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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已完成)

第三集

~第一章~

星雲的林蔭大道上出現了一位裝扮前衛的黑衣男子,與他擦肩而過的人,都禁不住要回頭看看,回頭率甚至還在沿路的美女之上。

但這名男子似乎絲毫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眾目的焦點,走路依然大搖大擺,那對黑色的長統皮靴踏在路上發出「噠噠」的清脆響聲,不時還炫耀的轉動一下他右手小指的大號藍寶石戒指。

今日來到不朽之峰道賀的不乏各方豪門,於是學員們猜測,這大概又是哪個大家族的公子來此彰顯一下個性吧!

阿倫卻暗暗抱怨愛莉婭,她為自己準備的這雙靴子十分沉重,令他走起路來相當不舒服,每走一步路都要花上不少力氣,以致自己現在走路的姿勢變得這麼不可一世,他不禁又想深一層,會不會愛莉婭就是要製造出這樣的效果?

戴上這副號稱太古時代的精品墨鏡,繽紛的世界看起來就變成了同一種顏色,大大的降低了他的觀察力,但阿倫依舊敏銳的發覺,前面這三個女子是與眾不同的。

她們都蒙上了厚厚的面紗,本來各個民族有自己不同的習慣,女子蒙著面紗並不是什麼希奇的事情,但左右兩邊女子的服飾風格明顯與中間那個女子的服飾風格並不一致。中間那個女子被緊緊的夾在中間,她不時還左顧右盼,彷彿在尋找著什麼,也像在提示著周圍的人該注意些什麼。

阿倫牽了牽嘴角,他暗暗猜測,中間那個女子應該是被人挾持住了。

他本來並不想節外生枝,但那個女子淺藍色的短髮引起了他的注意,為了確認具體的顏色,他甚至冒險頂了頂墨鏡,瞥了那個方向一眼。

在阿蘭斯大陸上,擁有這樣顏色頭髮的人相當罕見!

阿倫計算了一下時間,那什麼選拔大賽應該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一個頭髮顏色和自己接近的女子──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倫自然而從容的轉過身,拍拍額頭,像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從原路走回,遠遠的跟在這三個人身後。

她們一路往星雲的外圍地帶走去,直走到不朽之峰的邊緣上,才停下腳步。

阿倫看到那裡還有另外幾名女子,於是急忙閃身躲到一塊巨岩的背後,山風呼呼的從他耳邊吹過。

「老八,老九,你們沒被人跟蹤吧?」這是一把成熟且野性的女聲。

阿倫暗暗猜測,這樣的聲音如果蓄意去誘惑一個男人,成功率一定相當高。

「大姐,絕對沒有!我們一路都小心翼翼!」另一個女子回答。

「呵呵,如果有人能跟在老八身後而不被她發現的話,那傢伙可相當不簡單啊!」這是另一把柔媚的聲音。

阿倫不禁在一旁分析:這同樣是一把相當有誘惑力的聲音,擁有這樣資本的女人,平常一個都不多見,但現在這裡起碼同時出現了兩個! 

他慢慢貼著岩石,微微探出了頭,看向那幾個女子的方向,前面那兩個女子已經揭下了面紗,長相相當漂亮,但站在這幾個女人中間,她們只是平凡的一員。

這幾個女人個個長得千嬌百媚,身材動人且各有千秋,如果她們一起走在星雲裡面的話,一定會造成相當大的轟動。

不過她們七個人裡的其中一個始終蒙著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十姐妹?阿倫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令世人憤恨和恐懼的詞語,但這裡只有七個人,另外三個在山峰下接應嗎?當然,她們也有可能是屬於另一個勢力的……

被劫持的那名女子依舊是蒙著面紗,那個帶頭的大姐慢悠悠的走到她身前,微笑說:「凌蒂絲小姐,太古裡有句俗話說得好,明人不做暗事。所以,我們並不打算向你隱瞞身分,我們是星雲山脈的十姐妹!我鄭重宣布,你已經被綁架啦!」

阿倫暗想,果然是她們!不過這個女子也十分鎮靜,聽到這個這麼唬人的名字,肩膀也僅僅是顫動了一下就恢復平靜。凌蒂絲……這名字很熟啊!在哪裡聽過呢?

「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將我劫持到這裡,可以稱得上光明正大嗎?」那女子淡淡的回答,聲音異常冷漠,但卻十分清脆悅耳,可以想像她唱起歌來一定十分曼妙動人。

「哈哈……」這七個女子同聲嬌笑了起來,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似的。

凌蒂絲一聲不哼,冷漠的看著她們。

笑了好一會,那位聲音嬌媚的女子才說:「凌蒂絲小姐,像你這樣一位自由天堂裡的首席明星,怎麼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呢?大姐尊重你,在和你說客套話呢!你就這麼較真呀!告訴你啊!我們行事從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且卑鄙無恥,其中可是包括撕票哦,呵呵……」

她一下揭開了凌蒂絲的面紗,阿倫的腦海同時「轟」的響起一聲,呼吸也稍稍窒息了一下。他生平所見的女子,當以鳳雅玲和愛莉婭最為美麗,但面前的凌蒂絲竟毫不遜色於她們,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美態。

如果用鮮花來比喻一個女子,鳳雅玲是一朵牡丹的話,那愛莉婭將是一朵玫瑰,而凌蒂絲卻是一朵一塵不染的清蓮。

在十姐妹嬌媚妖艷的氣息襯托下,更顯出凌蒂絲的清麗,她的膚色十分蒼白,將她烘托出了一種病態的美,讓人忍不住要上前無比至誠的去憐惜她、關懷她,同時又自慚形穢。

她神態冷漠,似乎這世界上並沒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絲毫的關注,只是漠然一笑,也不去理會那個女子。

那位聲音嬌媚的女子不禁又嬌癡的笑了,她將手緩緩撫向了凌蒂絲的臉蛋,柔聲說:「凌蒂絲小姐呀!我曾去自由天堂看過你幾次歌劇表演呢!沒想到你本人比舞台上還要漂亮呀!如果你不是為了愛莉婭小姐的選婿而來到星雲,我還真沒機會在這麼近的地方看你呢!」

那個被眾人稱為大姐的女子一下就撥開她的手,低哼了一聲,沉聲說:「老四,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嗎?現在不是恰當的時候,這裡也不是恰當的地點,我們先下山吧!」

阿倫心中暗暗一凜,不通過星雲巨臂,她們怎樣下山啊?難道除了愛莉婭那個磁鐵軸,還有第三條下山的道路?

只見她們推開一塊地上的大石頭,露出了下面的深坑,接著從中抽出一根太古金屬做成的桿子,大概有一米左右的直徑,頂端有一個滑輪,滑輪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繩子。

阿倫暗想,這玩意看起來也挺先進的,不知比起愛莉婭的設計又如何呢……

那大姐吩咐道:「老八,你先帶凌蒂絲小姐下去!」

阿倫知道不能再觀望了,為了凌蒂絲是愛莉婭的朋友,為了她這份動人的病態美,也為了她那頭與自己顏色接近的藍髮。他原地一個蹬踏,從巨岩後閃身而出,幾乎沒作任何停頓,已化作直線插進了眾女之間,他攔腰抱起凌蒂絲,重心一轉,立刻以高速退了回去。

十姐妹眼前一花,凌蒂絲已被一個黑衣人帶了出重圍。

驚變之下,那大姐反應奇快,身體幾乎同時作出了反應,她貼著地面,疾追而來,能在這麼近的地方窺探她們而不被自己發覺,這個人隱匿本事真是駭人,武技也一定十分強橫吧!這些念頭在電光石火間擦過她腦海,她按捺住內心的震駭,手中銀色的錘子已向前揮出。

她的目標不是阿倫,而是直取凌蒂絲。阿倫哈哈一笑,腳下再次加速,眼看就要憑速度避過那一擊時,異變忽起,那錘子忽然加長了起碼三十公分,阿倫一驚,忙原地急停,回身一腳,將那錘子踢開。

原來那錘子和錘身間有一個小小的彈簧機關,只要一觸動,兩者立即分開,變成一件令人防不勝防的暗器,阿倫不禁心中暗罵:好卑鄙的武器設計!

他的身體這麼一停,另外那六個立即圍了上來,以一種奇異的陣勢將阿倫困在中間。

那大姐看清面前只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心中驚疑之意更甚了,這個人剛才從急停到轉身,再出腳,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隱隱有宗師風範,可以大膽估計,這個人的武技深不可測啊…… 

她口中笑說:「好俊俏的一位先生啊!能告知我您的名字嗎?好讓人家以後在夜闌人靜相思的時候,牽掛也有個寄託呀!」

另一個女子也笑道:「老四,他正是你喜歡的類型呢!」

那個老四媚笑道:「老八呀!難道不也是你喜歡的那種嗎?這位先生,不如這樣好了,我們一起侍候你如何?」

阿倫正準備突圍時,她已經在說話間慢慢解開胸前的紐扣。

女人如何脫衣服是一種學問,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她明顯是這方面的專家,神情欲拒還迎,臉上還湧上了紅暈,動作有分寸且恰到好處,看得阿倫心中一蕩,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準備前移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

不單她,另外六名女子,包括那個大姐在內都開始將衣服脫下,個個儀態萬千、風情萬種,原本你死我活的氣氛立即就異樣了起來,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旖旎氣息,淫亂的呼吸聲漸漸在這片空間中響起。

阿倫感到自己喉嚨一陣乾燥,全身也滾燙了起來,原始的慾望在這樣古怪的環境下莫名的燃燒。

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甚至還恨不得人家脫快一點,但此刻實在不是恰當的時機,他強控自己的心神,暗怪自己起碼遲疑了半分鐘。

他深吸一口氣,咳嗽了一聲,低聲對懷內的絕色佳人說:「凌蒂絲小姐,我是來救你的!你如果相信我的話,請寬恕我的冒犯,抱緊我,我會將你帶出去的!」

凌蒂絲抬起了頭,冷漠的注視著阿倫,阿倫低頭迎上這份無暇的美麗,慾念稍退,但不良的習慣令他立即又注意到人家豐滿的胸部,他慌忙將目光轉開,然而入目的卻是更叫人遐想的情景,這七個女子差不多已經脫得一絲不掛了。

凌蒂絲慢慢抬起了雙手,然後緊緊的環抱住阿倫的脖子。

阿倫知道已經獲得凌蒂絲無聲的信任,他盡力讓自己忽略周圍那一個個誘人的胴體,清嘯一聲,摟緊凌蒂絲那不堪一握的纖腰,往星雲中區的方向疾衝而去。

這幾個赤裸的女子立即出手攔截,但她們動起手來依然滿臉春色,甚至還發出陣陣勾魂奪魄的呻吟嬌喘聲。阿倫心中又是一陣慾念的煩躁,動作一緩,被逼回了原地,她們那些設計卑鄙的錘子還差點暗算到了凌蒂絲。

阿倫盡力壓制住自己帶有情慾的急促呼吸,默默觀察著這七個人,很顯然這是一種奇特的陣法,相輔相成的攻防,詭異的步伐和出手方式,最可恨的是她們看準自己要保護凌蒂絲,出手都衝著凌蒂絲而來。

周圍的喘息聲漸漸變大了,令人無法抑制的想起男女之事,這七個女子利用自己的身體做著各種極盡誘惑的動作,連冷漠的凌蒂絲呼吸也變得異樣起來,蒼白的臉上猶如被塗上一層淡淡的胭脂,阿倫嚥了嚥口水,滋潤一下那快要著火的喉嚨。

那老大立即發出一陣浪蕩的笑聲,膩聲說:「這位英俊的先生呀!你的鼻血都流出來了呢!」

變得有點迷糊的阿倫本能地去摸了摸鼻子,這七個女子的身形同時動了,以各個方位向阿倫攻來,目標仍然以凌蒂絲為主。

阿倫急忙收攝心神,在這些狠辣的招式中穿梭閃躲,出手時目光難免又碰到那些充滿誘惑的地帶,使實力大打折扣,但儘管如此,他仍憑藉高超的手法將她們一一逼退,眾人又回到了原來的方位上,彷彿從來也沒動過一樣。

阿倫知道不能給她們喘息的機會,身形再次往前疾衝,陣形的重心立即往阿倫的方向靠攏。阿倫朗聲一笑,快要到可以出手的距離時,原地一個不可思議的急停轉身,以同樣的高速衝向了反方向。

那大姐一陣驚恐,顯然無法想像有人可以做出那樣的動作,這完全違反了人體的自然規律,而且她把守的那個方向是山峰的邊緣,他怎麼會選自己作為突破口呢?

阿倫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深深的凝視著面前這位妖艷的女子,看得那大姐一陣莫名的心驚膽戰,她不敢再直纓其鋒,側身就讓阿倫閃過。

但阿倫似乎並不想就此罷休,快與她擦身而過時,手掌輕輕的向她的脖子揮去,那大姐急忙雙掌往前一格,但那手掌方向已變,直直往她胸口抹去。

多年來生死關頭徘徊的經驗令她作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她立刻將重心靠後,整個人往後倒去,但儘管如此,一股無比陰柔的力量已從肌膚透入,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雪白的胸脯被活生生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這樣深的創傷,日後留下的疤痕恐怕將陪伴她度過餘生。

阿倫快要衝到懸崖邊上時,身形再次急停,又再往另一邊折射而去,他口中笑道:「諸位女士的裸體舞蹈相當精彩,無奈我有急事在身,只好先走一步了,希望下次與諸位見面的時候,還能看到同樣動人的表演,哈哈……」

這時那個大姐才噴出一大口鮮血,重重的坐倒在地,另外六個女子急忙圍了上去。

「大姐,你沒事吧?」

「你流了很多血,快點止血!」

「……」

那大姐的一張臉變得比紙還白,阿倫剛才詭異的笑容依舊在她腦海中回放,她由得眾人為她包紮,沉聲說:「你們不要慌張,我沒事……」

那老四氣道:「剛才眼看他心神就要失守,但還是給他跑掉了,我們的『十面埋伏』少了三個人,果真是威力大減呀!」

「要知道,我們的十面埋伏是根據東方太古的陣法編成的呀!人數相當重要……」

「不過,這傢伙到底是誰啊?這還是我們出道以來,第一個從十面埋伏中走出來的人……」

「竟然還是安然無恙的逃了出去,連一滴鮮血都沒流……」

「他手中還抱著一個人……」

「最可恨的是還傷了大姐……」

「……」

那大姐擺擺手,沉聲說:「你們不要吵了,如果剛才真纏鬥下去,我們都將死在這裡!剛才那個不是人,他是惡魔……」阿倫那令人心悸的詭異笑容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眾人立即靜了下來,她們素來信服大姐的推斷,又想想阿倫剛才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眼中不禁閃過恐懼。

那大姐又沉聲說:「星雲警戒隊很快就會來的,我們立即下峰。老六,你等我們下峰後,收拾好那些太古工具,我們在星雲這個據點算是廢了!」

「是!」那個從頭到尾始終蒙著臉的女子回答。

「如果他真如表面看來的年輕,又怎麼可能擁有這樣深不可測的實力呢……」那大姐凝視著阿倫離去的方向,目光裡攙雜著恐懼和深思。


「竟能在我全力一擊下僅受輕傷,這就是十姐妹的實力嗎?」阿倫默默的想著,如果不是愛莉婭的什麼選拔會已經開始,他可能會立即掉頭去找她們,讓菲斯普先生從此在地獄裡不再這麼寂寞。

凌蒂絲靜靜地凝視著這位穿著古怪的先生,這是她第一個擁抱的男子,而且還抱得這麼緊,畢竟在不久前才聽過十姐妹那麼浪蕩的呻吟聲,她冷漠的心忽然加速跳動起來。

那厚厚的墨鏡下,隱藏著怎樣的一雙眼睛呢!凌蒂絲忽然湧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很想將那墨鏡摘下來看看,卻沒有這個勇氣,她發覺阿倫依舊緊緊的抱著她奔馳,她想叫阿倫將她放下,但又有點捨不得,同時,如果這樣對救命恩人說話,也未免有點失禮了。

幸好漸漸來到人多的地方,阿倫輕輕將凌蒂絲放下,微笑說:「凌蒂絲小姐,這裡應該已經安全了!」

凌蒂絲對阿倫深深鞠了一躬,微笑說:「這位先生,十分感謝你救了我,在剛才這麼危難的環境下,你還拚力保護我的周全,你的勇氣,你的恩典,凌蒂絲將永遠銘記於心。」

阿倫看到凌蒂絲冷漠的臉上綻放出這麼燦爛的笑容,不禁呆了一下,這樣的笑容猶如烈日破開重重的密雲照耀在大地上,分外動人。

他不禁衝口而出說:「凌蒂絲小姐,你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好看……」

凌蒂絲的臉微微一紅,笑容更甜蜜了,她問:「先生,你知道了我的名字,為了公平起見,可否讓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倫說:「我叫……藍雪雲!」

藍雪雲是愛莉婭為阿倫準備的名字。

凌蒂絲好奇的說:「哦?那是東方人的名字啊……」

「對!」阿倫點點頭,愛莉婭為他準備的身分就是一名東方人,一名在危險的暴風山脈上驅逐獸人間諜的賞金獵人。

凌蒂絲又若有所思的笑了。

兩人並肩走進了熱鬧的中區,此時熱烈的節慶氣氛正蔓延在每一個角落中。漫天都是寫著祝福語的氣球,四周的樹木盆景都掛上了繽紛的綵帶,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各種各樣的遊藝活動和表演,學員們換上了亮麗的服飾,一眼看去,真令人懷疑是否置身於彩色的花花世界之中。

這時,太古擴音器在競技場的方向響起,「塞木家族愛莉婭小姐的選婿報名時間還有十分鐘截止,請有意追求愛莉婭的先生們儘快到中心花園的報名處報名!請允許我再次強調報名的條件,一、擁有高強的武技;二、擁有端正的外表;三、擁有高貴的情操;四、未婚……十、年齡在十六歲以上,二十八歲以下。」那聲音在年齡那裡特別加重了讀音,以示強調。

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念:「佛郎思家族的成員請到中心花園接回年僅十三歲的佛郎思侯爵,他在剛才搶著排隊報名的時候被人撞傷了大腿;卡拉裡家族的成員請到中心花園接回六十三歲的卡拉裡公爵,他在剛才排隊報名的時候扭傷了腰……」

主持人以朗誦聖詩的語調將長長一串傷員名單讀出,那些不合年齡的報名者都被毫不留情的念出了年齡,周圍的聽眾們不禁發出陣陣輕輕的笑聲。

「因為報名人數實在過多,原訂選拔地點從中區宴會廳改到競技場進行,請互相轉告!塞木家族愛莉婭小姐的選婿報名時間還有八分鐘截止,請有意追求愛莉婭的先生們……」播音又在重複了,不過時間已經由十分鐘縮短成了八分鐘。

阿倫想起愛莉婭生氣起來的兇猛模樣,急忙加快了腳步,如果自己錯過了報名的時間,後果只能用不堪設想去形容。

凌蒂絲跟在他身後輕聲問:「藍雪雲先生,你是急著去參加愛莉婭小姐的選拔會嗎?」

阿倫一邊擠開前面越來越密集的人群,一邊回頭說:「是啊!凌蒂絲小姐!你也是來為愛莉婭小姐當參謀的吧?來,我們走快一點,遲了就來不及了!」

凌蒂絲的眼神立即黯淡了一下,笑容也失去了不少生機,彷彿又恢復了本來的冷漠,她淡淡的問:「那你是為了愛莉婭的錢呢?還是為了她的容貌?」

阿倫愕然了一下,笑道:「凌蒂絲小姐,為何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呢?」

凌蒂絲淡淡一笑,回答說:「因為,我是選拔會的評選人員之一!」
~第二章~

哦……她就是評選團八名評選員的其中之一嗎?

阿倫只好聳聳肩,說:「我是為了她本人而參加的!」他心裡靜靜的補充:準確來說,我是在她本人強烈的威脅下,不得已而參加的!

凌蒂絲的眼神似乎更黯淡了,輕聲說:「是這樣嗎?我明白了!」

阿倫奇怪的看了看凌蒂絲,明星的心態可真難琢磨,但想起自己曾在不久前救過她,爭取到她的那一票,應該是沒問題吧!


中區的選拔會場外,凌蒂絲一出現,立刻有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女急步走上來圍住了她。

「天啊!凌蒂絲小姐,你到哪裡去了,擔心死我們了!」

「虔誠感謝神的庇佑,你的失蹤並沒有成為現實!」

「……」

他們應該是凌蒂絲這個大明星的經紀人和朋友吧!阿倫正要越過他們走進會場報名,凌蒂絲已經在介紹他了,「謝謝諸位的愛護!請和我一樣,衷心感謝這位藍雪雲先生的幫助吧!我正是因為他見義勇為的騎士精神,才能逃脫凶悍的十姐妹的魔掌!」

哦?竟然在十姐妹的手中救出了凌蒂絲!

眾人的目光立即投向了這位衣著古怪前衛的黑衣男子,紛紛湧上前與阿倫爭相握手鞠躬,說些「謝謝!」、「十分感謝」、「神與你同在」等話。

對於這些毫無意義的對白,阿倫只好一一苦笑回應,聽著主持人正用播音進行六十秒的報名倒數計時,阿倫顧不上禮貌,急忙撇下他們,向凌蒂絲擺擺手,快步衝進會場。

目送阿倫離去的背影,凌蒂絲清麗的臉上閃過少許失落,她恢復了平常的冷漠,在眾人的擁領下,也慢慢走進了會場。


在倒數計時來到二的時候,阿倫粗魯的推開了好幾個弱小的學員,一下搶到台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雖然是倉促了點,不過幸好沒將名字簽成「隆.娜娜」或者「迪.阿倫」。

「叮!」主持人敲響了一聲清脆的鐘聲,並宣布報名時間已經終結。

「藍雪雲先生,這是您參加選拔的號碼,感謝您的參與,祝您好運!」禮儀人員登記完阿倫的資料後,遞給他一個圓形的牌子。

阿倫接過一看,天,已經排到一○八八號了!愛莉婭的魅力真有這麼驚人嗎?

