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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已完成)

第二章

戰爭已經開始了……

在這段時間里,已經成為了星雲校園中的主流聲音,幾乎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們正談論著這個話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憂心忡忡的,畢竟他們所生長的時代實在平靜太久了,戰爭從來都是在傳說中才能听到的故事……尤其這樣的話題還會偶爾穿插進那個可怕的流血夜,不少學員都有朋友或同學在那個晚上永遠的閉上了眼楮,這些深沉的對話,更為星雲煩憂的氣氛添上了一份悲哀。

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正有一大團濃密的愁雲,聚而不散的凝聚在不朽之顛。


此時,阿倫和他三位美麗的女室友正漫步在星雲的校園中。

瑪雅小姐、查理士先生等人並沒有跟隨而來,阿倫听說是家族派遣使者來了,大概又出現了什麼新的計劃吧,對于自己這個所謂的疾風未來高層,家族派遣使者前來,自己竟然無緣接見,阿倫對此也僅是無所謂的聳聳肩。

魯迪斯先生和貝里安先生也沒有出現,這對好朋友在這段時間里,關系變得有點古怪,疾風家族與冰風家族是盟友,而鳳凰城是自由天堂的堅實支持者,當疾風與自由天堂發生絕對的利害沖突時,冰風與鳳凰城的關系也變得十分曖昧了。

所以兩人都潛意識的避免見面,仿佛擔心因為戰爭這個話題,會造成不必要的口角。

事實上,並不單單他們,星雲中有不少原本關系不錯的朋友,也在這段時間里翻了臉,譬如說疾風某某長官的兒子與自由天堂某某家族的公子在餐廳中大打出手,就是為了疾風在戰爭中摧毀了那位公子在自由天堂里的過半產業,而兩人原來是一對稱兄道弟的好友……

相對而言,魯迪斯和貝里安已經將相互間關系處理得相當不錯了,不過,這也與他們是間接利害沖突不無關系。

阿倫心中暗想,幸好愛莉婭並不在星雲,不然她與瑪雅之間的氣氛肯定也會尷尬異常……

身旁女伴們的話題也離不開戰爭,其中以鳳雅玲的接受度最高,在她看來,戰爭是推動歷史前進的車輪之一,是歷史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既然已經開始,那我們也只能順其自然去接受吧,還可以做的,就是盡量祈禱戰爭盡快往良性方向發展,盡快的結束。

相比起白露的憂慮,鳳雅玲的坦然,艾波琳就顯得最為樂觀了,大概也與影月部落地勢偏遠,與世無爭不無關系吧,在她看來,這次戰爭肯定十分短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了吧……

阿倫心不在焉的聆听著她們的聲音,眼楮默默的打量著四周,校園風景優美依舊,但人們的精神狀態,就遠不如過去有精神了,想想去年有大量絕世強者的死亡事件,今年又爆發戰爭,阿蘭斯人類世界的樂觀度正每況愈下啊,星雲況且如此了,那其他地方的狀況肯定更為令人擔憂了。

這時,道路的另一邊緩緩的馳來了一騎白馬,盡管在人們如此無精打采的情緒下,馬上的那位騎士仍然獲得了極高的回頭率,就像為四周的黯淡增添了一份亮麗的色彩。

此人的樣貌出奇俊美,配合那冷傲的神情,高貴的舉止,還有那一身剪裁得當的白色貴族禮服,真令人懷疑是否童話故事中的白馬王子走了出來。

無論他走到哪,都能引起一陣小小的喧嘩議論聲。

但此人映入阿倫眼簾後,阿倫首先注意到的,卻是他那頭耀眼的墨綠色短發!

阿倫的心不禁一陣猛烈的跳動,雖然她換了一身完全不同的裝扮,但那熟悉的容貌,那從容的儀態,那驕傲的微笑,還是令阿倫一眼便認出,她竟然是繆諾琳!

她為何會到星雲來?

她不是很抗拒在我面前穿著男裝的嗎,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阿倫正飛速思考著各種可能性時,繆諾琳已加速馳馬,來到四人身前,她以瀟灑至極的姿勢,輕盈下馬,立在了她們的面前。

面對這位仿佛從童話畫冊中走出來的人物,眾人的反應是各不相同的,單就眼神而言,鳳雅玲是欣賞,白露流露出的是茫然和迷醉,艾波琳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警惕,因為繆諾琳打量了一下她們三人後,目光就停留在娜娜小姐臉上了。

很顯然,這位年輕的英俊騎士也十分驚詫于鳳雅玲的美麗,因為他的目光在她們三人臉上滑過時,在鳳雅玲身上是停留最久的,不過,他目光最後停留在艷麗動人的娜娜小姐,他瞥了一眼阿倫與鳳雅玲緊緊相牽的雙手,繆諾琳微微一笑,向阿倫伸出了帶著白手套的右手,以非常紳士的姿勢躬身說︰“這位美麗的小姐,我是來自雷諾帝國的拜倫,想與你單獨交談幾句,不知我是否擁有這個榮幸呢?”

