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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已完成)

第十三節

又是一段漫長漆黑的等待,阿倫終于找到了他久候了的脫身機會。

來人進門時腳步相當輕,這說明了這應該是一個偏瘦人,他進門時卻發出了相當輕微的摩擦聲,這說明他很可能帶著帽子。

要知道,進第一間懺悔室的人都是那些超級貴族,一個個養得又肥又胖,要冒充他們離開實在艱難,難得遇上一位瘦子,最妙的是他還戴著帽子,沒什麼比這更令阿倫期待的了。

“神,罪人前來聆听您的教誨!”那人一出聲,阿倫差點就開心得笑了出來,原來竟是克德杰副團長。

克德杰的身高體形都與阿倫相差不遠,最難得的是他肯自己送上門來。

“孩子,坐下來吧,神與你同在!”阿倫模仿著老神官的聲音,已經開始盤算從什麼角度將克德杰瞬間擊倒了,畢竟克德杰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克德杰沉聲說︰“神官大人,我很困惑,請不要讓我偏離正道。此刻的我,正在黑暗中蹣跚獨行,請為我指示那光明之路。讓我的內心得到安寧,讓我的心魔得以解脫。”

阿倫也懶得去計較平常狡猾陰險的克德杰此刻到底有幾分虔誠,他輕聲問︰“孩子,你此刻是否帶著一頂寬邊貴族帽?”

“……”克德杰顯然沒料到神官大人一開口竟是先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實回答說,“是的,神官大人,你的睿智令我嘆服。”

阿倫滿意的笑了,心想老子不但知道你戴著帽子,還知道你是因為昨夜激戰時頭部受過重創,所以才要找頂帽子來將頭上的傷疤來給遮掩起來,不然有幾個貴族來懺悔不除掉帽子的,那會顯得很土氣的……

阿倫又問︰“孩子,你帶了幾個隨從前來啊?”

“……”克德杰本是低垂的頭稍稍提了點起來,看了看面前那厚厚的布簾,心想現在自由天堂的神官大人為何如此奇怪的,但他還是回答說,“神官大人,我一個隨從也沒有帶來。”

“哦,那就實在太好了……”阿倫想起血影武士團被全滅的事情,克德杰現在人手不夠,身邊剩余的隨從大概全部外派了吧。

“什麼?”克德杰再次抬頭,這位神官大人好象有點神經兮兮啊。

“沒什麼,孩子!”阿倫重新沉住了氣,柔聲說,“我的意思是,能有緣與你見面,實在太好了。”

克德杰說“是這樣嗎,那謝謝你的眷顧了,神官大人!”

他輕咳了一聲,又說︰“神官大人,我此刻感到十分的困惑和彷徨。”

“孩子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困惑和彷徨的時候,這要看我們如何去面對了。你的困惑和彷徨是什麼呢?敞開心扉吧,孩子,神正與我們同在,聆听著你的聲音。”阿倫已經在布簾後做準備運動了。

克德杰並未懷疑,他皺了皺眉,想著自己的心事,緩緩地說︰“神官大人,我一生中做過許多可怕的事情,犯下過不少的罪行,面臨過無數的困惑和彷徨,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那樣令我感到不安的……”

“孩子,閉上眼楮,將事情慢慢說出來,我將代表神引導你的靈魂走向正道!”阿倫一邊活動著手關節,一邊柔聲回答。

克德杰的精神顯然處于疲憊狀態中,他依言閉上了眼楮,卻不知危機正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

他緩緩地說︰“我所在那個家族的領頭人並非人才,將家族管理得一塌糊涂,每況愈下,我一直想取而代之,最近有一個良機擺放在我的面前,但卻因為一件令人無法預料的事情,我的計劃很可能要擱淺了,我想……”

克德杰哪里想到在懺悔室中也會有人會伏擊自己,在警惕心放到最低的時候,一道強烈的風聲迅速已從正面閃電般地向他逼近。

克德杰為之一驚,首先涌起的第一個念頭是︰不好,神官大人要偷襲我。

他也沒來得及去分析這個念頭到底有多荒謬,身形已迅速往一側閃去,阿倫的手刀正正砍在克德杰的左肩上,一股陰柔的力量頓時滲進克德杰體內,令他整個左半身也麻痹了。

克德杰驚恐之意更甚了,此人的武技好驚人,恐怕已到了絕世強者的級別!

他哪敢應戰,右腳往下一個蹬踏,就要繞過椅子,撞門而出,後面的掌風又已追至,顯然清楚的把握住了自己的意圖。

克德杰咬關一咬,將剩下能動的右手往後一揮,希望能借到力氣撞到門外去,豈知這位神官人大竟完全把握住了他的招式變化,未卜先知般地迎上了他的右手,就像克德杰專門將右手送上去給對方扣住一樣。

右手立即一陣劇痛,克德杰還沒來得及慘哼出來,那陣如同鬼魅一般的掌風已延著克德杰右手手臂拂到他臉上,克德杰只覺臉一麻,身形已往後傾去,他倒地前最後一個意識是︰這個神官大人的實力太可怕了,竟然在出手前就能預料到我會如何閃躲的所有變招了……

阿倫一邊將克德杰的衣服剝下來,一邊親切的微笑說︰“克德杰大人啊,你當天陰我簽訂佣兵條約,我到今日才能回報你一二,你不會怪我吧……”


走出懺悔室,阿倫低下頭,將帽檐壓到最低,用克德杰的聲音對守護在外的禮儀人員說︰“神官大人說他有點累,請下一位懺悔者稍作等候。”

禮儀人員哪里知道面前這位克德杰大人已經調包了,他謙恭的點頭說︰“是的,大人,我會作出恰當的安排。”


靈魂殿堂外,坐著幾排虔誠的貴族,人人都微微低頭,不發一言的排著隊,阿倫在其中發現了鳳雅玲她們,趕緊加快腳步,繞開他們,在聖堂深處找一個安靜的房間將克德杰的衣服脫下,恢復娜娜小姐的高貴模樣,才施施然地走出,重新往靈魂殿堂的方向走去。

面對鳳雅玲她們關切的問候,瑪雅怒視著的質疑,阿倫面不改色地說自己前面上洗手間迷路了,然後好害怕、好害怕,幸好有神的指引,他才能幸運地與諸位重逢。

瑪雅當然不會相信他這套鬼話,不過眼前這樣肅穆的氣氛下並不是盤問的最好時機,她皺了皺眉就忍下來,負責接待他們的尼爾森倒是長長松了口氣,溫言安慰了阿倫幾句,又對身旁的隨從吩咐幾句,大概是將正在外面搜尋娜娜小姐的保鏢給召喚回來吧。

阿倫忽然歸來的這陣小小的喧鬧很快就安靜下來了,但並沒有安靜多久,更大喧鬧出現了。


阿倫下手並不算重,所以克德杰沒用多久便清醒過來了,當他發現自身正幾乎一絲不掛的倒在地板上,然後又打亮火石發現布簾後有一位敬愛的老神官正處于昏迷狀態時,他立時明白到自己正處于如何尷尬的局面中,如果被人發現,那麼他將成為整個自由天堂宗教勢力的敵人,這可是深度褻瀆神的行為啊……

他飛速轉動腦筋,很快便將事情猜出了幾成︰有人冒充老神官在此聆听罪人們的祈禱,那人武技相當高強,當他想離開時,找了自己當替罪羊,至于到底是自己倒霉還是有人蓄意的陰謀,那就遲一步再考慮了。

克德杰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狐狸,他思考了一陣,已有了主意,他將門推開一線,沉聲對外面說︰“將下一位懺悔者帶進來吧。”

禮儀人員雖然覺得神官大人的聲音變得有點怪,但也不疑有它,應諾了一聲,便要執行,克德杰低咳了一聲,喝停了他,說︰“等等,找一個身材偏高偏瘦的男子,最好還是獨身前來的。”

“這個……”禮儀人員疑惑地看著那線門縫,神官大人平常不是總是教育我們該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信徒嗎?為何突然計較起懺悔者的身高體形了……

克德杰低哼了一聲,怒道︰“這是神的旨意!”

那名禮儀人員越發覺得這嗓音不太像平日老神官的聲音了,他走近兩步,企圖能透過那門縫可以窺見一二,口中關心地問︰“神官大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克德杰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那禮儀人員恰好是高高瘦瘦的模樣,又听出了他語調中的疑惑,便說︰“你進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那禮儀人員雖是有點疑惑,但哪里想到房間里的神官大人已經兩度換人了,他應了一聲,便推門而進。

克德杰立即反手將門關上,禮儀人員還沒來得及說話,克德杰已用重手將他擊昏了過去。
第十四節

阿倫坐在等候懺悔的人群中,正無所事事的打著呵欠,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靈魂殿堂中走出,那人穿著禮儀人員的衣服,神色閃爍,垂著頭快步前行,不正是克德杰大人嗎?

阿倫笑了,真難得克德杰這麼快就找到了脫身的方案,如果自己一聲不吭的話,這位大人應該可以平安無險的逃出這里的,因為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微微垂頭,誰也不去細細留意對方。

但阿倫豈肯這樣輕易放過克德杰,他忽然拉高嗓音喊︰“哎——這不是克德杰大人嗎?你怎麼穿著禮儀的服飾從殿堂里走出來了?”

娜娜小姐高昂的女聲驚動了所有人,每個人都抬起了頭,緊緊盯著身穿禮儀服飾的克德杰,要知道,疾風家族的第二號人物克德杰可是社交圈子中的名人,貴族群中有很多人見過他的,于是,立即就有了附和的聲音。

“真的是克德杰先生啊,他突然變裝了?”

“這是怎麼回事了,記得他進去的時候不是這身打扮的……”

“克德杰先生,你別走啊,到底怎麼了……”

“……”

漸漸變得煩躁的喧鬧聲中,克德杰神色大窘,他趕緊加快腳步,將頭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打塊牌子告訴所有人︰你們認錯了,老子不是克德杰!

守護在靈魂殿堂四周的聖堂武者立即發覺到此處的不妥,慢慢從各處向克德杰圍了上來。

克德杰知道無法再裝傻了,心中暗罵阿倫多嘴,腳下忽然加速,從兩個準備圍上來的武者中間穿插了過去,更外圍一點的聖堂武者接到警告信號,一個大的包圍圈迅速以克德杰為中心形成,但克德杰大人到底是位頂尖高手,硬受了幾下,便從包圍圈中的一角逃了出去。

在這個沒有什麼觀賞價值的搏斗過程中,阿倫仍不忘大喊︰“克德杰大人,你怎麼要走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你快停下來和他們解釋清楚吧……喂,你們出手別太重了,小心傷了我們家的大人呀……”

看著阿倫一副童言無忌的天真模樣,瑪雅不禁狠狠地盯了他幾眼,接著又無言的嘆了口氣,克德杰大人怎麼會以這個模樣出現的,她看到有兩位教士急急忙忙的將一位老神官從靈魂殿堂中抬出,心想這次麻煩惹大了,幸好克德杰大人還能安然逃離,不然真是眾口難辯了……

四處升起了陣陣“嗡嗡”的議論聲,顯然很多人都將克德杰給認出來了,阿倫看著克德杰的身影已逃離出了自己的視線之外,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還是失望的嘆了口氣,口中不忘補充︰“哎呀呀,克德杰大人啊,你可是代表我們疾風家族的,怎麼可以這樣一走了之呢,嘖嘖……”

他說著這話時,暗暗觀察了一下周圍眾人的神情,平時最為好事的比茲低下了頭,不發一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覺得面上無光;而波特看到自己這個親生父親面對這樣窘境,並沒有絲毫的同情,他冷冷地笑著,顯然是很樂意看到這樣的場面,還對阿倫比了個拇指;瑪雅狠狠的盯著阿倫,暗示他該閉嘴了;艾波琳、白露她們也和周圍的人群般,低聲的議論了起來。

反倒是一直低調的魯迪斯很得體的說了一句︰“我覺得未必是克德杰大人,畢竟物有相同,人有類似,剛才那人只是外貌長得有點像克德杰大人罷了……”

當然,魯迪斯這樣說是顧及到冰風家族與疾風家族之間的同盟關系,不過,他應該尚未了解到最新情報︰經過昨夜那場激戰,兩個家族的聯盟已經名存實亡了。

阿倫撇了撇嘴,認真地說︰“我敢肯定剛才那個是克德杰大人,我最認得他那招‘偷天換日’,這樣特殊的武技,我肯定不會認錯的,要是我認錯了,我就腸穿肚爛,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用不用發這麼毒的誓來證明吧……”瑪雅冷冷的看著阿倫,聲音因為太過憤怒而有點變調了。

魯迪斯深沉一笑,說︰“听娜娜小姐這麼說,那真有可能是克德杰閣下了。”

面對瑪雅憤怒的聲音,阿倫自覺是有點過了,他訕然笑道︰“不過啊,擁有相同招式和相同容貌的人,其實在阿蘭斯上面還是有不少的,嘿嘿……那個毒誓當我沒發過好了。”

瑪雅將聲音壓得更低了,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語調,在阿倫耳邊說︰“娜娜小姐,我覺得此刻你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嘴巴閉上!”