他轉身就看到那幾個未能報名的瘦小學員正憤怒的瞪著自己,阿倫無絲毫歉意的呵呵一笑,就轉開了臉。

他很快便發覺長形餐桌上有各種精美的點心,想起自己今天才吃了點稀粥而已,立即不客氣的走上前去狼吞虎嚥了起來。

回復男子身分,他馬上恢復本來面貌,吃相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令本來站在他身邊一位塞木家族的長老立即跳離他十丈以外,以免讓人誤會自己和此人是一道的。

正當這最後一個前來報名的參賽者吃得正過癮的時候,一位禮儀人員走到他身邊,恭敬的說:「藍雪雲先生,您好!愛莉婭小姐聽說您救了她的好友凌蒂絲小姐,她說她一定要親自感謝您!此刻,她正在後面的會客廳等候您,請您跟我來好嗎?」

阿倫只好多塞了兩塊點心進嘴,又大喝了幾口飲料後,才老大不願意的跟在那個一臉崇慕的禮儀人員身後,前去接受愛莉婭的親口致謝。


小型的會客廳布置得十分典雅,奇怪的是並不見凌蒂絲,只有愛莉婭一人坐在其中。

愛莉婭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額上綁了一條金色的細絲帶,耳上串了一對水晶耳環,左手戴著幾圈烏黑色的幸運環,一襲緊身的雪白長裙,突顯出她魔鬼般的身材,金色腰帶上雕刻著精緻的圖案,配上一對白色的高靴,整個人看起來高貴且動人。

不知為何,阿倫覺得她這套衣服的顏色和自己這套衣服的顏色搭配起來,竟十分和諧悅目。

他一邊嚼著食物,一邊含糊的問:「凌蒂絲小姐呢?」

愛莉婭冷冷的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說:「才分開一會,你就想著要見她啦?」

阿倫奇怪的看了看愛莉婭,對於一個拼了命來幫助你的勇士來說,你的態度未免太過冷漠了吧?

他不想得罪愛莉婭,只好柔聲說:「不是啊!你說要為她的事親口謝謝我,我想她應該在場而已。」

愛莉婭冷哼一聲,說:「她說完你的英雄事跡後就出去應酬了。哼哼,我看她是想出去找你,和你多相處一會吧!」

阿倫嘆了口氣,不過愛莉婭常常這樣橫蠻無理,他已經習慣了。桌面上擺放著一杯清水和一杯桔子汁,他嚥下口中的食物,拿起那杯清水便要喝。

愛莉婭卻是十分激動的樣子,一下就將那個杯子按了下來,將另一杯桔子汁推到他面前,大聲說:「喝這杯,我不許你喝那杯!」

阿倫笑了,說:「愛莉婭小姐,我吃完東西比較喜歡喝清水,況且我又不喜歡喝桔子汁!」

愛莉婭聲量提得更高了,說:「那杯清水是凌蒂絲喝過的,而那杯桔子汁才是我喝過的,你到底要喝哪杯?」

阿倫苦笑說:「誰喝過有什麼關係呢?如果凌蒂絲小姐沒什麼病的話,當然是喝清水了,正如我前面所說,我吃完東西比較喜歡喝清水!當然,如果可以叫人拿另外一杯給我,我會更高興的。」

愛莉婭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一下就坐回了椅子上,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身軀輕輕的顫抖著。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真是奇怪!阿倫只好將杯子放下,坐在她身旁,將墨鏡架到額頭上,疑惑的看著她。

愛莉婭冷冷的說:「英雄救美,自太古流傳至今都是動人愛情的開端呢!恭喜你啦,藍雪雲先生,凌蒂絲剛才說起你的時候,笑容可真是溫馨呀!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她了?」

阿倫看著生氣的愛莉婭,忽然靈機一動,心中暗想,是否當年她和她那個心上人也是從英雄救美開始的呢?所以她因此而觸景生情,整個人也變得暴躁起來……

阿倫善解人意的笑道:「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喜歡呢!但多接觸應該就有可能吧!」

「你……」愛莉婭卻變得更氣了,一下扭轉過身側著坐,看也不再看阿倫一眼,冷冷的說:「喝你的水吧!藍雪雲先生!」

阿倫默然喝了一口清水,注視著愛莉婭的倩影,不禁想,或許她擔心我今天贏不了,心情才會變得這樣壞吧!她的心上人不能來,或許根本不重視她,要讓我這個不喜歡的人代勞,換作誰都會心煩意亂的啦……

看著這位曾經感動過自己的女子,為了這份罕見的感動,他心裡雖然酸溜溜的,但一如往日的擔當起受氣的角色,柔聲說:「是不是想起你心上人了?」

愛莉婭聲音一下就放軟了許多,低聲說:「是又怎麼樣?」

阿倫又問:「觸景生情?」

愛莉婭仍舊背著身子,點點頭說:「對!」

阿倫更覺得自己前面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在愛莉婭小姐身上曾經發生過一宗英雄救美的故事,可惜那個男主角後來可能不太喜歡愛莉婭,這令愛莉婭一直耿耿於懷。

想到這裡,阿倫的心不禁微微一酸,說自己對愛莉婭沒有好感那是騙人的,甚至那種好感已經發展到了喜歡的程度,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她既然喜歡的是別人,自己應該將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並祝福她、鼓勵她。

於是,阿倫這個沒什麼感情經歷,卻喜歡用自己的思路來分析問題的傢伙,便柔聲說:「感情的事很難說的啦,就像我和凌蒂絲小姐那樣,如果她喜歡我,又肯付出努力的話,我想我遲早也會喜歡她的!你和你那位……」

愛莉婭的身軀顫動得更厲害了,她緩緩轉過了身,緊緊的盯著阿倫,眼圈已經紅了,沉聲打斷他說:「阿倫,你是真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還是假不知道……我告訴你,女孩子都是自私的,不喜歡自己心愛的男子再去喜歡別人,我是很愛吃醋的,我要你只喜歡我一個,明白嗎?」

阿倫呆住了,細心觀察愛莉婭是否又像往常那樣在裝哭,但這次她好像是來真的,是不是她的演技又進步了呢?唉,什麼玩意嘛!你自己有心上人,卻又不允許我去喜歡別人,你未免太過霸道了吧……

他一口喝盡了杯中的清水,淡淡的說:「愛莉婭小姐,你不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何必用這樣的要求去約束一個你並不喜歡的人,這未免太苛刻了……」說完心裡不禁也湧起一陣自哀自憐的辛酸。

但愛莉婭似乎根本沒聽清楚阿倫說什麼,只是呆呆的看著桌面上那個空空的杯子,和那杯動也沒動過的桔子汁,眼淚竟狂湧而出,然後看也不再看阿倫,一下就衝出了會客廳。

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呆在原地的阿倫仍是一臉愕然,看到她忽然這麼傷心,自己的心也難受得空蕩蕩的,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次她這麼做肯定大有深意,他拿起那杯桔子汁,晃動分析著,難道她這次的目的就是讓我喝下這杯桔子汁嗎?

愛莉婭可是太古魔道的天才,說不定她研製出了什麼特殊的法子,讓人喝了可以猛漲幾倍功力,想到這,阿倫湧起一陣武者的激動,奇遇就是來得這麼不經意呀!他不再猶豫,將那杯桔子汁一口喝盡。


阿倫在洗手間門口等著愛莉婭出來,當愛莉婭紅腫著眼睛走出來的時候,阿倫趕緊說:「愛莉婭小姐,我已經把那杯桔子汁喝掉了!」

愛莉婭眼睛一亮,輕聲問:「真的?」

阿倫認為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了,他說:「當然是真的!一滴不漏的喝光了!」

愛莉婭立即恢復了少許驕傲的神氣,嘟著嘴說:「那麼以後你再遇上這樣的情況,你會喝哪杯呢?」

「當然是桔子汁了!」阿倫肯定的回答,這不是廢話嗎?一下就有可能提升幾倍功力的呀!

愛莉婭終於滿意的笑了一下,但立即又板回了臉,沉聲說:「阿倫呀!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天才還是白癡,有些事情這麼精明,但有些事情為什麼就這麼笨呢!什麼話是真的,什麼話是假的,我心裡其實怎麼想的,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嗎?不過,看來你現在已經明白了,我也懶得再和你說這麼多了,哼,害我把眼睛哭腫了!」

「這個……」

阿倫正要咨詢一下那杯桔子汁到底是增加幾倍功力,還是另有別的功效,愛莉婭已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摟著他,動人的紅唇在他的唇上深深一印,輕聲說:「選拔大會就要開始了,快去競技場集合吧!不要再做最後一個了!為了我,要好好加油!」

她嫣然一笑,轉身便快步奔跑離去了。

阿倫回味著唇上的餘韻,推開了洗手間的門,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的說:「但是,力量好像並沒有提升呀……」


星雲競技場的中央,共有一千多人整齊列隊,個個英氣逼人、相貌堂堂,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是哪個大國的禮儀隊伍集訓前集合呢!

他們裡面有各個大小國的王子、儲君,有各個大小家族的未來接班人,有星雲學院裡的精英分子……他們站在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俘虜艷名滿星雲的愛莉婭小姐的芳心,成為她的未婚夫。

任誰也知道,只要娶到塞木家族未來繼承人愛莉婭,那就等於將富可敵國的塞木家族囊括到懷裡。同時,對象又是這樣動人的一個美女,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人生投資了。

這樣鼎盛的求婚隊伍,吸引了大量的觀眾進場觀看,大家都想看看一向精於投資的塞木家族到底以什麼樣的方法來選婿,一時間,競技場內熱鬧非凡,直追中區慶典的盛況。

阿倫呵欠連連的站在隊伍的中間,看著競技場上四周的觀眾台上慢慢變得擁擠,他就感覺自己像一隻關在大籠子裡的猴子,和另外一千多隻雄性猴子一起準備取悅觀眾,取悅評選團。

正前方的主席台上坐著愛莉婭和凌蒂絲等人,因為正午的太陽實在毒辣,她們不時會掏出手絹擦去額上的汗珠。

這樣炎熱的氣溫下,這一千多名追求者大多都汗流滿面了,但為了在愛莉婭小姐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氣概,他們個個都站得筆直,任由汗水慢慢從臉上滑落。

阿倫就沒有這樣的表現慾望了,因為愛莉婭為他準備的衣服顏色是最能吸收太陽光的黑色,使他彷彿身處於一個蒸籠之中,準確來說,是感到自己彷彿是一隻在蒸籠裡的猴子。他不斷向自己的臉搧著手,希望能加速周圍空氣的流動,為自己帶來一點點清涼。

塞木家族那邊針對現場的情況,在和星雲協商後,升起了競技場的頂篷,那是一層龐大無比的半透明介質,阻隔了大部分的陽光,太古魔道製作出的冷風從各個通風口吹入,場內的空氣漸漸清涼了起來。

這時,一隊隊星雲的導師們和星雲警戒隊列隊進入場中心,主持人的聲音在擴音器中響起,「雖然家族已經充分估計了愛莉婭小姐的魅力,但沒想到實際情況竟然還是遠遠超出了預期,因為有意追求愛莉婭小姐的先生們實在太多了,同時每一個都是如此優秀,所以我們不得不請出星雲的學者、美學專家和星雲警戒隊前來幫忙,進行第一輪的篩選,在其過程,我們將盡力做到公平、公正,如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各位參賽的先生多多包涵!」

觀眾們都不禁在想,塞木家族真是財大氣粗,不但租用大競技場,動用最頂級的設備,還請來星雲的頂級人才前來參與評選,這次肯定又不知要交納多少贊助費給星雲了。

自問有資格來追求愛莉婭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場面並不混亂,甚至可以說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針對愛莉婭小姐擇偶的條件,競技場中主要分成了三個點,美學、智慧、武技。

阿倫不禁為之苦笑,自由天堂為了吸引更多資金進入投資,每年都會辦幾次美女選舉來吸引各地觀眾的眼光,沒想到塞木家族將選美這套用在男人身上了。

他抬頭看向主席台,恰好愛莉婭也正看著自己這個方向,兩人對視一笑。愛莉婭呀!看著這麼多男子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此刻你一定十分顧盼自豪吧!

本來悶坐著的觀眾們的情緒立即高亢了起來,這不有點像是男性選美嗎?自由天堂另一個家族平常就以博彩作為主要生意,他們馬上把握商機,在各個出入口設下彩點,歡迎人們前來下注咨詢。

觀眾們更落足眼力,期望能找出一匹黑馬來。

最熱門人選當然是自由天堂另一個大家族卡氏家族的長子索賽克。他本來就與愛莉婭有婚約,因此這個選拔賽更像是一個讓他在愛莉婭小姐面前證實自己的舞台,更何況,他是劍客漢弗裡的關門弟子,傳說其武技已經在他那幾位成名了的師兄之上。

當然,還有雷諾帝國的王子博斯特、冰風家族的黑斯克……

誰也不會注意到阿倫,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流裡流氣的傢伙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輕浮得很,有點眼光就能一眼看出他根本不懂武技,就算懂也頂多是皮毛而已,但他還表現出一副目空一切的傻樣,穿著前衛、不修邊幅,看來他除了年齡及格之外,是沒有一項符合塞木家族擇婿要求的。

但叫人大跌眼鏡的是,他最快從那組臨時搬進來的長形辦公台中間走出,也就是說,他是第一個通過美學專家們要求的人。

三個考點,只要隨便有一個不及格就立即被淘汰,每個人可以任意選一項先考,美學考點是最先布置好的,兩個導師為一組,星雲一共派出了六十個這方面的人才,一次可以同時考核三十個參賽者。

阿倫討厭這種當猴子的感覺,他幾乎是第一時間衝進那個考點,雖然很沒風度,但阿倫不介意,其餘選拔者也樂得如此,在他們看來,這種相同題目的考核和在戰場上衝鋒是沒什麼兩樣的──衝先死先。

美學專家們仔細的觀察了阿倫的外表,又以非常專業的手法摸了他手掌、耳背、膝蓋等的幾個部位,就宣告阿倫及格了。

於是,阿倫以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越過眾人,第一個走進了智慧那個考點,五分鐘後,他又第一個走向了武技考點。

主席台上,愛莉婭輕聲對她身旁的女伴說:「凌蒂絲,你看,你的救命恩人很出眾啊!」

凌蒂絲聽出愛莉婭話中似帶有驚喜,不禁轉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愛莉婭,你好像對藍雪雲先生挺有好感啊?」

愛莉婭神秘一笑,反問說:「難道你不是嗎?呵呵……」

「……」

兩人的竊竊私語被一把威嚴的聲音沉聲打斷了,「愛莉婭,今天是決定你終身幸福,決定你未來另一半,決定塞木家族未來繼承人的日子,你必須嚴肅一點,注意公眾的形象,知道嗎?」

愛莉婭看了看她身旁那位長相威嚴的先生,嘟了一下嘴,輕聲說:「知道了,畢農叔叔!」

臨時搭建的三十個小擂台上,已有不少選拔者開始接受考核了,塞木家族給予星雲警戒隊相當大的考核權,臨時隊長想出來的通過方式很簡單,只要參賽者能和強壯的星雲警戒隊員對戰三分鐘以上便算通過了,當然能直接擊倒對方那是更好。

不過,星雲警戒隊正規隊伍的實力可是尤在A級騎士之上,三分鐘內要擊倒一個A級騎士,這談何容易?

所以阿倫也打算接受愛莉婭事前的建議,在第一輪淘汰賽表現得低調一點,能過關就可以了。


「小子,你很面熟呀!我們在哪裡見過?」本來在另一個擂台邊上當公證的扎斯町撇開了自己那邊的比賽,大步走到阿倫的面前。

這傢伙粗線條的神經竟隱藏著這麼敏銳的直覺呀!阿倫面無表情的看著扎斯町,看著這個深愛著艾波琳,把另一個自己當作情敵的傢伙,他傲慢的說:「小子,我不認識你,給我閃到一邊去!」

扎斯町用手指上下指點著阿倫,皺著眉說:「你很面熟,但我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你,不過……我覺得自己很恨你!」

阿倫笑了,當著他面前表達自己的恨意,這個傢伙也未免太過直率了吧!他說:「小子,你很無聊啊!」

「扎斯町,你那邊擂台上的貴族先生已經被打垮了,快去處理!」另一個星雲警戒隊員衝扎斯町喊。

扎斯町回過頭喊:「好啦,你先處理!對了,考核內容是不是完全由我們決定的?」

那人回答:「基本上是這樣子,不過你最好還是按隊長所說的那套去做吧!簡單可行。」

「我明白了!但我另有想法,哈哈!」扎斯町眼中閃過了得意。

他又重新盯緊了阿倫,冷哼說:「喂,我這麼恨一個人肯定是有理由的!你不用向我解釋了!由這一刻開始,我就是考核你武技的考官,我的考核內容是箭術!」
~第三章~

阿倫想起了艾波琳說過的話,扎斯町在影月部落裡是有名的神箭手,他能進入星雲當導師完全是因為他出色的箭術。因此他淡淡的說:「對於像你這麼明察秋毫的一位先生,我的確不用多說什麼了。」

於是,競技場的一個邊上,有一位叫扎斯町的星雲警戒隊員並不打算在擂台上考核,他要考箭術,臨時隊長皺了皺眉,但為了表示自己的民主,他也由得扎斯町的別出心裁。

百米外的兩個紅心靶,扎斯町與阿倫各站一邊,不少觀眾都感興趣的看向了這個位置,其中就包括凌蒂絲和今天的女主角愛莉婭。

凌蒂絲以她一向冷淡的語調說:「愛莉婭啊!好像有位考官特別針對藍雪雲先生呢!」

愛莉婭的眼神中閃過憧憬,淡淡的說:「我對藍雪雲先生充滿信心……」

凌蒂絲蒼白的臉上,忽然閃過奇怪的神色,她看了一眼愛莉婭,輕聲說:「愛莉婭,不知為何,我覺得你好像很早就認識藍雪雲先生了!」

愛莉婭心中暗自警惕,今天自己在這位好友面前實在說得太多了,她若無其事的說:「哦?或許你這麼覺得,那是因為我對他太有信心了,對嗎?其實,這種信心源於你啊!凌蒂絲!他能從十姐妹手中將你救出,想必一定是個非凡人物……」

她忽然皺起了眉,阿倫的情況不太妙啊!看他持弓的姿勢,就知道他絕對是個外行人。

扎斯町看著阿倫笨拙的手勢、顫動的箭頭,哈哈大笑,他說:「我看這樣好了,一○八八號,我三箭齊發,而你可以一箭一箭來,總環數不低於我十環就算你通過了。」

「太謝謝你的關照了,扎斯町先生!我叫藍雪雲,不是什麼一○八八號。」阿倫以堪稱難看的姿勢持著弓向百米外的紅心瞄準,任誰也看得出,他應該是第一次拿起弓箭的。

很多觀眾都將臉轉開了,甚至目光中閃過鄙視,這是一個重視武力的時代,阿蘭斯大陸上任何一個武者都懂得最基本的箭術。這卻是一場一邊倒的比賽,由星雲箭術導師對一個外行人。

台上的愛莉婭急了,她從未想過阿倫竟不會最基本的箭術,她站起來對畢農抗議說:「畢農叔叔,我抗議,那邊的星雲考官有針對性行為,這無疑是草率處理我的終生大事!」

畢農一臉深沉,沉聲說:「愛莉婭,你坐下!我們將第一輪選拔權交給星雲,就該相信他們的判斷力。」

「但是……」

「坐下,愛莉婭!」

愛莉婭只好無奈的重新坐下。那邊扎斯町已拉滿了弓,「嗖」的一聲低嘯,三箭齊發,離弦而出,「登」的一下,那箭靶一陣劇烈的顫動。

三支箭全部射進了紅心處,而且這個人竟將結實的箭靶射得顫動了起來,全場頓時響起了轟鳴的掌聲,帶出今天選拔賽的第一個高潮。

扎斯町就像幹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聽到觀眾們的歡呼,也只是摘下他那頂插著彩色羽毛的帽子,向四周微微鞠躬答謝。

那邊的阿倫仍在摸索著弓箭的原理,他甚至厚著臉皮向對手請教,說:「扎斯町先生,我該在手腕用力還是手心用力,單著眼去瞄是不是會好一點呢?」

扎斯町粗線條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呵呵笑道:「我說一○八八號呀!我告訴你竅門,那可不是作弊了嗎?現在可是考核過程的時間!這樣吧!等會你再來找我,交上這麼幾萬金幣,我就考慮指點你一二了,請注意,一○八八號,僅僅是考慮哦!」

阿倫淡淡一笑,眼中閃過自信,整個人的精神完全放在弓箭上,慢慢拉開了弓弦。

扎斯町微微一怔,神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他停止了那些毫無意義的對白,在他眼中,阿倫的身形彷彿高大了起來,那種專注的神情給他造成相當大的壓迫感,他竟產生要抬起頭才能看到阿倫的錯覺。

「嗖!」弓弦一陣劇烈的顫抖,箭已離弦而去。

扎斯町立即看向箭靶的方向,但屬於阿倫的那個箭靶卻是空無一物。

「哎呀!」一聲疼痛的咆哮隨即響徹了競技場,那個臨時隊長撫著屁股,上下跳動,他轉過身,指著阿倫那個方向,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笑聲轟然響起,阿倫的第一箭竟然射到那個臨時隊長的屁股上了。

阿倫趕緊抓著頭皮遙遙向那隊長擺手道歉,那隊長看到自己竟成為全場一萬多人的嘲笑對象,性格本來就暴躁的他不禁吼道:「不及格,這小子不及格,弟兄們,不要拉住我,我要上去剁了他!」

「隊長你別衝動!」在他附近的幾個警戒隊員趕緊上前拉住他,醫務人員也衝進場內處理他不大不小的傷勢。

但扎斯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他怔怔的看著臨時隊長那個被鮮血染紅的屁股,這個一○八八號好驚人的天分啊!第一次射箭就能自己摸索到竅門,看隊長的傷勢,就知道他已經掌握了六成的使力方式,不過一點方向感都沒有就是了。

「扎斯町先生,我是不是被淘汰了?」阿倫問。

扎斯町沉聲回答:「不,一○八八號,你還有兩箭的機會!不過,按照我們先前的約定,因為你第一箭射空,你這兩箭一定要射中紅心才算及格!」

「那好,我繼續!」阿倫頂了頂他的墨鏡,又重新抬起了弓。

嚇得那個方向的警戒隊員、工作人員、醫務人員、禮儀人員全部遠遠閃到了一邊去,甚至那個方向的觀眾們也都全神貫注,並護住要害。

可是,阿倫將弓弦拉滿了,瞄了整整三分鐘,依舊沒有出手。

扎斯町忍不住出言指點說:「一○八八,你的右肩膀抬太高了,你的腰該挺直一點,把你的墨鏡摘下來,它會影響你的視野,從而造成視線盲點的!」

阿倫卻忽然說:「扎斯町先生,是不是我的箭頭插進紅心就算及格了!」

扎斯町心想:這不是廢話嗎?他口中答:「對,就是這樣!」

阿倫笑了,說:「那就好!早說嘛!浪費這麼多時間!」他將弓緩緩放下,又多取一支箭握在手中。

他將弓扔到了腳下,雙手緊握住那兩支箭,忽然一抬腿,「卡喇」一聲,這兩支箭已斷為四截。

正當扎斯町以為他是在發脾氣的時候,阿倫手中那兩截箭頭已經出手,化作兩條驚人的直線,幾乎是一出手,箭頭就已到達目標,幸好魯迪斯並不在場上,不然一定又會讓他聯想起什麼。

悄然無聲,那兩個箭頭已經正正的釘在靶子的紅心中央。

全場不禁一下安靜了下來,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好驚人的腕力,好可怕的準頭!