白露的眼中難以抑制的閃過了深深的嫉妒,她微微轉頭看了阿倫一眼,阿倫仍像任何一個時刻一樣,靜靜的、十分從容自若的站在原地,白露不禁咬了咬下唇,為何每個出色的男子,都會特別關注隆.娜娜呢?

其實,對于鳳雅玲她們而言,有陌生男子上前搭訕的類似情形,早已出現過無數次,只不過,這次的男子,比任何一次都要出眾罷了。

當她們以為娜娜小姐也會像以往那樣,以一種讓難堪的高傲姿態拒絕對方時,娜娜小姐卻出人意表的輕盈回禮,甜甜微笑說︰“拜倫先生你好,很高興與你認識在不朽之顛!”

“……”

當阿倫向幾女伴告別時,發覺她們正滿地找尋著眼鏡的碎片,因為阿倫竟然同意與拜倫這個第一次認識的陌生男子同游星雲。

看著娜娜小姐與這位剛認識的拜倫先生同乘一騎,漸漸遠去,艾波琳不禁悵然若失,她輕聲說︰“沒想到……娜娜終于遇上一個可以打動她的人了……”

鳳雅玲卻微微搖頭,眼中閃過深思,低聲說︰“我覺得,他們好象是早就認識了……而且,他們的氣質好象啊……”

“……”


進入到校園的大道,繆諾琳漸漸加快了御馬的速度,她口中低聲輕笑,以男子的聲音說︰“娜娜小姐,你果然如傳說中一般的美艷動人啊,哈哈!”

阿倫回以苦笑,他的手輕輕摟上了繆諾琳的縴腰,一邊感覺著男裝皮帶那粗糙的手感,一邊以女子聲音回答說︰“拜倫王子,你也如傳說那般的英俊瀟灑呀……”

“哈哈……娜娜小姐,星雲里有什麼地方特別荒涼,比較適合我們幽會的?”繆諾琳笑問。

“嗯,才第一次見面就要得到人家身體嗎,人家會好害羞,好害羞的……”阿倫正懶洋洋的回答著,卻在大道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緊緊的盯著自己,全身上下在寒風中輕輕顫抖著,目光中全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世界最恐怖詭異的事物,要不是他身旁的兩個隨從攙扶著他,恐怕他早就坐倒了在地。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怎麼會這麼巧踫到貝里安呢,他的手指從不易發覺的角度指了指貝里安的方向,低聲說︰“小師妹,停一下,看到了一個麻煩人物。”

“哦?”繆諾琳也不多問,她一牽馬韁,那匹白色駿馬的一對前蹄立即高高踢起,然後穩穩的立在了原地,恰恰停在了貝里安的身畔。

可憐的貝里安王子緊緊的盯著阿倫那雙手,此時,阿倫的手仍輕輕摟著繆諾琳的腰,貝里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蒼白得就像剛剛從千軍萬馬中逃生的落敗將軍,他艱難的呼吸著,感受著一個美夢的破滅,但良好的出身還是令他盡力維持住了儀態,他微微躬身,臉上過著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說︰“娜娜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阿倫心中閃過一陣難過,他躍下了馬,微笑說︰“貝里安王子,你好!”

繆諾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閃而過,聯想起自由天堂那一役,已經將大概關系猜出了一二,她不禁想起了那位喬安娜小姐,她也在無聲中陪阿倫嘆了口氣,輕輕躍下了馬,站在了阿倫的身旁。

無論兩人作任何裝扮,哪怕連性別裝束都對換了,但站在一起永遠是那麼的賞心悅目,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美感。

不少路過的學員導師,都不禁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來,大概在猜測,這樣的天生一對,大概是從壁畫上面走下來的吧……

貝里安王子當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以略帶沙啞的聲線問︰“這位是……”

阿倫右手輕輕上抬,介紹說︰“這位是來自雷諾帝國的拜倫王子……”

他的手往貝里安一移,繼續說︰“拜倫王子,這位是鳳凰城的貝里安王子。”

王子,一個最貴族化的稱號,尤其前面是配搭上鳳凰城、雷諾這種超級豪門。

貝里安王子的眼神顯得更悵然和憂郁了,他微微躬身,沉聲說︰“拜倫王子,你好,久仰大名了。”