“……”


接下來的幾天,自由天堂中的流言漫天飛揚。

關于疾風佣兵團副團長克德杰先生這件丑聞事件,有多個版本在流傳著,譬如說克德杰先生有變態的偷听欲,他最喜歡打扮成神官的模樣來窺探別人的秘密,不過上得山多終遇虎,他竟然敢在神聖的天空聖堂也來這一套,終于在神聖力量下,他暴露出了陰險的真面目……

又譬如說,克德杰原來是一個情根深種的奇男子,為了追求某某貴婦,不惜冒險偽裝成神官,也要借此來接近心中人……那位某某貴婦听到這個傳聞後,立即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輕輕的拍著胸口說好險,但波特是見過那名貴婦的,他有不同的看法︰克德杰大人雖然沒什麼眼光,但應該不會淪落到如此田地,那個中年婦女想男人想瘋了,那消息說不定就是她自己編造出來的……

還有一種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克德杰所代表的疾風佣兵團的野心又要膨脹了,他們企圖染指自由天堂的宗教力量,借此來達到征服自由天堂的目的,這個駭人听聞的流言又引出了不少新的猜想,全部是與疾風家族的丑聞有關的,听得正鎮守在家族大本營的伯列奧團長也為之震怒。

阿蘭斯畢竟平靜太久了,一旦出現這樣一個大丑聞,各地的報紙無大肆宣揚。

而作為當事人的克德杰,事發後,他便以比兔子還要快的速度逃回了疾風家族,然後利用疾風那邊的勢力來抵抗這件丑聞,拿出了數十個他當時並不在場的證明,單單人證就有上百個,來個死不承認,但他們的聲音太小了,群眾普遍認為克德杰此舉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相比起吵吵鬧鬧的民眾,天空聖堂就顯得低調得多了,洛塞夫大主教一句“不再追究此事”,所有的神職人員包括那受害的老神官,便已緘口不再提起這次的事件。

相比起來,疾風家族也並沒有高調多少,除了為了克德杰找了些人證,幾乎沒利用過他們本土的媒體做出任何反擊。

血影武士團的全軍覆沒,再綜合漢弗里、紅巫雪莉等絕世強者的死亡,疾風家族正全力調整著他們的外交政策。

在這段時間里,疾風家族還做出了一個相當重大的決策,克德杰拿著波特寄來的計劃書,與伯列奧整整討論了一天,疾風家族的兩大勢力難得達成一致共識,決定按照阿倫當天給波特的那個建議,在幽冥森林中打通一條走廊,勢必要與傳說中的精靈一族重新建立起商業聯系。

這項影響未來千年阿蘭斯政治經濟形勢的工程,在疾風家族的秘密安排下,開始動工了!


微風吹過湖面,蕩起了輕微的波瀾,一滴水珠從天而降,滴在湖面的正中央,泛起了圈圈漣漪,天空中烏雲漸漸聚集,眼看一場暴風雨又要來臨了。

阿倫垂頭注視著湖面,隨著水珠漸漸頻繁的落下,湖面上的漣漪是越來越多了,他忽然發覺,此刻的環境,很像是阿蘭斯大陸的寫照。

他抬頭看了看深沉的天色,不禁又回想起大半個月前,愛莉婭醒來時與自己一番對話。
第十五節

記得當時愛莉婭虛弱的從床上撐了起來,緊緊地抱著自己,然後嬌軀輕顫,竟低泣了起來。

阿倫當時被嚇了一跳,回摟著愛莉婭不堪一握的縴腰,溫言安慰著,在記憶中,這位名義上的妻子一向古靈精怪,樂觀得很,除了最初相識時談起她當年父母的慘死,她才潸然落淚外,從來她都是笑眯眯的。

“別擔心,愛莉婭,我已經順利通過老師的考核,平安回來了。”阿倫柔聲在她耳邊說。

愛莉婭慢慢平靜下來後,卻沒有恢復往日歡笑的模樣,平日的絕代風華變作了此刻的楚楚動人,阿倫微微感到一陣酸楚,同時也暗感詫異,如果平常單獨相處時,他不叫喚愛莉婭作“老婆”的話,起碼要被她狠狠的又擰又打的,但現在她並沒有蹂躪自己,幸好目光仍和平常一樣的深情。

愛莉婭深深地注視著阿倫,輕聲說︰“老公,我很高興你平安回來,真的很高興……”

阿倫凝視著愛莉婭的雙眼,不禁升起了一絲疑惑,他柔聲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十姐妹,她們…她們沒對你做過什麼事吧?”說到後面,阿倫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有點顫抖了。

愛莉婭終于笑了,雖然笑容仍是十分平淡,她說︰“老公,別擔心,她們沒敢拿我怎麼樣,要不是那時我剛剛听到一件駭人听聞的事,心神太過仿佛,恐怕她們也沒那麼輕易能夠綁架我……”

“哦?”阿倫輕輕松了口氣,同時也發現了愛莉婭困惑的原因所在,他柔聲問,“那到底是什麼事情令你感到困惑了?”

愛莉婭的神色立即沉了下來,她的眉頭慢慢皺在了一塊,沉聲回憶道︰“那天我走去畢農叔叔的書房,本來是準備和他談點事的,但里面傳出了人聲,我才驚疑地停下了腳步,要知道,畢農叔叔的房間一般是不給人輕易進去的。”

她的眼中閃動著疑惑,緩緩的說︰“接著,我听到了一段令我感到十分驚恐的對話……”

阿倫不禁也皺了皺眉,愛莉婭平常可是相當鎮定的,她說感到驚恐,那此事肯定不太尋常了。

愛莉婭將聲音壓得更低了,說︰“阿倫,你還記得博塔斯嗎?”

阿倫點點頭,因為博塔斯和他的軍團都是自己親手滅的,說︰“記得,他是一位粗魯野蠻的先生,估計他現在正在地獄深處中倍受煎熬吧。”

他注視著愛莉婭,思考著她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位殺父仇人。

愛莉婭的眼楮仿佛披上了一層迷霧,顯得深邃且迷離,她沉聲說︰“畢農叔叔和另一個人就提起了這個該死的盜賊,當時我站在書房外,听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博塔斯那件事的調查還是沒有結果嗎?’‘還沒有,不過回頭再看這件事實在是奇怪,有實力干掉博塔斯的人,肯定已經擁有絕世強者的實力,但阿蘭斯的絕世強者當時都在各自的領域中,未曾離開,而且,老一輩的成名人物,大多都知道博塔斯其實是漢弗里的私生子啊,誰這麼大膽敢動他呢……’”

听愛莉婭說到這里,連阿倫也不禁微微張大了嘴巴,博塔斯竟然是劍客漢弗里的私生子,這是一件可以轟動阿蘭斯的丑聞啊!

愛莉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當時我听到這句話,腦海中起碼空白了好一陣,然後緩過氣後,忽然想明白了為何我當年用重金請好幾個大型軍團去剿滅博塔斯他們,都無功而返;而漢弗里在此事上面,為何遲遲都不出來主持公道;星雲守護者舒梅蒂也任由博塔斯在他眼皮底下犯下如此暴行;索賽克那時可以做任何事來討我歡心,但卻不敢去動博塔斯一根毫毛……”

說到後來,愛莉婭的聲音也變得嗚咽了,阿倫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脊,目光漸漸變得深邃,他沉聲問︰“那麼,愛莉婭,你當時沒去質疑畢農吧?”

一個多年來對自己親厚有加的叔叔,竟然在這麼重大的事情上隱瞞自己,換作平常女子,肯定不顧一切沖進書房,在痛苦中發出質疑了。

但愛莉婭畢竟不是普通人,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心神剛剛反應過來,就听到里面說,‘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好,保持聯絡。’我趕緊躲到了附近的一棵樹後,然後我看到,畢農叔叔將一個我所認識的中年男子送了出來,他原來就是卡氏家族的族長,也就是索賽克的父親,布雷克先生……”

愛莉婭嘆了口氣,說︰“于是我便開始思考一些相當重要的問題,畢農叔叔為什麼要在這件事上面隱瞞這個問題,他是怕我失去理智而去找漢弗里算帳呢,還是另有內情,另外,他對博塔斯盜賊軍團被剿滅這件事超出了一般的關心,實在反常,而且還要和布雷克商量……阿倫,我好害怕!”

阿倫溫柔的凝視著面前這位佳人,他明白愛莉婭所害怕的地方,父母雙亡後,一直是畢農照顧她,教育她成長的,假如這位親厚的長者與當年那個事件有牽涉的話,那麼這個打擊對于愛莉婭而言是巨大的。

愛莉婭幽幽地說︰“我想著這些事情,又擔心你安危,心神最仿佛的時候,十姐妹就出現了……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說了。”

她頓了頓,又緩緩地說︰“阿倫,假如我當年父母慘死的幕後主持人是劍客漢弗里,那我該怎麼辦呀……”

劍客漢弗里,曾經是多麼輝煌的一個名字啊,它代表著戰無不勝,它代表著公正和勇敢,它代表著人類武者的一個夢想,不過已是昨夜星辰,燦爛不再了。

阿倫嘆了口氣,苦笑說︰“伯爵大人已經回歸到神的懷抱中去了,就算是他,那他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過,我不太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情……”

阿倫還沒有說下去,愛莉婭已經打斷了他,急聲問︰“什麼,漢弗里死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阿倫只好將西郊水晶礦坑夜晚的事情簡單說了一篇,末了又補充說︰“漢弗里大人死得很英勇,最後是他用生命來拯救我們的,所以,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像是做出那種事情的人……”

愛莉婭再次打斷了阿倫,這件可以轟動整個大陸的事情,她听在耳里,著眼點卻只有一個,她冷冷地說︰“阿倫,光芒和陰影是共存的,任何人都具有兩面,並不能因為他的光輝,而否認掉他的陰影!”

阿倫牽了一下嘴角,無言而對,他已經說出了他的判斷,至于愛莉婭能否接受,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兩人默然了一會,愛莉婭的神色卻更加黯然和疲憊了,她的聲音又恢復了溫柔,輕聲說︰“老公,只要我在自由天堂,每次開放日過後,我都會到天空聖堂里住幾天的,這次也不例外……所以,不能陪你四處去逛自由天堂了。”

阿倫微笑說︰“沒關系,相信洛塞夫大主教能將你照顧好的。”

“老公,謝謝你……”


誰知道愛莉婭這樣一去,就去了大個月也沒有回來,阿倫也沒去打攪她,因為他知道,愛莉婭是一個個性獨立的女孩子,當她希望靜靜思考的時候,並不喜歡有人去打攪的。

阿倫感受著越來越猛烈的風,寒意更甚,雨勢也更大了,湖水上升騰起了一層霧氣,令這個世界看起來更加朦朧了。


克德杰這件丑聞被炒得沸沸揚揚時,查理士作為疾風家族未來的繼承人,家族中出了這樣的事,他也大感面上無光,也沒呆幾天,就推搪身有要事,帶著波特和比茲趕回了疾風家族,以躲避那些令人感到羞辱的傳聞。

對于娜娜小姐這位便宜堂妹,查理士只是拋下了一句︰“親愛的娜娜堂妹,哥哥有要事回去,你留下自由天堂好好游玩啦,我們下個月星雲見!”

阿倫靜靜的看著查理士,表情就像瞻仰著故人的遺容,沉重地說︰“查理士堂兄,那你就安心的去吧!”

“……”

令阿倫感到意外的是,瑪雅也隨著他們回去了。

可見確實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令家族暫時緩下針對鳳雅玲的任務,是血影武士團的全軍覆沒,造成克德杰的失勢,家族中的勢力需要重新調整?還是自己所提出那個驚世駭俗的建議,真給波特提了上去,竟然還得到了執行?

當然,阿倫後來才猜到,疾風很可能已經開始討論是否該發動戰爭了,說不定那些好戰派已經作好了戰前準備,好戰的血液早已經灌進了疾風家族的靈魂中,一旦逮到機會,他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瑪雅臨行前對阿倫叮囑了很多,有點像一位妻子準備告別丈夫的樣子,阿倫並不習慣有人為他擔心,始終是笑嘻嘻的,告訴瑪雅不必掛心,並表示一定繼續執行任務,監視像魯迪斯那樣的危險人物過于接近鳳雅玲 。
第十六節

傳誦克德杰先生丑聞的聲音,竟在沒到十天內,慢慢平息了下來,並非人們諒解了他,而是,更為轟動的消息,一件接一件的傳了出來。

那些消息的源頭究竟出自哪里,已經無人可以知曉了,世人所知道的,就是這些消息,每一件都是那樣的駭人听聞,以至與克德杰先生的丑聞比較起來,他那件事實在不值一提了。

漢弗里伯爵,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擁有劍客之名的絕世強者,已經告別了世人,告別了阿蘭斯,回歸到屬于他的星辰當中!

紅巫雪莉,冰風的守護者,已經香隕,舉國哀悼!

除了這兩位,那份可怕的死亡名單中,還包括雷諾守護者巨人亞特拉克,神龍守護者龍魂樊帝靈,鳳凰城守護者聖女伊琴娃,冰風家族的血影武士團。

每一個名字都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他們代表的都是人類武者的驕傲,代表著各自國家的榮譽,代表著人們的未來和希望,竟然全部宣告死亡了。

這一份死亡名單同時也是人類世界里絕世強者的名單!