過了一會,人們才懂得發出雷鳴的掌聲和歡呼聲,聲音幾乎要將競技場的頂篷揭起,個個大覺不虛此行,這樣的表演要比馬戲團裡那些玩意精彩多了!

主席台上的愛莉婭臉上的緊張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愉悅輕鬆的笑容,凌蒂絲那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畢農依舊一臉深沉,但看著那個靶心的眼中卻閃過了憂慮。

他身旁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用他龍鍾沙啞的聲音問:「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畢農尚未出聲,愛莉婭已搶著回答:「洛塞夫大主教,他叫藍雪雲!」

那叫洛塞夫的年邁老者點點頭,說:「嗯,藍雪雲……漢弗裡伯爵一定會對他相當感興趣的!」 

眾人不禁為之動容,洛塞夫大主教可並不是個喜歡說笑話的人,能讓劍客漢弗裡感興趣的人,可見下面這個少年相當不簡單。

畢農轉過頭盯著這張滿是皺紋的臉,沉聲問:「漢弗裡伯爵先生還沒來嗎?」

「快了,快了……」洛塞夫似乎並不喜歡多說話,頭微微垂下,下巴也靠到了胸口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扎斯町難以置信的盯著靶子,他尚在口瞪目呆中。

阿倫笑問:「扎斯町先生,我及格了嗎?」

扎斯町只有無奈點頭,他雖然橫蠻,但並不是完全不講理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一○八八號,通過武技考核!」

大會的評選團很快就獲得這最新結果,主持人通過擴音器宣布,「第一位通過考核的是藍雪雲先生!」

阿倫哈哈一笑,轉了一下小指那藍寶石戒指,笑道:「扎斯町先生,站在這裡感覺自己像隻馬戲團裡的猴子,恕我不奉陪啦!」

扎斯町終於笑了笑,又苦著臉說:「一○八八,對於這一點,我也深有同感啊!」

「哈哈,其實你並不是那麼討厭嘛……」

扎斯町與他的情敵因為瞬間的共鳴,相知相惜的笑在一塊。


阿倫沒有興趣留在這裡觀察對手,在眾人崇慕的目光注視下,他離開了競技場,踏著大步走向中區,因為那裡有豐富的食物和可口的飲料。

這無疑是一個充滿節慶氣氛的世界,沿途兩邊的樹木都被裝點上了人造的碧玉仙葩、鑽石翡翠,在陽光下顯得光彩奪目但又不會太過刺眼。

不少學員在臉龐上仔細地打了各色粉底,描上星雲的校徽,或星星、月亮等各種圖案,化妝手法高明,煞是好看。

不遠處的舞台上正在上演千年前人類和亡靈族的戰爭歌劇,贏來眾多圍觀者的陣陣喝彩。

阿倫別開了臉,撥開一群群情緒高漲的人們,走進中心花園的大自然音樂廳,那裡有美食和飲料,又可避開灼目的陽光,讓體內早已在烈日下變得有一點躁動不安的銀灰色血液尋得平靜。

一個中型的舞會正在那裡舉行,除了舞池部分是用人工鋪砌而成,周圍一切都是自然的景物,高高的頂篷是葡萄架做成,翠綠欲滴的葡萄密密麻麻的爬滿整個架子,遮擋住毒辣的陽光,將炎熱的氣息化作溫暖而舒適的環境。

舞池中是五色光艷、音樂、人潮,這跟一碗色烈味濃、火辣辣的中部麻辣湯一樣,叫人在高漲的情緒中回味。

阿倫找到了一張餐桌,然後老實不客氣的將各種精美的食物搬了過來,以不太雅觀的姿態吃著他的午餐,破壞了不少周圍動情熱烈的氣氛。

他突然瞥見鳳雅玲、艾波琳她們正在舞池的中央,趕緊將臉轉向另一邊,加快吃東西的節奏。

無奈的是,她們恰好累了,停止了舞蹈,走向了阿倫那個方向,因為周圍的桌子都坐滿了人,而阿倫這張大桌子卻只有他一個,所以艾波琳上前笑問:「這位先生,介意我們和你坐在一起嗎?」

阿倫牽了一下嘴角,無奈的站起來,將嗓子變換成另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說:「能與各位美麗的小姐坐在一塊,這是我藍雪雲的榮幸!」

阿倫擔心她們從自己的舉止中聯想到什麼,迫不及待就報出自己的假名,但艾波琳看到他站起來的時候,眼神很明顯的閃動了一下。

她笑盈盈的說:「先生的氣質很像我的一位好朋友呢!」

阿倫邪邪一笑,低聲說:「不知是不是小姐的情郎呢?如果是的話,那我會感到更榮幸的。」

開放的艾波琳並沒有因為這句露骨的話而生氣,她笑著搖搖頭,就坐到了阿倫身邊。

得到了餐桌原主人的許可,眾人立即圍著餐桌一一坐下,這包括阿倫在學院裡的大多數熟人,鳳雅玲、艾波琳、白露、瑪雅、貝裡安、魯迪斯、波特、比茲、貝裡安和魯迪斯的近身隨從。

阿倫暗叫救命,忙再次加快吃東西的速度,只想儘快遠離這班人,因為他發覺已經有幾道灼灼的目光在打量自己了,其中就包括波特和魯迪斯。

「我親愛的表兄,你不要愁眉苦臉了,娜娜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鳳雅玲柔聲安慰著她身邊的貝裡安。

貝裡安嘆了口氣說:「娜娜一個人在宿舍裡,不知道她會不會餓了……」

鳳雅玲微笑道:「她睡著了,怎麼會餓呢?貝裡安表兄,你在懷疑我們神龍密製的藥材嗎?」

貝裡安卻仍是愁眉不展,輕聲說:「那她在夢中餓了這又怎麼辦呢?」

阿倫聽他說得有點癡了,不禁也一陣感動,可惜造物弄人。唉,你和娜娜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

查理士在另一邊笑道:「她真睡起來的話,就像……」看到貝裡安憤怒的目光,他趕緊將那句「就像豬一樣沒知覺」吞到肚子裡,改成:「就像一隻可愛的小綿羊,不會餓的啦!」

「……」

阿倫雖然覺得愛莉婭為他改裝得相當成功,但在座不乏直覺敏銳的人物,實在不該再逗留了,他正準備起身告辭,換一個地點再吃,魯迪斯已將話題轉向了他,微笑說:「這位先生,你是叫藍雪雲嗎?這是一個東方人的名字啊……」

阿倫無奈的點點頭,說:「我是來自暴風山脈的東方人,長期在冰天雪地中生活。」

波特裝出一副相當感興趣的樣子,問:「冰天雪地,天!真難想像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生活方式啊!」

觀察力最可怕的兩個傢伙正聯合起來,阿倫咒罵一聲,表面上正容說:「那是一個諸位所無法想像的殘酷世界,坦白說,我是一個在暴風山脈上驅逐獸人間諜的賞金獵人。」

這句話頓時惹起了眾人的一片驚嘆聲,這樣的驚嘆是夾雜著尊敬和崇慕的,因為暴風山脈中的賞金獵人是一份十分危險的工作,正是他們的存在,正是他們以生命作為代價,為暴風要塞的千年屹立不倒,為人類的安定貢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力量。

貝裡安挺了挺腰,在位置上微微向阿倫施禮,正容說:「藍雪雲先生,請允許我向您致敬!」

他的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在座的諸位也像貝裡安那樣,將右手放到左邊的肩膀上,向阿倫微微彎腰致敬。

阿倫只好苦著臉向他們還禮,苦笑說:「我是為了高額的賞金才去幹那份工作的,各位不要這麼抬舉我了!」

鳳雅玲說:「藍雪雲先生,你過謙了!我在神龍裡見過你們同行的勇士,個個都是輕生重義的好漢子,雅玲代表神龍再次向你們致上深切的敬意!」

看著鳳雅玲第二次施禮,白露同是神龍帝國的人,只好跟著再次施禮。

艾波琳在一旁笑著介紹道:「藍雪雲先生,這次你一定更榮幸了,雅玲可是神龍的公主,神龍王座未來的繼承人哦!」

阿倫立即一臉惶恐,狼狽的單膝跪下,顫聲說:「草民不知公主聖駕在此,請公主恕草民無禮之罪!」

鳳雅玲慌忙上前將阿倫扶起,說:「藍雪雲先生,請你快快起來!」

她又回頭瞪了艾波琳一眼,顯然是責怪她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自己的身分,艾波琳卻是回了個鬼臉。

於是,阿倫便順勢站了起來,誠惶誠恐的立在鳳雅玲的一側。

鳳雅玲柔聲說:「藍雪雲先生,請你坐下!」

阿倫正容說:「公主聖駕在此,請允許藍雪雲在一旁侍候!」

鳳雅玲板起了臉,沉聲說:「那我就以神龍公主之名,命令你立即坐下。」

阿倫才千萬個不願意的坐回位置上,一臉嚴肅的正襟危坐。

鳳雅玲看到他終於肯坐下,不禁嫣然一笑,看得阿倫心中一蕩。

「藍雪雲先生,你的服飾好古怪呀!呵呵,你們都是這麼穿的嗎?」艾波琳好奇的盯著阿倫那套前衛的服裝。

阿倫認真的回答:「當然不是,只是難得外出,故意穿得招搖一點,叫各位見笑了!」

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周圍眾人,剛才自己逼真的表演還是起了作用,波特和魯迪斯目光中的疑惑已經大大降低了。

「先生真是賞臉,肯來參加星雲的八百年校慶慶典!」

「哪裡哪裡,這是我的榮幸才對!」

「先生覺得我們星雲的美食如何?」

「相當可口,叫人回味。」

「……」

冰天雪地的暴風山脈中,危險重重,人跡稀少,那裡是冰系魔獸的繁殖衍生地點,勇敢的賞金獵人與陰險的獸人間諜做著持續不斷的鬥爭。這樣神秘的一個職業,使阿倫成為了話題的中心點。

他苦笑回答著人們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正感疲憊時,瑪雅忽然問:「藍雪雲先生,你作為一個賞金獵人,肯定有不少事情令你終生難忘吧!可以向我們敘述其中的一兩件嗎?」
~第四章~

人們頓時露出期待的神色,個個目不轉睛的看著阿倫,一個賞金獵人終生難忘的故事,一定相當吸引人吧!

阿倫頂了頂鼻子上的墨鏡,深沉的嘆了口氣,以一種悲涼的語調說:「好吧!我就向諸位敘述一件令我深受觸動的往事吧!」

「在一年前的一個早上,我和我的另一個朋友一如既往的在山脈中巡守,本來晴朗的天空忽然變得渾濁,暴風雪竟然在瞬間就來臨了,我們遇上了最可怕的事情──雪崩!」

「看著一座小雪山就在身後崩潰,我們都嚇傻了眼,沒命的往前狂奔,雪塵瀰漫在四周,刺骨的寒風在耳邊呼呼的狂嘯,我們根本看不清周圍的一切,視線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忽然轟然一聲巨響,那座雪山剎時崩塌了下來,它的碎片匯成了一股白色的洪流,向我們狂衝而來,發出如同厲鬼一般淒鳴的聲音……」

在那獨特的沙啞嗓音引領下,四周歡騰的氣氛似乎也漸漸斂去,這張桌子的人們屏住了呼吸,彷彿被帶進了那個漫天風雪、雪山崩塌的清晨。

阿倫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們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恐怕已經跑進了暴風山脈的最深處,人的力氣總有一個極限,我和我的同伴幾乎是同時倒下,幸好那股雪流的衝勢也到了盡頭,但大自然的力量還是令人懼畏的,雖僅僅是餘威,但雪流就掩蓋住我們大半個身子。」

「我們全身乏力,身體也深深陷入冰雪之中,無從掙扎,冰寒刺骨的感覺從腳上傳到腰間,再直衝腦門。」

「我們以為我們完了,相對苦笑,在暴風山脈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了,沒有十天八天,也不可能有另一組賞金獵人從這裡走過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估計有一天一夜了吧!無盡的冰凍已經使我們全身麻木,漫天飄舞的雪花落到我們頭上、臉上、肩膀上,我想我們就快要成為冰雪的一部分了。」

「這時候,遠方傳來了腳步聲,我急忙呼喚同伴的名字,那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幸好他的意識十分堅強,他還是慢慢的從昏迷中醒覺過來,然後他也聽到了那陣輕微的腳步聲,我們精神一陣振奮,用驚喜的聲音大叫著,希望能吸引腳步聲主人的注意。」

「其實我們嗓門本來很大的,但凍了幾乎一天一夜,聲音已經變得十分微弱,加上風雪太大了,相信聲音傳到那邊已經變成風聲的一部分了,聽著那腳步聲再次慢慢走遠,我們都看到對方臉上的絕望。」

「但神總喜歡留一點希望給人們,風忽然改變了方向,恰好吹向腳步聲的方向,也就是我們的聲音足夠大的話,他應該是可以聽到的!」

「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我們兩個聲嘶力竭的喊著、叫著,終於,努力得到了回報,那腳步聲漸漸變大,顯然那人聽到了我們的聲音,正向我們走來了。」

「但我們驚喜的神色並沒有在臉上逗留多久,就完全消失了,這樣沉重的步伐,不可能是人類發出的,哪怕是長得最剽悍的獵人也踏不出這麼響的步子!那傢伙竟然是獸人!我們面對白茫茫的風雪,絕望的笑了。」

「一個粗大健壯的獸人,披著破舊的衣服,從前方巨石群中走出,他辨認出我們的位置,立即踏著大步向我們疾速奔來。他是準備將我們的人頭割下,然後拿到暴風山脈另一邊的獸人帝國裡去領取賞金吧……」

「對了,各位先生女士,請允許我破壞一下故事的連貫性,我們人類在暴風山脈裡有人類的賞金獵人,而獸人在暴風山脈裡,同樣有獸人的賞金獵人,我們的目的其實是一樣的,就是割下對方的頭顱,去領取高額的賞金!」

鳳雅玲等人紛紛點頭,表示知道這個事實。當然,也有像查理士那樣,不懂裝懂在大點其頭的。

阿倫又再深吸一口氣,拿起面前一杯低濃度的甜酒,一飲而盡,繼續緩緩說下去:「那獸人迅速來到了我們面前,不管他是獸人的賞金獵人,還是獸人派來偵察人類地形的間諜,我們的下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我和同伴都閉上了眼睛,等待死神前來收割我們的生命!」

「但令人意外的事情卻發生了,那獸人伸出雙手,用力的撥開我們周圍的雪和石頭,他要活抓我們,還是想用什麼手段折磨我們?」

「就在我們滿眼都是恐懼的注視下,他說話了,竟然不是那難聽的獸人語,而是一種標準的人類語言。他說:『朋友們,你們沒事吧!支持住!』」

「天!這是怎麼回事?我和我朋友面面相覷,當了這麼久的賞金獵人,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古怪的事情!」

「那獸人一手一個,將我們扛到他兩邊肩膀上,然後邁開巨大的步子,將我們扛到了附近一個山洞裡。雖然外面飛雪連天,但山洞裡卻十分的溫暖,布置雖然簡陋,但床、桌子和各種工具十分齊全,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獸人在這裡住很久了。」

「在一個大火爐旁邊,那獸人遞給我們一人一隻熱氣騰騰的火腿,他咧嘴向我們笑著,態度十分友好。」

「我們用毯子包圍全身,伸出手戰戰慄慄的接過,身體仍在不斷的顫抖,不知是因為身體仍處在冰寒的慣性中,還是因為面前這個獸人的存在。」

「我們對望了一眼,此刻的我們根本沒有戰鬥力,想殺他是不可能的,他想殺我們也用不著等到現在,我們實在太飢餓了,立即用力的嚼著那鮮美的火腿。他又在我們身邊的桌子上放了兩杯熱茶,呵呵的笑著,就像一個熱情的主人。」

「我們一聲不吭的吃著喝著,心裡只打著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恢復力氣來應變面前的危機。那個獸人一屁股就坐在我們身邊,粗聲粗氣的問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了看我的朋友,再看了看那態度友善的獸人,就將雪崩的事情簡單說了出來。」

「他點點頭,說了幾句關懷的話,然後忽然壓低聲音說:『朋友們呀!你們在這一區活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這裡經常有一隻凶悍的獸人出沒,我們人類在這裡行動的時候可千萬別落單!』」

「我們人類?這傢伙說『我們人類』!他竟然把自己當成是人類了嗎?我們支吾以對,他又說:『我在這裡追捕他幾乎一年了,但總是差一點就抓到他,他那特有的獸人腳印經常出現在這一帶的雪地裡,但卻連個影子也沒有,這傢伙十分狡猾呀!我們幹賞金獵人這一行的,最怕就是遇上這種可怕的對手。』」

「他正擺出一副前輩的架勢來和我們交流經驗,我看了看我朋友,他眼光中閃過對獸人天生的仇恨,但此刻其中多了一份奇怪的神色,那是憐憫、悲哀、無奈……那可憐的獸人把自己當成是人類的賞金獵人了,然後在星雲山脈的深處,一天接一天的在追殺自己,那些腳印應該都是他自己留下的吧!」

「那獸人沒理會我們異樣的神色,繼續若有所思的說:『記得一年前我們人類的『死亡獵手團』曾在這一帶獵殺了一大幫獸人間諜,曾讓其中一個強壯的獸人跑掉了,我相信我正在追殺的那個獸人就是一年前跑掉的那頭……』」

「我們眼中悲哀的神色更重了,一年前逃脫的那個強壯獸人很可能就是面前這位吧!或許是因為太多同伴的血刺激了他,又或許死亡獵手團用了什麼殘忍的手段,以致他逃脫後就瘋了,以為自己也是一個人類的賞金獵人,到處去獵殺一年前那條漏網之魚,或許他事後很恨自己這種臨陣逃脫的懦夫行為吧!他說起那傢伙時總是咬牙切齒的。」

「他可能太久沒和人說話了,喋喋不休的講著他在這裡的生活和尋找獵物的過程,一直講到我們實在太過疲憊,他才肯讓我們睡覺。他讓出了他睡的那張床給我們,自己躺到了冰冷的碎石上,我們也分不清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一種情緒了,恐怕悲傷、憐憫、無奈、過去種族間的仇恨……什麼都有一些吧!」

「第二天,我們恢復力氣後就告辭了,對這麼可憐的一個傢伙,我和我的同伴都失去了割下他的人頭去領賞的念頭,何況他還救了我們的命。我們的食物都丟失在風雪裡,他給了我們足夠的乾糧和一些暴風山脈生存的必需品。看著他遠遠在風雪中揮手向我們告別,恍若昨日,那揮之不去的悵然彷彿又填滿了心頭。」

阿倫看著周圍一個個全神貫注的人們,苦笑道:「後來我的同伴說:『假如有一天,我們也遇上了可怕的事情,以致在暴風山脈裡瘋掉了,我們會不會也像那個獸人一樣呢?呵呵,我無法想像,無法想像我以為自己是一個獸人,到處獵殺人類,然後和獸人親密相處的情形……」

阿倫看著一個個仍呆呆看著自己的聽眾,輕咳一聲說:「唉,先生們,這個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故事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已經講完!」

人們才慢慢回應過來,先是稀稀拉拉的掌聲,然後慢慢熱烈,在音樂廳裡的一角轟然響起,眾人都為這個故事致上自己的敬意,這樣真切的細節,連波特和魯迪斯眼中最後那一點疑惑也漸漸褪去。

恐怕包括愛莉婭在內,任誰也沒想過,在三年前,迪.阿倫確確實實是一位暴風山脈中的賞金獵人。

白露柔聲說:「藍雪雲先生,這是我生平聽到最動人的一個故事,你的經歷真是叫人著迷!」

阿倫以微笑回應,看著白露眼中泛起的絲絲漣漪,他忽然感覺到,在這個女子心目中,除了貝裡安先生,現在又多了一個叫藍雪雲的傢伙。

對於能聽到這樣一個精彩的故事,眾人紛紛向阿倫致上自己的謝意,阿倫一一以謙虛的微笑作為回應。

正當大家談論著各自對這個故事的感受時,貝裡安問:「藍雪雲先生,你那位同伴想必和你一樣的了不起,可以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嗎?」

阿倫苦澀一笑,沉聲說:「在暴風山脈裡,賞金獵人只有代號,並沒有名字,大家都叫他作『怒浪』。」

這是一個相當熟悉的名字,大家都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瑪雅皺了皺眉,輕聲問:「那麼,藍雪雲先生,你那時的代號叫什麼?」

阿倫回答:「瑪雅小姐,我那時候叫『狂風』。」

眾人再次為之震動,三年前,暴風山脈的賞金獵人中有一對非常有名的少年組合,他們砍下了數之不盡的獸人頭顱,綽號就是「狂風怒浪」,傳說這兩個人組合起來的戰鬥力可媲美阿蘭斯大陸上任何一個頂尖高手。

但他們成名僅僅兩年,在一年前兩人就完全銷聲匿跡,難道面前這個裝扮前衛古怪的先生就是當年的其中一員?

