  如果學不會遺忘,日子會很難走下去。因為時間從不會因為難過而倒轉。
只是這一刻,心事又不經意被勾了出來,那些曾經的曾經,那些選擇遺忘的曾經,在聽見這首歌從收音機流溢而出時,又逐漸浮現……
一個月了。
一個月前,我和他在美麗清晨下、彼此坦白心事;亦在海風縈繞的寒冷氣氛下,結束了所有的未開始,未開始的牽手、未開始的兩人晚餐、未開始的兩人旅行、未開始的兩人世界……
這一個月裡,他真的不曾出現在我面前,就如那天早晨我對他說的,我們不要再見了,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而我,卻開始神經質起來,不由自主地神經質起來…
我曾經神經質地以為路上車水馬龍的車流中,他車子也許會與我擦身而過,因此,我總是緊張兮兮地盯著那每一台路過的銀色Lexus、黑色Maserati,和他駛著載我到山腰的黑色X5,然後總是翼翼地確認它們每一台的車牌號碼。  我也曾經神經質地以為,他會不會就在某個轉角處,或某條巷子裡逗留停駐。於是,我開始仔細地留意著每一條我步行的街口和穿梭而過的巷子。  我甚至可笑地以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他或許會認出我的身影,並大聲喚著我的名字,所以,我開始把Ipod收起,並張著耳朵細心聆聽繁雜人潮中的聲音……
「又走神了?」陶子維的聲音將恍惚失神的我從思緒中抽離。
我輕笑了笑。
剛和學長吃完飯。他們公司正在徵才,讓我考慮到他們電視台去當儲備主播。
「我說的事,妳考慮考慮吧!」學長看著我說:「妳之前在《先鋒報》當過記者,在《LivChic》也做了兩年的採訪編輯,現在到我們電視台來當個儲備主播也是時候了。妳總不想一輩子呆在《LivChic》吧?況且就算妳想,以後的趨勢也由不得妳。前兩天,我收到一份資料,目前線上閱讀新聞的人數已經超越實體報紙和雜誌的讀者了。」
「嗯,知道。」我點頭。
「那妳早點休息吧!過兩天,我給妳打電話。」學長溫柔的說。
「好,晚安。」我向學長揮揮手,轉身走近大樓。
「嘿,丫頭!」走了兩步,學長又把我喚住。
「嗯?」
「過幾天就是三十一號了,我們一起看煙花倒數吧!」
「學長…」我有些遲疑。
「有問題嗎?」學長輕揚著眉。「難不成妳約了人?」         
我搖搖頭。
「我和幾個朋友在大都會飯店訂了包廂,視野很好,正好可以看到跨年燃放的煙火。妳把楊珆和小佑都叫來吧! 跨年人多熱鬧點。」  自從上次的衣著大典後,我和學長因為哈根達斯,又再次碰見了。
哈根達斯一直在我療傷過程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在我傷心難過、氣憤生氣時,只要含著一口口的哈根達斯,所有不安情緒彷彿都會隨著舌尖上的霜淇淋,和味蕾上甜甜地觸感溶化並釋放……
上個星期,我到了社區附近的大賣場去,因為和自己約定過,下次再踏入哈根達斯時一定要帶著戀人,所以現在就只好先到大賣場買回家吃。
當我雙手提著一桶桶不同口味的哈根達斯時,背後倏然傳來陶子維地聲音,有點誇張地調侃道:「哇!丫頭,妳是不是在準備自殺啊?」
轉過頭。他揚著笑容的望著我,語氣仍帶著點諷刺,問:「妳不是打算在冬天把這全部吃完吧?這樣可能會因為過度冷凍而猝死的。」
「我…我只不過在囤貨啦!哈根達斯只有在冬天時才會打折。」我支支吾吾地為自己辯解。
「丫頭,我記得念書時,妳每次心情不好就愛吃哈根達斯…」
「是嗎?我都忘了…」我若無其事的說。原來他是知道的?
「有些事情忘記了倒是好事。」他別有深意的蹦出一句。緊接著咧開嘴笑道:「嘿!見到妳真好,我正愁著要一個人吃飯呢!妳這一籃的哈根達斯我給妳買了,妳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餐吧!」
就這樣,我和學長又碰面了,在我學習著回到一個人簡單生活的時候。 幽默大方的他總是可以令我感到不那麼孤單。  所以,最近下班後,我常和學長約在一起吃飯,有時候也會到酒吧裡續杯聊天。  聊著許多學生時代的事情,甚至會像個孩子般嘻笑暢談著大學時發生過的糗事。
我想,只要持續這樣,努力的忙碌,努力的回到最初的生活,我應該可以漸漸地把他給忘記,對不對?