幾乎所有的絕世強者都在這個代表黑色的月份中宣告死亡了嗎?開始人們都嗤之以鼻,當作笑話來听,但後來這種輕松的心情慢慢轉變成了彷徨,又從彷徨轉變成了驚恐,因為,並沒有任何一個強者出來澄清這件事,所有的強者都失蹤了嗎?在這個流言滿天飛的時期里,這樣的失蹤就很令人深思了。

這份半真實的死亡名單中,唯一還可以站出的伊琴娃,此刻卻正在閉關為樊帝靈治療那可怕的傷勢。

于是,這些消息就如同一顆巨大的炸彈,在阿蘭斯的人類世界中爆炸開了,幾乎每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代表他們信心所在的守護者竟然全部失蹤了,是否真有可能像是傳言那樣,他們全部宣告死亡了呢……

自由天堂是一個強調民主和自由的領域,天堂長老會經過討論,他們首先公開了他們精神領袖漢弗里伯爵的死亡,並舉行了盛大的悼念儀式,當時整個天空聖堂四周圍滿了悲傷的人們,他們久久不肯離去,直到深夜時分,在天堂保衛廳衛士的勸慰下,人們才漸漸散去,他們留下的白色花朵,足夠能天空聖堂外圍圍起一堵高高厚厚的白色圍牆。

不過遺憾的是,舉辦方竟連伯爵大人的遺體也無法找出來供人瞻仰。

在自由天堂中,所有人都自覺的在右臂纏上了黑布,默默悼念著這位守護了他們三百年的偉人,平常熱鬧非凡的藍天大道都失去了往日的朝氣,失去了喧鬧的人聲,每個人都顯得死氣沉沉,無精打采,仿佛連樹上的鳥兒都失去了生氣,停止了歌唱。

接下來沒幾天,冰風家族也公布了紅巫雪莉的死亡,那是另一個大型悼念儀式,同樣的悲哀情緒,在冰風首都默默進行著。

相比起以上兩大勢力的坦誠,那份對自己國土的守護者的尊重,疾風家族就顯得卑劣多了,他們並沒有為血影武士團舉行任何悼念儀式,甚至連豐碑也沒豎起一塊,盡顯流氓佣兵團本色,打死也不承認血影武士團的集體死亡,因為血影武士團從未在公開場合露個臉,人們也無法去質疑疾風家族些什麼。

為了證實己方勢力的頂梁柱依舊存在,疾風家族還不惜發表官方聲明,不過發言人是不久前的丑聞主角克德杰,那份官方文件就實在顯得沒什麼說服力了。

這順帶影響了神龍帝國和鳳凰城的官方發言的質量,這兩個勢力也宣稱樊帝靈和伊琴娃並未死亡,他們十分健康的生活著,不過是為了研究某份太古文件,以至一直閉關無法公開露臉而已,但因為克德杰的發言在前,這兩大勢力官方文件的真實性听在人們耳里,也大打折扣了。

不過自發性的悼念行動竟然在神龍和鳳凰城的國土內默默展開了,這兩大勢力的高層十分震怒,畢竟樊帝靈和伊琴娃是確實健在的,他們出動武力去進行真壓,才將這些無意義的民眾行為給壓了下去。

但無論如何,此時阿蘭斯大陸上的人類世界,完全沉浸于一片悲哀氣息當中,恐慌心理變作了傳染病,慢慢在人群中傳染開了,甚至有人開始囤積大米、小麥、鹽等生活必需品,雖然在各大勢力的極力真壓下,並沒有任何商號參與,但在民間,各種生活必需品已經在無聲無息中開始漲價了。

阿蘭斯的人類世界中,人群心理的脆弱程度,終于到達了千年來的最高點,守護者一直是他們心目中精神和信仰的支柱,忽然失去了這根支柱,每一個人的心底都因為若然有失而感到彷徨和驚慌。

在這段時間里,魯迪斯也離開了他們這個旅行團,趕回去參加雪莉大人的追悼儀式。

因為他表現出來的悲傷是那麼的令人心神顫動,鳳雅玲在他臨行前的兩天,與他親近了不少,阿倫也沒有執意去阻攔,畢竟這麼哀傷的神態出現在魯迪斯那張堅強的臉上,無論其中到底有幾分真實性,但看起來還是令人感到分外神傷的。

緊接著,鳳雅玲、白露和貝里安,都被各自的皇庭召喚回國,看來近日驚人的消息太多,這兩個勢力的皇庭需要開會來討論消化這些消息。

白露的神情顯得有點陰霾,仿佛也感覺到了那不明朗的未來,鳳雅玲始終保持著鎮定,微笑與阿倫、艾波琳她們祝福告別。

貝里安先生顯然不希望這麼快就與娜娜小姐告別的,直到鳳雅玲勸慰他說,下個月便可在星雲再會了,貝里安先生才肯與娜娜小姐依依惜別,不過他對于娜娜小姐死也不肯贈他臨別一吻,他眼楮中的哀怨是可以把世間上最堅硬的魔石給融化掉的。

這個時期中,整個阿蘭斯呈現出一副風雨欲來的凋零景象,民間中的邪惡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關于強者們是如何死亡的猜想,在無盡的悲痛過後,開始慢慢流傳開了,他們死亡的版本有許多個,但都離不開兩個關鍵詞,那就是“西郊水晶礦坑”和“狂風藍雪雲”。

至于眾強者為何會突然齊集于西郊水晶礦坑,人們的說法有很多種,一批屬于太古的財富,數之不盡的金銀財寶,大量的武術秘籍……當然,其中也有人提過是新能源方案,但對于人們來說,它的可信度還遠不如以上幾項來得高。

他們的死亡過程,版本就更多,甚至還有些人格並不那麼高尚的吟游詩人根據自己的想象,編造出大量的情節,繪聲繪色的描繪出漢弗里是如何與樊帝靈對決,聖女伊琴娃是如何抱著紅巫雪莉倒在地上,然後像兩個瘋婆子那樣滾來滾去、互相嘶咬,亞特拉克又是怎樣和血影武士團同歸于盡,等等,借此騙到了不少的銀幣、掌聲和眼淚。

傳聞就像真實被謊言強暴後所誕下畸形兒,下一個版本會根據上一個版本進行增減,增加夸張度,減少真實性,無論如何,傳聞離真相是越來越遠了。

但眾強者都不是傻瓜,他們為什麼會跑到同一個地方自相互殺呢?人們需要一只幕後的黑手,狂風藍雪雲很榮幸的擔當起了這個角色,他在這個故事中徹底的扮演著一個邪惡的角色,他很優雅的坐在某個黑暗角落中,穿著一套名貴的貴族服裝,喝著最昂貴的紅酒,然後編織出一個又一個陰謀,讓處于光明中的眾強者自相殘殺,拼盡最後一滴鮮血。

“讓神狠狠的懲罰這個惡魔吧!”每次說起這位邪惡的藍雪雲先生時,吟游詩人們都會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幾個字。

然後,他就會得到人們如雷般的附和聲。

當年那對少年英雄組合“狂風怒浪”,怒浪今天身處何方已不得而知,但狂風先生又一次出現在了傳說中,並且擔當起一個最不光彩的角色,“狂風怒浪”曾經擁有的光輝故事早已被人們忘得一干二淨,人們只知道狂風是一個最可恥的惡魔,就是他用最骯髒最可恥的陰謀詭計,將偉大的絕世強者們、人們的精神支柱給一一摧毀的。

阿倫每次听到這樣的傳聞都苦笑不已,他絲毫也不懷疑,假如他恢復成藍雪雲的模樣走在藍天大道,被隨便一個路人認出來的話,成千上萬的市民將會化成憤怒的洪流,一涌而上將他吞噬掉。

但他也感到很奇怪,知道他參與這件事的人,還活著的人並不多,到底是誰最先將他加進這個故事中,克德杰?黑斯克?還是那個始終沒有顯出真身的獸人間諜……

從流言開始,並發展至今,就像有一條看不清楚的細線在暗中默默引導著。

知道部分真相,離真相最為接近的幾個人,始終緘口不言。
第十七節

因為卡氏家族在這次新能源事件中,他們本來扮演的是一個反面角色,得到新能源,並將這個新能源壟斷,成為大陸上最有勢力的家族,對于現在卡氏家族正處于危機的時候,索賽克並沒有對此事多透露片言只字,況且,他也沒有在恩師漢弗里的死亡陰影中走出。

克德杰和波特也沒有說,疾風家族當年就在疾風平原正處于一片混亂的狀態下,亂中取勝,從而取得疾風平原的絕對領導地位的,現在阿蘭斯大陸開始進入混亂狀態中,他們恨不得更亂一點,只會繼續編造出更夸張更不真實的版本傳進民間。

繆諾琳是最希望為阿倫平反的人,但礙于她目前的身份,她只能利用手中可以利用的資源,將比較真實的版本傳到民間去,無奈藍雪雲的惡名已經深入民心,這些善良狂風版、正義狂風版迅速被大潮淹沒,被人扔到一邊去。那些得到了繆諾琳好處,大肆將真相宣揚出去的吟游詩人,全部遭到了悲慘的待遇,人們都將他們當成了惡魔的走狗,將他們圍毆和凌辱,運氣最不好那位還被人活活打斷了一條腿……

反正參與那件事的大多數人都出于各自的考慮,為了各自國家、家族的政治經濟利益,並沒有將這個事件的真相給說出來,雖然藍雪雲也算是他們的半個救命恩人,但在家族利益的面前,這點恩情還是遠遠不夠的,況且人們悲傷的情緒也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那麼,狂風藍雪雲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對于此,還有一個家族馬上也作出了回應,那就是塞木家族,他們宣布廢除狂風藍雪雲未來家主的地位,解除與藍雪雲的一切關系等多項聲明,阿倫心里也沒去責怪他們,畢竟,藍雪雲現在的負面影響實在太大了,大到連塞木這個規模的家族也無法承擔的。


回想起這大半個月來所發生的一切,阿倫看著煙雨朦朧的湖水,神情更為落寞了。

“娜娜,你正在想什麼呀?完全出神了!”他身後的艾波琳挽上了阿倫的脖子,在他耳邊問。

“沒什麼,在看雨而已。”

“喂,小琳琳,你不要和她這麼親熱啊……”扎斯町在一旁抗議。

艾波琳回頭瞪了扎斯町一眼,不滿地說︰“娜娜是女孩呀,親熱有什麼要緊的?況且,也輪不到你管吧!”

扎斯町抓了抓頭皮,訕笑說︰“反正我看到你和她太過親熱,就是感到不舒服!”

“扎斯町,為何你總是這麼白痴……”

“……”

阿倫微笑回頭,看了看這兩個整天總是吵個不停的家伙,他們這個星雲旅行團,現在就剩下自己和他們兩個了,不過也與他們的出身有關,影月部落身處南部邊遠地區,與世無爭,極少介入阿蘭斯大陸的爭斗,最近這一則則無比震撼的消息,對于影月部落的人們來說,事不關己,也是听過就算了。

尼爾森和一眾保鏢正坐這個听雨亭的另一個角落,他在這大半個月里,代表塞木家族來招待他們,就算在流言滿天飛的時期里,也始終盡忠職守。

今天,他們前來參觀的是一所軍事學院,一年一度的軍事節正在這里舉行,不過因為漢弗里伯爵這顆巨星的隕落,今年這個慶典比往年冷清了許多。

阿倫這一行人尚未到達會場就遇上了暴雨,在艾波琳的提議下,便暫時在這個听雨亭里避雨了。

遠處出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穿著雨衣的男子,胳膊下還夾著一大捆傘,直直跑到亭子中,向尼爾森報告說︰“尼爾森先生,雨傘已經拿來了。”

尼爾森不滿地哼了一聲,顯然對面前這位手下的工作效率不滿,他瞪了那人一眼,威嚴的問︰“會場內的活動開始了嗎?”

那位隨從誠惶誠恐的回答︰“先生,已經開始了!”

尼爾森點了點頭,將臉轉回向阿倫他們那邊,又回復成了友好中帶著謙卑的模樣,溫言說︰“娜娜小姐,那些活動前的講話已經結束了,我們現在是繼續在這里觀雨呢,還是進入會場去看看那些活動?”

他關注地看著娜娜小姐的臉色,這位娜娜小姐喜怒無常,友好時能讓你如沐春風,心情不好時就會故意制造出不少尷尬場面,那樣的尷尬,令尼爾森臉皮這樣厚的人也恨不得穿進地里面去,她比那個神經兮兮的扎斯町還要難應付。

阿倫的目光漸漸從湖水中收回,慢慢轉向尼爾森,微微一笑,點頭說︰“去看看也好。”

尼爾森頓時松了口氣,這位娜娜小姐近幾天明顯心情不好,幸好這次並沒有刁難自己,立即向各個保鏢揮一揮手,那些保鏢們一人拿過一把大傘,同時在亭外打開,頓時造成了亭外那一片空間暫時停雨的假象。

“喂,尼爾森,我發覺你沒將我當成是你的貴賓呀,什麼事都不問我意見的?”扎斯町看到阿倫和艾波琳牽手出亭,看也沒看自己一眼,忍不住抗議說。

尼爾森只好低聲下氣地說︰“扎斯町先生,請和我們一起去看看會場活動吧!”