繆諾琳回以一禮,她腦海中倒映出了喬安娜那令人心痛的影子,仿佛也能感同身受著貝里安的失落和無助。

兩人相互客套了幾句,當貝里安知道兩人竟然是初次認識時,身體不由自主的再次往後一傾,幸好他兩位隨從早有準備,同時往他背心一托,貝里安才不至于當眾出丑。

貝里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大概在痛苦的思考著,為何自己追求了娜娜小姐這麼久,還是無法得到任何回報,這位小白臉竟然只是初次見面,就可以與娜娜同乘一騎呢……

一陣寒風刮過,吹亂了阿倫額前的劉海,他慢慢將劉海撥開,以平淡的語調說︰“貝里安先生,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那麼,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貝里安只覺一陣揪心的痛,他茫然的看著眼前這位唯一能打動他的美艷女子,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只有沉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兩人對他默默的施了一禮,又再同乘一騎,漸漸消失在了他的視野當中。

他身後的兩個隨從看到貝里安猶如一尊石像,僵立在原地,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的王子,其中一位嘀咕了一句︰“我們到底要站到什麼時候啊?”

另一位接上低聲說︰“我們的未來王妃跟一個小白臉跑了,起碼要站在這里默哀兩到三個小時吧……”

貝里安猛的轉過了頭,憤怒的盯著那位隨從,沉聲說︰“你在說什麼?”

那位隨從倒也機靈,結巴了兩句“我,我”之後,馬上就改口成︰“王子殿下,我說我們未來的王妃正打算利用一個小白臉來試探你對他的信任度啊……”

這種連傻瓜也不會相信的謊言,卻像醍醐灌頂般令貝里安立即醒悟了過來,他撫著下巴,抬頭望天,輕輕的感慨說︰“娜娜啊,你真是用心良苦,我差點還陷入到了誤會的陷阱之中了……”

他的身後傳來了撲通兩聲,兩位隨從再次傾倒在地。


廢棄的實驗樓,仍是一派荒涼的氣息。

阿倫和繆諾琳兩人站在頂樓,任由沉寂之海方向吹來的寒風刮在臉上,目光所及之處,四周樹木全部是光禿禿的,令嚴冬的氣息分外凋零。

阿倫仍站在平常所站的位置,不過愛莉婭的位置,卻換成了繆諾琳。

阿倫無法抑制的想起了愛莉婭,他的目光投向了西北方,遠方的伊人,如今可好?那樣刻骨銘心的仇恨,到底要纏繞你到什麼時候啊……

當他靜靜嘆息時,繆諾琳緩緩將臉轉了過來,對他微微一笑,說︰“阿倫師兄,你想起另一個人了,對不對?”

阿倫苦笑搖了搖頭,也不知是為了表達否認,還是為了晃去心中的陰影,他轉移話題說︰“小師妹,你不是很抗拒以男裝身份出現在我面前的嗎?這次竟然穿得這麼整齊前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急事了?”

繆諾琳深深的注視著阿倫,眼楮深處中閃過了洞察人心的笑意,似在責怪阿倫在逃避她的問題,但當她听到阿倫將問題問出後,這份笑意頓時消退了許多,她也將目光投向了北方,沉聲說︰“阿倫,我確實是有要事前來……這次的戰爭,對你們疾風十分不利啊!”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疾風的命運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他看到繆諾琳眼中的憂色,暗想難道這樣的不利與我有關。

他將目光投向了牆角邊,一朵枯萎的小花在寒風中顫抖著,就像一個小小的骷髏頭,令人看得心生寒意之余,又產生一些生命的感悟,耳邊听到繆諾琳說︰“這次戰爭的開始階段,疾風家族確實威風八面,因為他們用一個不光彩的開局,用暗襲的方式突破了薩拉斯要塞,佔據了戰局的主動,在自由天堂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只用了三天,就攻到了自由天堂中部幸運之城……”

繆諾琳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阿倫,繼續說︰“在這次疾風的軍事行動中,冰風家族的動向十分詭異,他們將重兵布在了疾風和自由天堂的邊防要塞上,既像是隨時出兵協助盟友,更像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阿倫輕輕的皺了皺眉,他問︰“疾風這次軍事行動有知會過你們雷諾嗎?”

繆諾琳立即便搖頭說︰“沒有,完全沒有,在我們的帝都會議上,很多人都認為疾風實在太瘋狂,在根本沒有盟友的支援下,竟然大舉入侵自由天堂,要知道,自由天堂與鳳凰城、神龍帝國的關系可是異常良好的。”

阿倫淡淡一笑,說︰“那這樣看來,疾風很可能與冰風達成協議了,自覺沒必要通知你們雷諾罷了,不過可能出了什麼差錯,冰風並沒有按時出兵,才造成疾風孤軍作戰的形勢……嗯,听起來好象也不算無聊,小師妹,請你說下去吧!”