31

瞥了瞥手上的錶,十一點二十分了。  看著前方無路可走,後面無路可退,這樣塞下去,搞不好我就只能在車上和司機倒數了。「司機大哥,不好意思,我想我在這裡下車好了。」
「好,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趕著去跨年啊!新年快樂啊!」,司機接過我遞給他的紙鈔後,邊找著零錢邊道。
拋下一句「新年快樂」,我匆忙地往飯店方向走去。飯店位於大廣場邊緣,而廣場因為邀請了藝人歌手演出,所以儘管是在冷颼颼的冬夜,四面八方的人流仍舊排山倒海的朝廣場聚集。
看著眼前可怕的人擠人場面,我根本無法穿過廣場走到對面去。因此,我決定沿著廣場週邊的步行街,繞個圈子走到飯店。  雖然有點遠,但至少不用被擠在人群裡當沙丁魚夾心餅。
都怪自己命不好,在十二月三十一號竟然還被戚芸芸要求趕稿子。早知道就該像楊珆般一早外出採訪,然後就可以提早直接到飯店。  幾天前的平安夜也是留守公司加班,最後只能發簡訊和朋友們互賀聖誕快樂。
其實,剛才下班時,原是打算直接回家了。可是,當沿路上看著街上的人都很興奮的模樣,心裡就覺得很空虛。  掙扎了一番,最後決定到飯店與學長和楊珆一起跨年。
也許,是真的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度過……
打開包包,我取出手機給楊珆打電話。
「喂小冉呀!妳在哪裡啊?快來呀!大家都在等著妳呢!」話筒另一端傳來楊珆提高分貝的聲音,隱隱約約還可聽見那鼎沸的人聲和快節奏的音樂。
路上的人因為接近零時倒數而亢奮得不斷發出吵雜聲,我也只能對著話筒大聲說:「我也想快點呢!現在正往飯店方向走去了!」
「好!我們在這裡等妳,人多妳要小心扒手啊!」
「嗯,知道了,待會見!」
「待會見!」
闔上電話,瞟了眼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間,我加快腳步往前走。  沿路上人潮依然很多,但和廣場上螞蟻似的人海比較起來,算是輕鬆許多了。
走著走著,廣場中央舞臺上傳來的音樂忽地戛然而止。主持人緊接著說:「各位M城市民,大家期待已久的一刻還有三分鐘就要來臨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 聽說當初三毛和柯西也是因為這樣而開始的,在跨年倒數後,三毛從樓上一直往下跑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柯西了。  所以呀,台下的情侶們自然要靠緊點啊! 還沒有情人的朋友,沒關係!三分鐘後,也許你們就會遇見你們生命中的那一個也說不定哦!」主持人如此一說,廣場裡的群眾都一片譁然,現場氣氛越發的熱烘烘,大家開始紛紛地左右相望。
「哈哈,我已經看到台下有人開始在左看右看了,是不是在看看身邊站的是誰呢?」台上主持人繼續打趣的說道。
主持人那一番話,無疑讓那原本純然的十秒跨年倒數多了一份期待。我想大家都會好奇,在新一年開始之際自己第一個碰到的人會是誰吧? 我亦不例外,抬起眼欲看看目前離自己最近的人是誰。  可,就在抬眸的這一瞬間,我…我竟然看見了他,就站在那裡,離我不遠處……
他身上套著黑色皮夾克,脖子上圍著一條Cashmere淺灰色圍巾,配上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依然那麼帥氣,那麼俊朗。  站在那裡,目不轉眼地凝視我。
我整個人愣愣地,傻傻地佇立在原地,這是真的嗎? 這一個月來一次又一次神經質的以為會遇見他,這一次是真的嗎?