“扎斯町,你不去的話,可以繼續留在這里避雨的!”艾波琳沒好氣的插嘴。

“當然去,在這里快悶死了!順便告訴你們,會場里面那些所謂的軍事天才,恐怕還沒有一個有我一半厲害……”

“……”


軍事學院的宴會廳,是天空之城最大的宴會廳之一,在今天理所當然成為了軍事節的會場中心。

可容納超過三萬人的會場,今天只有大約一萬人左右到場,而且全部是阿蘭斯大陸上的上層人物,畢竟,軍隊是屬于國家的,所以軍事節也只是上層社會的節日。

有超過一半的人是來自自由天堂的,他們的右臂上還纏著黑紗,提醒著人們,不久前自由天堂的上空,隕落過一顆巨星。

外圍陳列的都是一些當代比較精良的兵器,及其介紹各大鍛造廠的主要產品,內圍一點的地方介紹的是人類大大小小的著名戰役,千年前的亡靈戰爭和獸人戰爭,便成了這個區域的主流,關于它們的戰例分析,也不知有多少專家寫過相關的評論。

會場中並不算嘈雜,人們都在低聲交談議論,很少人是高談闊論的,所以扎斯町這個大嗓門走到哪里,人們都為之側目。

“不是吧,這把弓也能稱為極品?”

“扎斯町先生,這可是我們天空之城著名的兵器大師打造的……”

“什麼,還是大師打造的!你看這材料,何其普通,弓上還蝕刻出這麼多花俏的圖案,無聊且不實用,弓弦兩端還瓖著兩顆紅寶石?天啊,你知道嗎,如果在黑夜中潛行,這兩顆寶石發出的光芒就會立即暴露出自己的準確位置給敵人知道……這是件多麼失敗的產品,還好意思擺出來給人學習觀摩。”

“扎斯町先生,就算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都請你不要這麼大聲好嗎?大家都在瞪著我們呢……”

“扎斯町,你給我小聲點,你看,你都快把尼爾森先生給弄哭了。”

“……”

“邊防戰役?胡說八道!我們影月部落和雷諾帝國什麼時候打過這場仗了,尼爾森你去把這里的負責人員叫來,我要他馬上把這塊展覽牌拆掉!”

“扎斯町,你給我看清楚日期了,那是一千六百年前的事了,你真確定沒發生過這場戰役?”

“這個嘛……好吧,尼爾森先生,你不用去叫負責人員了。”

“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去……”尼爾森喃喃回應。

“什麼?”

“沒,沒什麼。”

因為有扎斯町的存在,阿倫的臉上也慢慢爬上了笑容,陰霾的心情也被他驅散了不少,隨著腳步的移動,他們走進了會場的核心位置,那里圍滿了人群,也不知正在觀看什麼。

阿倫左右四顧,終于發現了一塊介紹牌,上面寫著“仿真戰棋”,他心中一動,莫非是那個玩意……


眾人擠進人群,往里看去,一張異常寬大的桌子上,布有一層結界在外面,結界中是一大片精致且復雜的模型,有山,有水,有峽谷,也有平原。

只有在細看之下,才發覺並不是這麼一回事,里面的山水平原都逼真無比,簡直就像真的一樣,只是比例上與實際相差許多,里面還有特殊塑膠做成的士兵,正列隊在其中穿插行走。

這里竟像星雲里大競技場那樣,用魔石的能源模擬出一個戰場來,讓下戰棋的雙方進行對決。

那異常寬大的桌子兩邊各坐著一人,看來正是對決中的選手,他們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那個微型戰場,不斷從面前拿起各色旗幟,飛速舞動,指揮著戰場中的塑膠士兵該如何列陣戰斗。

看到連扎斯町也瞪大了眼楮,顯然被溝起了興趣,尼爾森立即解釋說︰“扎斯町先生,這種彷真戰棋現在正逐漸在阿蘭斯大陸中流行,但玩這個游戲所要付出的費用是相當昂貴的,因為模擬出這樣的戰場和士兵,是需要魔石的能源才能做到,它是根據太古時代的各式戰棋和多項失傳了技術做出來的,真實性十分強,但操作方式卻相當復雜,常人要想弄懂它起碼要半個月的時間,但因為它很能代表一個人的軍事素養和對軍隊的指揮水平,所以天空軍事學院已經決定這項技術導入教育,成為學員能否畢業的重點考題……”

後面尼爾森到底說什麼,阿倫已經听不清了,他的視覺漸漸朦朧,仿佛又回到了飛龍沙漠那個可怕的地方中。
第十八節

眼前這款彷真戰棋,他是最熟悉不過了,當年,他的老師仁者東帝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抓他來下幾盤。

在東帝天的那個私人小綠洲中,專門有一個房間是放置這項太古技術的,他絲毫也沒有吝嗇魔石能源,只要他想要,大量的魔石就能從地下挖掘出來,因為,飛龍沙漠正是盛產魔石的地方之一。

剛開始阿倫與他對陣的時候,幾乎被東帝天殺個片甲不留,因為東帝天作為神龍帝國的守護者時,曾駐守過暴風要塞超過五十年之多,在潘多拉平原上,在暴風要塞下,與獸人發生過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當年阿倫這個小毛孩哪里是他的對手?

于是,東帝天便吩咐阿倫到另一個房間中去溫習兵書,那個房間里不但有太古時代的著名兵法,也有近千年來寂靜時代名家的著作,而且還有東帝天親自手寫的用兵心得。

但阿倫那時已經在白天的鍛煉中累得半死了,往往就在那個房間看幾頁書就睡過去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東帝天也沒有責罰他,只是以後每次與阿倫下彷真戰棋,只要阿倫一輸,就馬上將阿倫送去和一只凶猛的火系魔獸親熱,阿倫慢慢也學聰明了,為了不再被魔獸蹂躪,他開始拼命的鑽研那些兵法書籍,也從開始的沉悶慢慢演變成了興趣。

但東帝天是當年的兵法大家,而且每次對決都毫不留情,阿倫與他下了整整一年,雖然已經輸得沒這麼慘了,但仍舊是一盤也沒有贏過,隨著武技的成長,每次等他輸完以後,東帝天為他安排的魔獸也越來越強大。

為了不再被魔獸殷勤侍侯,阿倫鑽研得更為艱苦了,將東帝天豐富的兵法藏書全部看完後,還看些數學、哲學、天文方面的書來旁補,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厚著臉皮去問那個冷冰冰的對手。

又過了半年,阿倫仍舊是輸個不停,雖然雙方最後的兵力已經越來越接近,但阿倫每次總是差這麼一點點,不過東帝天也開始向阿倫講解他每一次失敗的原因。

終于有一天,阿倫明白到不能再倚賴傳統的兵法,不然他永遠都勝不了東帝天,沒有人比這家伙更熟兵書了,于是,他開始另闢途徑,天馬行空的在戰場上亂來,明明該退兵的時候他沖鋒,明明該走水路的時候他就走陸路。

開始的幾天,他又回到了兩年前剛開始對決的狀態,被東帝天殺個片甲不留,但過了一段時間,阿倫慢慢從亂中摸出了一套屬于自己的秩序,輸的兵力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東帝天已經不能像以前般算無遺策的掌握到自己兵力的動向了。

終于在第三年快要來到的時候,他以一種極不光彩的誘敵伏擊戰術戰勝了東帝天,雖然那場游戲他最後只剩下幾個小兵,但阿倫仍高興得狂叫了起來,興奮得在那小綠洲中狂奔了幾圈。

東帝天看著最後的戰局呆了一會,便親自下廚為阿倫做了一頓豐盛的晚宴。

自從那次以後,兩人這種游戲式的軍事對決也從過去的半個月來一次,頻密到十天來一次,雖然阿倫還是輸多贏少,但在戰場上已經和東帝天有來有往了。

到了第三年末,兩人幾乎能平分秋色,勝負各半了,那時東帝天冷冷的說了一句︰“阿倫,如果你現在到人類世界去,我保證會有很多國家為你敞開大門,請你當大將軍!”

其實,兩人的戰術都十分靈活多變,極盡詭異之道,但每次到了關鍵時候,阿倫總能比東帝天做得更狠更絕,所以到阿倫快要離開飛龍沙漠時,他已經是贏多輸少了。

“老師,你在過去已經說我能當大將軍了,那麼現在,我大概能當元帥了吧?”

不過這時的東帝天,已經不再作出任何評價了。


時光仿如流水,不為任何人前進,也不為任何人停留,轉眼間,又是三年過去了。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心中一陣神傷,眼前的景象也從朦朧中慢慢變回清晰,尼爾森顯然是此道中的愛好者,他仍在孜孜不倦地向扎斯町解釋著︰“旗幟其實就是一種感應器,使用紅旗就是代表左翼軍隊的總進攻,綠旗就是右翼……”

扎斯町卻是死死的盯著那戰場,也不知他有沒有听到尼爾森的聲音。

那模擬的戰場上,藍方的主力已經被紅方堵死在一個峽谷中,其余的兵力拼命的進攻紅方的右翼,企圖突圍,但紅方不為所動,一步一步蠶食對方的主力,只由得部分兵力在外圍右翼與對方企圖突進來的部隊慢慢耗著。

阿倫明白藍方已經輸了,投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場上那名藍方的指揮官已經是滿頭大汗,而紅方的指揮官仍是氣定神閑,兩人都穿著整齊的軍裝,看樣子,紅方那位是自由天堂的高級軍官,而藍方那位是冰風家族的一個皇族成員。

“我輸了!”藍方指揮官頹然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旗幟,緩緩站了起來。

“承讓了!”紅方指揮官謙和一笑,站起來與對方相互鞠躬。

主持人簡略的對雙方的戰術描述了一番後,又對眾人說︰“這場彷真戰棋由保羅將軍勝出,誰還有興趣來玩一場呢?”

“我!”話音未落,扎斯町的大嗓門已經響起。

艾波琳趕緊拉拉扎斯町的衣袖,急道︰“你這笨蛋,連旗幟怎麼揮都搞不清楚,你玩什麼呀……”

主持人看向了扎斯町,點頭微笑說︰“那麼,就請這位先生就位吧。”

“不要怕,我是天才,我可以很快就將如何揮舞旗幟的要訣給掌握!”扎斯町自信滿滿的就往那個座位走去。

艾波琳趕緊向尼爾森說︰“尼爾森先生,你快去幫助扎斯町揮旗吧,不然他就要出丑了……”

“這個……”尼爾森恨不得這個白痴出丑。

艾波琳又說︰“扎斯町雖然很多方面很笨,但軍事方面挺有才華的,有人幫他揮旗的話,應該不會輸得很慘的……”

“這個……”尼爾森心想,鬼才相信那個白痴懂軍事,我跟著他出去,那我豈不是要跟著他出丑了嗎?

正當尼爾森想著如何推搪的時候,一旁的阿倫淡淡的微笑說︰“我幫他揮旗好了,我也懂一點!”

“謝謝你了,娜娜……不過,真的沒問題吧!”艾波琳心中暗想,娜娜從頭到尾都是心神仿佛的,她真懂這麼復雜的軍事操作嗎?

“沒問題!”阿倫回頭爽朗一笑,又擺了擺手,就往扎斯町的位置走去。


此刻主持人正向扎斯町介紹著基本規則︰“座位周邊幾尺有一條細小的金屬線,只要在金屬線中,就只看清己方的兵馬,對方的兵馬是要遭遇時才能看到的……”

而扎斯町正看著面前那由上至下,密密麻麻的各色旗幟,不禁有點發傻了,在這個位置看,明顯要比在觀眾席上看來要復雜啊。

阿倫正好在這個時候走到他身邊,微笑說︰“扎斯町,你在我耳邊說戰術,我幫你揮旗好了!”

扎斯町大喜,臉上卻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說︰“唉,娜娜你也要來一起玩啊,看在是你的份上,那就讓你一起玩好了。”

主持人一听是兩人上陣,不禁皺了皺眉,重申道︰“那請這位先生在游戲過程中不要移出金屬線外,不然就當是作弊處理了。”

“我知道,走出金屬線外就變成觀眾視角,能看清雙方兵力,金屬線內就只能看到己方兵力嘛,我知道了……”

對面那位保羅將軍看著對手從一個變成兩個,不禁笑了,一個是明顯沒玩過彷真戰棋的男子,或許會有一定的軍事常識,但應該高不到哪里去,而另一個是嬌滴滴的女孩子,那是肯定沒什麼軍事才能的了,這是多麼奇怪有趣的組合啊……

他笑道︰“這樣好了,以什麼地形作戰,我該選取什麼兵種,全由你來決定好了。”

扎斯町看到對方輕蔑的笑容,不禁激起了怒氣,冷哼道︰“你選什麼兵種我管不著,地形就隨便好了。”

保羅冷冷一笑,眼中不屑之意更甚了。

主持人見氣氛有點僵,忙圓場說︰“那麼我看這樣吧,地形就隨機產生,保羅將軍讓對方一萬兵力好了。”

他不這樣說也就罷了,一听讓兵力,連阿倫也激起了傲氣︰這不是明擺著看不起我們!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回答︰“一個兵也不用你讓!”

主持人為之苦笑,只好說︰“地形準備產生,雙方各有五萬精兵,請各自選取兵種!”