繆諾琳看著眼前那一大片光禿禿的樹林,輕輕的說︰“大批的難民從自由天堂的西南部往東北部遷移,在這個過程中,死了很多人……”

眼前這片樹林,仿佛漸漸褪去,慢慢變作了自由天堂的西南方,廣闊的大地上,數之不盡的人們在失去家園後,驚慌失措、顛沛流離的涌向了相對還處于和平狀態的藍河方向,然後大批的人們便在過度勞累和奔波中喪失了生命,阿倫很有理由相信,其中老人和小孩將是死神首先眷顧的人群……

繆諾琳輕描淡寫的以一句“死了很多人“便輕輕帶過了,但兩人都很清楚,在這段時間里,自由天堂西南的家庭中,肯定不知有多少家庭已經支離破碎了。

但是兩人臉上始終保持著平靜,甚至連眼中也沒閃過一絲惻隱,對戰爭而言,死亡永遠是和它聯系在一起的,因為兩人都沒有悲天憫人的心胸,相關內容的對話也沒來得及唏噓感慨兩句,就立即繼續了下去。

繆諾琳說︰“還沒來得及走,或者自願留在家園的人們,疾風家族為他們成立了臨時政府,宣稱現在自由天堂已經嚴重破壞了阿蘭斯的貿易經濟,自由天堂的橄欖枝早就變了顏色,而疾風家族正是代表著自由和民主前來,他們說要用手中的武器為自由天堂的人民帶來真正的民主和自由,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新的自由經濟體系,鑒于此,疾風家族在西南成立了一個新的政府,號稱讓自由天堂人民自己來管理家園,其實也就是一個傀儡政權……”

听著繆諾琳抑揚頓挫的說著這番話,阿倫不禁笑了,說︰“這樣一個荒謬的說法,肯定是克德杰先生想出來的吧,哈,不過沒有十年、二十年以上的強力統治,這套荒謬至極的理論,是不可能灌輸進人們心里的。”

繆諾琳也笑了笑,說︰“據我們的情報所說,確實是這位先生起稿的‘新自由宣言’,還提供了大量的論據來支持這個宣言,無奈自由天堂西南的人們根本不吃這一套,暴動和暗殺在那里每一天都在發生,臨時政府的統轄地區內,此時正處于極度動蕩不安的狀態。”

阿倫想了想,問︰“那現在各國的反應如何?”

繆諾琳將雙手放到了身後,淡灰色的高統皮靴輕輕的踢了幾下圍欄,沉聲說︰“邊緣還是老樣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疾風剛入侵自由天堂的第二天,他們的官方就迫不及待的發表中立聲明……”

她看了看阿倫,阿倫的眼中正升起了一絲迷惘,繆諾琳怕引起他的思鄉之情,馬上將重點轉移到了另一個方向,說︰“影月就大不一樣了,現在他們內部正亂成了一團……”

一陣涼風拂過,將阿倫額上發絲吹得凌亂不堪,他探出手將劉海輕輕撥開,發現繆諾琳正呆呆的盯著自己,不禁疑惑的問︰“怎麼了,小師妹,繼續說啊。”

誰知繆諾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阿倫,怪不得你扮成女孩子時能傾倒這麼多男生,神情儀態確實是風情萬種啊,哈哈……”

阿倫為之苦笑,他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說︰“小師妹,快回到正題上吧,當初我從自由天堂回來時,就遭到了十姐妹的伏擊,事後細想,很可能就是影月部落里的一些勢力雇佣而來的,影月部落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繆諾琳慢慢止住了笑聲,視線從娜娜小姐風情萬種的發梢上移開,說︰“根據我手上的情報,你們那次遇上的伏擊,確實是影月部落的阿斯逖亞雇來的,不過,阿倫,你也別想親手報仇了,因為,現在阿斯逖亞也已經死了!”

阿倫皺了皺眉,說︰“听相關人士說,阿斯逖亞不是一個十分出色的陰謀家嗎?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掛了?”

繆諾琳眼中閃了深沉,沉聲說︰“阿倫,這個世界上陰謀家太多了,在影月部落里還有另一個家伙,恐怕比他要厲害多了……”

阿倫眼楮一亮,低聲說︰“不會是埃里克吧?”