艾波琳問:「藍雪雲先生,你就是當年狂風怒浪裡的狂風嗎?」

阿倫微笑說:「如果這些年來沒有出現第二對起這樣名字的組合,我想我是的!」

眾人終於發出陣陣嘖嘖的驚嘆聲,沒想到竟能在這裡看到傳說中的人物,還能和他一起吃點心,聽他講故事,連像查理士這樣自以為不可一世的傢伙也主動敬了阿倫一杯酒。

魯迪斯沉聲問:「藍雪雲先生,你和怒浪先生一年沒再露過臉,你們哪裡去了呢?」

阿倫苦笑了一聲,說:「那件事之後,我和他因為一些事情上的意見分歧而分開了,從此沒再見過他,我也不再使用過去的綽號,行事也低調起來。」

鳳雅玲好奇的問:「藍雪雲先生,可以知道你們出現分歧的原因嗎?」

如果阿倫並沒有戴著墨鏡,眾人定可在他的眼神中看到深切的悲哀,他沉聲說:「公主殿下,如果是別人這麼問,我肯定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因為問話的是您,我只好老實告訴你吧!當時那個獸人送走我們的時候,怒浪向我連打眼色,那是動手的暗號,他要割下那個獸人的頭顱去領賞,但我拒絕了,我按住了他那隻代表死亡的右手。事後他對我大發脾氣,說我對敵人太過仁慈,我默然不語,因為這個分歧,我們在那件事之後拆夥了!」

眾人臉上不禁都閃過了深思,同時露出了惋惜的神情,一對名動天下的組合就這樣散了。

阿倫又乾了一杯甜酒,輕聲說:「其實我這一年來不斷在想,我那時候接受他的建議可能會更好,那個獸人在自我欺騙的空間裡迷失了自我,死亡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種他期待已久的解脫呢……」他的話說到最後已經低不可聞。

這時,音樂聲換成了一首浪漫的舞曲,鳳雅玲向阿倫伸出了左手,微笑說:「藍雪雲先生,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一起跳一曲舞嗎?」

艾波琳立刻拍手笑道:「矜持的雅玲小姐第一次邀請男生跳舞呀!」

鳳雅玲嫣然一笑,動人無比,看得阿倫的心一陣亂跳,他說:「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邀請,真令我受寵若驚,我榮幸之至!」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鳳雅玲滑嫩無骨的纖手,心中暗想: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以男性身分與她牽手呢!

魯迪斯的眼神變得更深沉了,查理士先生本來罕有的崇敬也立即變作了嫉妒。

阿倫牽著鳳雅玲,大方有禮的走進了舞池中,另一隻手握上了她柔軟而不失彈性的纖腰,熟悉的芬芳清新氣息撲面而來,低下頭迎上了鳳雅玲清澈的目光,鳳雅玲溫柔一笑,就像和一個老朋友共舞一樣,無絲毫拘束。

阿倫看著那頎長而秀美的頸項,心中輕輕一蕩,憂鬱的心情慢慢消退,鳳雅玲窈窕的身材修長而挺立,與阿倫在外形上十分匹配,加上兩人舞姿相當優雅,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瑪雅當然發現了這一點,心中暗叫不妙:查理士先生難道又要多出一個情敵了嗎?可惡的阿倫病倒了,要我一人去獨撐這個場面!

她微笑對大家說:「我們也一起去跳舞吧!」說著就將手遞給了貝裡安。

貝裡安先生心中雖是煩躁不安,但作為一名彬彬有禮的君子,他並沒有拒絕女士的邀請,況且瑪雅小姐又是這樣美麗動人,他牽上瑪雅的手,也走向了舞池。

於是,眾人紛紛找到自己的舞伴,一對對進到舞池中去。
~第五章~

阿倫與鳳雅玲翩翩起舞,阿倫看著面前佳人晶瑩潔白的肌膚,與那渾然天成的神態舉止,不由得由衷的感慨說:「公主殿下,你的美麗彷彿來自星辰的深處,是那樣的神秘和動人!」

鳳雅玲似是聽多了這種讚美,淡淡一笑說:「藍雪雲先生,太古文學中曾有這麼一句話:『彈指芳華,紅顏已老。』任何的美麗對生命而言都是瞬間的。」

阿倫只好回以苦笑,女孩子還真少有像鳳雅玲那樣透徹的去看問題的,尤其她還這麼年輕,不過想想她未來是神龍的女皇,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說不定神龍皇室的教育一向都是灌輸給她類似的觀點。

鳳雅玲抬頭凝視著阿倫,微笑說:「藍雪雲先生,如果是別人這樣讚美我,我一定會回應一句謝謝的,但你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尤其此刻與你共舞,與你的手緊緊相握時,更確認了我這種特別的感覺,你就像我的一位老朋友,令雅玲忍不住向你直率的說出心中的想法。」

阿倫心中暗暗一凜,自己以為能瞞過波特和魯迪斯,就已經算是過關了,卻忽略鳳雅玲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幸好她本性單純,應該沒有聯想到娜娜和藍雪雲是同一個人,但她肯定在搜索著腦海,回想著曾在哪裡見過自己。

不過鳳雅玲也沒有在這份親切感上面多作文章,她微笑說:「當初從神龍來星雲,很多人都質疑我為何不學習帝王學而進入太古文化專業呢!不知藍雪雲先生怎麼看呢?」

阿倫看著面前這位自信滿滿的佳人,知道她內心早有定見,便笑道:「看帝王學和太古文化裡的皇室成員旗鼓相當,就知道專業並不一定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過程和體驗,並學會一種思維的方式,記得太古曾有一位哲人是這樣回答『專業不對口』的,『朱元璋開始是當和尚,最後成了皇帝。』」

「呵呵……」鳳雅玲綻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藍雪雲先生,和你交談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阿倫謙謹的回答:「公主殿下,我也是這麼認為!」

「……」

正如舞會的習慣,進入另一首舞曲時,各人都會自動交換舞伴。

鳳雅玲正談得興高采烈,顯然沒料到這位藍雪雲先生竟然也如此精通太古文化,但瑪雅小姐已經在曲調變換時替換了自己的位置,她只好牽起表兄的手,投入到另一段舞曲中。

阿倫對於瑪雅這麼迫不及待的從鳳雅玲身邊搶自己出來,心知肚明得很,她就是要杜絕一切對查理士有威脅的危險人物靠近鳳雅玲。

兩人說過「小姐,你很美麗。」、「先生,你也很英俊。」這些毫無意義的對白後,瑪雅才低聲說:「藍雪雲先生,你將這種社交場合下的正規舞蹈跳得很好呀!」

一個長期在荒涼無比的地帶裡生存的人,是不太可能這麼熟練的掌握每一個舞步的。

阿倫心中一凜,表面不動聲色的笑道:「我每次回到神龍,都會躲進各個高級酒吧裡混幾天的,舞步的熟悉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瑪雅皺了皺眉,她很少涉足那些場所,印象中似乎那些地方的人都是在狂歌熱舞。

阿倫看出瑪雅的疑惑,解釋說:「有一些比較高級的酒吧,裡面經常有上流社會的先生女士出入。」

「……」

瑪雅是一個問題小姐,阿倫這支舞跳得並不愉快,他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在回答問題,對於瑪雅,他好幾次習慣性的表現出輕浮,幸好每一次都及時克制住自己。

魔法燈光閃亮變換,音樂聲隨之轉成另一首快節奏的舞曲,正像瑪雅迫不及待的靠近自己那樣,阿倫也迫不及待的離開這位舞伴,迎來白露小姐。

白露那張青春可愛的娃娃臉閃過一絲紅暈,微微有點羞澀的牽過阿倫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隨著樂曲聲踏著輕快的舞步,白露輕聲說:「藍雪雲先生,我們家族一直十分敬重賞金獵人這個職業,因為家父幼年時,曾被一位先生的同行搭救過。」

「我必須要稱讚那位先生的義舉,同時也為自己的職業感到驕傲!」阿倫低頭看著這位嬌俏的女孩,暗想同居這麼久,恐怕也沒有像現在這麼接近過吧!

白露抬起頭凝視著阿倫,眨動著美麗的大眼睛,但似是不敵阿倫的目光,很快又羞澀的低下了頭,然後慢慢看向別處,輕聲說:「景色宜人的地點最容易醞釀出氣氛,不知這個美麗的音樂廳會否成為先生以後一個難忘的回憶呢?」

阿倫注視著眼前這份精緻、清純的美麗,微笑說:「如果沒有周圍閃亮的魔法燈光,如果沒有頭上那翠綠的葡萄架,這個景色宜人的場面就少了一份光采,我們此刻的共舞也就少了一份動人心弦的浪漫。我想,這個美麗的音樂廳一定會成為我回憶的一部分。」

白露眼中閃過驚心動魄的驚喜,對比起貝裡安的麻木不仁,這位藍雪雲先生的回答就動人太多了,在她看來,這已經是一種暗示性的表白方式了,卻不知阿倫最擅長的就是說出這種模稜兩可的話。

舞曲完畢,音樂聲卻沒換成另一首舞曲,而是停頓了下來,接著擴音器便出現主持人熟悉的聲音,「愛莉婭小姐的選拔大賽即將進入第二輪淘汰賽,請進入第二回合的各位參賽者迅速進入競技場。」

阿倫知道是時候要走了,他向周圍這些朋友說:「諸位,我要到競技場去了,十分高興能認識你們!」

白露奇問:「藍雪雲先生,你是評選員之一嗎?」

阿倫搖頭說:「不,我是參賽者!」

「哦……」白露難以掩飾的閃過失望之色。

艾波琳嘟起嘴說:「藍雪雲先生,你還沒和我共舞呢!」

「艾波琳小姐,我也渴望能與你共舞,相信日後我們肯定還有這個機會的!」阿倫彬彬有禮的回應。

鳳雅玲微笑說:「不如這樣吧!我們一起去競技場為藍雪雲先生打氣好了。」

她這個建議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贊同,眾人都想看看暴風山脈裡賞金獵人的實力,何況此人還是傳說中的狂風。

魯迪斯和自己交過手的,可別叫他又聯想起什麼……阿倫無奈一笑,在眾人的擁領下,走向了競技場。    

大競技場上,人氣沖天,熱鬧非凡,連平常沒人坐的最後一排椅子都坐滿了人。

塞木家族派出的禮儀人員正在座位間穿梭,為人們送上免費的飲料和小食。尤里西斯博彩家族的彩票員同樣在人群間穿梭,但他們是在鼓勵人們投注。

經過鳳雅玲他們時,波特二話不說就投了一○八八號藍雪雲十個金幣,賭他抱得美人歸。比茲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那個藍雪雲並不是熱門人選,而十個金幣卻是他和波特一個月的薪水了。

經過第一輪的重重篩選與淘汱後,參賽者剩下一百七十四人,整齊的列隊站在主席台前,他們每個人都擁有非凡的智慧、英俊的外表、強悍的武技,他們每個人都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夢中情人,他們將是阿蘭斯大陸上未來十年各個國家、各個家族的絕對棟樑,但在愛莉婭的魅力召集下,此刻他們站在了一起。

阿倫發覺主席台上多出一個人,那人留著一頭銀色的長髮,頭上戴著一頂帶刺的頭冠,身披灰色的長袍,隨隨便便坐在那裡就有震懾天下的氣勢,光線明明十分充足,但在那人的周圍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叫人不敢逼視,看不清他的真實面貌。

那人彷彿感覺到了阿倫深沉的注視,慢慢將目光移向了阿倫,兩人目光交接時,阿倫自心底深處打了個冷戰,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劍客漢弗裡也來了!」魯迪斯凝視著主席台的方向,沉聲說。

「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漢弗裡伯爵?」貝裡安一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聽到貝裡安聲音的人紛紛靜了下來。漢弗裡,阿蘭斯大陸上屈指一數的絕世強者,這個名字本身彷彿就具有震懾人心的力量,因此人人懷著虔誠,默默的看向主席台那個方向。

只剩下艾波琳仍在問:「那裡坐有好幾個老頭啊!哪個傢伙才是?」

這時,太古擴音器中傳出主持人的聲音,「真是出人意料,真是出人意料!讓我們不得不再次嘆服愛莉婭小姐的魅力,到了第二輪的淘汰賽,仍有一百七十四位追求者符合我們的要求,他們每一個都是這麼的英俊,充滿著過人的智慧,又有傲絕天下的武技,實在叫人難以抉擇!但可惜我們美麗動人的愛莉婭小姐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們必須再次進行淘汰,令最後結果僅剩下一人!」

他的聲音激昂煽情,塞木家族的成員率先鼓起了掌,帶動起全場熱烈的掌聲。

那主持人清了一下嗓子,又說:「好了,先生們,讓我們立即進入第二回合。評選團經過討論,決定將你們分成紅、藍兩組,用星雲競技比賽的形式進行對決,擊倒一名對手獲一分,堅持到最後三十名的獲二分,堅持到最後二十名的獲五分,堅持到最後十名的獲十分……」

主持人後面的話已經無法聽清,因為全場的人都沸騰了起來,一百七十四人分隊進行對決,星雲很久都沒出現過這麼大型的競技場面了,尤其這一百七十四人個個都擁有相當強悍的力量,而且智慧不凡。

想想看,一百多個魯迪斯、貝裡安進行對打,真是件光想就叫人興奮的事情!一時間,全場滿是熱烈而興奮的掌聲、歡呼聲、口哨聲。

在聲波的震盪下,阿倫不禁揉了揉耳朵,感覺自己更像一隻猴子了。

主席台上有兩對美目是時刻關注著阿倫的,因為剩下的人已經不多,阿倫這種小動作很容易就被她們注意到了。

凌蒂絲淡淡的說:「愛莉婭,不知你有沒有察覺,藍雪雲先生似乎對這個選拔賽不太敏感呢!」

愛莉婭不滿的盯了阿倫一眼,微笑問:「何以見得呢?」

「因為,他一直是心不在焉的,你看,他又在研究自己的掌紋了……」

愛莉婭默默的想:心不在焉?他好像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是這樣的吧!


在禮儀人員的指引下,選手們開始進行抽籤,主持人念出分組的結果。

「冰風家族的黑斯克先生?」貝裡安聽到廣播中念出這樣一個名字,不禁將頭轉向了魯迪斯。

魯迪斯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深沉的臉上晃過了殺氣,他淡淡的說:「黑斯克是我叔叔。」

遠遠看去,那位黑斯克先生應該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樣子,這令白露忍不住問:「魯迪斯先生,你叔叔真年輕啊!」

「的確如此!」魯迪斯沉聲回答。

對於這麼生冷的回答,眾人都不再問了,但鳳雅玲、波特等人不禁在暗暗猜測,這個黑斯克應該涉及到冰風家族未來的王座爭奪,魯迪斯雖然名義上是冰風第一順位繼承人,但政治這種事情,形勢一向是相當微妙的。


阿倫被分到了藍組,穿上了一層薄薄的衣服。

工作人員在他們中間指點著如何正確的穿這套服裝,一邊走一邊說:「這是一種特製的衣服,服裝上有一層相當於人體同等生命值的保護層,當保護層被對手擊破時,你們便會昏迷過去,同時也被宣布在這場競技中已經『死亡』。請注意,僅僅是在這場比賽中死亡,你本人只是昏迷過去而已。事實上,在星雲的競技場裡,傷亡事件是極少發生的。請各位放心!」

阿倫看著這些一模一樣的衣服,不禁暗想,其實這並不公平,因為每個人的生命力都是不一樣的,但星雲這些特殊服裝卻將每個人的生命力劃上了等號。

他晃動了一下腳下那對沉重的靴子,這東西十分影響他跑動的速度,但儘管這樣,應該也是足夠應付他們了吧!他看了看周圍,恐怕自己是唯一一個沒拿武器的選拔者了……

想到這裡,他看向了那群穿著紅衣服的對手,有幾個傢伙是特別引人注目的,其中就包括金色長髮的索賽克,愛莉婭本來的未婚夫,他果然是長得儀表堂堂、氣宇不凡,那雙下巴代表著他擁有堅毅的個性,手中持著一把金色的水晶巨劍,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輪金色的紅日,發出萬丈金光。

另外還有沉穩大度、手持長槍的博斯特,他是雷諾帝國的王子;一臉陰冷氣息的黑斯克,背後交叉繫著一對短劍,他是冰風家族的皇室重要成員、北方著名的高手……

這兩組分別圍坐在兩邊,大會說是給他們十分鐘討論戰術,但其實是給他們充足的時間去打量對手。

比賽規則中有一條是相當微妙的,那就是殺死同伴並不用扣分!假如對決中有其中一方占絕對優勢時,那麼為了保證自己能成為最後的三十人、二十人,甚至最後十人,獲取更高的分數,那勢必將出現同組自相殘殺的場面。

誰都想獲得最高分,從而獲得愛莉婭小姐的青睞。


圓形競技場的正中央,透明魔法結界正逐漸形成,臨時戰場場景用太古魔道模擬成了一個山谷,山谷中霧氣瀰漫,涼氣襲人,山上一條瀑布傾洩而下,從山巖上騰越呼嘯,幾經跌宕,形成疊瀑,似一群銀龍競躍,聲若滾雪,激濺起無數小水珠,化作迷茫的水霧。

阿倫暗想:這樣分成兩階的地形,應該是山上的人一組,而山下的人是另一組吧!

果然,主持人宣布,「請兩組選手進入競技場,紅組選手一開始的位置在山谷上方,藍組選手一開始的位置在山谷下方的叢林區。比賽時間全長一個小時,天氣會隨時間跳動而變換,請各位選手注意!」

兩組人一聲不吭的列隊進入魔法結界中,等所有人進入後,結界重新關閉,令裡面的人完全與外界的聲音隔絕。

人們均感到刺激,這麼大型的模擬戰場,肯定花費掉魔石的不少能源吧!塞木家族可真是財大氣粗啊!本在各區進行慶祝活動的人們聞風而來,畢竟這樣大型的競技項目,是相當罕見的。

一時間,整個競技場都擠滿了人,連出入口的寬敞走道上也站滿了墊腳觀望的人們。

這樣鼎盛的人氣,不知是為星雲慶典增添色彩,還是算有點喧賓奪主了?

艾波琳在觀眾席上笑道:「幸好我們來得算早,呵呵……」

魯迪斯的一位隨從也說:「在星雲待三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大競技場的觀眾席竟顯得如此擁擠!」

貝裡安湊近魯迪斯說:「按地形來看,山谷上的紅組要比山下的藍組占有地理上的優勢啊!畢竟是居高臨下!魯迪斯,你覺得呢?」

魯迪斯遠遠盯著場中的黑斯克,沉聲說:「也未必是這樣,看誰主攻了。藍組沒有地理優勢,十有八九是不肯率先出擊的,那如果紅組來主攻的話,山下那片密集的叢林將成為藍組最好的隱匿地點。」

說到這裡,魯迪斯不禁轉過目光看了那位藍雪雲先生一眼,只見他十分閒然的靠在一棵大樹上,似乎正觀賞著四周的景色。

鳳雅玲也在一旁說:「擊倒同伴不扣分,雙方是不可能齊心的,形勢很微妙啊!」

波特喃喃的說:「正是這樣的形勢,才能找出真正的強者……」


索賽克進入結界前,回過了頭,深情的注視著愛莉婭,遙遙向她送出了一個飛吻。

凌蒂絲冷漠的臉上不禁綻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她說:「愛莉婭啊!索賽克先生很在乎你呢!為何你不直接選擇他呢?」

愛莉婭皺了皺眉,掏出手絹擦了擦臉蛋,彷彿害怕真被那飛吻沾到似的,口中說:「噁心死了,我討厭這樣膚淺的動作!」

索賽克後面的選手紛紛模仿,個個都回過頭,深情的凝視愛莉婭,然後送出飛吻,真像是一群準備上戰場的丈夫向嬌妻的告別。

這時連凌蒂絲也忍不住點頭同意說:「……嗯,的確有點噁心!」


隨著主持人一聲宣布,大型對決戰正式開始了。

雙方立即行動起來,個個身手矯健,動如風、靜如鐘,有人來到叢林邊觀望上方,有人來到瀑布上居高臨下的凝望,有人躲在同組人的身後準備隨時搶便宜,也有人開始找位置準備藏匿起來……

只有阿倫依然斜斜的靠在樹幹上,靜靜的凝視著那道大瀑布,瀑布底層有一排乳黃色的雨花石,其形狀似一條蛟龍橫臥水底,栩栩如生,似隱似現,上面整齊的擺放著一排小鈴鐺,雖水聲巨大,但隱約還是可以聽到鈴鐺在瀑布的衝擊下,發出陣陣「叮叮噹噹」的清脆鈴聲。

瀑布下方是一個水質明麗的淺潭,裡面由各種花草樹木組成無數水中盆景,一叢叢,一簇簇,渾然天成,儀態萬千;蘆葦海蘆葉金黃,一道清流蜿蜒其間,波光閃爍,清澈明淨。

阿倫暗想,潭水過於清澈,藏不了人的。

雙方僵持了整整五分鐘,終於,山谷上有人發出一聲暴喝,一位手持長槍的紅組男子已攀著岩石,飛速而下。

總有一方先開始,此人的血性激起了紅組的鬥志,有大半人也跟著攀爬了下去,不肯落於人後──撿便宜的機會來了!