扎斯町馬上大聲說︰“三萬五千弓兵,五千輕騎兵……”

“閉嘴,笨蛋!”阿倫低聲說,“選取什麼兵種用台面下的旗幟選的,用不著這麼大聲告訴對方……還有,你要這麼多弓兵干什麼呀!”

“哦,那麼我就選……”扎斯町倒不敢與這位旗手的駁嘴,忙湊到阿倫低聲說話。

如無意外,這應該是一對活寶啊!觀眾席上的將軍們、貴族們的臉上都有了笑意,這場模擬戰就當笑話來看吧!

尼爾森恨不得挖過洞鑽進去,真沒想到招待貴賓的任務是這麼艱巨的,他耳朵幾乎已經可以听到等會這兩個家伙慘敗後,人們無情的嘲笑聲了。

倒是艾波琳挽起了衣袖,探前了脖子,一副恨不得要喊加油的模樣。

阿倫將所有觀眾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從容一笑。

那張異常寬大的桌子上,結界已經開始慢慢形成,里面的具體地形也漸漸呈現在人們眼前。

扎斯町沉聲在阿倫耳邊說︰“娜娜,听我號令,你要相信,我是個百分百天才!”

“知道了!快點告訴我如何設置你的兵力,”阿倫沒好氣,“……什麼,放那邊,那是對方的地盤,一開始只能放規定範圍內。”

“啊,這麼不科學啊,那麼就……”

站在兩人身邊的主持人真有點苦笑不得,問清楚兩人名字後,便決定走開幾步,不再受他們的對話干擾,口中發令︰“紅方是自由天堂的保羅將軍,藍方是影月部落的扎斯町先生與疾風家族的隆.娜娜小姐的聯軍,雙方的對決,現在開始!”

這是一片冰雪之地,盡管是在模擬狀態下產生出了的,但看上去卻真實感十足,冰清玉潔,如同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般,戰場中心地帶是連綿的雪山,似銀鑄的屏風,佇立于雙方之間,雪山下面的不同位置,開出了兩條狹窄的通道,是雙方士兵不用爬雪山而可以迅速到達對方地盤的捷徑。

紅方的地盤主要是密集的松林,此時也全部批上了白色衣裝,松林中與松林外分別有一個小村莊,而藍方的地盤上主要是幾個結了冰的大湖,地形咋看雖不如紅方有利,但卻比對方多了一個村莊。

扎斯町看著那些彷真的塑膠戰士全部穿著厚厚的藍色軍棉襖,異常逼真的在自己面前列隊時,不禁感嘆道︰“真實感十足的呀……”

對面的保羅將軍保持著輕視的微笑,已經開始飛速舞動各式旗幟了,阿倫不禁低罵︰“扎斯町你這個笨蛋,快點下命令呀!”

“好,左翼弓箭部隊推進至大雪山下的村莊,中翼輕騎兵部隊到雪山左邊通道前侯命,後方重甲騎兵緊隨其後,長槍兵隊伍往後方的村莊中準備好糧食,運輸隊伍跟隨重甲騎兵前進……”扎斯町不再感嘆,馬上開始迅速下達各式命令。

阿倫迅速拿起各式旗幟,舞動了起來,同時心中暗暗點頭,扎斯町果然不是軍事外行,有板有眼的,而且,他的戰術也不像傳統戰術般古板,靈活中帶著不少創意。

基本上,扎斯町的戰略是在一條雪山通道外布置好伏擊,利用那條通道後方的村莊來供應糧食,而另一條通道只派出兩千輕騎兵、兩千重騎兵去巡守,一旦發現對方主力是從這條通道進入,便立即撤退報信

扎斯町欺的就是那位保羅將軍正處于輕視己方的狀態下,一旦他貿然攻來,只要撞正自己所埋伏的通道,那他勢必將全軍覆沒于此。

保羅將軍顯然也沒想多和對面那對活寶多耗,兵分兩路,分別埋伏在兩個通道外,守了一會,卻不見有任何動靜,他暗自猜量,他們並沒有從通道中沖殺過來,有三種可能,第一、這兩個家伙連指揮旗幟都不知如何揮舞,結果軍隊只在原地周邊徘徊;第二、他們正和我一樣,將軍隊埋伏在對面,等我沖殺過去就伏擊我;第三、他們企圖翻過雪山,繞到我隊伍後面突擊我……

想到最後那種可能,他不禁又笑了,這樣猜想的話,未免也太過高估他們了吧,況且,爬過這樣的雪山,山路難行,將會耗費掉他們大量兵力的。

那麼,只剩下第一、第二種可能了。

他輕蔑一笑,旗幟揮舞,兩條通道外的輕騎兵同時分出三百人,往那狹窄的通道外探去。

場外的觀眾慢慢收起了原本輕視的笑意,因為扎斯町的排兵布陣,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外行人啊,不過,他的其中一項命令也未免太過大膽了,竟然讓所有的弓箭兵和步兵攀爬到雪山上。

他們卻不知扎斯町正在阿倫耳邊低吼︰“娜娜你這個笨蛋,我什麼時候要讓那些隊伍上山了,那對兵力人員損耗相當大的,笨蛋……”

阿倫親切的微笑回答︰“旗子揮錯了嘛,哎呀,又揮錯了……”

藍方那些弓兵步兵正在爬山的時候,保羅兩條通道的輕騎兵都已經探了過來,扎斯町一旦看清楚敵人人數後,趕緊下令說︰“那些是偵察兵,兩邊都全部殲滅,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方主力到底是哪邊。”

阿倫卻微笑搖頭,心中暗自回答︰殲滅一邊就夠了,把另一邊放進來。
第八集

第一節

一個來自影月部落的莽漢和一個艷麗的年輕女子聯手,去挑戰自由天堂著名的年輕將領——天堂騎士團的副團長保羅,這麼特別的對決吸引到了越來越多的觀眾,彷真戰棋這個活動區域的四周站滿了密密麻麻的貴族。

阿倫手中的旗幟飛舞得更快了,本來正準備接受羞辱洗禮的尼爾森也抬起了頭,瞪大了眼楮盯著戰局,藍方部隊的布陣排列方式實在不像是個外行人,而且戰術大膽新奇。

他慢慢又將目光轉向了阿倫和扎斯町,一個是滿臉不在乎,並掛著玩世不恭的微笑,而另一個就手舞足蹈,同時又喃喃不休,無論是哪一個,都不像是會指揮軍隊的人啊……

這時,扎斯町正在阿倫耳邊飛速的布置著戰術︰“既然弓兵與步兵已經開始攀爬雪山了,那就將錯就錯吧,對,就是這樣,分成兩邊爬上,佔據高點的戰略位置,什麼,娜娜你這笨蛋,我叫你將兩邊前來探路的偵探兵全部殲滅,你竟然只滅一邊,天啊,你這笨蛋,還是滅那一邊,你這個超級笨蛋……”

阿倫仍是一臉笑呵呵的天真無邪模樣,他將主力埋伏點的兵力迅速往兩邊散開,躲進雪山下兩邊的叢林中,任由那三百偵探兵從通道中探出,而另一邊的兩千輕騎兵、兩千重騎兵就如狼似虎的沖向了敵人,制造出己方的主力就是埋伏在此的假象。

扎斯町看著戰局的變化,眼楮閃過亮光,低笑道︰“既然都這樣了,那我們就繼續將錯就錯吧……”

保羅將軍輕蔑一笑,對手果然是個外行人,哪有埋伏像他那樣的,竟用騎兵來耗我的騎兵,那這三百騎就送你好了,他指揮著守在那邊通道的兵力迅速往另一邊總集合,準備從這個他眼中的“真空通道”來進入對方腹地,同時,得以順利通過的輕騎兵們,馬上前進向他認為是埋伏著重兵的通道那個方向,去偵察對方的布陣排列。

保羅的輕敵令他犯下了嚴重的錯誤,偵探兵並沒有仔細搜索通道外四周便迅速往另一個通道馳去,他期望速戰速決的心情埋下了他失敗的種子。

這時,藍方的兩萬弓兵步兵已爬上雪山上,雖然其過程耗費了超過五分之一的兵力,但阿倫竟然繼續指揮最後一萬步兵開始攀登雪山,而雪山上的士兵們,他又再次分出大半,繼續挺進,往對方的領域爬去。

四周的觀眾都看到了一幅奇異的畫面,雪山上的邊緣全是藍方軍隊的身影,正緩慢的向對面推進,而紅方的軍隊也在同一條通道外集合完畢,開始有序的進入到通道中,雙方的主要兵力其實已經在同一條直線上重疊了,但誰也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扎斯町又再次開始在阿倫耳邊低吼了︰“娜娜你這個笨蛋,又揮錯旗子了?山上的士兵埋伏在要點就可以了,你還推進個屁,天啊,你還要繼續讓另外的一萬兵力爬山,快點停下來啊……”

阿倫好整以暇的低叫著︰“哎呀呀,搞錯了,正在調整,正在調整嘛,你別急,越催我越亂的,不好,又搞錯了……”

“你這白痴,都錯成這樣了,繼續錯下去,放過來那三百騎已經走遠了,剩余的兵力恢復埋伏陣列,既然都爬到那里了,繼續往前爬,繞到敵方後面去……”

這時,紅色的人流已經緩緩的流進了長長的通道中,保羅因為輕視對手,竟然連安排少部分兵力在通道後面殿後的心情都欠奉,于是,那接近一萬人的藍軍順利攀爬過了雪山,在紅軍原來的埋伏點列好陣勢,嚴陣以待,而通道上面兩邊雪山的戰略要點上,也全站滿了藍色服裝的軍隊。

這時的形勢,藍軍已經將長長的通道兩邊封住,同時上方也全是自己的軍隊,完全形成了關門打狗的架勢。

阿倫冷冷一笑,保羅實在太多輕敵,他後備的幾套方案,竟然沒一套有機會用上。

扎斯町也愉快的笑了,他從自己兵力視覺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所有紅色的軍隊都在這條通道中,他忍不住低笑道︰“哈哈,錯得好,錯得好啊!”

不少圍觀者都皺起了眉,保羅將軍這盤戰棋下得實在太過輕敵了,而身在局中的保羅卻毫無知情,仍保持著輕蔑的笑容,緩緩將軍隊推進,同時,另一隊偵探兵也已經遭遇到那虛晃在外圍的四千騎兵,保羅也不應戰,指揮那三百偵探往對方腹地逃跑,心想對方的外圍也是布置騎兵,什麼古怪的陣勢嘛,真是個外行人,有意思的是,他們竟然用大隊人馬來追我三百騎了。

正當他暗自好笑的時候,驚變已經開始了,通道上方露出了無數藍方軍隊的身影,緊接著,數之不盡的巨石與弓箭已從上方疾射而來,自己的兵馬數目開始飛速下降。

保羅不禁大驚,他們是什麼時候跑到上面去的,真是個瘋子啊,上面起碼有兩萬兵馬,他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可是要犧牲掉很多人馬的……

他臉上輕蔑的神情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凝重與彷徨,汗珠慢慢從他額上滲出,皺緊的眉頭預示著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失敗,輸給他所認為的外行人,所輕蔑的對象,那是何等的一種恥辱啊……

幸好戰棋中的士兵思想里並沒有恐懼這兩個字,所以隊伍中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卻無絲毫驚慌,仍是忠實的執行著命令,繼續往前邁進,不過在保羅的旗幟指揮下,他們已經大大加快行進的步伐了。

保羅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喉嚨的干澀,同時他也安慰自己,他們將這麼多軍隊攀爬到雪上,肯定也是死傷慘重的,只要軍隊的一半人能穿過這條死亡通道,那麼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結果,他隊伍中的先行部隊快要順利沖出通道外時,又一次驚變發生了,大隊的重騎兵從眼前出現了,以高速向己方隊伍沖殺過來,先行的大隊步兵立即成排成排的倒下,僥幸偷生的少部分,又被緊跟在重騎兵身後的輕騎兵們結果掉生命。

紅方的頭上仍有無窮無盡的滾石和弓箭落下,而前方又突然出現這樣一大隊屠夫,保羅深吸了一口氣,盡力令自己鎮定下來,留下中段的重騎兵隊伍來殿後,所有步兵弓兵開始往後撤退,前方有埋伏,那只能先撤退回自己的領域中去了。

紅方的人數下降得更厲害了,其實保羅的敗局已定,但他仍不甘心的死撐著,結果當他們的步兵退到通道外時,才發現本來的入口竟然已經被對方佔領,大量的弓箭手早已等候多時,漫天的箭頭傾灑而至,而後方藍方的重騎兵隊伍又已迅速追了上來了。

保羅的瞳孔收縮了,自己所有的行動,一開始已經在對方的算計之中了嗎?他們哪來這麼多的兵馬,比變魔術還要神奇啊……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的倒下,他本來飛速舞動旗幟的手開始緩慢了下來,軍隊已經完全崩潰了,他盯著戰局遠方那仍在冰湖上跑動的三百騎,不禁逸出一絲苦笑,這給予他錯誤信號的三百騎,恐怕已經成為最後的力量了……

他頹然嘆了口氣,慢慢將手中旗幟放下,緩緩站了起來,微微鞠躬,用沙啞且低沉的聲音說︰“我輸了……”他的神態中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高傲和輕蔑。

阿倫也微笑站了起來,從容的回禮說︰“承讓了!”