繆諾琳驚詫的轉過頭,盯著阿倫說︰“你也得到相關情報了?正是埃里克,你好朋友艾波琳的父親。”

阿倫苦笑中搖了搖頭,出于潛意識,他也不希望艾波琳有這樣一個父親,但根據她和扎斯町所說的一切,埃里克平常實在是低調得有點過分了,無論任何人,一旦低調得過了份,那就一定有問題的。

繆諾琳繼續說︰“埃里克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從頭到尾一件壞事也沒干!影月部落內部情形十分復雜,大概說三天三夜也說不清楚的,簡單來說,就是阿斯逖亞謀殺了前任族長,又暗殺了第一順位繼承人,然後妄圖順利登上族長位置時,埃里克橫空而出,擺出了阿斯逖亞的所有罪證,代表整個影月部落將阿斯逖亞親手處死後,正式成為了影月部落的族長。”

阿倫苦笑更甚了,淡淡的說︰“那麼我是不是該恭喜艾波琳呢,她已經成為影月部落第一順位繼承人了。”

“這件事才發生兩天一夜,艾波琳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未來的影月之主呢……”繆諾琳陪阿倫笑了笑,又說︰“雖然影月部落這次沒發表任何聲明,但如無意外,以他們目前的狀況,也是不會加入到這場戰爭中去的。下面,我們直接說重點吧!”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首先,鳳凰城的反應是最為激烈的,因為他們在自由天堂的東北部擁有大量的產業,同時他們也是自由天堂主要的外來投資者,鳳凰城的高層官員沒用幾天,就定下了這次戰爭的策略,全力支持自由天堂,他們的軍隊在得到了自由天堂長老會同意後,直接開進了自由天堂,得到了當地軍民最為熱烈的支持,現在,他們已經和自由天堂保衛廳組成聯合部隊,在自由天堂的中部地區,準備正式與疾風家族正面交戰了……”

阿倫看著附近一棵樹木,光禿禿的枝條上只剩余兩片葉子了,這兩片葉子首尾相連,抵擋著一陣又一陣的寒風,但終于也抵抗不住自由的規律,飄飄晃晃的落了下來,它們卻始終首尾相牽,不離不棄。

阿倫緊緊盯著它們,只等它們完全落地,才緩緩的回過了神,他輕咳了一聲,發覺繆諾琳也停下了講話,正與自己盯著同一個方向。

寒風中,兩人默默的走近了一步,繆諾琳靜靜的、無聲無息的依偎向對方。
第三章

沉默了一會,阿倫淡淡一笑,說︰“正如這兩片始終相牽的落葉,神龍帝國也是鳳凰城最可靠的盟友,他們這次的反應又是如何呢?”

繆諾琳說︰“如果說阿蘭斯人類世界中,哪兩個盟國的關系最緊密的,哪兩個盟國對相互最為忠誠的,的確就是鳳凰城和神龍了,幾乎在鳳凰城出兵的同時,神龍帝國就將大軍推向了西南要塞,他們對疾風的戰爭,也是一觸即發!”

繆諾琳看了看阿倫,繼續說道︰“其實我們雷諾也一樣,現在我們正將軍隊主力推往雷諾北方邊境,說句難听的,就是找準最佳時機,當疾風應對不暇的時候,向疾風開戰,大揀便宜,博斯特和我,正好是這次第二、第三軍團的領軍人,不過現在疾風和自由天堂開始談判了,我們會根據談判的進程來決定最終的策略!”

阿倫用手指緩緩的摩擦著自己的下巴,疑惑的說︰“疾風的高層不像是這麼莽撞的家伙啊,真是奇怪……”

繆諾琳輕輕的點了點頭,說︰“確是奇怪,疾風最近國內矛盾有不少,但還不至于要發動戰爭來轉移國民視線吧,尤其對方是自由天堂這樣的中立勢力……在這個過程中,冰風的動向是最為詭異的,他們始終重兵布防在邊境,一聲不吭,我們軍事部計算了一下,假如是疾風與冰風同時出兵的話,那麼鳳凰城根本沒機會出手,自由天堂很可能就已經淪陷了……”

一時間,兩人沉默了下來,推算著各種可能,阿倫更多想起了疾風里所認識的人,與伯列奧的那一點情誼,與克德杰的一點點私人恩怨,與波特那份連雙方也分不清到底算不算是友情的友情,當然,還有令他產生過朦朧好感,而對方又將這份好感親手打碎的瑪雅小姐……

良久後,阿倫微笑說︰“小師妹,看你始終憂心忡忡的樣子,不會是因為我而擔心疾風吧,哈哈,請放心,我與疾風的感情並不深厚,哪怕此刻它正四面楚歌……”

繆諾琳輕輕的搖了搖頭,深深的看著阿倫,說︰“親愛的阿倫,你現在的處境有點不妙啊,這樣的危機,是來自內部的……知道嗎?疾風家族為了應付接踵而來的危機,為了取得冰風家族的支持,很可能會將你作為人質給抵押出去!”

“什麼?!”阿倫忍不住失聲嚷道,接著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說道︰“親愛的小師妹啊,你真把我當成是伯列奧那老家伙的佷女了,真把我當成是未來疾風的繼承人之一了,我竟然也有作為人質的價值?就算有,疾風不是淪落到連未來繼承人也保護不了的淒涼地步吧?”