就這樣,我和他,在廣場邊緣的步行街上,隔著咫尺的距離,彼此相望。周遭的一切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主持人的話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重覆迴響「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 」「聽說當初三毛和柯西也是因為這樣而開始的。在跨年倒數後,三毛從樓上一直往下跑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柯西了。」「還沒有情人的朋友,沒關係!三分鐘後,也許你們就會遇見你們生命中的那一個也說不定哦!」
恍惚中,我聽見背後群眾齊口同聲喊著: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Happy new year!」緊接著,四周笑聲和祝福不斷響起。這一剎那,我才毅然發現今年的跨年,就在我和他四目相投下度過了…
他提起腳逐步向我邁近,高大的身影停駐在我眼前,低沉的嗓子輕聲對我說:「在西班牙,倒數跨年的那一刻,人們都會和第一個見到的異性擁抱,然後互相說聲新年快樂。」他頓了頓,問:「妳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如果註定無法廝守,那為什麼要註定相遇呢? 按耐著心中的澎湃洶湧,我淡淡地對他說:「這裡是M城,不是西班牙。」
看見他深邃黑眸裡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似失望也是無奈,我心亦如被一隻隻螞蟻撕咬般微微疼痛地抽搐著。但,我只能這樣說,否則,我害怕,害怕自己會捨不得放手…
我微微舉起腳步準備往右移動,一步,只要一步我就可以從他身邊越過,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可,一股力道頃刻間從我背後湧來,猛然將我一推,我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倒進了他懷抱裡!  身後撞倒我的人,一臉尷尬地摸著頭,對我們笑道:「不好意思啊!新年快樂!」語畢,即調頭走人。
而他,「順其自然」環抱住我的雙手仍舊穩穩地將我摟住不放,並俯首在我耳邊細聲道:「默冉,如果這不是緣分,不是天意,那妳告訴我這是什麼?」
「這是意外。」我不加思索,在他懷中使力的掙脫著。
他無視我的掙扎,雙手更是越發用力地把我攬住。我整個人近乎貼到他胸膛上了。他下巴磨蹭著我髮絲,深切地對著仍在掙扎的我說:「默冉,默冉,我只想好好抱住妳,就讓我這樣抱一下,一下就好,好嗎?」
聽著他懇求的語氣,我鼻頭又不由自主地酸澀起來,視線也逐漸模糊不清,忍住想哭的衝動,我沒有開口說好,亦沒有點頭應許。但雙手和身子卻停住了掙扎。雙手亦不知不覺地輕輕地回抱他…
輕輕地倚靠在他胸膛,靜靜地聽著他那一靜一動的心跳聲,聞著他身上那屬於他的味道… 儘管心裡有著萬般情緒,但,我不敢把眼睛閉上,我怕一旦闔上,眼淚馬上會不聽話的留下來。我不要,不要眼淚落下、不要淚水濕透他衣服、不要他知道我在哭泣…不要…什麼都不要…不要想,就這樣,不想明天,就如他說的,好好抱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廣場裡,許多人在笑聲,祝福聲下摟摟抱抱。  而我和他,真的就像當中一對平凡的情侶,在散佈的人群中、在迎新送舊的長夜裡,深情的擁抱…
如果跨年可以許願,那請讓時間就在這一秒停止下來吧! 可是,哈,怎麼可能呢? 就算時間真的可以停止,也不可能會為了兩個違規愛情的人停下來啊!