那一馬當先的勇猛男子腳滑了一下,差點就摔到了山谷下,幸好他身手敏捷,馬上又抓住了身邊一塊突出的岩石,堪堪穩住身形,但已經落於人後了,此人眼中似是閃過了狡黠的笑意。

阿倫淡淡的笑了,這就是雷諾帝國的博斯特王子嗎?還真是個「勇猛非凡」的漢子。

藍組的眾人仍站在叢林邊,默默的看著對手靠近,一個站在最前方的魁梧大漢揮手喝道:「弟兄們,上去跟他們拼了,速戰速決!」說話間自己就率先衝了出去。

此人長期居於人上,習慣性的以為自己每一句話都將成為絕對的命令,無奈的是現在聽他話的人實在太少了。其實站在團體的戰術來說,他的方法是相當有道理的,要在第一時間打壓下敵人的士氣。

只有十幾條好漢跟著他衝了出去,其餘的雞飛狗走的隱匿進了叢林之中,當這幾位好漢發現身後無人跟上時,慌忙想轉身逃離,但已經太遲了,氣勢洶洶的紅組已經蜂擁而至,迅速將他們淹沒在紅色的人流之中。

四周的裁判飛速記錄,誰獲得了幾分,誰已經被擊倒出局。

競技場四個角上的擴音器立即傳出主持人的聲音,「雷諾帝國的博斯特先生已取得六分,一馬當先領先眾人;自由天堂的懷裡亞先生獲得兩分,暫居第二……」

阿倫看著這群人漸漸逼近,才慢悠悠的轉過身,然後隱匿進了身後這片密集的樹林中。
~第六章~

阿倫以不緊不慢的步伐慢慢在密林間跑動,默默觀察著同組成員的位置,暗嘆一口氣,他們這樣的作戰方式,倒不如用前面那大漢提議的正面拚殺來得直接痛快。

大多數人都已經躲藏到密林深處的樹上去,當然,如果能組織起有效的團體伏擊進攻,他們的位置是無可厚非,但現在人人互相猜疑,而紅隊則是連成一心衝殺進來,那勢必會像收割稻草那樣,將他們的生命一一收割。

想到這,阿倫不由得再次稱讚那個雷諾王子博斯特,正是他一聲暴喝吹起了戰鬥的號角,揚起了士氣,將紅隊首先聯合在一起,儘管他中途又使了點小聰明,但仍瑕不掩瑜,在這樣微妙的形勢下,哪邊先聯合起來,哪邊將取得絕對優勢。

占據密林中各個隱匿要點的藍隊成員,對下面這個慢吞吞的同伴均怒目而視,這傢伙大模大樣的觀察著每一個人,不時還揮手致意,他以為自己是元首在檢閱士兵嗎?要不是同一組的,說不定已經有人下去聯手滅掉他了。

阿倫對於眾位隊友的怒視表現得十分豁達,甚至臉上還掛上了微笑,身後的風聲漸漸逼近,紅隊要殺進來了,這個密林即將被他們占領。

他忽然加速,直奔到樹林的盡頭,然後沿著樹林的邊緣,往紅隊本來的據點──那座巍峨秀麗的小山峰疾射而去。


觀眾席上,艾波琳笑道:「那個大個子好笨呀!一馬當先衝了出去,結果第一個就掛了,最難得的是還有十幾個傻瓜陪他一起衝,呵呵……」

貝裡安搖頭說:「艾波琳小姐!其實那個大個子並不笨的,只是他忘記自己在這群人當中並沒有什麼威望,如果個個都聽他的話,或者每個人都願意跟隨他一起衝殺出去,那麼紅隊現在就無法占據上風了。」

「紅隊有占據上風嗎?」艾波琳睜大了眼睛盯著那片密林,明明是藍隊布置好了埋伏的陣勢等紅隊到來啊!

魯迪斯沉聲插言說:「紅隊現在團結一致,又恰逢小勝,氣勢正盛,而藍隊人心渙散,人人互相猜疑,此起彼落,艾波琳小姐,請你注意看吧!紅隊將迅速占領這片密林,藍隊要全線崩潰了!」

查理士不甘示弱,也發言說:「一點也沒錯,藍隊要輸了!」

貝裡安譏笑說:「真難得竟得到查理士先生的贊同啊!」

「……」

聽著眾人的發言,波特抿了抿嘴,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說:「為什麼大家都愛說團體呢!實際上,這明明就不是什麼團體賽……現在場上最閃亮的是藍雪雲先生吧!他的做法是最明智最正確的,畢竟是傳說中的人物,狂風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坐在他身邊的瑪雅聽清了最後的一兩句,不禁也將目光鎖向了那位穿著黑色寬鬆長袍的藍雪雲,此時他的位置一點都不起眼,在密林的邊緣上,用不算快捷的速度慢跑著。


在他們的另一邊,那張長長的主席台後面,畢農的眼中閃過了神采。

凌蒂絲輕聲說:「愛莉婭,你看,索賽克先生要大出風頭了!」

此時,索賽克正以矯健的身手迅速攀爬上一棵高樹,並以行雲流水的動作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姿勢瀟灑悅目,態度從容,竟能與在他下方奔跑的同伴保持著相同的速度。

愛莉婭皺了皺眉,雙手合十說:「他爬得這麼高還跳來跳去,神啊!以你無上的神力讓他摔下來跌死吧!」

畢農立即低哼一聲,他轉過了頭,狠狠瞪了愛莉婭一眼,沉聲說:「愛莉婭,你今天就要訂婚了,你為何還不收斂一下自己輕浮的語言呢!尤其攻擊的對象還是一個很有可能成為你未婚夫的人,別總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知道嗎?」

愛莉婭嘟起了嘴,一臉不高興的回答:「知道了,畢農叔叔!」


在全場觀眾的注視下,一團紅色的旋風刮進了密林深處,大家期待看到的藍隊的密林伏擊並沒有出現,他們誰也不願意首先出手去阻擊敵人,因為前面一馬當先的那個大漢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因此藍隊節節後退,人人像受驚的小鳥般,看紅隊殺到了,就四處逃散。士氣正盛的紅隊當然不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個個爭先恐後的衝向藍隊拿分,雖偶有己方的人倒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衝擊的速度,藍隊整條戰線瞬間就被衝垮了。

這時在藍隊中,速度決定了一切,因為跑得慢的人立即就會被如狼似虎的紅隊成員擊倒,紅隊主力成員的得分正節節上升。

在這個階段,索賽克無疑是最出風頭的,他成為了全場的焦點。他在樹頂上飛速穿梭,手中那把金色的水晶劍劃出一道又一道的亮麗光芒,將隱匿在樹上的各個藍隊成員一個個砍落樹下,得分飛速上升,迅速超越了博斯特,爬升到第一位。

主持人每隔三分鐘就會報一次最新的得分情況,排在前十位的全部是紅隊成員,又以前三位最為突出,因為他們已經遠遠超出後面的人了。

第一位,自由天堂的索賽克,十七分;第二位,雷諾帝國的博斯特,十四分;第三位,冰風家族的黑斯克,十三分。

就在紅隊正猛烈的衝擊藍隊的腹地時,一分沒得的阿倫已經繞過了他們的主力部隊,來到小山峰的腳下,他沒有從後去追擊紅隊,而是選擇慢悠悠的爬上那座山峰。

看得愛莉婭大皺眉頭,心中暗想:死阿倫,你在搞什麼啊!還慢吞吞的,難道我給他準備的靴子真的是太重了嗎?

阿倫攀到峰頂,回頭居高臨下的看向那片密林,雙方對決的戰鬥顯然已經來到了結尾階段,紅隊眾人已經開始分散在密林深處掃蕩了。

觀眾席上的白露輕聲說:「藍雪雲先生好像還很悠閒呢……」

大家的目光才從密林中移開,往峰頂上看去,只見阿倫立在瀑布邊上,背負著雙手,一副君臨天下的模樣看著腳下的局勢發展。

查理士低聲說:「還真臭屁,剛才看他攀登上山峰時的模樣不太像是個擁有強悍實力的人呢……」

鳳雅玲遠遠凝視著阿倫,說:「峰頂上還有幾個紅隊成員沒下去的,他們是打算躲在後面揀便宜吧!這回我們可以看看藍雪雲先生的身手了!」


阿倫看了一會,暗暗搖頭,藍隊算是完了,但只要自己沒倒下,這場比賽就必須繼續下去,那麼接下來沒多久,紅隊應該開始自相殘殺了吧!讓我拭目以待……

他轉過身,不緊不慢的往峰頂上那些怪石群走去,還吹起了口哨,喃喃的數著,「一個,兩個,三個……一共是八個!」

他原地一蹬,身形往前疾射而去,閃電般的射進了怪石群中。

一個拿著粗大木棍的紅隊成員躲在一塊巨石背後,正默默的計算著時間,他的計劃很簡單,紅藍兩隊每個隊有八十七人,任你怎麼高強,靠擊倒對方來取分的話,那頂多也是二三十分,只要自己能撐到成為最後十人,那麼二十分就穩穩到手,進入下一輪是完全沒問題了。

其實不單他,此刻仍躲在峰頂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但計劃往往都是與現實有出入的,當他還在美滋滋的計算著時,一道身影忽然從眼前閃過,接著感到雙手一陣劇痛,還沒搞懂怎麼回事,雙腳又是一陣劇痛,然後胸口一陣鬱悶,他的意識立即慢慢的模糊了,最後看到的是一個黑衣男子在自己面前站定,還頂了頂鼻子上的墨鏡。


「好快的動作!」有注意到峰頂情況變化的觀眾立即發出這樣的驚嘆。

這個黑衣男子的速度就如同鬼魅一般,彷彿一出手就將對方放倒了。

只有像魯迪斯他們這樣的行家,才看清了阿倫的幾個動作──先是用手刀砍在對方的手腕上,然後是兩肩的鎖骨,同時腳下劃出一條弧線,分別掃在對方的兩個膝關節上,最後手刀才化成拳頭,重重的打在對方胸口。

魯迪斯和波特都皺了皺眉,以一個賞金獵人來說,阿倫有些動作就顯得太花哨了,明明最後那一拳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偏偏多做了前面幾個動作。

他們當然不知道阿倫習慣性要折磨對手,出手後才察覺穿上那種特殊的保護衣後,疼痛並不明顯,才改為直接擊倒對手。

不過瑪雅的一句話解釋了不少疑問,她說:「會不會是獸人的身體結構與我們人類不太一樣,藍雪雲先生長期在暴風山脈上作戰,以致一時間還沒習慣過來。」

鳳雅玲點頭同意說:「應該就是這樣……」


阿倫順手揀起那根粗大的木棍,又向下一個隱匿者的地點閃去。

看著阿倫如閃電一般的身形,凌蒂絲眼中閃過了光芒。他就是以這樣的動作抱著我,然後從惡名昭著的十姐妹手中將我救出的嗎……

回想起自己曾緊緊的摟過他的脖子,凌蒂絲臉上泛起紅暈,嘴角邊慢慢掛上一絲甜蜜的笑意。

愛莉婭也得意的笑了,這個死阿倫,終於肯行動了!

阿倫在怪石群中飛速閃動,那些自認為躲藏得天衣無縫的紅隊成員一個個的倒下。

畢農盯著阿倫晃動的身影,眼中終於閃過了憂慮,能站在競技場上的人,每個都是能和星雲警戒隊員對打三分鐘以上的,而差不多每一個星雲警戒隊員都具有A級騎士的實力,那就是說,這個叫藍雪雲的傢伙竟然可以隨意秒殺一個准A級騎士,儘管每一次都是偷襲,但這份實力實在是驚人啊……

山下紅隊的掃蕩工作已經進入末期,藍隊剩餘成員連十個都不到了,不少觀眾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形勢忽變的山峰上,這個黑衣少年的身手引來陣陣轟鳴的掌聲和歡呼聲。

主席台中央一個銀髮男子終於問道:「山峰上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坐在他身邊的洛塞夫大主教仍是一副閉目養神的半睡眠狀態,長長的雪白睫毛卻是輕輕的顫動了幾下,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像是神秘的笑了笑。

畢農恭敬的轉過身,沉聲回答說:「漢弗裡伯爵,那個年輕人叫藍雪雲!」

「哦?那他報名的資料是怎麼寫的?」漢弗裡一眼也沒看畢農,目光始終鎖定在阿倫身上。

畢農早翻過阿倫填寫的資料,於是立即就回答說:「他說他是暴風山脈中的賞金獵人,工作就是獵取獸人間諜的頭顱。」

漢弗裡「嗯」了一聲,沉聲說:「的確有點像,但又不是太像……」

那到底像還是不像?畢農當然不敢將這麼無禮的問題問出口,他在位置上微微施一禮,才將身體轉回來,重新看向結界內的戰場。


主持人煽情的聲音正報告著戰場中的最新情報,「紅隊剩餘人數是四十一人,藍隊剩餘人數是一人,得分排名是,第一位,自由天堂的索賽克,二十分;第二位,雷諾帝國的博斯特,十七分;第三位,冰風家族的黑斯克,十五分;第四位,暴風山脈的藍雪雲,八分;第五位……得分最高的前八名將進入第三輪。」

清掃完山峰上的紅隊成員,阿倫便坐到那道瀑布的源頭,一條小溪的邊上,洗了洗手,等待著山下密林中局勢的演變。

紅隊的成員又在密林中裡裡外外掃蕩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同伴間暗殺偷襲的行為已經開始了,雖然殺自己人不能得分,但自己卻可以有機會成為最後的二十人,甚至最後的十人,拿到真正的高分。由於每個人都抱著這樣的想法,因此同組的殺害行為漸漸變得明目張膽起來。

紅隊最強的幾個人慢慢合攏在一塊,這幾個是穩穩可以進入下一輪的人,當然不屑去做那種事情,況且這樣做還會被主席台上的評選團們小看呢!

當然,他們不會知道設計出這種規則的畢農先生正得意的微笑著,他針對商場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規律,設計出這樣一套規則,這才能找出真正的強者!

他看著密林中紅隊開始自相殘殺的場面,不禁暗想,那誰才是真正的強者呢?他看向索賽克的目光中閃過了期望,但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山上的藍雪雲,那傢伙竟然脫下鞋子在山泉邊洗起腳了……


博斯特頭也不回就一槍刺中一個企圖在背後偷襲他的同伴,偷襲的人立即倒下,他看也不看一眼,走近索賽克說:「我算過了,他們只剩下一個人,他躲到哪裡去了呢?」

站在索賽克另一邊的黑斯克說:「樹林周圍都地毯式搜過一遍了,他肯定不在這個密林裡!」

博斯特看到索賽克的目光已經緊緊的盯著那座小山峰,他沉聲問:「他躲到上面去了?」

黑斯克沉吟說:「記得我下來的時候,山上還有八個人沒走,他躲到上面去,應該也被那八個人聯手收拾掉了吧?還有,為什麼他會離開同伴,孤身一人跑到峰上去?難道他一早就預料到藍隊必敗,事先想到戰局會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博斯特笑說:「那他的思路未免也清晰得有點可怕!至於他在不在上面……」

索賽克接道:「那我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聯合起來,避開正演變成混戰的同伴,往山峰的方向奔去。

這時,競技場裡顯得有點沉悶了。

一隊隊禮儀人員進入觀眾席間,派發出一張張小紙條和筆,男性是白色紙,女性是粉紅色紙。

主持人嘹亮的聲音又再響起,他說:「感謝各位先生女士來到愛莉婭小姐的選婿現場,你們大多數人都觀看了整個選拔的過程吧!那麼,現在,請將你最欣賞的一名參賽者的名字填到紙上,就權當是用你們精明的眼光,為愛莉婭小姐未來的幸福提供一份意見吧!」


貝裡安一邊填寫一邊說:「場上最耀眼的莫過於藍雪雲先生、索賽克先生、博斯特先生、黑斯克先生這四個人了。但我還是更喜歡藍雪雲先生,不知為何,我總對他有著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艾波琳在一旁嚷道:「真難得與貝裡安先生想到一塊,我也是呢!和藍雪雲先生相處在一起十分舒服,就像和一個老朋友在一起那樣……」

瑪雅不禁皺了皺眉頭,因為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當索賽克三人就要攀爬上峰頂時,主持人已獲得了統計的結果,他大聲宣布說:「各位朋友,各位先生女士,投票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在男性心目中,最欣賞的人是自由天堂的索賽克先生,緊隨其後的是暴風山脈的藍雪雲先生,接著是雷諾帝國的博斯特先生,其次是冰風家族的黑斯克先生,然後排在第五位的是……」

畢農欣慰一笑,而身為索賽克的老師,漢弗裡伯爵就顯得十分高深莫測了,他一臉凝重,絲毫看不出內心的喜怒哀樂,整個人彷彿隱藏在一陣薄薄的陰影之中。

念完男性心目中的前十名,那主持人緩了一緩,才說:「在諸位在座上萬名美麗女性的心目中,最受歡迎的是著裝古怪前衛的藍雪雲先生,他的得票遠遠領先第二位的索賽克先生,第三位是黑斯克先生,第四位是博斯特先生……」

愛莉婭先是展顏得意一笑,接著又皺起了眉。

凌蒂絲看在眼裡,淡淡一笑,說:「愛莉婭,如果真要嫁給藍雪雲先生,可是相當危險的呀!你看,他太受女性歡迎了,呵呵……」

愛莉婭的眉頭立即就舒展開了,她微笑轉過頭,注視著凌蒂絲說:「凌蒂絲,我們成為好朋友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在一天內說這麼多話呢!莫非……」

凌蒂絲臉一紅,抿著嘴說:「沒有莫非,愛莉婭你不要胡說!」

「呵呵……」愛莉婭還想再笑話凌蒂絲,但又被威嚴的畢農叔叔打斷了,並且希望她笑容不要太過燦爛,注意自己現在是眾目的焦點。


山峰上,這位最受女性喜愛的男子正晃動著雙腳,甩開腳上的水珠,像是絲毫看不到遠處有三名身手矯健的男子已經攀上了頂峰。

他慢悠悠的穿起那雙沉重的靴子,而索賽克等三人正漸漸向他靠近,但這三個人走得並不快,能在這裡看到藍隊的最後一人,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山上的八個隊友全部被他幹掉了,應該還是被他一個人幹掉的。

這麼說,這個傢伙應該擁有相當強悍的實力。誰也不願意先動手,萬一吃虧不但丟臉,還會被別人揀便宜。

山峰上的霧氣不斷地變化著,飄飄渺渺的,阿倫的氣質彷彿就如同這些霧氣一般,似夢似幻。他穿好了靴子,緩緩的站了起來,轉身面對這三個人,手中持著那根大木棍,隨隨便便站在那裡,竟已有君臨天下的氣勢。

全場觀眾都不再理會山下密林中自相殘殺的人們,個個死死的盯著山峰上,人氣和得分最高的四個人都已經站在那了,不過遺憾的是三對一,恐怕是不能看到什麼精彩場面了。

索賽克等三人首當其衝,當然感覺到了阿倫身上發出的強烈氣勢,那是一種帶著瘋狂氣息的力量,這三人更加不肯輕舉妄動了,在可以穩穩進入下一輪的情況下,誰也不願意先出手冒險。

終於,在觀眾的屏息注視下,索賽克顯然不甘心自己完勝的局面被阿倫破壞,他向前踏出了一步,博斯特和黑斯克呈一個三角分站在他兩邊。感到索賽克鬥志上湧,他們也立即踏前一步配合,但阿倫竟也淡然自若的後退了一步,步子甚至還先於索賽克踏出的。

在觀眾眼中,他們就像約好那樣,齊整的走出了一步。

索賽克心中不禁一陣震懾,他憑什麼知道我要出手了?

他那強大的鬥志立即被削弱了幾分,阿倫淡淡一笑,他向前走出了一步,索賽克等三人被阿倫的氣勢所懾,馬上隨之退後了一步,阿倫又是一笑,右腳向前再踏一步,他們三人再退一步。

其實每個人的每一步,都有微小的時間差,但落到觀眾眼中,卻是這四個人整齊的踏起了步子,這令艾波琳忍不住若有所思的說:「哎呀!他們惺惺相惜,跳起舞來了!」

艾波琳那一片小區域立刻發出一陣哄堂的笑聲和倒地聲。
~第七章~

阿倫不急不躁,面帶微笑,一臉友善的注視著面前三個對手。

眼看就要這樣僵持下去的時候,他終於動了,先是頂了頂墨鏡,又摸了摸小指那只藍寶石戒指,身形忽然往後一傾,似乎就要轉身逃逸而去。

索賽克這三人都是戰場的老手,感到阿倫的氣勢迅速減弱,幾乎是本能就做出了反應,呈三角站位的三人立即往前疾射而去。

阿倫身形立刻重新站直,木棍往前一指,氣勢一往無前,往索賽克這個方向衝去,索賽克頂住阿倫強盛的氣勢,金色水晶劍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也直直往阿倫迎去。

這個時候,博斯特和黑斯克應該按原來的路線在兩旁夾擊,但他們都有一個微妙的想法,那就是索賽克在這一輪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他被幹掉的話,自己就很有可能成為這一輪的第一。

這個微妙的想法令這兩人的動作都慢了一拍,沒能對阿倫形成三角夾擊。

木棍撞上了那把鋒銳無比的水晶劍,立即斷成兩截,阿倫在索賽克沒來得及揮出第二劍的時候,已飛速從他身邊擦過,他沒敢用自己最擅長的折射身法,因為魯迪斯先生可正在看臺上看著呢!