繆諾琳卻無絲毫的笑意,一臉的嚴肅,她再次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不知冰風家族現在與疾風家族存在著多深的芥蒂,竟然令冰風將這麼重要的情報也泄露給我們知道,不過看疾風目前的低姿態,不單冰風需要討好,就連我們雷諾,他們也將重新重視起來,除了你,很可能連查理士也將送出去作為人質抵押,為的就是重新建立起同盟關系。”

阿倫漸漸止住了笑聲,但他蔚藍色瞳孔還是閃動著笑意,說︰“我說小師妹,你還沒回答重點呢,憑什麼讓人認為我有作為人質的資格?”

繆諾琳始終一臉認真回答阿倫的問題,她說︰“阿倫,你知道嗎?在疾風家族的檔案里,你有確確實實的身份證明和族譜,連我們派出的情報員也無法查出絲毫漏洞,可見疾風為了你的身份,在過去一年中可算花盡了心思!還有,在不少繼承文件中,隆.娜娜已經確立了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另外,你在星雲里出色表現,顯示出了你對星雲的價值,你在星雲里所得到的友情,又顯示出了你的外交價值,不要忘了,鳳雅玲、貝里安、魯迪斯等等這些人,未來都將是各自國家的第一號人物,你和他們的關系異常良好,這樣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末了,繆諾琳淡淡一笑,說︰“綜上所述,你完全具備有人質的資格。”

阿倫眼中荒謬的笑意C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疲憊和無奈,他牽了牽嘴角,苦笑說︰“原來我是這麼值錢的,之前我還真把自己給看扁了。”

繆諾琳深深的看著面前這位自小便烙印進內心深處的男子,伸出了一手,將對方的手緊緊的握住,柔聲說︰“阿倫,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喜歡讓人擺布的,假如到時……你厭倦了疾風,那麼,來雷諾找我吧!”

阿倫心中一顫,迎了繆諾琳的目光,凝視著這雙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眼楮,耳邊听著繆諾琳一字一句的說︰“阿倫,你有想過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以雷諾作為基礎的話,總有一天,整個阿蘭斯都將會被我們踩在腳下!”

阿倫的心神再次一顫,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了心頭,這樣熟悉的對白,這樣特殊的感覺,確實不是第一次。

當年與怒浪剛認識,他與自己一同踏上暴風山脈的冰雪土地上,少年怒浪伸出拳頭,與自己的拳頭撞在一起,當時怒浪就大聲的說過︰“狂風,你相信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總有一天,整個阿蘭斯人們都將視我們為偶像,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仰視我們,再也不敢看不起我們!”

去年,西郊水晶礦坑那一役過後,波特雖沒作過任何言語,但他也曾用眼神,就是和此刻繆諾琳一模一樣的眼神,告訴自己︰“戰友,你知道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勢必將橫掃整個大陸,統一阿蘭斯!”

……

他們三個都是擁有野心的,怒浪的野心是最小的,他只希望能被世人所承認和接受,而波特和繆諾琳的野心就十分驚人了,在某種程度來講,還十分的接近,那就是稱霸阿蘭斯,他們都是年輕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這樣的大志,說不定真會有實現的一天……

相對比起來,自己的野心就小得可憐了,甚至準確來說,那不能叫做是野心,他只希望回邊緣看看,卻拿不出任何勇氣,他只希望能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卻找不到實現這個方法的可能……

對于一個只會緬懷過去,不敢面對現實,而且連回到故鄉一看的勇氣都拿不出的人,為何這些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還要如此重視自己呢……

這些悲哀的想法觸動了阿倫腦海深處一些最敏感脆弱的神經,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口空氣,才令自己慢慢回到現實中,發現繆諾琳正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用令他心神顫動的關切目光凝視著自己,阿倫心中游過了暖意,暗想除了她,大概沒有人會縱容我發呆這麼久的了。

繆諾琳柔聲說︰“阿倫,把惘然和失落拋到身後吧,請記住,一有困難就到雷諾找我,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這句話說到後面,已經低不可聞了。

阿倫伸出了另一手,與她雙手緊緊相牽,微笑說︰“與惡名動天下的惡魔藍雪雲在一起,你不怕受到世人非議嗎?”

繆諾琳甜甜一笑,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惜將全世界所有人毒啞,看哪個還可以亂說?”