扎斯町哈哈笑說︰“喂,我早說我是個天才,你卻偏要看扁我,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主持人呆了一下,才意識到保羅已經徹底的輸掉這盤棋了,他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影月部落的扎斯町先生與疾風家族的隆.娜娜小姐的聯軍,戰勝了自由天堂的保羅將軍,獲得了這盤戰棋的勝利!”

圍觀的貴族們才懂得從愕然中反應過來,盡管到了戰局中盤,誰都心里有數了,但卻沒想到保羅竟然會敗得這麼快,這麼慘,尤其保羅還被譽為是年輕一代中最有前途的將領之一,不過回頭細想,藍方的戰術也實在掌握得太好了,從頭到尾,一次錯誤都沒有出現過,而且把對方的每一個行動步驟都精確的計算到,具體指揮用兵時更是果斷勇決,兵種推進時層次分明,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熱烈的掌聲中,人們開始打量這對古怪的組合了,扎斯町正咧嘴笑著,無論怎麼看都應該是個粗線條神經的家伙,而他的搭檔娜娜小姐卻神色自若,一副榮辱不驚的平靜模樣。

在眾人的掌聲中,保羅又再呆呆的看回到戰棋上,己方的兵馬已經被全殲了,而對方竟然還能剩下差不多四萬兵馬,這個答案令保羅感到更失落了,他們從頭到尾竟然只耗費掉一萬兵力嗎,其中還包括著他們步弓兵攀山時所耗費的兵員,好高明的臨場指揮呀,這樣看來,就算我沒有輕敵,恐怕也未必能贏他們啊……

想通了這點,保羅的神情頓時輕松了不少,因為他相信對手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輸給他應該不是件太過掉人的事情。

保羅眼神中的不忿、失落漸漸轉變成了坦然,阿倫暗暗看在眼里,心想這位保羅將軍也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怪不得這麼年輕就能成為天堂騎士團的副團長,對他的惡感不禁減弱了幾分。

艾波琳和尼爾森是鼓掌鼓得最熱烈的兩個,尼爾森更是恨不得能沖進場中,分享這份榮譽,同時宣布扎斯町的基礎軍事知識就是他教的,所以他尼爾森也算是扎斯町的半個老師吧……

主持人倒沒忘記這次軍事節活動的宗旨,等眾人熱烈的情緒稍稍平息後,便開始簡略的講解了一次雙方的戰術,然後又安排下一場彷真戰棋的對壘了。

“影月部落的扎斯町先生,對嗎?我會好好記住你的名字的!謝謝你,你給了一個對我終生都有益的教訓!”保羅無意再繼續,微笑對扎斯町打個招呼便要離去了。

當然,他以為整套戰術都是扎斯町來指揮,而娜娜小姐只是充當一個傀儡揮旗手而已,卻沒想到外表艷麗高貴的娜娜小姐才是真正的指揮官。

“別客氣,”扎斯町一副很友善大度的模樣,“記住不要輕敵這個教訓啦!”

阿倫笑了,嘀咕說︰“說不定僅僅是記住人不可貌相而已……”

他卻不知扎斯町耳朵十分靈敏,扎斯町立即轉頭冷哼道︰“人不可貌相?喂,娜娜,你這麼說,豈不是認為我的外貌一點都沒有將軍風範?”

“扎斯町,我可沒這樣說,不過,你可以這樣去想……”

“……”

扎斯町趾高氣揚地領著阿倫他們繼續參觀會場,這一次,他再高聲說話,誰也不敢皺起眉頭了,這個來自影月的粗魯家伙說不定真是一個軍事天才,甚至還會有人去仔細聆听他的高見,不過人們往往都是毫無收獲,因為扎斯町的說話水平也實在太叫人失望了,當然,也有人覺得這家伙實在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潘多拉平原不是在西北部地區的嗎,怎麼跑到暴風要塞的東面去了呢?”

“扎斯町先生,向你報告一下,潘多拉平原自神將世界創造以來,它一直都是在暴風要塞的東面!”

“哦,那會不會是神搞錯了……”

“……”

同時,他走路不看路的習慣也一直沒得到改善,從會場的一邊走到另一邊,起碼撞翻了五塊展覽牌。
第二節

軍事節過後,這次自由天堂的旅游時間也漸漸到了尾聲階段,整個世界仿佛已經恢復成了往日的模樣,藍天大道上的交通依舊繁忙,彩虹大道上的商業依舊興旺,不過,藏在世界深處的急流與暗涌,卻是更急速和頻繁了,一旦這些不明危機全部浮上水面,那將會終結一切虛偽的平靜,終結阿蘭斯大陸上已有千年之久的和平假象。

在塞木家族的盛情招待下,時間在休閑中游蕩得更快了,明天,就是返回星雲的日子了,但愛莉婭仍未歸來,于是,阿倫覺得有必要去探訪一下她,他婉拒了艾波琳與扎斯町的同行,再次來到了那恢弘的天空聖堂。

當然,因為娜娜小姐曾有失蹤的前科,畢農派遣了大量的保鏢跟隨她,他知道娜娜小姐是愛莉婭的摯友,順便囑咐了娜娜小姐,叫她勸愛莉婭早日歸來,因為愛莉婭進入天空聖堂後,一直就不肯見任何人,連畢農也不例外,畢農擔心愛莉婭會成為洛塞夫的接班人,成為神最忠實的僕人,他表示不希望愛莉婭成為修女,因為還有龐大的塞木家族等待她去繼承的。

對于此,阿倫哼哼兩聲就當作回應了。


慵懶的午後陽光下,神聖的天空聖堂靜靜的佇立在大地上。

阿倫吩咐塞木的保鏢們在大門外等候,自己一個人踏上大廣場,往天空之門走去。

通報完身份後,守衛在門外的重甲衛士們便放了阿倫進去,因為實在太過順利,與傳說中天空聖堂的戒備森嚴大不相同,這令阿倫忍不住出口詢問,才知道洛塞夫已下令,隆.娜娜小姐已經成為可以隨意進出天空聖堂的貴賓之一,作為非神職人員,這是一項相當崇高的榮譽。

看到重甲衛士們都投來了崇仰的目光,阿倫為之苦笑,加快腳步便往聖堂中走去。

世界總是充滿了偶然,當阿倫想問路的時候,又踫到了上一次那位荷瑪修女,阿倫記得他曾經打斷過這位修女與神的深度交流,正想繞過她,問她身後那位修士的,但荷利修女已經注意到他了。

她冷冰冰地注視著阿倫,冷冷地問︰“隆.娜娜小姐?”

阿倫暗想,我在這里真的這麼出名嗎,難道我上一次在這里做出褻瀆神靈的事情,已經被洛塞夫看出些端倪了……

他臉上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傲慢的回答︰“正是,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荷利修女說︰“你的相貌與名字已經烙進了天空聖堂的貴賓冊中。”她冰冷中的語氣中明顯地流露出了不屑。

褻瀆完神之後還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呀,難怪這個世界會有這麼多不公平了……阿倫眨了眨眼楮,微笑問︰“那麼,小姐,請問……”

“請稱呼我作荷瑪修女,大主教今天潛修經書,不見客。”

阿倫苦笑︰“我想問的是,愛莉婭小姐在哪里?”

“往前直走,然後左拐……”

“謝謝你,河馬……”

“……”

在荷利修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阿倫已一溜煙的消失在她視野之中。


走過一條條千篇一律的長廊,阿倫終于來到了愛莉婭所暫居的那個庭院。

此時,已經是深秋時節,凋零枯黃的葉子正隨著秋風在地面上打轉,成列的大雁正往南方飛翔,這滿是秋意的庭院顯得有點蕭索和落寞。

庭院中,久違了的愛莉婭美麗依舊,一套蛋黃色的秋裝,銀白色的腰帶將她的縴腰凸顯得淋灕盡致,風華絕代的立在秋風中,為四周蕭索的環境增添了不少生氣。

但阿倫並沒有立即上前,因為愛莉婭身邊還站著一位高大英俊的陌生男子,兩人正在一條人工的小河邊,竊竊私語著什麼。

阿倫愕然了一下,他是誰啊?

看著兩人親密交談的模樣,阿倫的內心不禁涌過淡淡的酸楚,到底他和愛莉婭也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啊……

正當阿倫稍稍分神的片刻,那男子立即有了感應,他猛地回過了頭,低喝道︰“誰?”狂暴的殺氣頓時直沖阿倫而來,四周的空間仿佛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

阿倫似乎絲毫也沒感覺到那凌厲的殺氣,坦然迎上了兩人的目光,淡淡一笑,說︰“故人造訪,愛莉婭小姐,你還好嗎?”

愛莉婭看到是阿倫,眼中閃過深切的驚喜,微笑說︰“你來啦!我親愛的……娜娜小姐。”

那男子見是愛莉婭的熟人,漫天的殺氣頓然消失了,他猛的轉回頭,似是不願讓阿倫看清他的面孔,並沉聲說︰“愛莉婭,你朋友可是位難得一見的高手,他竟然來到這麼近了,我才能發覺到他的存在……”說著這話的時候,他慢慢將面罩重新罩上,眼中更是閃過了高度的警惕。

愛莉婭也不正面回應這個問題,她淡淡一笑,輕聲說︰“她的確是我的一位密友。那麼,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那男子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說︰“好,那我們再聯系了!”

他轉過身,深深的打量了阿倫一眼,微微躬了一下身,便算是打過招呼,翻身躍到牆上,迅速往遠處射去。

愛莉婭含笑走向阿倫,神情就如平日般的動人和俏皮,看來畢農先生的擔憂應該不會成立,愛莉婭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修女的預備人選。

阿倫保持著從容的微笑觀察了一下愛莉婭,目光又重新投向了那男子離去的方向,此人竟能在戒備森嚴的天空聖堂中來向自如,可見頗不簡單,他一看到自己便立即將面罩帶上,可見他對自己身份的保密程度十分重視,而他在愛莉婭面前是不帶面罩著,那證明他對愛莉婭有著熟悉和信任……

“他是誰?”阿倫淡淡的問。

愛莉婭觀察著阿倫的神色,甜甜的笑了,輕聲說︰“老公,你吃醋了!真好……”

阿倫低哼了一聲,似是不屑于回答這個問題。

愛莉婭笑得更甜了,她投進了阿倫的懷中,雙手緊緊的摟著阿倫的腰,抬頭深深的注視著阿倫那對有著無窮魔力的蔚藍色瞳孔,輕輕咬著下唇,淺笑說︰“老公,別亂吃醋,他是‘暗夜調查者協會’的會長,我是委托他幫我調查一些事情而已。”

暗夜調查者協會是阿蘭斯世界中非常有名的一個情報機構,阿倫當然听過,只是沒料到他們的會長竟這樣年輕,他凝視著愛莉婭那張美麗無暇的臉龐,鼻子里滿是那清淡的茉莉花芬芳,他柔聲問︰“愛莉婭,你還在查那件事?”言下之意是,漢弗里伯爵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太介意他與博塔斯的真正關系呢?


愛莉婭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在滿是秋意的庭院中,這份神情分外的令人感到心疼,她平靜的說︰“老公,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希望你能支持你!當年那件事,我就算耗盡畢生的精力,也要將它查個水落石出的!”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這段仇恨到底要纏繞愛莉婭多少年啊……

愛莉婭也輕輕嘆了口氣,但神色很快又轉作了不滿,冷哼道︰“阿倫,我和一個長得這麼英俊的男人密談,你怎麼這麼快就不吃醋了?”

阿倫為之苦笑,說︰“那,我還能怎樣呢?又是你叫我支持你的……”

愛莉婭更不滿了,怒道︰“那你起碼多問幾句相關情況呀,看看他有沒有威脅到你的地位啊!譬如說,我和他是什麼關系啊,他是怎麼看我的,而我又怎麼看他啊,死阿倫,你怎麼當人家未婚夫的,經常哦兩聲就當是知道這麼一回事了……”

“哎呀,別捏了,我問就是,”阿倫苦笑中舉手投降,然後輕咳兩聲,一臉認真的問,“老婆啊,你和剛才那個小白臉是什麼關系,那個小白臉怎麼看你的,你又怎麼看他的?”

愛莉婭溫柔一笑,停止了對阿倫的蹂躪,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中,就像一位賢淑的小嬌妻向丈夫傾吐心事那樣︰“我和那小白臉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甚至可以說只是主顧關系,他怎麼看我,我不知道,反正我對他沒感覺,只是普通朋友!請你放心吧,老公大人!”

“哦。”阿倫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愛莉婭立即又恢復了怒氣,怒道︰“那些問題都是我提供給你的,難道你就沒別的想問了嗎?”

阿倫抓頭想了一會,才擠出一個問題,說︰“那麼,看起來那小白臉身材還不錯的,他的三圍多少……”

“你想死啊,阿倫……”

“……哎呀!”


兩人攜手漫步在天空聖堂之中,秋風凜凜,人是特別容易感染上惆悵的情懷,路過聖堂中心的一棵參天大樹時,兩人都不禁在樹下停下了腳步,本是青翠的綠葉早已枯黃,並鋪滿了整個庭院,仰頭看去,葉子早已落下了大半,凋零的枝條顯得光禿禿的,恰好一陣飽含秋意的大風刮過,片片黃葉紛紛飄然落下。

愛莉婭駐視良久,輕輕嘆了口氣,說︰“生命真是脆弱啊,一個月前,這棵大樹仍是滿目青翠的,沒想到今天已經凋零至此了。”

阿倫接過了一片落下的黃葉,柔聲說︰“到了明年春季,它就恢復綠葉滿枝頭、生機勃勃的樣子了,你何必感傷呢?”