終於,包包裡傳來了手機鈴聲,把我們喚回現實。
他緩緩地,不捨地,把我放開。  包包裡的手機依然不死心的作響,我抬起頭,對他道:「我要走了,朋友還在等著我。」頓了一下,我努力擰出一抹微笑,對他說:「新年快樂。」
他默不作聲地凝視我,我卻再也不敢直視他,深怕他眼中的深情會讓我失去轉身的勇氣。這一次,我用力的提起腳步,大步大步的越過他,往前走去。
「默冉,一定要這麼執著嗎?妳難道就不能什麼都別想,專心愛我就好嗎?」走了幾步,他嘶啞的嗓音從我背後傳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子朝他問:「你可以一隻腳穿皮鞋,一隻腳穿球鞋嗎?」
他有些微訝地望著我,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去比喻。
「沒有人會這樣穿,對吧?」我望著他,神情專注又迷茫地問:「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嗎?」

他仍舊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我淡淡地接下去說:「為什麼你們男人都是這個樣子?都可以同時間和兩個女人在一起嗎?如果我什麼都別想,只是專心愛著你就好,那我豈不是和之前破壞我和方毅的女人沒有差別嗎?而你,又和路上那些無恥的男人有何差異呢?」我口氣越發的沉重,聲亮也越說越大。
他不發一語,只是站在那裡深深地注視著我。透過微弱的橘色街燈,我瞧見他深沉黑眸閃過一絲地失望和沮喪。
過了不久,他突然揚起嘴角淺笑,自嘲道:「是啊!沒錯,妳說的對,我和路上所有男人一樣,一樣那麼地無恥,無恥到因為要穩住自己的事業,所以必須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結婚,無恥到在準備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同時還想要妳……是啊,我是那麼地無恥……」
看著他在自我嘲笑,我心裡驟然湧現百般滋味。這一瞬間我才愚蠢的發現自己是傷了他的自尊心!  男人,特別是像他這樣靠著自己拼出一番事業的男人,當發現自己需要靠一個女人來挽救事業危機時,心裡一定是很痛苦…
我的心即難過又懊悔…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把他抱在懷中,用我身上所有的溫度,給他安慰。  可是,這一切,僅是像幻影般浮現在我腦海裡而已。  殘存的理智,教我只能無力地按捺著所有的痛心,愣愣地,不能言語地,站在那裡,不敢跨前……
他從口袋裡取出煙盒和打火機,從煙盒抽出根煙,把它含在唇縫中,隨後邊點著打火機,邊用手捂住火苗,將它點燃。  
他深深地吸了口煙後,又緩緩地,重重地朝天空吐出一嫋嫋的煙霧。 從他口中噴出來的煙霧隨著微風徐徐朝我飄來,那暖暖地尼古丁味縈繞在我周圍,也迷濛了我的視線……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抽煙,動作卻是那麼地嫻熟自然。
我和他,又陷入一陣沉靜,在尼古丁味伴隨下,彌漫,並擴散。 和周圍喧鬧的氣氛,恰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管你相不相信,撇開所有的枷鎖和約束,我就是單純的喜歡妳。」良久,他熄滅了煙蒂,聲音懇切的對我說:   
望著他那即無奈又深切的表情,我的心即微甜也酸澀,我發現自己開始亂了思緒…
「妳知道嗎?每次只要手機鈴聲一響起,我多麼希望會看見螢幕上閃爍的是妳的名字。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妳的臉龐隨時都會浮現在我腦海。」他凝視我續道:「默冉,我知道這樣說是很自私,但,我真的很希望妳可以待在我身邊。」
不,不,我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就這樣點頭了…        
「只要妳願意,我會照顧妳。」 他鄭重地,一字一句補充道:「這句話永遠有效。」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朝他問:「怎麼照顧,給我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嗎?」
他點頭,眼神篤定的答:「給妳你住好的、吃好的、穿好的。」
我又問:「會給我刷不爆的黑金附屬卡、名車、和好多名牌包包嗎?」
他又點頭,眼神仍舊篤定:「會給妳你刷不爆的黑金附屬卡、名車、和好多名牌包包。」
我接著問:「會給我買許多漂亮的衣服、珠寶鑽石、還有設計師的鞋子嗎?」
他目不轉眼繼續朝我點頭重覆:「會給妳你買許多漂亮的衣服、珠寶鑽石、還有設計師的鞋子。」
「哈哈,這條件真優渥!讓我忍不住都想點頭答應了!」我忽地輕笑一聲。 「所以,我每天就穿上那些你買給我的漂亮衣服,和設計師的鞋子,再配戴上那些昂貴的鑽石珠寶,然後待在你買給我大房子,像隻金絲雀般,等待你有空的時候來看看我,陪陪我,是嗎?」 我又問:「還是,像我媽媽一樣,每天坐在窗前,等待著爸爸的到來? 然後,為了避免流言蜚語,每天必須戴上冷漠的面具,見到鄰居,也不敢和他們打交道,是嗎?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可以身心健康的成長,因此只好一味的對她編織著美麗的謊言,是嗎? 而且,也只能默默地把所有不諒解,鄙視的眼光一股氣往肚子裡吞,是嗎?」
他神色微凝,有絲錯愕地望著我。
「這就是你希望我專心愛著你的方式嗎?」我抬眼直視著他,卻發現視線不知什麼時候再次被驟然湧現的淚水模糊了。「如果你說是,只要你說是,那好,我會聽你的話,專心的,什麼都不想只是專心的愛著你。」
他臉上的錯愕,逐漸轉為沮喪、挫敗。他默默地望了我好一會兒,說:「默冉,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從未站在妳的立場替妳想…」
愛一個人多容易啊!只是愛一個人以後所要面對的種種卻讓人怯步,特別是當自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的時候…
看著他眉宇間流露著的愁絲,和那寫著無奈的輪廓,我輕輕地搖頭,對他說:「不,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就像你說的,這是身不由己;就像你說的,有時候約束人的不是那個人的想法,而是當時候的環境。」我微頓,若有所思的道:「是緣分不夠吧…」
「緣分?又是緣分?」他輕蹙著濃眉將我打斷,深邃的黑瞳閃過一絲不耐,口氣亦瞬間變得有點不屑。「好,那妳你告訴我什麼是緣分?」
什麼是緣分?我也很疑惑啊… 到這一刻我依然不明白,如果註定無法廝守,那為什麼要註定相遇呢?