一絲絲暖暖的甜蜜從每一個毛孔鑽進了阿倫的身體,他輕輕將繆諾琳擁入懷內,耳邊听到繆諾琳輕聲說︰“其實,如果沒這次戰爭的話,今年春季,我將結束在雷諾的皇室教育,入學星雲的,可惜了……”

阿倫輕輕吹了一口氣進繆諾琳的耳朵,微笑說︰“既然有些事已經遺憾了,那麼,在另外一些事上面,我們就不該令它再存在任何缺陷了,譬如說……”

“……”

寒冷的風,仿佛溫暖了起來,兩顆熾熱的心越靠越近,直到緊緊相依。

良久後,自覺時機再次成熟時,阿倫又一次伸出了欲望之手,往最具原始力量的神秘地帶中探去。

“阿倫,正如過去我告訴你那樣,我們現在這個樣子……”

“只要我們把服裝對調過來就可以了。”

“這是一個好主意,不過,我和我軍團約定的時間到了。下一次好嗎……”

“下一次……”


為何每一次都這樣呢?哲人不是說過,每當失落時,神總會給予你一個驚喜的嗎?原來哲人的話也會有出錯的時候……悵然告別了繆諾琳,阿倫帶著說不清的失落,一邊詛咒著在這方面對他開了空頭預言支票的希拉女巫,一邊走回了太古大樓,噴泉的色彩繽紛依舊,如巨大天平一般的太古大樓萬年如昨,咋一看,還真令人想不起來不久前,這里還曾有過一個可怕的流血夜。

瑞尼,那個疑為十姐妹之一的美艷女子,也悄然無聲的離開了她的工作崗位,離開的時間,恰好也是在流血夜那個夜晚,她的離開,更是確認了阿倫的猜測。

不過對于阿倫而言,如果她不離開的話,他也將親自將瑞尼結果的,無論她是否真的是十姐妹的一員,但當她有可能存在致命危險性時,最正確的方法就是將這個危險除掉。

瑞尼走後,科科塔教授暫時頂替了她的位置,擔當這個精英班級的臨時班主任,對于他而言,娜娜小姐絕對是一個令人頭痛的人物,她上課常常睡覺,就算沒在睡覺,也是嚴重走神,有一次科科塔走到她面前了,她仍是渾然不覺,可見其心不在焉的程度是何其的嚴重,不過那一次,也讓科科塔看清了娜娜小姐的真實眼神,這也是他第一次發覺一個人的眼楮是可以這麼漂亮,那蔚藍的深處中,仿佛藏有無窮無盡的唏噓和感慨,這可是擁有無數往事的眼楮啊,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少女的臉上呢,尤其它還能蘊涵著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

科科塔對這位校方高層也高度重視的女生更感興趣了,無奈娜娜小姐對男性有天然的抗拒,她更喜歡和女性相處,這令科科塔教授根本找不到機會去打開她的心扉,走進她的內心世界去。

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座位,科科塔暗想,這個特殊的學生又翹課了,今天可是還有事要找她的……

然而,因為繆諾琳的提早離去,阿倫無事可干,還是回到了課室。

面對娜娜小姐平靜無波的面容,科科塔也不好多說什麼,無可奈何的歪了一下腦袋,大大方方的將她請了進去。

阿倫剛坐下位置,四周立即便嘈開了。

“怎麼樣,娜娜,和那個超級帥哥發展如何?”

“哈哈,私定終生了吧?”

“真羨慕哦……”

“……”

主要聲音當然是來自艾波琳了,但因為這件事已經傳開了,高傲的娜娜小姐竟然和別的男生同乘一騎,所以四周無論熟悉還是不熟悉的女生吱吱喳喳的向阿倫轟來。

阿倫嘆了口氣,默默觀察四周。

瑪雅一臉陰郁,憤怒的盯著自己,波特似笑非笑的目光,比茲夸張的打著哈哈,查理士更是捂住嘴偷笑了起來,仿佛在說︰“哇哈哈 ,便宜堂妹啊,你扮女人扮到走火入魔了,終于開始喜歡男人了,恭喜你啦,為兄可真替你高興啊,準備哪天舉行儀式,到那天我一定會早點到的……”

再看看貝里安一臉體諒的深情,就連鳳雅玲也很感興趣的樣子,阿倫的嘆氣更深沉了,幸好了科科塔發現了這里的騷動,重重的咳嗽了兩聲,于是,一切歸于安靜。

阿倫也懶得去理會周圍異樣的目光,單手支起了額頭,直接進入到假寐的狀態中去,連科科塔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各位,讓我們繼續這個哲學流派的顏色理論,白色,代表中立而客觀;紅色,暗示著憤怒、狂暴的情感;黑色是陰沉的、負面的……”

“哦,正在上太古哲學觀呢。”阿倫暗暗有了這個結論,意識也往朦朧的深處中探去。


遠處悠揚的鐘聲飄飄而來,告示著一天學業的結束。

幾乎每一位學員臉上都露出了疲憊和厭倦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展示出來的雀躍,當然,阿倫永遠是一個例外,他仍在最深沉的睡眠狀態中,連口水都流出來了,仍渾然不覺。

科科塔才剛宣布下課,艾波琳已一躍而起,跑到阿倫身旁,大聲的在他耳邊叫了聲“喂”,然後不少平常和她們相熟的女生也圍了上來。

“娜娜,快點醒來!”