愛莉婭苦笑搖了搖頭,低頭看著滿地的黃葉,輕聲說︰“但到了明年春季,樹上還會是眼前的這些葉子嗎?”

阿倫的心不禁隨之一顫,內心深處某條久未觸動的弦,仿佛忽然被人撩動了一下,余音不絕的回響在他腦海中。

但他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同時心中閃過警惕︰愛莉婭又再動用她那強大的精神力量來影響四周了,莫非她又有事所求?

愛莉婭仿佛能感覺到阿倫的情緒變化,微笑說︰“老公,以我們今日的關系,我怎麼會在你面前耍這種小伎倆呢?不過,我的確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的,但只是小事罷了。”

阿倫眨了眨眼楮,暗想可能真誤會愛莉婭了,但仍不無警惕的說︰“那,還是先說來听听吧。”

愛莉婭說︰“你還記得我在不朽之顛上有個姨媽嗎?”

阿倫點頭,說︰“記得,她在星雲學院里經營貴族服裝,對嗎?”

愛莉婭說︰“對!其實她生意做得很大的,人類世界里很多地方都有她的連鎖店,但她喜歡星雲里的環境,所以一直住在那里罷了,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並不是這個,姨媽以前還在天空之城居住時,有一位好朋友,她叫希拉,職業是一名女巫,一名可以佔卜未來的女巫。”

“女巫……”阿倫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的畫面是︰一位邋遢且神情詭異的老太婆,雙手掌控著水晶球,神秘兮兮的念著咒語,在她身後還有漫天飛舞的塔羅牌。

愛莉婭笑了笑,說︰“對,她的預言十分靈驗的,我小時候曾經見過她一次。”

阿倫問︰“哦,那她預言你什麼了?”

愛莉婭緩緩轉過了頭,凝視著阿倫,柔聲說︰“她曾經說過,我會在十八歲那年,在世界的顛峰上,遇見我一生的幸運,從此,我的名字將會換上幸運的姓氏。”

“哦……”面對愛莉婭忽然而來的深情注視,阿倫不禁又回想起了星雲里訂婚的一幕,心中暗想︰擁有像我這樣命運的人,有如此優秀的女子與我相遇,並視我為一生的歸屬,那她到底是不是幸運呢,還是該說,到底是她的幸運,還是我的幸運呢……

愛莉婭看出了阿倫眼中閃過的茫然,嫣然一笑,說︰“老公,請不要擺出一副受害人的模樣,好嗎?”

阿倫牽了一下嘴角,說︰“那你要拜托我的事情到底是……”

愛莉婭從口袋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四周封得十分嚴密,愛莉婭將它遞給了阿倫,輕聲說︰“從星雲離開時,姨媽拜托我將這個小盒子交到希拉阿姨的手中,但一直心煩的事情太多,始終未能成行,現在就拜托你代替我走一趟了。”

阿倫輕輕松了口氣,這只是件小事而已,但很快又轉為疑惑,看愛莉婭此刻空閑的模樣,她為何不自己去呢?

這個問題他並沒有說出口,而是用目光來轉告愛莉婭,愛莉婭立即洞察到阿倫的意思,淡淡一笑,說︰“我拜托了好幾個情報機構去查那件事,我要在這里等待情報的反饋,順便也要思考一些事情。”

阿倫點點頭,說︰“好吧!那麼,我和艾波琳她們明天就要離開自由天堂了,你呢?”

愛莉婭緩緩地轉過了身,輕輕的摟著阿倫的脖子,芬芳的茉莉花氣息再次圍繞住了阿倫,她柔聲說︰“老公,你先回去吧,這次我要請假幾天了,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好吧……那麼,你畢農叔叔那邊,我該怎麼說?”

“叫他也不用擔心我,就說洛塞夫大主教傳達了神的意旨,神需要我在此祈禱一段時間……”

阿倫笑了︰“這個理由會不會太過牽強呢?”

“沒關系的,最主要是有個理由就好,對了,如果希拉阿姨有什麼物件要交還給姨媽,那就拜托你轉交了……”

“……”

離別在即,兩人的身軀在說話間漸漸貼近,熾熱的紅唇化作了醉人的熱量,將冰冷的秋意也融化在了其中。

一陣涼風拂過他們身邊時,仿佛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第三節

自由天堂,一條繁華的購物街中,阿倫正孤身一人漫步其上。

不久前他回到塞木家族後,立即裝病躲進了房間,將房門反鎖後就偷偷溜了出來,他明白愛莉婭的意思,愛莉婭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個小盒子的存在,不然她早可以找個僕人,或委托情報機構的人送過去了。

阿倫換回了本來的男裝打扮,卻不敢再將那副墨鏡帶上,因為這種大號太古墨鏡已經成為了邪惡和卑劣的代名詞,當然,這也全因藍雪雲而起,在每一個流傳甚廣的故事中,邪惡的藍雪雲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帶著這種復古墨鏡,就是這種代表著邪惡的物件,它伴隨著藍雪雲,讓他把眾強者給一一害死了。

現在這類墨鏡在阿蘭斯世界中嚴重滯銷,真想買還未必能找得到,而且最近各類舞台劇上,最大那個反角無一例外都佩帶上這麼一副大號墨鏡,加強己身所扮演人物的邪惡程度。

由此可見,藍雪雲此刻在民間的反面影響力到底有多大了。

他連頭發也懶得染黑了,盤起來藏進了一頂寬大的帽子中,然後將帽檐盡量壓低,遮住了小半邊臉,再帶上一副普通的貴族茶色眼鏡來遮掩住那雙蔚藍色的眼楮,便走上了天空之城的大街。

天空之城的購物地帶已恢復了往日熱鬧繁華的模樣,雖然還有不少人仍纏著黑紗,但悲傷已經淡化了許多,討價還價聲,出貨進貨的喧鬧聲,路人的說笑聲,在四周響不絕耳。

阿倫快要穿出這條大街時,忽然感覺到有人正注視著他,阿倫裝得毫不經意的回頭,判斷出目光來自一輛停在路邊的貴族馬車。

他心中暗自警惕,正要加快腳步,一個高級僕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已從馬車的方向跑了過來,對阿倫揮手喊︰“這位先生,請等一等!”

阿倫依言停下了腳步,拉了拉衣領,眼中警惕之意更甚了,他冷冷的看著來人,淡淡的問︰“先生,有什麼事嗎?”

那僕人氣喘吁吁的跑到阿倫身前,躬身說︰“先生,我們家小姐想請過去一聚,不知你能否賞臉?”

阿倫皺了皺眉,但四周卻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情況,他沉聲問︰“你家小姐是?”

那僕人將身體湊近了阿倫少許,將聲音壓得低無可低,說︰“凌蒂絲小姐!”語氣中很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自豪。

阿倫頓時輕輕松了口氣,心想原來是她,但她竟然能將我認出來,這份眼力也實在叫人贊嘆,怪不得那僕人神秘兮兮的樣子,要讓人知道巨星凌蒂絲忽然出現在這條購物街上,肯定會出現萬人空巷的轟動場面。

他沖那僕人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邀請,便隨那僕人往馬車走去。

那僕人轉身的剎那,眼中閃過了強烈的不滿,這家伙什麼東西嘛,平常任誰听到凌蒂絲這個名字,肯定是滿臉崇慕的表情,要是能得到她的邀請,更是欣喜得手舞足蹈,而身後這個家伙點點頭就當是知道了,得到邀請後還一副老大不願意的表情,真不識抬舉。

僕人將車門拉開,低聲稟告︰“小姐,那位先生已經請過來了。”

“那快請他進來吧!”正是凌蒂絲清脆悅耳的聲音,冷漠中微微帶著一點激動。

阿倫踏步進入馬車的車廂,凌蒂絲正端坐一側,臉上依舊掛著厚厚的面紗,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

凌蒂絲定定的打量著阿倫,又向外吩咐說︰“把門關上!”

“小姐,你說……”僕人感到這個命令十分不可思議,高貴的凌蒂絲小姐可是從來沒有和一個男子單獨相處過的。

“對,把門關上!”凌蒂絲冷冷的重復。

那僕人只好一臉無奈的將車門關上,街道上嘈雜的聲音仿佛也被隔斷了許多。

凌蒂絲這才將面紗緩緩摘下,清麗脫俗的容貌毫不吝嗇的呈現在阿倫眼前,膚色蒼白依舊,那份略帶病態的美麗仍如往日般的驚心動魄,她深深的注視著阿倫,微笑說︰“藍雪雲先生,你好大的膽子呀,這樣的非常時期下,竟然還敢在大街上游蕩。”

現在關于藍雪雲是如何邪惡的版本有這麼多,阿倫相信凌蒂絲起碼也听過好幾個了,他坐到了凌蒂絲的對面,頂了頂那茶色眼鏡,苦笑說︰“凌蒂絲小姐,你這麼大膽敢與我單獨相處,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如傳聞中那麼壞嗎?”

凌蒂絲平靜的微笑著,說︰“就算你真如傳聞中那麼壞,是個最邪惡的惡魔,我也敢與你單獨相處!”

語調平靜無波,但其中蘊涵的深情,阿倫怎麼遲鈍也是能辨別出一二的,他苦笑更甚了。

凌蒂絲凝視著阿倫的眼神更柔和,她輕輕的說︰“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阿倫笑了笑,說︰“凌蒂絲小姐,真正的惡魔可不懂得憐香惜玉,他的邪惡一旦發作起來,還專挑美麗的小姐來下手呢,嘿嘿……”說罷,那對魔爪還作勢要往凌蒂絲探去。

凌蒂絲似乎根本沒看到阿倫那對越伸越近的魔爪,用輕柔的聲音說︰“藍雪雲先生,其實,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荒謬的傳聞。”

阿倫頹然將手放下,暗暗也升起了知遇之情,當全世界都對藍雪雲這個名字咬牙切齒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能柔聲說著這個名字的,那這份信賴就實在難得了。

他苦笑著說︰“凌蒂絲小姐,我十分感謝你的信賴,其實真相十分錯綜復雜,但我在其中絕對不是扮演著邪惡的角色,可是傳說偏偏將我捧上魔鬼這個神壇,實在是無奈得很。”

阿倫被世人這樣冤枉,如果說一點也不介意,那就是假的了,和愛莉婭談起這件事時,愛莉婭輕描淡寫的哈哈兩聲就當是知道了,今天遇到凌蒂絲,終于能將心中的郁悶稍稍傾吐一二。

凌蒂絲听出阿倫不願再多提此事的細節,也沒去細問,柔聲說︰“藍雪雲先生,真相就像藏在沙灘下的貝殼,當浪潮過後,便會重新呈現在世人的面前,我相信未來阿蘭斯的人民將會給予你公正的待遇,歷史也將會給你公正的評價。”

阿倫不禁微微鞠身,正容說︰“再次感謝你的信賴,凌蒂絲小姐!”

凌蒂絲在原位上微笑回禮,輕聲說︰“藍雪雲先生,你知道嗎?除了在舞台上,我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

她頓了一頓,將目光緩緩移向窗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對了,藍雪雲先生,當天在星雲之顛,你為何要突然逃離呢,要知道,愛莉婭是如此可愛的一位小姐……”

阿倫呆了一呆,但馬上就模糊的把握到了凌蒂絲的想法,難道她是誤會了我是因為她而突然離去嗎?那,這個誤會也實在太大了……但,這也很難怪責她的,只能怪自己在當天的答辯中,那樣的表現實在太容易令人產生誤會了……

思考間,阿倫不禁露出了苦笑,該如何回答她呢,如果照直回答,哎呀呀,因為我還要急著回去扮演娜娜小姐啊,所以才會跑得比兔子還要快,凌蒂絲你不要誤會哦,完全不關你事啦……那樣說的話,也未免太過失禮和傷人了。

凌蒂絲見阿倫久久仍為作答,不禁回過了頭,卻見阿倫怔怔的看著自己,凌蒂絲的芳心頓時劇烈的跳動了起來︰當天他突然離去,果然是因為我嗎……

她深吸一口氣,令自己迅速平靜下來,恢復了微笑,柔聲說︰“藍雪雲先生,我已經明白了,你不用再去思考該如何回答我了……”

“哦,這樣你都能明白啊……”阿倫為之大驚。

凌蒂絲忽然發覺自己的心情變得很好,也不想再討論這個了,她微笑問︰“藍雪雲先生,你準備前往何方呢?”