「緣分是讓兩個人不再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深思了片刻後,我帶點迷惘回答。
他輕輕搖頭「為什麼現在我只覺得緣分不過是把一堆男男女女玩弄於鼓掌的東西…」他口吻淡然,我聽起來卻份外心酸…        
「馮葛說你是在你生日當天,也就是我們在畫展遇見那一天,接受了王董的條件。那是在你離開藝廊之後發生的事,對嗎?」我抬眸凝視眼前的他,輕聲問。
他輕點了下頭。
「如果在那以前,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你還會接受王董對你提出的條件嗎?」 我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答案早在馮葛口中得知他苦衷時就呼之欲出了,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他深吸了口氣,口吻平穩卻無奈地朝我說:「默冉,我底下好幾千名員工,如果公司出了亂子,他們就會失去飯碗。更重要的是,現在正進行的計畫,是我爸的心願,也是我籌備多年的心血,公司下了很大的賭注,我不能讓它有事。」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但,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的這一刻,心依然會疼痛,連呼吸也跟著沉重…
然而,我還是故作輕鬆地說:「所以囉!就像你說的,環境弄人。我想,我和你是應該各自走在一條屬於自己的橫線上,一定是月老公公的系統發生了什麼差錯,才讓我們不小心碰撞到了。」 說完,我走到他跟前,輕輕握起他溫暖的手,再輕輕地將他手掌掙開,借助月亮和街燈的微光,仔細端詳他手掌上的紋路,說:「你看,你手掌心的紋路清晰分明,該有的都有。你是個有福氣的人,會事業成功,婚姻美滿,也會長命百歲的。」
「默冉…」他輕喚著我。         
「噓,什麼都別說了。」我踮起腳尖,張開雙臂溫柔地挽住他脖子,再把臉輕擱在他那寬厚的肩膀上。這是第一次我主動擁抱他,我想也是最後一次了。我緊緊地,牢牢地抱住他。 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地,大力地吸了口氣,我要好好的記住他的味道,那屬於他的味道。 他雙手亦用力地擁著我柔軟的身子。我不禁猜想,他是否也和我在做著同樣的一件事情呢? 同樣地也在深深吸氣,想把屬於我的氣息記住呢?
片刻,我張開雙眼,低聲在他耳畔說:「何亦憲,我喜歡你。但,讓我們回到屬於我們各自的那條線上吧!」 隨即,我把手放開,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32   

我把自己那及肩的黑色髮絲紮起,仔細端詳鏡面上浮現的臉孔,舉起左手把左邊臉頰遮蓋,再換上右手把右臉頰遮蓋,左邊、右邊、左邊、右邊,重覆再重覆……  曾經聽過一個說法,右臉頰比較漂亮的人都是比較理性。相反的,若是左臉頰較漂亮的則會比較感性。 我覺得自己右臉頰比較好看,那我想自己應該是理性的人吧?
「鈴噠噠 噠噠 噠…」手機鈴聲從客廳裡傳來,我忙不迭地走到客廳,把擱置在茶几上的手機取起。 瞥了瞥螢幕上的號碼,我有點驚訝,是馮葛!猶豫了幾秒,我還是把手機蓋翻開了。「喂!你好。」
「張小姐,是我,馮葛。」
「馮特助,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問。
「張小姐,妳明天可有空,我想找個時間給妳送喜帖。」電話另一端的馮葛直截了當地說。
「喜帖?」一聽到這兩個字,我霎時愣了下,「他」不是說半年後才結婚嗎?