阿倫閃過索賽克後,徑直衝到懸崖邊上,然後往前一躍,頭朝下,直直插進了瀑布下那個碧藍晶瑩的水潭中,濺起千道水花。

潭水太淺,深度不足以承受他的衝擊,快到底部時,他往水底輕輕一按,化解掉剩餘的衝力,人彈出水面上。那道大瀑布就在身旁,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嘩聲,似千軍吶喊,又似萬馬奔騰,飛花碎玉的水沫舞動在四周,丈許之內細雨濛濛,阿倫一陣心曠神怡,甩手就飛出了手中那半截木棍,木棍在高速旋轉下飛進了密林之中。

他往前一踏,就穿進瀑布後面那個僅可站大半個人的小空間內,腳上不得不踏著其中兩個鈴鐺才能堪堪站穩。

潭水泛起一圈圈漣漪,拖起無數光帶,恰似一條條彩絹在水面飄動。待索賽克三人來到懸崖邊上時,它已平靜下來,重新映上了四周的綠樹青山。

阿倫飛出的半截木棍成功的造成他們的錯覺,黑斯克沉聲說:「他應該跑進密林了,快下去追,這傢伙身手這麼高明,那幫正自相殘殺的白癡可不是對手。」

三人迅速爬下山峰,往密林裡衝去。

但索賽克剛跑出兩步就在水潭邊停了下來,他由得兩個同伴先行,自己側耳聆聽,似是聽出了什麼,他緩緩的轉過了身,以深沉的目光盯著那幅大瀑布,然後他看到阿倫慢慢的從瀑布後走了出來。

「你怎麼發現的?我隱匿得不夠好嗎?」阿倫衝索賽克笑了笑,低頭從潭水中撈出他那頂方形的古怪帽子,甩了甩水珠,又重新戴回頭上。

博斯特和黑斯克已衝到密林深處,索賽克不禁心中暗凜,就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可怕的傢伙嗎?

他沉聲說:「鈴鐺因為瀑布的衝擊,會齊整的發出悅耳的鈴聲,但你踩住了其中的兩個鈴鐺,那陣『叮噹』聲就馬上變得不齊整起來,我自小就對聲音特別敏感,所以很快就發覺鈴聲不太一樣。」

「真是位心細的先生,比你兩位同伴要高明多了!」阿倫微笑的從水潭中走出,一身濕漉漉的往索賽克走來,「不過聰明的人通常都是比較不幸的。」

索賽克的內心忽然一陣冰冷,在他眼中,阿倫的微笑忽然變得無比詭異,那令人窒息的氣勢鋪天蓋地的衝著他狂湧而來,這樣洶湧澎湃的強大氣勢,難道眼前此人的武技已經接近老師漢弗裡那個級別了嗎?這可能嗎?他比自己還要年輕啊……

這個念頭一湧起,索賽克不由得一陣氣餒和膽怯,手中金色水晶劍的光芒再弱三分,但多年來的戰鬥經驗這時發揮了作用,他仍表現得異常鎮定,起碼表面上是如此。

索賽克身形急速往後退去,直退到湖邊一棵靜靜屹立的獨臂松旁,水晶劍再次直指前方,重新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他微微弓著身體,如臨大敵的看著仍緩緩而行的阿倫。

全場觀眾的焦點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人人眼中充滿了期待,今天這場競技賽終於出現單對單的強力對決了。

無奈時間偏偏要與這近三萬名觀眾作對,主持人一聲「時間到,比賽結束!」,結界已慢慢打開,但主持人這句話卻引來不少觀眾的噓聲。

競技場上依然站立的共有八人,紅隊七人,藍隊一人,積分最高的是自由天堂的索賽克,其次是雷諾帝國的博斯特,第三是冰風家族的黑斯克,阿倫僅僅列在第四,但作為藍隊最後一人,竟能支持這麼久,無疑是最受注目的。

雖然這場競技賽到了結尾階段稍欠完美,但過程還是相當精彩的,為了表達自己對這八位倖存者的敬意,全場觀眾紛紛起立,人人致上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隨著結界的落下,場中的眾人終於能聽清周圍熱烈的聲音,阿倫他們紛紛向四周鞠躬致意。

不過索賽克雖然獲得了第一名,但他臉上卻是一片凝重,剛才阿倫從水中走出,慢慢向他走來所踏出的每一步,仍在腦海中不斷的回放。

這個擁有著天才劍士之名,至今以來未逢敗績的男子,在他眼中,本來以為天下間只有老師漢弗裡能戰勝自己,但今天,此時此刻,他卻升起了一個疑問,那就是──剛才這個叫藍雪雲的傢伙真的與自己動起手,自己有幾成勝算呢?

想到這裡,索賽克不禁轉過頭看了看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勁敵,他臉上那陰森詭異的笑容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懶洋洋的笑意,一副凡事都無所謂的隨和模樣。

接著,他察覺主席台上的漢弗裡正用一種深沉的眼神凝視著自己,他知道這位恩師看穿了自己在想什麼,不禁一陣慚愧,腦海中彷彿又響起漢弗裡往日教導自己的聲音:作為一個劍士,必勝的信心比劍術本身更為重要……

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念出進入第三輪的八人名單,「進入我們第三回合的參賽者有索賽克先生、博斯特先生、黑斯克先生、藍雪雲先生……請這八位先生到星雲中區的宴會廳集合。」

星雲警戒隊進入賽場喚醒那些被擊倒的人們,扎斯町走過阿倫身邊時,他咧嘴一笑說:「一○八八號,你的實力很叫人驚訝呀……」

「謝謝!」阿倫很有禮貌的回應。

「我本來還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這麼強……」不過扎斯町立刻又說出了他要說的關鍵。

「這個嘛……」


主席台上,愛莉婭對索賽克此刻失落的神態大感滿意,她微笑對身邊的凌蒂絲說:「藍雪雲先生真的挺不錯啊!對嗎?」

凌蒂絲凝視著愛莉婭,她知道這位好友常將人與人之間的對話交流視作一門學問,一旦她以這種毫無意義的話作為開端的時候,就一定是有事求自己了。她淡淡回應:「的確如此!」

愛莉婭牽上了凌蒂絲的手,將聲音壓低,輕聲說:「凌蒂絲呀!那麼,等會投票的時候,我的終身幸福就拜託你了!」

從凌蒂絲蒼白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她此時心裡所想,她眼中閃過了複雜的神色,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才低聲回答:「愛莉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藍雪雲先生在大門外就被他那幫新朋友截住了,然後接受他們熱烈的道賀和稱頌。

阿倫應對一番後,便察覺他們當中少了一人,他心中暗暗警惕,微笑問:「魯迪斯先生呢?」

鳳雅玲回答說:「魯迪斯去找黑斯克先生談兩句,因為那位黑斯克先生也是冰風家族的。」

「哦……」阿倫稍稍放心,同時也一陣莫名的失落,鳳雅玲稱呼魯迪斯的時候少了「先生」二字,這代表兩人關係又更進一步了。

星雲校園中,各處的慶典仍在火熱的進行中,為今夜那個號稱史上最盛大的晚會作良好的氣氛鋪墊。

阿倫正欣賞著沿途的各種海報和表演,貝裡安的話卻引來了他新的擔憂。

貝裡安愁眉苦臉的說:「雅玲,我們在這裡盡情的歡笑,娜娜卻要躺在床上受苦,不如我們一起回去看看她吧!」

「對啊!我也想回去看看她!」艾波琳立即舉手贊成。

瑪雅雖然沒有作聲,但神色上明顯頗為意動。

阿倫暗暗捏了把汗,心中狂叫:不要,不要……

同時已經開始計算假如他們真要回去,自己要立即跑回廢棄實驗樓換衣服,褪掉頭髮的染色,再跑回宿舍等候他們,等他們噓寒問暖一番後,自己再跑回實驗樓,然後再換衣服,染頭髮,跑去中區繼續選拔……天啊!那不累死了嗎?

幸好鳳雅玲說:「現在才下午,根據娜娜服用的藥量,她起碼還要五個小時才能醒來,我們現在回去會吵醒她的,雖然我也記掛她,但我們還是晚點再回去吧!」

雅玲,你說得太好了!阿倫差點想撲上去親她一口。

這時查理士才假惺惺的說:「我對娜娜堂妹也十分記掛呢!但為了不影響她休息,大家還是先不要回去了。」

波特和比茲見自己大人都這麼說了,立即附和說:「對啊!對啊……」

眾人才打消這個念頭,阿倫也輕輕鬆了口氣。

星雲中區的宴會廳已在眼前,接受過眾人的祝福後,阿倫便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已經有好幾位進入第三輪的參賽者一字排開坐在那了,人人坐得端端正正,誠惶誠恐,但又擺出一副大將風範的模樣。

阿倫就欠缺他們那樣的心情了,看到那鋪著白布的長形餐桌上擺放著大量精美點心,又得到了禮儀人員的熱情邀請,他就老實不客氣的走過去大吃起來,舉止還是一如既往的真摯自然。

索賽克在一旁默默觀察這位強勁對手的一舉一動,最後暗嘆一口氣。竟然就是這個舉止粗魯、缺乏氣質的傢伙在氣勢上完全壓倒自己,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第三輪的選拔終於開始了,規則就是單獨問答,選手們按順序進入中廳,然後接受評選團的提問,這是一個決定勝負的環節,因為女主角愛莉婭小姐自己也是評選團中的一員。

主持人一邊近距離向眾人解說這個環節的規則,一邊為眾人打氣,他說:「眾位能在一千多人中脫穎而出,你們八個人無疑每一位都是出類拔萃,都是阿蘭斯大陸未來的希望,支撐起人類的一片天空……藍雪雲先生,你要去哪啊?」

「椰子茶喝多了……」阿倫抹著嘴說。

「洗手間在那邊……等等,藍雪雲先生,難道你就不能聽我說完!」主持人苦著臉說。

「好,好,那你快點。」阿倫一副很委屈,也很善解人意的模樣。

主持人只好皺著眉頭繼續說:「想必日後諸位的名字定能成為人類的驕傲,閃耀著這個時代……」

但因為阿倫的存在,他後面這些鼓勵的話也就大打折扣了。


抽籤進入中廳接受提問,阿倫抽到了七號,所以輪到他的時候,又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他看到六號黑斯克陰沉著臉出來,便知道他的自我感覺並不理想,其實比起前面幾位,他的臉色已經算相當不錯了。

禮儀人員恭敬有禮的將阿倫從食物堆中請了出來,還提醒著他該擦擦嘴,才領著他往中廳走去。

「那傢伙真的很厲害!」一個參賽者注視著阿倫離去的背影,沉聲評價。

「何以見得呢?」他身旁的人問。

「因為他可以連續吃東西吃一個多小時……」


中廳寬敞明亮,評選團的八人姿態各異的坐在舒適的軟椅上,他們每一個都是自由天堂中名聲顯赫的人。

阿倫走到他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椅子十分柔軟,坐下去感覺相當不錯,阿倫默默觀察著四周的裝潢和布置,這是一種刻意營造出來的隨和氣氛,他暗暗警惕自己,在這樣一種氣氛下,人是很容易說錯話的。

每個人都在靜靜的凝視自己,其中有一雙眼睛是特別令他感到不舒服的,那雙眼睛的主人就是劍客漢弗裡,儘管已經是這麼近的距離,但阿倫仍覺得看不清楚他真實的面孔,這個人始終籠罩在一片灰色的陰影當中。

畢農很細心的上下打量著阿倫,單論服飾而言,面前此人的服飾無疑是最前衛的,但以他個人的審美觀來說,此人的服飾也是最難看的。

他清了清嗓子,微笑問:「藍雪雲先生你好,根據你資料填寫的身分,你是一位暴風山脈的賞金獵人?」

阿倫沉著氣將漢弗裡施加給他的壓力揮到一邊,正容回答:「是的。」

畢農又問:「據我所知,每個賞金獵人都有一個綽號,能告訴我們你的綽號嗎?」

「狂風。」阿倫頂了頂鼻子上的墨鏡。

愛莉婭不禁皺了皺眉,這並不是她為阿倫準備的綽號。

「狂風……狂風怒浪中的狂風?」另一位老者立即坐直了身體,緊緊的盯著阿倫。

其實不單他,人人都以一種驚訝、仰慕、懷疑的異樣眼神盯著阿倫。狂風怒浪這對少年組合雖然成名時間只有短短兩年,但聲名之盛,直追大陸上少數的幾位絕世強者。

阿倫回答:「如果沒有第二對組合用過這個名字的話,我想我是的。」

中廳裡頓時響起了嘖嘖的驚嘆聲,雖然同座的有名動天下的劍客漢弗裡,狂風怒浪的名氣比起他來還是遠遠不及,但畢竟也是傳說中的人物,人們對於自己能看到本來只活在故事的人物,對此還是深感榮幸的。

畢農打量阿倫打量得更仔細了,他沉聲問:「藍雪雲先生,狂風怒浪在三年前如彗星般崛起,在一年前又如流星般消失,可以告訴我們原因嗎?」

阿倫淡淡一笑,平靜地說:「那是因為我與怒浪意見不和,所以拆夥了!」

前面那老者插入說:「那實在太可惜,要知道,在自由天堂裡,詩人們仍在吟唱著你們當年的事跡呢!」

畢農冷笑說:「藍雪雲先生,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是狂風呢?」

阿倫愕然了一下,苦笑說:「冒充他有什麼好處,畢農先生,看著你充滿懷疑的眼神,那可真叫人心寒啊!」

畢農冷冷的說:「如果你是狂風的話,那麼你將贏得我們更多的票,這將令你很有可能成為這場選拔賽的最後勝者。為了保證選拔的公正性,我希望你能證實你的身分。」

阿倫笑了,他看著眾人重新變得疑惑的目光,淡淡的說:「我拿不出證據,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眾人眼中的疑惑之意更甚了,愛莉婭不禁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怪他不按自己的吩咐,亂起一個這麼響的綽號。只有凌蒂絲深信不疑,她始終以一種複雜的神色凝視著阿倫。

這時候,漢弗裡終於作聲了,他的聲音冰冷而略帶沙啞,但聽在耳裡卻絲毫不覺刺耳,反倒覺得這是一把非常有特色的聲音,他沉聲說:「藍雪雲先生,我不能為你證明你是否狂風本人,但根據傳說,再結合你剛才在競技場的表現來推測,我可以向眾位保證,藍雪雲先生的武技絕對不在狂風之下。」

中廳立時發出嗡嗡的聲音,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誰也不敢懷疑漢弗裡的判斷,看向阿倫的眼中又重新多了一分崇慕,這是一個重視武力的時代,擁有強悍實力的男子都會得到人們的尊重。

阿倫眨了眨眼,漢弗裡在為自己說話?他不是索賽克的老師嗎……

畢農並不敢反駁漢弗裡,他換一種方式問:「藍雪雲先生,不如這樣吧!你向我們講述一下你成名那場戰役好嗎?」

狂風怒浪成名一役是人們十分熟悉的,那是吟遊詩人口中所經常吟唱的故事,也是歌劇表演中經常表演的經典橋段──狂風怒浪在暴風山脈深處,以二人之力,擊斃了上百名武技高明的獸人間諜。

畢農的用意十分明顯,只要阿倫說出來的故事和平常所聽到、所看到的情節差不多的話,那麼周圍這幾位評選員將會對他更加懷疑,甚至懷疑他的人格,懷疑他是個不誠實的人,那等會投票的時候,大多數人都不會再投他一票了。

愛莉婭白皙無瑕的臉上綻出一絲苦笑,暗暗替阿倫難堪,誰能這麼天才,在這麼短時間內編出一個精彩的故事呢?如果只按傳說中的故事照搬過來,那麼又如何贏得他們的好感……

但愛莉婭怎麼想都不會想到,阿倫確確實實就是傳說中的狂風。

面對眾人暗暗帶著期盼的眼神,甚至連那位洛塞夫大主教也睜開眼睛,仔細的打量著自己,阿倫微微一笑,說:「那次發生的事情,至今我仍記得清清楚楚,我想,這件事對我而言,終生都難以忘懷吧!不過各位先生女士,我所講的和你們平常所聽到的故事可能會有很大的出入……」
~第八章~

眾人看到阿倫說得這麼凝重,臉上的神色顯得更期盼了。

「那件事發生了已經快三年了吧,那一天,我和怒浪在暴風要塞附近的山脈上搜索了很久,仍一無所獲,那時我們兩個是新人,都是一貧如洗的窮光蛋,為了追求賞金,我們決定深入暴風山脈,往東北面最危險的地帶搜索,希望能找到獵物領取賞金。我們一直來到暴風山脈深處的冰瀑雪湖……」

眾人立即發出一陣嘖嘖的驚嘆聲,世人只知道狂風怒浪成名一役是在暴風山脈,所看到的歌劇表演也是飄過幾瓣雪花就當是暴風山脈的背景了,沒想到那一役真正的發生地點是在暴風山脈中最危險的地方──冰瀑雪湖。

如果說,暴風山脈是人類世界裡一個無法想像的恐怖世界,那麼冰瀑雪湖就是暴風山脈本身也無法想像的恐怖所在。

那名老者好奇的問:「冰瀑雪湖是否真如傳說中那樣,是一個地獄般的陰森所在啊?」

阿倫淡淡的笑了笑,說:「恰恰相反,那裡相當的美麗,雪湖冰清玉潔,藍色的湖水在日出日落的溫差中,變換著奇妙的花紋,在它的不遠處就是冰瀑,那是一道冰凝的瀑布,在正午陽光照射下,它小部分的冰就會融化,細細的水流滴在地面的冰塊上,發出沁人心脾的音樂,彷彿是來自心靈深處最純淨的聲音,異常動人!」

短短幾句話就叫人聽得一陣心曠神怡,這令另一名年長的女性不禁問:「那為何傳說中它是這麼的可怕呢?」

阿倫苦笑說:「這位高貴的女士啊!雪湖是一個神奇的所在,在你流出的汗水也迅速凝固成冰的暴風山脈裡,雪湖卻是長年不結冰,湖水清澈純淨,成為我們人類的偵察員和賞金獵人及獸人的間諜和他們的賞金獵人常常前來取水和沐浴的地方。」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冰瀑雪湖常年衝突不斷、流血不斷,那一帶的冰塊,常常也是血紅色的。我們人類和獸人對於進入冰瀑雪湖都十分小心翼翼,因為那裡隨時可能有敵人的埋伏,遭到對方的襲擊。」

畢農冷冷的說:「藍雪雲先生,你竟然敢闖進這樣一個敏感的地方,真是勇氣可嘉啊!」

阿倫彷彿聽不出畢農話中的懷疑和譏諷,他微笑說:「太古文學曾有這樣一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聽前輩說,只要你肯在冰瀑雪湖埋伏一天一夜,那麼你肯定將有所斬獲。」

「我們那時就憑著年輕時的血氣,一鼓作氣的攀過了幾個雪峰,再穿越過幾個天然的冰雕群後,進入了冰瀑雪湖。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時正好是夕陽即將散去的黃昏,漫天是紅彤彤的落霞,為這一片冰晶的世界蓋上了一層暗紅色的神秘面紗。」

「那時四周靜悄悄的,我和怒浪躲在一塊巨大的冰石後面,偷偷的窺探著這個傳說中的神秘所在,冰瀑雪湖四周是好幾座小山峰,它們披著聖潔的雪裝,就似銀鑄的雪白屏風,佇立於廣闊的天空之下,呈一個圓形包圍著雪湖,守衛著冰瀑。」

「但我們的目光卻被雪湖邊上的帳篷所緊緊吸引住了,雖然我們只是新人,但仍一眼就辨認出,那絕對是獸人的帳篷,有獸人正好在這裡駐營!當時我的心急速的跳動起來,要知道,我那時候是個連獸人長什麼樣都沒見過的新人。」

「我和怒浪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帳篷外無人看守,看來那些獸人真如傳說中的愚蠢,全部都睡覺去了……」

畢農冷笑說:「事情未免也太過簡單了吧!」

阿倫淡淡一笑,說:「畢農先生,當然不會這麼簡單,正當我們準備偷襲他們的時候,左側的山峰上忽然傳來了一聲喝問:『下面那兩個小傢伙,你們是新人?』」

「當時我們真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只見周圍幾座小雪峰上埋伏的人全部站了起來,竟有六十多個,服飾各異,看樣子起碼有十組賞金獵人正埋伏在這裡!」

「帶頭那個大鬍子喊:『弟兄們,太陽已經下山了,他們可能明天才到,我們先下去吧!』」

「他們六十幾個人就飛速攀下了山,將我和怒浪團團圍住,我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賞金獵人站在一起,他們個個臉上都布滿了風霜和雪塵,顯然每一個是老手啊!」

「那大鬍子又重複問了一次,『喂,你們這兩個小傢伙,都是新人?』」

「怒浪強撐說:『你少瞧不起人,我們幹好幾年了!』」

「『哈哈……』那群傢伙發出了一陣陣笑聲,彷彿是聽到十分可笑的事情。」

「那大鬍子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了,他說:『你看你們的棉衣,新淨得很,還不是特別耐寒的那種特殊材料,再看看你們的鞋子,磨不了幾天就要換了吧?你當暴風山脈是旅遊勝地?還有剛才你們偷偷摸進雪湖時的動作,哪點像是個老手啊……』」

「『……』」

「於是,那群傢伙這個說一句我們帽子如何如何的不實用,那個說一句我們旅行背包太過花哨,直說得我和怒浪真想挖個洞直接鑽到雪地裡面去。」

「我終於忍不住說:『好了,好了,各位大叔,你們說得都很對,我們承認錯誤,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我和怒浪正準備轉身離去,那個大鬍子卻將我們攔了下來,他說:『等等……』」

「周圍的氣氛因為他一句話立即緊張了起來,我和怒浪按緊了腰間的劍。人類在暴風山脈中雖然很少自相殘殺,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大鬍子笑說:『不要這麼緊張,你們雖然經驗奇缺,但身手相當不錯,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合作幹一宗大買賣嗎?』」

「他身旁一人立即說:『老大,他們行不行啊……』」

「那大鬍子一擺手就阻止那人說下去,冷冷的回了句,『肯定行!』又繼續笑盈盈的注視著我們。」

「一個賞金獵人老手眼中的大買賣,那一定可以獲得數之不盡的金幣吧!我們彷彿已經看到一堆一堆的金幣堆放在我們眼前了。」

「我們同時嚥了一下口水,齊聲問:『什麼大買賣?』」

「那大鬍子神秘一笑,輕聲說:『在這三天內,將會有一支四十人左右的大型獸人間諜團從這裡通過……』」

阿倫看到評選團中有一兩人露出十分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覺得才四十幾人,何以稱得上大型呢?