“到附近去探訪一位朋友。”阿倫想了想,還是用一種委婉的方式來回答。

“哦,是這樣嗎……”凌蒂絲的手伸向了自己的頸後,解下了一條精致的項鏈,柔聲說,“藍雪雲先生,前路難測,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請收下我這份小小的禮物吧。”

阿倫定楮細看,這是一條銀白色的鏈子,也看不出用何種金屬打造,恐怕是奇跡時代遺留下來的飾物,墜子是一個造型精美可愛的小天使,正專心致志的吹奏著風笛。

這份小禮物也未免太過貴重了,阿倫慌忙搖頭,說︰“凌蒂絲小姐,這份禮物太過昂貴了,我不能收下。”

“藍雪雲先生,你上次救了我,我還沒有機會好好謝謝你,所以,請你收下這份心意吧!”凌蒂絲緩緩站了起來,她怕阿倫還會拒絕,走到了阿倫身前,俯下身便要為阿倫親自系上。

一陣淡淡的芳香頓時將阿倫籠罩在其中,阿倫尚在迷惘,凌蒂絲的手已經繞過了阿倫的脖子,慢慢將鏈子扣上,呵氣如蘭的在阿倫耳邊輕聲說︰“藍雪雲先生,這條項鏈據說曾被眾神祝福過,希望你能時刻將它帶在身邊,它將代替我,默默陪伴著你,走遍天涯海角……”說到後面,聲音已低不可聞。


下了馬車後,那陣茫然,阿倫仍久久未能揮退,尤其那墜子上還帶著凌蒂絲那動人的體溫。

她臨別的話,仿佛仍在腦海中回蕩︰“上一次見面,那是盛夏,這一次見面,已是深秋了,真希望到了隆冬,我們還能再見一次……保重了,藍雪雲先生!”

阿倫不禁抬起了頭,閉目感受了一下那溫暖的陽光,長吐一口氣,暫時將凌蒂絲那動人的倩影,藏好在腦海中某個溫馨的角落中,繼續大步往目的地走去。
第四節

貧民區,沒有人會去故意在城市中劃分出這樣一個區域,但區域往往能在自然而然中形成。

同樣是在購物地帶,貧民區中的購物地帶就顯得寒酸了許多,人們的衣著陳舊單薄,道路兩邊也主要是地攤、路邊攤為主。

阿倫這個服飾光鮮的人士,走在這樣一條道路上,就稍稍顯得有一點突兀了。

不過他本人倒沒感到什麼不適,十分坦然便走在其中,甚至偶爾還會停下來看看擺在路邊的貨物。

附近一對衣著破爛的母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孩子怔怔的盯著地攤上那副積木,母親用力拉了他一下,他仍不肯離去。

看到那孩子渴望的模樣,那母親嘆了口氣,蹲下來向那攤主問價,這次反倒是那孩子拉了拉的母親,然後低聲說︰“媽媽,我只是想看看,不用買了。”

那母親慈祥的笑了笑,抱了抱自己孩子,已開始和那攤主討價還價了。

阿倫打量了一下那副積木,大概也就是三、四個自由天堂的銅幣吧,但在貧民中,已經是他們幾天的生活費了。

有富裕的地方就有貧窮,這是阿蘭斯世界的一個定律,也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默默嘆了口氣,正要繼續前進時,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衣服髒兮兮的,一看就知道也是貧民區的孩子,他飛快的從那對母子身後跑過,在那對母子渾然不覺間,那小男孩已經將母親系在腰間的錢袋給偷走了。

看著那對母子敦厚的模樣,想象他們一會發覺不見錢袋時的傷心失望,阿倫心中一陣不忍,他看著那扒手將錢袋飛速放進自己的背囊,從他身邊擦過時,阿倫的手輕輕晃了一晃,那錢袋已從扒手的背囊來到了他手中。

他慢慢蹲到了那對母子的身旁,裝作是不經意間,手再次輕輕一晃動,將錢袋無聲無息地重新系回到那母親的腰間,那婦女根本不知道只在瞬息之間,錢袋已經失而復得了,她發現身邊多了個陌生男人,趕緊警惕的打量了一下阿倫,還挪動開了幾步,而那小男孩則眨動著黑溜溜的大眼楮,用充滿好奇的目光注視著阿倫。

阿倫對他親切的笑了笑,隨便擺弄了一下地攤上的玩具,又慢慢站了起來,繼續往前走去,回頭時,剛好看到那母親從錢袋中數錢給攤主,小男孩拿住積木,一臉歡喜的樣子,同時轉過頭,友善地目送阿倫這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貧民區的深處,一束暗黃色的燈光投影在淡紅色的招牌上,上題“心靈港灣”。

阿倫在這塊牌子下為之苦笑,真沒想可以佔卜未來的希拉女巫竟然住在這里,一個低層妓女雲集的地方。

門口幾個職業女性看到阿倫在門外駐足,眼楮立即亮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圍住了阿倫,用非常專業的口吻向阿倫闡述著自己的優勢,阿倫輕輕掙脫了一個妓女的糾纏,淡淡的說︰“請問,希拉女士住在幾層?”

希拉這個名字仿佛具備有某種特殊的魔力,那一對對伸向阿倫的手立即縮開了,一個個本是笑臉迎人的妓女變得戰戰栗栗,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妓女在閃縮中指了指門內,低聲說了句︰“四層四號房。”

阿倫清晰地感覺到她們涌起的恐懼,一個面目猙獰的老巫婆形象在他腦海中變得更豐滿了。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走進門後,再回頭看去,正好看到身後妓女們對著他的背影在竊竊私語。

這已經是一棟非常陳舊的房屋,走在樓梯上,木板會發出吱呀的響聲,四周的環境潮濕且昏暗,廉價的香水味、汗味、一種說不出的臭味糅合在一塊,不斷沖擊著阿倫的嗅覺。

不時會有些衣冠不整的嫖客與阿倫擦肩而過,甚至還會對阿倫投來同好的淫褻笑容。

四層便是這層樓的頂層,周圍稍為干爽了些,天花上的三塊天窗將外面的陽光投射了進來,污穢之氣在光芒下仿佛也被驅散了不少,兩邊的走廊空蕩蕩的,阿倫暗想,難道這一層就希拉女巫一個人居住?

走到四號房的門牌前,阿倫尚未叩門,里面已經傳出了一把低沉沙啞的嗓子︰“進來吧,自遠方而來的客人!”

阿倫眉頭跳了跳,他已盡量收斂氣息,但她竟然還是能夠發覺自己的存在?

他推門而進,想象中里面該是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詭異的光點在四周飛舞,然後黑暗的中央坐著一個陰森恐怖的老婆婆,神秘的微笑著,對著面前晶瑩的水晶球,說句諸如“孩子,我等了你很久了”之類狗屁不通的話。

但令阿倫感到意外的是,門後竟然是一個異常光明的房間,周圍布置得整潔且優雅,一個年輕的白衣少婦正站在一張大型的實驗桌後,忙碌的操作著桌上各種奇形怪狀的儀器。

這更像是一個太古魔道的研究者吧?

阿倫輕咳一聲,說︰“請問,閣下是希拉女士嗎?”

“是希拉小姐!”少婦糾正阿倫,同時也一臉疑惑的問,“請等等,你是想找希拉小姐還是找希拉女士?”

阿倫眨了眨眼,然後微笑回答︰“這個,我要找的是希拉小姐……”

“那你沒找錯地方了!”聲音正是前面那把低沉沙啞的嗓子,那少婦在一瓶沸騰的液體前抬起了頭,透過朦朧的蒸氣打量了一下阿倫,友好的笑了笑,評價說,“好俊俏的孩子!哦,你別呆著,把門關上,進來坐坐吧!”

阿倫依言把門關上,希拉又補充說︰“這里常發生實驗爆炸,所以進出一定要關門。”

本想坐到實驗桌旁邊的阿倫,馬上改坐到牆邊一張椅子上。

實驗桌上,顏色詭異的液體正通過一根長長的試管,流到另一個容器中,希拉的手飛速的在各個容器中添加七彩的粉末,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似乎不再打算和阿倫說話了。

阿倫打了呵欠,開始打量著這位據說能佔卜未來的女巫,她看起來確實也有可以稱為小姐的資本,表面看來年齡大概只有二十五、六,皮膚嫩滑,五官雖算不上精致,但也有一種獨特的女性魅力在其中,尤其胸前那對巨鋒,大概可以拿來當武器攻擊人了,但她竟然愛莉婭的長輩,那麼她的實際年齡起碼也有三四十了吧……

“怎麼,孩子,看姐姐看呆眼了?”希拉女巫仍是目不轉楮的看著實驗器材,不過眼楮已經是笑眯眯了,“不過這也難怪你,只能怪我太有魅力了,哦呵呵……”

阿倫輕咳了一聲,決定不再和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多作糾纏,肅容說︰“希拉小姐,我……”

“你是受愛莉婭所托前來的吧?”希拉仍沒有去看阿倫,很隨意的說。

阿倫眼中閃過驚詫,這個神經婆有點門道呀,他不動聲色的說︰“正是,她拜托我……”

阿倫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希拉已開始自說自話了︰“哦…愛莉婭可是個好女孩,記得她小時侯我代她佔過一卦,假如她能挨過二十五歲,將來不是皇後就是皇妃呀……”

她忽然皺了一下眉,鼻子用力的嗅了嗅,說︰“你身上不但有愛莉婭的茉莉花香,還有另一個女孩子的香味,這氣味好熟啊,在哪里聞到過呢……”

但阿倫的注意力已不在這里了,他看到希拉撫著下巴,仰望天花思考時,她面前一支粉紅色的試管已急速沸騰了起來,阿倫趕緊瞪了瞪眼楮,指了指那試管,希拉反應也十分敏捷,立即撒了幾把粉末,那試管中的溶液才平靜下來,令她那個實驗得以繼續在秩序下進行。

阿倫輕輕松了口氣,屁股挪動了幾下,離那實驗桌更遠了。

希拉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又轉作恍然大悟狀,說︰“嗯,我想起那氣味是誰的了,這麼清淡的蓮花香,是凌蒂絲,對嗎?哦呵呵……年輕人,你前面剛見完愛莉婭,又去見凌蒂絲,這麼風流呀,艷福不淺啊,嘖嘖……”

阿倫剛恢復正常的瞳孔,又重新瞪大了,驚嘆道︰“天啊,你竟然擁有野狗一般的嗅覺!”

“年輕人真是沒禮貌!”對于這樣的評價,古怪的女巫顯然是高興多于責怪,又繼續說,“我的嗅覺可是比那些野狗厲害多了!”

阿倫差點笑了出來,這個希拉女巫實在太古怪了。

希拉操作器材和藥粉的手舞動得更快了,同時嘴也沒有停下來︰“愛莉婭既然能委托你來找我,那你的關系肯定與她非同一般了……上過床沒有?”

“咳——,咳——”面對希拉女巫面不改色就能冒出這樣的問題,阿倫頓時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看你這樣青澀的表現,就知道一定沒有了……唉,看你也不像是個假正經的男孩子,怎麼手腳這麼慢呢,看到好貨色就要上啊,記住一句話,手快有,手慢無……喂!你什麼態度呀,怎麼越坐越遠了。”

“轟——”

“隆——”

希拉女巫那個實驗桌上的器材忽然閃耀出了無比奪目的光華,那些七彩的溶液同時沸騰起來,試管的碎片、沸騰的溶液在那爆炸聲中漫天飛濺,整個房間瞬間就變成了廢墟。

幸好希拉女巫有自知之明,在房間周圍布有一層防御結界,所以這樣驚人的爆炸僅僅只發生在她這房間的局部範圍內。

阿倫當時離房門十分近,一看不對頭,立即推門閃身而出,當然,他並沒有忘記希拉的囑咐︰出入要關門。

所以,他立即又把門關上了。

整棟破舊的房子在爆炸聲過後,仿佛也隨之搖動了幾下,屋頂上掉了大團大團的塵埃,阿倫有點明白這個“心靈港灣”中的妓女為何這麼忌憚這個神經女巫了,她們要不是為了生計,恐怕並不單單這一層樓,甚至整棟樓也只有希拉一個人居住。

等到四周慢慢平靜下來,阿倫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推門而進,只見希拉被炸得灰頭爛額的,像一個瘋婆子那樣坐在廢墟中央,身後還靠著那張已經被炸成兩截的實驗桌,七彩斑斕的藥水倒滿了一地,中間還夾雜著玻璃的碎片。

阿倫輕聲問︰“希拉小姐,你沒死吧?”

希拉慢慢托起了腮,喃喃的說︰“莫非這次是六十三號溶液出問題,還是十七號呢……”

阿倫皺了皺眉,她還能說話,證明沒死,于是他換一種問法,說︰“希拉小姐,你沒事吧?”

希拉緩緩將頭轉向了阿倫,茫然逐漸退去,微笑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家常便飯啦!”

她發覺到阿倫仍一身光鮮,恐怕連汗毛也沒少一條,又笑道︰“你這家伙還跑得挺快的,平常經常去做賊的吧,手腳這麼靈敏?”

阿倫實在不想再和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打交道了,畢竟不可能每次的運氣都這麼好的,他正容說︰“希拉小姐,愛莉婭的姨媽梅吉納女士有一個小盒子要交給你。”

希拉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說︰“好吧,反正實驗也失敗了,就敷衍一下你吧!”

她從阿倫身邊走過,也不去遮擋一下自己的胸部,在爆炸過後,那個位置所剩下的布已經不多了,雪白的巨峰露出了一大截,在阿倫坦率且肆無忌憚的目光下,她只歪過頭看了看阿倫,說了句︰“孩子,要下火的話,下面有很多選擇的,哦呵呵……喂,別擺出一副受冤枉的樣子了,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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