「是啊!下個月我就結婚了。」馮葛口裡充滿著喜氣。
聽到馮葛這麼一說,我整個人忽地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他」。
「恭喜你啊!怎麼之前都沒聽你說起呢?」
「這個說來慚愧,我一直都忙不開,婚事大部分都是我未婚妻在處理,喜帖也是不久前才剛印製好。」
「哦,那是什麼時候呢?」
「一個月後。張小姐歡迎妳來啊!」
「嗯,謝謝。」那到時候「他」也會去吧?
「那好,明天我就差人把喜帖送過去。」
「馮葛,何總…他最近還好嗎?」在馮葛即將掛上電話那一刻,終於還是脫口而出。放不下,又無法在一起,卻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現在過的怎樣…… 最近自己的感覺和理智經常在打架。
「也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患上了感冒還堅持要工作。」馮葛輕嘆了口氣。
「他感冒了?」我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是啊!好像是跨年夜染上的。 那天,何總包下了廣場旁的一棟三層樓酒吧讓公司員工一起慶祝,就在快接近倒數的時候,站在窗邊的何總不知怎麼了,突然匆忙地往外跑了出去,然後便再也沒回到酒吧來了。 接近天亮時,他才讓司機到廣場附近接他,司機見到他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街上一家商店門前的紅磚道上,旁邊還堆了好幾個空酒瓶。 又夜又冷,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感冒才怪……」聽著話筒裡傳來的一字一句,握住手機的我,心裡有一種沉沉地,重重地東西不斷地在滑落,思緒不禁縹緲起來… 難道那天晚上,他都一直待在那裡嗎?
「哈哈,我還以為妳不會問了。」馮葛調侃道。
我突然意識過來。「馮特助,這該不是你打電話給我的真正原因吧?」
「冤枉啊!我可是誠心邀請妳出席我婚禮的啊!我的未婚妻可是你們雜誌的忠實讀者呢!她知道我認識了一位在那上班的編輯,一直希望我可以給她介紹…」馮葛笑著喊冤。
我已經聽不見馮葛說的話…
蓋上電話,我心流轉著萬千的情緒,膩在胸口,揮之不去。 原來,當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不管在不在一起、不管距離有多遠,心都不再獨立,情緒也不再自由。因為,所有的感覺都會受所愛那人而左右……
33

走走停停,我還是來到了這裡。如果左臉右臉的說法是真的,那自己應該是比較理性的人。可是,自從掛斷馮葛的電話以後,矛盾與虛幻的感覺,浮浮沉沉在我心裡持續漂浮著……
穿著又厚又重的深紫色菱格羽絨外套的我,偷偷摸摸地站在他公司大樓外,抬頭眯起眼睛往上看。黑漆漆的夜空下,大樓幾戶依然亮著燈光的視窗格外明顯。憑著記憶,我用食指一層層的數著,口中亦小聲地念著:「1、  2、  3、  4、  5、  6、  7…… 20、  21… 25…」
數到一半,突然被自己身體突襲而來的哈啾哈啾,打了個岔。 再仰頭一看,卻記不起自己剛剛數到哪了,只好重新開始數過。「1、2、3、4、5……30、31、32、33…」每當數得越高時,自己雙腳便不自覺地往後退。 因為很專心的做著這件事,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是越發的往中間靠。 就在快數到他那一層時,突然有一把聲音對我道:「張小姐,何總要我告訴您,請您別數了,他請您到樓上去。」
被這把貿然出現的聲音嚇倒的我,愣住了手,轉身一看,發現原來是名保全。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來著?何總?他提到了何總是吧? 我滿是疑惑地望著保全,準備開口詢問,保全已主動開口朝我重複道:「張小姐,請您別數了,何總請您到樓上去。」
這一次,我滴水不漏地把保全的一字一句全聽清楚了,我即驚訝又尷尬,竟然被他看見自己出現在他公司大樓外,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並抬頭往上眺望,卻絲毫不見何亦憲的影子。
我不解地朝保全問道:「他…何總…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高大壯武的保全神色疑惑地看著我說:「這個…張小姐,難道您沒注意到嗎?我們大樓到處都有閉路電視啊!」
霎時間,我恍然大悟,既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悔,想起方才這般幼稚的舉動全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我恨不得馬上找個洞鑽進去!