於是他沉聲解釋說:「諸位,說到這裡,請允許我打斷一下,正如我們平常聽到的戰爭故事那樣,一個獸人軍團的一名正規士兵,擁有我們三個人類正規士兵的戰鬥力,而獸人派進暴風山脈,潛往人類世界觀察地形的間諜,擁有起碼十個甚至上百個獸人士兵的戰鬥力。嗯,我舉一個同行例子來說明好了,人類潛往獸人帝國去偵察地形的偵察員你們聽過吧?」

聽眾們紛紛點頭,人類在暴風山脈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賞金獵人,另一種就是偵察員,後者的工作就是越過暴風山脈,潛伏進獸人帝國去偵察地形,為日後的戰爭作好準備。

比起賞金獵人,偵察員這個工作更為危險,他們一般都擁有相當強悍的實力,甚至平均水準尤在賞金獵人之上。

阿倫淡淡的說:「獸人間諜的實力一般都遠在我們人類的偵察員之上,而由四十幾人組成的間諜團,大都由獸人帝國中最頂尖的高手率領。」

說到這裡,他用眼睛看了看漢弗裡伯爵,在座的聽眾雖然有部分對暴風山脈的認識有所缺乏,但每一位都是聰明人,他們立即領悟到阿倫的意思──諸位,想像一下,一支由漢弗裡伯爵率領的人類高手團體進入暴風山脈的場面。

由此看來,那支獸人間諜團的實力應該是相當驚人!

那位老者忍不住說:「藍雪雲先生,你已經吊足我們胃口了,請繼續說下去吧!」

阿倫笑了笑,說:「正如大家預料的那樣,我和怒浪接納了那個大鬍子的建議,決定和他們一起戰鬥。暴風山脈的黑夜是相當可怕的,如果沒什麼必要,沒人願意在漆黑中行進,所以我們還是放心的在雪湖旁紮營,圍在一大堆篝火旁,吃著乾糧,說說笑笑起來。」

「大家相互自我介紹後,才知道他們是由十二組賞金獵人所組成,除了我和怒浪,每個人都擁有在暴風山脈中三年以上的巡守經驗,其中以大鬍子那隊賞金獵人最為有名,他們叫『彩虹獵手團』!」

比起前面聽眾們聽到大型獸人間諜團所表現出的麻木不仁,彩虹獵手團的名字立即引來了一片驚嘆聲。

彩虹獵手團是暴風山脈中一支大型的賞金獵人隊伍,由十六個成年男子組成,成名起碼十年,聲名之盛,僅次於死亡獵手團,但他們在三年前就完全銷聲匿跡,人們懷疑很可能是暴風山脈中的一場可怕風雪捲走了這群人的生命。

沒想到今天又能再次聽到他們的名字,不知當年他們的失蹤,是否與狂風怒浪成名一役有著緊密的聯繫呢?

愛莉婭不禁疑惑起來,她神色古怪的打量著阿倫,難道這傢伙真是個編故事的天才,竟將暴風山脈裡的一切說得有聲有色呀!

對於眾人的驚嘆,阿倫淡淡微笑,他繼續說:「這幫前輩,你一句小傢伙,我一句小東西的稱呼著我們,我和怒浪都只能報以苦笑,誰叫我們那時候的確是兩個什麼名氣都沒有的小傢伙呢……」

聽眾們不禁都露出了會心的笑意,看來狂風怒浪剛出道時的表現還是挺遜的。

「我和怒浪都很緊張,直到深夜我們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後第二天天沒亮就被大鬍子趕了起來。我們在雪湖邊稍稍梳洗後,就重新布置雪湖邊的幾個帳篷,那些東西大概是大鬍子他們獵殺獸人後弄來的吧!反正表面看來,它們和獸人的帳篷一模一樣。」

「在雪湖周圍又設了幾個陷阱之後,我們按照大鬍子的吩咐,和另外幾個人匍匐在一座小雪峰的頂峰上。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東邊天際上開始呈現一縷七彩雲霓,漸漸曙光初現,一輪紅日從厚重的雲層中跳了出來,把絢麗的霞光盡情潑灑到這個雪白的世界上,冰層透出淡淡的金輝色,充滿朝氣的早霞布滿了我們頭頂的天空。我沐浴著和煦的陽光,看著四周是冰雪皚皚、瑩光爍爍的一片,繃緊了的神經不禁一陣舒暢。」

「但就在這樣一個美麗的晨曦中,那隊大型獸人間諜團卻出現了!」

「先是一個四肢粗大的獸人在東面的一座小山峰上探出了頭,我們趕緊將身體伏得更低了,利用在冰塊上鑿出的小孔窺探著那個傢伙。」

「那獸人四處觀望,並沒有發覺我們,然後他的目光緊緊的鎖定在雪湖旁的幾個帳篷上,他發出一聲低哨,衝後方擺了擺手,又有幾個獸人在那座山峰上探出了頭,他們的嘴開始動了,但聲音太低,我們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大概是用那難聽的獸人語討論下面幾個獸人帳篷是怎麼回事吧!」

「其中一個獸人對著山下那幾個帳篷發出一聲低沉難聽的哨聲,大概是獸人之間聯繫的暗號,但正如各位所知道的那樣,他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其實這樣的情形雖然在暴風山脈中並不多見,但還是有的,那就是有獸人的賞金獵人在這裡紮了營,然後恰好出外狩獵人類去了。」

「正如大鬍子的預測,他們上鉤了,最前面的那個獸人往身後發出一聲長哨,一大隊獸人就陸續爬上那座山峰,紛紛站到懸崖邊俯瞰著腳下的冰瀑雪湖。」

「我們的呼吸頓時困難了起來,這隊獸人間諜竟然有上百人,比大鬍子的情報所預計的四十幾人起碼多了一倍!」

「我和怒浪面面相覷,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駭,一百多人的獸人間諜團,我們這六十七個人類的臨時組合能吃得下嗎?真沒想到剛出道就碰上這麼大型的場面,我可以明顯的聽到,跟我們埋伏在同一個點上的幾個同伴的呼吸聲變得急促和沉重。」

「我們看向主力埋伏點的位置,只見大鬍子打出按原計劃作戰的手勢。我的心有點不爭氣的急速跳動起來,我明白大鬍子的意思,在公在私,我們都必須攔截下這隊大型間諜團,否則讓他們進入人類世界,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一個站在中間的『獸人』越眾而出,走到懸崖邊上,手中抱著一個嬰孩,呆呆的看著腳下的冰瀑雪湖,顯然為這裡晨曦的美態所折服。忽然,這個『獸人』揭掉了自己的面紗!」

「雖然相隔很遠,但我們還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我感到更震駭了!她竟然不是獸人,她是個人類,和我們一模一樣的人類!」

「人類怎麼可能混到獸人中間去呢?她好像還得到其他獸人的尊重,和身旁一個身形特別高大的獸人談笑自若。」

「這女人是人類的叛徒?相信當時每個人的腦海中都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大廳中又是響起一片困惑的驚嘆,但這次包括畢農在內,誰也沒有插口,人人屏息看著阿倫,期盼他快點說下去。

阿倫的語調卻仍是不緊不慢,他說:「我們人類常說,獸人的智力連頭豬都不如。但我看也未必如此吧!」

「那身材特別高大的獸人凝視著山下那幾個帳篷,一臉疑惑,他搖了搖頭,向後方比了個手勢,大概他認為下面不太妥當,建議繞開冰瀑雪湖繼續前進。」

「但那個人類女子卻扯著他的衣角,還猛跺腳,不時向山下看去,大概是在撒嬌,表示她無論如何也一定要下去雪湖那裡看看吧!」

「當時我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那個獸人接納人類女子的意見,領著這隊獸人走進我們的埋伏圈,又有點擔憂我們會不會全軍覆沒,自己的出道之戰變成最後戰役,甚至還湧起了一個可恥的想法,希望那個獸人不理會女人的想法,繞開我們前行,避免這場戰鬥。」

「但看來那獸人十分疼愛那個人類女子,他猶豫了好一會,在懸崖邊來往走動了好一會,又四處打量著圍在冰瀑雪湖周邊的山峰,也就是我們潛伏的地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領著這隊獸人緩緩攀爬下峰,往雪湖走去。」

「我的心跳動得更快了,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的時候,大鬍子一個手勢,所有陷阱隨時準備發動。」

「十步!五步!一步!所有獸人都已經進入到包圍圈內了!」

「大鬍子發出一聲長哨,響徹在天地之間,那隊獸人所站的位置立即『轟』的一聲崩塌了下去,那是一個十米長寬的大雪坑,下面埋著鋒銳的長刺,那隊獸人措手不及,大半的獸人立即滑進這個陷阱之中,一時間,驚慌失措的叫喊聲,痛苦的咆哮聲,長刺插進他們血肉的撕裂聲等等聲音混雜在一起,驚天動地的從山峰下傳了上來。」

「我們冷酷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我發覺我的手心已經慢慢地滲滿了汗水。我很專注的觀察那個人類女子,她長得非常清純美麗,但此刻臉上卻滿是驚惶,而她身邊那個特別高大的獸人仍十分冷靜,抬頭看向大鬍子的方向。」

「但畢竟是預計不足,那個布置得近乎完美的雪坑只暗算了不到一半的獸人。看著山峰下坑外的獸人正嘗試將在雪坑中痛苦掙扎的獸人拉出來,大鬍子大手一揮,我們又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圓形冰石推到峰頂,然後在大鬍子的一聲令下,六顆巨大的圓形冰石就在各個峰頂翻滾而下,直衝那隊獸人滾去。」

「從獸人落入陷阱到我們將冰石推到山峰下,前後絕不超過三秒鐘!這樣巨大的六顆冰石,如無意外,這次應該可將他們全部砸個稀巴爛了,但那個特別高大的獸人卻在我們剛將冰石推到峰頂時,彷彿看清了我們要幹什麼,發出一聲奇異的哨聲,大部分獸人立即放棄挽救同伴,倉皇的從原路退去。」

「不過這六顆圓形冰石滾落的勢頭是何等驚人,在『隆隆』的聲音中,它們先是將還在陷阱外企圖挽救同伴的獸人壓成肉醬,雖有四顆在陷阱中發生碰撞,停止了前進,但仍有兩顆又繼續以驚人的速度追上了他們的主力部隊,將他們一一輾成碎片。」

「那特別高大的獸人本來跑在最前面,他忽然停了下來,將那個人類女子遠遠推到了前方,然後自己猛的轉過身,急速往那迎面而來的兩顆巨大冰石衝去。」

「這傢伙瘋了?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儘管冰石衝到這個位置已經卸去了大半威力,但餘威仍是相當恐怖的,又怎麼可能用生命去阻擋呢?」

「但事實就是這麼驚人,那獸人左右兩拳同時擊出,重重地擊在那兩顆冰石上,『轟』的一聲巨響,那兩顆巨大冰石頓時爆裂成千千萬萬塊碎片,四處飛濺。」

「我們在上面都看呆了眼,好可怕的力量!這傢伙難道是傳說中獸人帝國裡的絕世強者嗎?」

「在那一瞬間,我真有種錯覺,那些飛濺翻滾的冰石碎片彷彿凝固在空中,時間彷彿也在此刻凝固。」

「連大鬍子也足足呆了兩秒鐘,才懂得繼續發布下一道進攻命令!其實到目前為止,我們做得十分出色,已經將敵人的人數減少到二十來人了……」

阿倫嚥了一下口水,頂了頂墨鏡,不客氣的拿起身旁茶桌上的清水,大大的喝了兩口。

評選團們趁著這個空隙,都不禁轉過頭看了看漢弗裡,他們都在想,我們人類世界裡的絕世強者,也能做到像那個獸人那樣嗎?

漢弗裡仍舊是一臉深沉,看不出內心真實想法,反倒是畢農冷哼一聲,彷彿提醒著在座諸位,這位藍雪雲先生很可能只是在編故事,大家該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去聆聽。
~第九章~

阿倫低頭撫弄了一下小指那只大號藍寶石戒指,又重新抬頭,以他那獨特而充滿磁性的嗓音繼續說:「大鬍子發出了一長一短兩聲哨音,我們個個彎弓搭箭,往那群倖存的獸人射去。對了,各位先生女士,請允許我打斷一下,正如你們之前在大競技場所見,我並不會使用弓箭,我和怒浪在暴風山脈裡一直是使用十字弩的……」

大廳中又是一陣輕輕的驚嘆聲,在人類世界裡,十字弩相當難操控,更別說精通了,而且因為它的製作過程要求十分嚴格,工藝又繁瑣,所以價格昂貴得很,一般只有貴族騎士才會使用。

畢農冷冷一笑,問:「藍雪雲先生,你前面說你和怒浪先生都是一貧如洗的窮光蛋,何以現在又會有兩件這麼昂貴的武器呢?」

阿倫淡淡一笑,說:「畢農先生,那兩把十字弩是怒浪父母留給他的遺物,怒浪贈送了其中一把給我,對於他的信任,對於他肯贈送這麼昂貴又有非同一般意義的物件給我,我對此一直十分感激!」

畢農不禁疑惑的問:「那怒浪的父母到底是什麼人呢!竟能擁有十字弩?」

阿倫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他冷漠的回答:「畢農先生,我和怒浪雖然是好朋友,但賞金獵人之間不談過去,對於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請你諒解!」

在阿倫的直言不諱下,畢農臉色頓時變得有點難看起來。

前面那位老者圓場說:「藍雪雲先生,我已經被你所說的往事深深吸引住了,請你繼續說下去吧!」

阿倫看了看這幾位評選員,人人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尤其是凌蒂絲,她雙手托著腮,深深的凝視著自己,那份病態美實在眩目得叫人心跳,而愛莉婭卻是將眼睛不停的眨呀眨,像是在說:死阿倫,你編呀!結尾編得不夠完美就叫你好看!

阿倫淡淡的笑了笑,繼續說:「第一輪弓箭下來,就射倒了他們十幾人,但剩下的十多個獸人看來都是精英份子,跑動起來的速度十分快,那大鬍子看著他們就要跑出我們的射程,趕緊發出一聲暴喝,那是肉搏戰動手的信號,他本人就第一個衝下了山峰,往那群獸人殺去。」

「雖然那個特別高大的獸人展示出了強悍的武力,但我們的士氣還是十分鼎盛,畢竟所有的陷阱布置得十分成功,在眨眼間就殺掉了他們九十幾人,看他們現在只剩下十來個,而我們這邊六十七人,個個都保留著完整的戰鬥力,勝利的果實已經到手大半了。」

「我們人類的平均奔跑速度高於獸人,不到一會,我們就從後追上,氣勢如虹,他們卻像是一群喪家之犬。大鬍子最先奔到,一刀就砍向跑在最後的那個獸人背脊上,那獸人也不是弱者,側身勉強避過,但一隻胳膊已被大鬍子的刀鋒切下了一大片,然後跟在大鬍子後面的一位同伴看準破綻,一斧頭就劈下了那傢伙的頭顱。」

「我們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直直的插進了這群獸人中間!」

「那特別高大的獸人雖然懷中抱著人類女子,但速度仍十分驚人,轉眼已遠遠將其他獸人拋到身後了,但他聽到同伴死前的哀號聲,又重新轉過了頭,他將人類女子放下,轉身向我們撲來。他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顯然在極度的憤怒之中,腳下如飛的衝向我們這群人。」

「其實當他衝到我們面前的時候,他那群同伴已經死光了,如果這傢伙真的落荒而逃的話,我們大概也不會再去追了,畢竟可以割下這麼多獸人的頭顱,我們每個人都能分到一筆數字相當可觀的賞金。」

「或許也正是這種微妙心態的影響,那獸人發了瘋的氣勢在瞬間壓倒了我們這幫開始妄想著收割勝利果實的傢伙。」

「他首先迎上了衝在最前面的大鬍子,那獸人實在是高大,大鬍子魁梧的身材在他面前起碼小了整整兩圈,更不用說我和怒浪了。」

「大鬍子果然是個老手,看出這獸人氣勢正盛,並沒有正面和他對撞,他側身避過,斜斜劈出一刀,要那獸人落入我們的包圍之中,但那獸人右手化成手刀,反手一掌劈在大鬍子的馬刀上,那力氣真是太驚人了,大鬍子的馬刀立即斜飛了上天,大鬍子本人也被這兇猛的力量撞得吐出一大口鮮血,遠遠橫飛到另一邊,直撞到遠處一塊冰石上才停下來。」

「大鬍子可是暴風山脈中有名的獵人,竟然一個照面就被那獸人打飛了,我們不禁一陣膽怯,但幹了這一行,誰都準備好見不了明天的太陽,跟隨在大鬍子身後的幾人立時揮出武器向那獸人攻去。」

「那獸人看也不看他們,往前突然一個加速,就避開了他們的攻擊,然後閃電出手,跟隨在他們身後的一個獵人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那獸人扭斷了,然後他的魔手又飛速伸向另一個獵人,又是『卡嚓』一聲,另一個脖子也與主人分離了。」

「我們急忙散開彼此距離,免得影響同伴的視線,但就在我們散開形成包圍圈這短短幾秒鐘,已經有十三位同伴──十三個身經百戰的賞金獵人喪生在他那雙魔手之下。」

「大地上的冰雪被染紅了,但因為有一部分是自己同伴所流的,這分嫣紅顯得分外的刺眼和猙獰。」

「我們一陣心寒,這傢伙的出手就像鬼魅一般,防不勝防!」

「幸好這時我們的精神支柱大鬍子已經爬了起來,他遠遠在一邊吼:『弟兄們,拿出你們的勇氣和力量,跟他拼了,讓這些獸人崽子知道,我們人類的賞金獵人並不是孬種!』」

「聽到老大的命令,彩虹獵手團的獵人首先出手了。我和怒浪及其他獵人立即作出配合,人人不顧一切的衝向那獸人!」

「大家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一刻,面前這個傢伙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獸人世界裡的絕世強者。」

「天空的朝霞尚未散去,一片片奼紫嫣紅的雲彩在我們頭頂變幻飄舞,與冰瀑雪湖上的殷紅大地相互輝映,死神彷彿在穹蒼中睜開了雙眼,並在我們耳邊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這場戰鬥實在太慘烈了,我每一次回憶起來仍是陣陣心悸,我終於明白到絕世強者和一般頂尖高手的差距,到底我們還算不算是人數占優勢那一方啊?還是該說一群小綿羊圍住一頭兇猛的餓獅呢?」

「那獸人的雙眼被鮮血映得更紅了,他隨便選擇了一個方向作為突破口,然後背上硬挨了一刀,就已經將那個方向的兩位獵人的頭顱轟碎了,逸出包圍圈後又飛速轉身衝了回來,前面那個砍傷他的獵人還沒來得及轉身,由背脊至前胸上已經被穿出一個血洞。」

「我們急忙上前揮出武器攻擊,他卻避開了我和怒浪那個方位,又往另一個方向衝去,以同樣的方式衝殺,以同樣的手法結束我們同伴的生命!」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在不斷的增多,但我們的死亡人數也在直線上升,他全身上下鮮血淋漓,但那有大半是我方同伴的血啊!」

「最驚心動魄的一幕是大鬍子衝回來加入戰團,那獸人似乎看出大鬍子是我們的精神領袖,硬是挨了一劍兩刀,還由得大鬍子的匕首插進他的肋骨中,然後用手刀直直的插入大鬍子的心臟,再從他的背脊穿出,而且還不單單這樣,他的手如閃電般從大鬍子身體中穿回,然後微微俯身,抓起大鬍子的雙腳,猛一下就將大鬍子撕成了兩半,鮮血和內臟四處飛濺,將站在附近的獵人濺得滿身滿臉。」

「這時我們只剩三十人不到,他再次轉身時,終於衝向了我和怒浪,那一刻,我趕緊將恐懼拋到腦後,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手中的劍疾速向他右眼刺出,怒浪的劍幾乎與我同時刺出,他選擇的是那獸人的左眼,無論速度還是角度,我們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那獸人的身形果然緩了一下,追在他身後的其中兩名持長槍的獵人,立即利用武器的長度優勢,用長槍刺進了他的背心,那傢伙不敢再猶豫,仍按原方位向我們疾衝而來。」

「『跟他拼了!』怒浪狂吼。」

「『好!』我跟著吼。」

「面對獸人那張越來越近的猙獰面孔,我們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向了前方,務必要讓長劍刺進他的雙目,然後再刺穿他的腦門。」

「獸人那雙可怕的魔手再次出擊了,他竟不理會我們劍刃的鋒銳,一把就抓住了我們兩把劍的劍身。」

「各位先生女士,請恕我驕傲的說句,那時候我和怒浪雖然還十分年輕,但武技絕對已經可以媲美大陸上的頂尖高手,甚至能大膽的說,我們的實力還尤在彩虹獵手團團長,也就是那位大鬍子之上!」

「他粗糙的雙手立即濺出了鮮血,我們幾乎是用生平所有的力氣刺出這一劍,他並不能隨心所欲就折斷我們手中的劍,我們的身體雖然在他的力量下阻了一下,但仍在前衝,他的手在我們的劍身上滑動,手中的血迅速將這兩柄劍染成鮮紅。」

「『鏘』的一聲,怒浪的劍終於被他扭斷了,而我的劍卻因此能乘虛而入,刺進了他右眼的眼皮中,我一陣興奮,他的右眼是鐵定要被我廢掉了,只要我能繼續刺進去,這個可怕至恐怖的獸人將被斃命於此。」

「在我興奮的心跳中,那獸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苦咆哮,又是『鏘』的一聲,我還是功虧一簣,長劍還想再深入時,隨著他那聲咆哮,劍也被他折斷了。」

「他往前揮出兩掌,拍在我和怒浪的胳膊上,在這股巨力下,我們立即像兩只高速旋轉的陀螺般在半空中轉動,遠遠飛到了一邊。」

「事後我們回想,幸好那傢伙被傷了一目,單是憑感覺對我們出手,不然那兩掌恐怕並不是拍在我們胳膊上,而是拍在我們腦袋上了。」

「那獸人的力氣實在太驚人了,我在半空中一直飛得暈頭轉向才掉下來,然後『彭』一聲掉落在地,當時全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那樣,尤其是那隻被他拍中的胳膊,竟然連稍稍抬起一點也無法做到。」

「但這陣頭痛令我清醒了少許,因為我看到那位人類女子正抱著嬰孩,就站在我們不遠處,她一臉焦急擔憂的看著戰場的發展,那可怕的獸人對這女子的憐愛神情立即映過我的腦海……」

說到這裡,阿倫又拿起那杯清水喝了兩口,默默的觀察著周圍這幾位聽眾,無疑這個故事是相當具有吸引力的,甚至連畢農先生也停止了插話,不然自己在自誇武技強橫的時候,他應該會冷哼兩聲的。

阿倫自嘲的牽了牽嘴角,他在這個故事中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那就是他和怒浪刺出那一劍之前,那獸人的第一擊並沒有殺死他,而是在他左手臂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後他體內那銀灰色的血液就從傷口上噴湧而出,那獸人看到這樣顏色的血液,明顯呆了一下,可見亡靈族的可怕傳說是遍布整個阿蘭斯大陸的,那獸人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身形才緩了一拍的。

阿倫輕輕的嘆了口氣,壓下悲哀的情緒,慢慢將杯子放回茶桌上,繼續說:「正如大家一早所想到的那樣,那人類女子是個相當關鍵的人物,她扭轉了整個戰局的發展。我擔心她同樣是個可怕的高手,輕手輕腳的向她靠近,察覺怒浪也爬了起來,以同樣的動作,在另一個方向慢慢靠近那人類女子,顯然和我想到一塊了。」

「到快要可以出手的距離時,我們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同時出手,兩柄長劍直指那女子的咽喉,感激神的眷顧,那女子竟連一點武技都不會,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十分脆弱的我們制服。」

「她倒硬氣得很,雖然是一臉的惶恐,而且我的劍已經稍稍刺進她雪白的脖子中,殷紅的鮮血緩緩流淌了出來,但她竟然一聲不吭,顯然不想讓那獸人分心。」

「看向戰場,我們的伙伴竟然剩下二十人都不到了,這並不是憐香惜玉的時間,我幾乎想都不想,在那女子的手臂和大腿上各割了一刀,她畢竟只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在措手不及之下,立即痛哼了出來,但她幾乎剛哼出來又立即住了口。」

「但這一點點聲音已經足夠了,清脆的女聲令那獸人立即轉過了頭,深切的憐愛在他臉上展露無遺。」

「怒浪立即喝道:『獸人,放下你的武器!』」

「那獸人飛起兩腳,踢飛最靠近他的那兩個獵人,對我們舉手說:『你們不要傷害她!』他說出的竟然是人類的語言,勉強還算標準。」

「又一個獵人從他背後逼近,一柄長劍竟然刺穿了他的背心,從前胸穿了出來,但那獸人卻緊盯著我們手中的劍,似乎絲毫也不知道自己已受重創。」

「那女子看到獸人受了這樣的重傷,就像忠誠的妻子看到自己丈夫受到傷害那樣,發出聲嘶力竭的哀鳴,接著竟作出驚人之舉,她將身體猛的撞到了我的劍上,鋒利的劍刃立即割破了她的喉嚨,我驚呆了,這是怎樣一個人類女子啊?竟然為了一個獸人,為了不令他分心,犧牲掉自己生命,看著她在我劍下變成一具沒有呼吸的屍體,我腦海中出現一陣短暫的空白。」

「那獸人頓時像瘋了一樣,仰天狂嘯,頭也不回就往後飛出一腳,在他身後偷襲成功的那位獵人立即倒飛到一邊。」

「看著這傢伙向我們狂衝而來,瞎了右眼,形象淒厲,胸口還突出一柄劍的劍刃,還是怒浪反應最快,他的劍迅速改變方向,指向了女子懷中那嬰孩,劍鋒只是輕輕的揮舞,那嬰孩的臉上立即被割出一道淡淡的傷口,鮮血迅速從那傷口中滲出,嬰孩馬上『哇』一聲大哭起來,我低頭看去,只見他長得十分清秀可愛,不過臉頰上那毛茸茸的金色毛髮卻在說明他是個獸人和人類的混血兒。」

「那獸人立即又再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從憤怒慢慢變成了悲傷和彷徨,他看著那女子的屍體,又看了看那小小的嬰孩,眼淚竟然怔怔的掉了下來,相貌醜陋的獸人是堅強的,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獸人流淚,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他竟向我們下跪了!他用人類語言說:『希望我可以用生命換取這個嬰孩的生命,不然你們得相信,如果我真的不顧一切,你們都將死在這裡!我衣服右邊的貼身口袋裡有一本日記,是我女人寫的,你們看了就會明白該如何安置這個孩子了!』」

「我那時點頭就說:『好,我答應你!』」

「記得怒浪那時立即用奇怪的神色轉頭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十分不滿我這個承諾吧!那獸人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目光又重新鎖定在那女子和嬰孩身上,目光中滿是溫柔的眷戀。我們剩餘的十多個伙伴這時已經衝到那獸人身邊,十多把兵器紛紛招呼到他身上,鮮血從他身體中飛濺而出,一個獸人的絕世強者就這樣在我們面前慢慢的倒下,我和怒浪頓時一屁股坐倒在地,這場戰鬥並不單單是身體上的疲憊,還是精神上、靈魂上的疲憊……」

聽阿倫講到這裡,面前這幾位專心致志的聽眾也隨之輕輕鬆了口氣。

畢農很快就問:「藍雪雲先生,根據你所述,至少還有十多個倖存者啊!為何在傳說中,他們並不存在呢?」

阿倫苦澀一笑,緩緩的說:「因為,故事還沒有結束!那十多個倖存者慢慢走近我們,將我和怒浪包圍在其中,他們說什麼都要處死這個嬰孩,我極力維護,怒浪卻是一聲不吭,顯然也比較傾向於他們的意見。」

「終於,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那份天文數字的賞金,少分兩個人總是好的。』」

「呵,恐怕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吧!沒有了大鬍子指揮這群人,在利益驅使下,我們這兩個小傢伙是一定要找個理由除掉的,現在有這麼好的藉口擺在面前,不利用真是太浪費了。正如他們所說,那份天文數字的賞金,少分兩個人總是好的。」

「剛才還在浴血奮戰中並肩而立的戰友,變臉的速度比暴風山脈中天氣變化的速度還要快,他們竟向我和怒浪出手了,那時我和怒浪已經疲憊至極,不過幸好他們也好不了我們多少,大家的動作都有點慢吞吞。」

「我抱起那嬰孩,和怒浪一起奔向雪湖的方向,然後利用我們的速度繞著雪湖和他們纏鬥起來,同類相殘的事,也並沒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到最後,我和怒浪殺光了他們!」

阿倫心中暗暗一陣抽噎,這群倖存者要殺他們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體內流淌出那些銀灰色的血液被他們看到了。亡靈惡魔的傳說在人類心中太過根深蒂固,幾句不和後,那十幾個獵人就立即用偷襲的方式來攻擊自己。

只有怒浪在知道自己的身分後,仍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邊,這份友情實在難得,不過,這也與他只是個半精靈不無關係吧……

雖然阿倫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將這一段帶過了,但落入這幾位聽眾耳裡,不禁都聯想到那幅殘酷的畫面──在朝霞剛剛褪去的天空下,人類踏著獸人和同類的屍體開始自相殘殺。

那老者不禁問:「藍雪雲先生,今年你幾歲了?」

阿倫回答:「先生,今年我十七歲。」

老者又說:「哦,這麼說,那一年你才十四歲啊……怒浪先生呢?他那一年幾歲?」

阿倫說:「他比我大一年,那一年他十五歲。」

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在這麼可怕的戰場中竟然有如此出色的表現,最後筋疲力盡了,還能擊斃十多個擁有矯健身手的暴風賞金獵人,這兩個人擁有著多麼可怕的戰鬥力啊……不過再想想,要不是這樣,他們也稱不上是傳說中的狂風怒浪了。
~第十章~

愛莉婭衝阿倫甜甜的笑了笑,彷彿在說:沒想到你這傢伙編故事還真有一套!

阿倫只好回以苦笑,疾風將這麼重要的任務委派給自己,要自己潛伏在星雲當中,落在愛莉婭眼裡,肯定認為阿倫自小就在疾風長大的,所以才獲得疾風家族如此信任,又怎麼想到阿倫其實只在疾風家族裡待了還不到一年。

畢農疑惑的問:「藍雪雲先生,你們後來肯定翻看了那個獸人身上的日記吧!他到底怎麼和我們人類的姑娘好在一起的?」

聽他這樣問,阿倫知道畢農已經基本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了,他回答說:「日記是那位人類女子所寫的,那獸人原來竟是獸人帝國的親王,也就是獸人帝國當今帝王的大哥……」

這個答案又惹來了一片新的驚嘆聲,沒想到狂風怒浪成名一役圍殺的竟是一位獸人皇族的重要成員。

阿倫接著說:「那位人類女子原是神龍帝國一名富商的女兒,她與一位駐守在暴風要塞的年輕將領相戀,在五年前,那女子站在暴風要塞的城頭,覺得城外那片潘多拉平原十分壯麗,說什麼都要出去看看,那位年輕將領在她苦苦的哀求下,終於同意,於是兩人帶著幾個親兵,違例打開了暴風要塞的大門,跑到了外面那片潘多拉大平原上。」

「那女子不聽勸阻,越走越遠,不幸終於發生了,一隊巡守的獸人騎兵剛好巡守到這一帶,立刻將他們重重包圍,那年輕將領浴血奮戰很久,但最終還是倒在獸人的腳下,而那女子卻被那個獸人隊長相中,留住了性命。」

「結果那隊長領著部下在回程途中,前面所說的那位獸人親王剛好在附近路過,對這個人類女子一見鍾情,不忍心看到她遭到同類的侮辱,下命令帶走了她。親王將她帶回了獸人帝都自己的府邸中,一年後,那女子終於抵擋不住親王持續不斷、潮水般的愛情攻擊,或許也是日久生情吧!兩人相愛了,很快還有了愛情的結晶。」

「在不久前,那女子說很想回家鄉看看,獸人親王思量再三,終於還是體諒了她思家的心境,同意了她這個請求,於是他們選擇越過危險的暴風山脈進入人類世界,結果卻遇上了我們。這些都是我根據她的日記概括出來的內容,大概是這樣了!」

「呵,歷史真是有驚人的相似之處,那個年輕將領為了帶她去看看美麗的潘多拉平原而喪生,而那個獸人親王為了讓她看看那個美麗的雪湖而落入我們人類布置好的陷阱,她的兩個男人都是為了她要去看看特別美麗的風景而失去生命的呀!」一位比較年長的女性評選員不禁發出唏噓的評價。

凌蒂絲溫柔的凝視阿倫,輕聲問:「藍雪雲先生,那嬰孩呢?那嬰孩後來怎麼樣了?」

阿倫深沉的牽了一下嘴角,沉聲說:「那嬰孩在回來的路上經不起風雪,已經夭折了!」

這句話立即又獲得了在座三位女性同情的嘆息,阿倫淡淡的苦笑,其實,真實的情況並不是這樣,怒浪好幾次要動手殺掉這嬰孩,說留著他遲早是禍根,但阿倫執意要護住他性命,甚至為了解決他的奶水問題,還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獵殺暴風山脈中的冰系魔獸,找出正在餵養下一代的母魔獸,用牠們的奶水維持嬰孩的生命,就這樣一直將他送回到那女子當年在人類世界的家庭中。

記得那個富豪人家看到嬰孩臉上那些毛茸茸的金色毛髮時,是何等的震驚,要不是嬰孩身上佩帶著他們女兒的貼身飾物,可能還不敢將他收留下呢……

畢農的笑容慢慢又回復成本來的冷淡,他說:「藍雪雲先生,在傳說中,你和怒浪先生的故事為何會歪曲成那樣呢?」

阿倫淡淡一笑,說:「當時我們背著一大袋獸人的頭顱,走進傭兵協會的總部大廳,扔下人頭,由得他們震驚,我們始終不發一言,畢竟這個故事最後是我們人類自相殘殺,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地方,然後我們登記下『狂風怒浪』這個名字,數夠錢就走了!人類是很喜歡幻想的種族,他們根據這個結果,就隨意的編造出一個個故事,到了今天,就演變成諸位平常所聽到的那樣了。」

畢農點了點頭,說:「至於藍雪雲先生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狂風,相信諸位心裡已有定見了吧!坦白說,我對此仍保留懷疑態度。」

漢弗裡那冰冷而略帶沙啞的獨特聲音適時響起,他沉聲說:「我已經完全相信藍雪雲先生就是狂風本人。」

劍客漢弗裡都這麼說了,加上阿倫那個生動真實的故事,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這令畢農不禁皺了皺眉頭,好不尷尬。

阿倫疑惑的頂了頂墨鏡,漢弗裡不是索賽克的老師嗎?他好像始終在為自己說話啊!在打什麼主意呢……

畢農轉移話題說:「藍雪雲先生,就算你是傳說中的狂風,擁有著強悍的武技,但你有信心管理塞木家族那龐大的家業嗎?」

阿倫微笑說:「畢農先生,我既然能通過你們前面第一輪的智慧測試,你應該相信我擁有這個能力,雖然我對經商經驗很淺,但我的學習能力還是挺強,相信在您和愛莉婭小姐的幫助下,我很快就能掌握到經商的要訣和竅門,將塞木家族發揚光大的。」

畢農立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面前這位藍雪雲先生正給他設下一個語言上的圈套,懷疑他能力的話,那就是在懷疑星雲的測試水平,這在星雲八百周年慶典上,有這樣想法可是相當不妙的一件事情。

坐在最邊上的一位中年人,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插過幾句話的先生問:「藍雪雲先生,愛莉婭小姐十八歲,而你僅僅十七,你是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呢?」

阿倫微笑說:「在真正的愛情面前,年齡的差距是微不足道的,況且我們僅僅相差一歲。」說話間不禁看了看愛莉婭,只見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那位比較年長的女性說:「藍雪雲先生,我出的是一道情境題,假如你和愛莉婭小姐成為夫妻,並有了多年的感情,而有一天,你發現她的日記中竟然說,她已經愛上另一個男子了,你會怎麼做?」

畢農淡淡的冷笑了,這道題目很容易得到相同答案,前面幾位選拔者的答案幾乎大同小異,都是:我會嘗試挽回她的心,對她更好,讓她感到在我身邊是最幸福的,如果真的無法挽救,我會衷心的祝福她,希望她能得到更美好的幸福。

如果這位藍雪雲先生也是這樣回答的話,那麼在愛情觀方面,他就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了。

阿倫笑了笑,說:「醫生曾說:『愛情是需要對症下藥的,因為女孩子總會有心病,喜歡耍些小花樣!』愛莉婭小姐的日記竟能讓我看到,我覺得她應該在試探我,試探我會不會偷看她日記,試探我對她是否信任,但我既然已經看了,我會坦白告訴她,並且指點著她日記中句子評價,『親愛的,你的文筆又大有長進了!』」

在座幾位評選員第一次得到這樣的答案,不禁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愛莉婭的笑容更甜蜜了,緩緩的撫著手腕上的幸運環。

前面那發言最多的老者接著又問:「藍雪雲先生,你的答案相當有特色,但這個假如並不是假如,愛莉婭小姐在你們婚後,真的愛上別人了,你又如何處理呢?」

阿倫不禁又看了看愛莉婭,愛莉婭此刻正含情脈脈的凝視著自己,落在阿倫眼中,這僅僅是一種鼓勵和期盼的眼神,她不過是希望自己能為她爭取到時間,讓她可以去征服她真正心上人的心啊!

阿倫不禁湧起一陣莫名的心酸:她本來愛的就不是我,而是別人!

他口中淡淡的說:「愛情維持的資本源於信心,我對愛莉婭小姐的愛情充滿了信心,我確定她只會愛我一個,直到永遠!」

老者眼中閃過洞察世情的笑意,他說:「你確定?」

阿倫微微低下了頭,避開眾人的注視,輕聲回答:「我確定!」

愛莉婭皺了一下眉頭,臉上閃過了疑惑:阿倫的反應好奇怪,他既然喝下那杯桔子汁,難道還不明白我怎麼想的嗎?

輪到洛塞夫大主教發問了,他用朦朧的睡眼看著阿倫,老態龍鐘的聲音在嗡嗡震盪中響起,「藍雪雲先生,如果你的命運注定是獨身,是神一定要你獨身的話,你該如何寬慰自己呢?」

阿倫苦笑,深切的悲哀又自他內心深處升起,這樣的命運,很可能就是他未來所要面對的啊!

阿倫體內那些銀灰色的血液彷彿也感受到他透心的悲涼,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他淡淡一笑,平靜的回答:「洛塞夫大主教,假如這就是我的命運,我會對自己說,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有個女人,因為沒有做我的妻子而獲得了幸福。」

洛塞夫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彷彿看到了他靈魂的深處,然後才慢慢的說:「孩子,命運並不會這樣坎坷,神也不會這麼苛刻的,我說的僅僅是假如,假如而已……」

等到洛塞夫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漢弗裡才接著問:「藍雪雲先生,如果你和索賽克真的交上手,你有把握在幾個回合下將他擊倒?」

漢弗裡並不是問阿倫是否有信心將索賽克擊敗,而是直接問在幾個回合內將索賽克擊倒,當然對於傳說中的狂風而言,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周圍對於這個問題顯得十分平靜。

但畢農不由得皺起了眉,漢弗裡這樣問的話,不是擺明自己的弟子不如這位藍雪雲了嗎?

阿倫撫了撫下巴,想了一下才回答:「大概兩百回合吧!」

漢弗裡「嗯」了一聲就沉寂了下去,畢農已經問過問題了,所以跳過輪到愛莉婭發問。

愛莉婭俏皮的笑著,狡黠的衝阿倫眨了一下眼,但忽然一張臉完全沒了表情,絕色容顏瞬間變得無比的聖潔莊嚴,她嚴肅的問:「我認真的問你,在生平所遇到這麼多女孩子當中,你最喜歡的人是誰,請說出她的名字。當然,你還可以選擇不回答!」

阿倫呆了一下,愛莉婭在前面故意不加他的假名「藍雪雲」,顯然是在問阿倫本人這個問題,少年時有過印象的女性一一在他眼前飄過,到了最近印象特別深刻的瑪雅、鳳雅玲、艾波琳、白露……

他不禁看了看凌蒂絲,察覺對方也正期待的看著自己,阿倫最後的目光落在愛莉婭那張雪白無瑕的臉上,他凝視了一會,最後還是慢慢的低下了頭,嘴唇動了一下,卻始終沒將那名字吐出來,又過了一會,他才重新抬起了頭,正容說:「我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

幾位評選員不禁都是一陣疑惑,任誰都看得出,愛莉婭小姐對這位藍雪雲先生已經有相當程度的好感了,但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討好愛莉婭小姐,他竟然輕輕放過了。

隨著阿倫這句回答,愛莉婭眼中閃過了困惑、不解、失望等複雜的情感,眼圈還慢慢的紅了起來,阿倫慌忙轉開了臉,避開愛莉婭的注視。

大廳頓時迎來一陣難堪的短暫沉默。

凌蒂絲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中斷了沉默的氣息,她蒼白的臉泛過一絲紅暈,輕聲說:「藍雪雲先生,本來我的問題並不是這樣的,但忽然很想這樣問你,假如愛莉婭小姐和我都願意做你的妻子,你會選擇哪一位……這個問題,你同樣可以選擇不回答!」

廳中氣氛頓時異樣了起來,凌蒂絲這樣的問話,很顯然已經對這位藍雪雲先生十分傾心了,擺明要和愛莉婭爭眼前這個男子,凌蒂絲這位自由天堂的超級巨星,這位阿蘭斯大陸上屈指一數的美女,她病態柔弱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倔強的心靈,一旦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和物,必定會不惜一切去爭取。

愛莉婭微微皺了一下眉,她清楚的知道這位從小玩大的好友的性格,只是沒料到她對阿倫的好感,這麼迅速就演變成近乎瘋狂的迷戀,她這麼說,豈不是擺出要和自己翻臉的架勢嘛!最該死的還是阿倫,竟然用這個方式來回答自己的問題,讓凌蒂絲這妮子有了幻想的空間。

阿倫看了看凌蒂絲,又看了看愛莉婭,這兩份美態坐在一起,是相當驚心動魄的一件事情,單就外貌而論,她們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凌蒂絲的美麗是帶著病態的,叫人不禁湧起憐惜和關愛;而愛莉婭的美麗是多變的,時而嬌媚,時而清純,令人又愛又怕。

看著凌蒂絲那頭淺藍色的短髮,這是一種與自己頭髮接近的顏色,看著她那對楚楚可憐而又滿懷期待的眼睛,阿倫嘴唇顫動了一下,傷害的話始終說不出口,面對眾人深深的注視,他最終還是說:「我選擇不回答這個問題!」

廳中頓時傳出嗡嗡的議論聲,愛莉婭那對美麗的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嚇得阿倫縮了縮脖子,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是她準備對自己大發脾氣的前奏,自己全身大部分地方都要被她捏得又紅又腫才能收場。

幸好有好幾位自由天堂裡的重量級人物在此,愛莉婭並沒有真正發作,只是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狠狠的盯著阿倫,令阿倫的喉嚨不禁一陣乾澀,他拿起身旁的杯子又猛灌了幾口清水。

凌蒂絲一張俏臉瞬間卻變得紅彤彤的,她不敢再去看阿倫,還微微低了頭,彷彿害怕被周圍的人看出她此刻羞澀的喜悅。

畢農差點忍不住呵呵的笑了出來,這位藍雪雲先生回答後面兩個問題的答案,笨拙到可以用愚蠢來形容,那將令他損失不少票的,他微笑說:「藍雪雲先生,我們問完了,請你到前廳稍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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