「張小姐,這邊請。」
我怔怔地站在那裡,望著保全伸手往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不是這樣的,我的頭不自覺地輕輕搖晃著,我並不是真的想和他見面……馮葛說他感冒了,馮葛說他感冒了還不停地在工作,我只是想來看看他,遠遠的,偷偷的,看看他而已……
「張小姐…張小姐…」保全輕喚著陷入沉思的我。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上去。」回過神來,我輕搖頭對著保全說。
保全聽到我這麼一說,面露難色:「張小姐,您既然知道何總已經在看了,那請您也別為難我了,我們還是上去吧!」
我仍舊輕搖著頭,然後拋下一句「對不起」,隨即匆忙地拔腿離去。
我狼狽地往前跑,不斷地跑,心臟越跳越快,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眼淚更是不聽使喚的直直落下…我到底是在幹嘛?不是說好不要再見了嗎?我到底是在幹什麼呢?我不斷地擦拭著下滑的淚水,不停地向前地跑,不停地責怪自己……
跑著跑著,我不曉得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直到那把熟悉的低沉嗓子在我背後大聲喊著:「張默冉,妳給我停下來!」
停? 不,我怎麼可能停下來呢? 聽到這把聲音,我更像是被發現偷竊的小偷般,更加緊地往前跑。我感覺自己的心臟正不斷地砰然作響,自責、悲傷、痛心、還有被發現的羞赧與尷尬等等一併的侵襲著我.....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心臟竟可以同時間負荷那麼多感覺交錯的情緒…
「張默冉,妳太不聽話了?不是叫妳停下來嗎?」然而,還是被比我高出許多的他給抓著了。
「放開我!」我試圖甩開他緊握我雙臂的手。
「不放。」 也許因為感冒了,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啞的回道。
「放開我!」我掙扎著。
「默冉,我們都別再互相折磨了好嗎?」他微微俯下身逼近我問。 我不期然地聞到縈繞在他身上,那絲絲裊裊的酒氣。這個笨蛋,生病了,竟然還喝酒!
「如果妳真的放得了手,那妳為什麼還出現在這裡?」無視我的掙扎,他不急不徐地反問。
「我只是剛好路過而已。」按捺著心中百般情緒,我淡淡地應著。
「如果只是這樣,那妳為什麼要跑呢?」他雙手依然在我手臂上。
「我...我就是不希望你誤會。」我支吾道。
他不發一語地凝視我,而後緩緩地輕聲問:「那眼淚呢?為什麼要哭呢?」
「我...我...」
「是因為沙子進了眼睛嗎?」他直直地望著我問。接著,用他嘶啞地嗓子續道:「默冉,別再一味地逃避自己內心的想法了,好嗎?」
我深吸了口氣,看著他,迷惘地反問:「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呢?背著道德、禁忌和約束,不問未來,只求短暫的燦爛嗎?」終究還是繞回到這個問題...
像洩了氣的皮球般,他握住我的手終於放開了。片刻,他眉頭緊蹙,苦笑了下,說:「這幾天我都快瘋了,只要一閉上眼睛,都是妳的畫面,所以,我只有不停的工作,工作,工作…只有這樣,我才可以不想妳……」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他生病了還堅持要工作的原因…
馬路上迎面而來的車燈一個接著一個從他好看的臉龐上掠過,我心疼地看著憂傷的他,思緒早已攪成一片混亂…
「默冉,待在我身邊吧!讓我照顧妳,一直到妳不愛我,一直到妳找到另一個可以給妳幸福的人,我就放手讓妳走,好嗎?」他眼神專注地凝望我,深切地道。
聽著他的一字一句,我心脹滿溫柔的痛楚。看著眼前這個執意要闖入我生活的男人,我語氣滿載濃濃地哀愁對他說:「你還不明白嗎?這是緣分的問題,說不定你沒遇到我的話,你的公司就不會出現狀況;說不定也是因為你遇到我,你公司才會出現狀況,所以你才會和Lorr...」
「默冉,夠了,別說了!」他倏然把我打斷,神色亦瞬間不悅起來。「雖然我很不喜歡剛剛妳那樣的想法。但,妳要緣分是吧?那好,我告訴妳什麼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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