“娜娜,快坦白交代第一次艷遇的詳細經過!”

“喂,不要睡了——”

“……”

“下課了,到時間吃飯了!”

鳳雅玲這句話馬上將阿倫從最深沉的睡眠中拉了出來,他慢慢抬起了頭,便發覺了四周全部圍滿了渴望知道自己“秘密”的女生。

阿倫正感頭疼,科科塔教授走了過來,將他從人群中救了出來,他淡淡說︰“各位學員讓一讓,我有事要和娜娜談一談。”

阿倫對四周充滿好奇的眾人聳了聳肩,一臉“其實我也好想告訴你們”的表情,緊緊跟著科科塔走了出課室。

課室外,科科塔打量了一下阿倫,用袖子往嘴角比了一比,阿倫愕了一下,才趕緊將自己嘴角的口水擦去,然後訕然一笑,科科塔也笑了笑,說︰“娜娜,跟我來吧,其實有事找你的人是校長舒梅蒂大人。”

阿倫心中暗暗一凜,星雲流血夜之後,這位神秘莫測的校長大人就沒再出現過,而那個晚上有份共同對敵的四個人,自己和波特自那晚以後就疏遠了許多,對此事更是緘口不提,想到這里,他不禁回頭往課室內看了一眼,發覺波特也剛好往這個方向看來,阿倫回以微笑,當他再回過頭時,發覺科科塔正用含笑的目光默默注視著自己。

阿倫牽了牽嘴角,點了點頭,隨著科科塔往樓下走去。


難得和這位特殊女生走在一起,科科塔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嘗試從各個角度去探討這個女生的真實性格,于是他就從娜娜小姐平常看似最感興趣的太古文學入手,當他發現很難在這個領域有引起對方注意的閃光點時,他又改為太古魔道,然後再到現代人文、政治、經濟、軍事,他表面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心中驚詫越來越甚,過去他還以為這位美麗的女性只是在太古文學上有過人之處,看來這個想法完全錯了……

她不單精通太古時代的文學和藝術,就算對當代的種種現象,往往都有一針見血的看法,這樣的胸襟和見地,不單在星雲里可以鶴立雞群,恐怕放眼整個阿蘭斯,也很難找出幾個比肩之輩……最可怕的是,他和她已經交談了很久,卻完全看不透對方的真實想法,娜娜小姐由始至終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輕言笑語,高明的地方在于處理關于敏感話題的關鍵處,很多話說了等于沒說,偏偏又令你遐想萬千,比一個大國外交官的辭令還要出色。

當兩人走到舒梅蒂的辦公樓樓下時,科科塔只想到了可以用“深不可測”這四個字來形容隆.娜娜,他暗想,可惜她只是一個疾風家族的女性,在疾風的世界,女性注定是難以出頭的……不然的話,他注定會是叱 風雲一個時代的人物。

他微微鞠躬,含笑說︰“娜娜小姐,舒梅蒂校長就在五樓的第二個房間,我就送你送到這里了。”

阿倫微笑回禮,說︰“科科塔教授,有勞你了!”

他抬頭往這座建築物看去,它外形十分普通,遠不比中區的樓房漂亮,任何一個外人看到,絕不會相信這里竟然是星雲守護者辦公的地方,阿倫心中戒備之意更重了,星雲大多高層的辦公樓都設在東區臨海處,因為那里可以一覽沉寂之海,視野無垠,而舒梅蒂偏偏要將自己的辦公樓設在最西面,那里大概只能看到連綿不絕的星雲山脈吧……
第四章

阿倫踏步走上樓梯,發覺四周安靜得很,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就根本再沒有別的任何聲音了。

復古的壁燈嵌在樓梯一側的牆壁上,發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這種接近一千年以前的古老壁燈,令阿倫大開眼界,如此古老的款式,他過去只在圖書館或者展覽館里的圖片中才看過。

他默默的想著,如果說舒梅蒂校長大人真是個樸素的人,那選用這樣的壁燈,就實在說不過去了,收集一套款式如此古老的燈飾,再或者重新打造出這樣一套,價錢肯定是十分驚人。

五樓的長廊,阿倫並沒有故意加重或者放輕自己的步子,就像平常那樣,以輕飄飄的步伐走到第二個房間前,再輕輕的叩了叩門。

“請進吧!娜娜小姐。”門後傳來了舒梅蒂那富有磁性的聲音。

阿倫推門而進,再把門輕輕掩上,默默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間異常寬敞的房間,除了靠長廊那一側是牆壁外,其余三面竟然全部是落地玻璃,將周圍一帶的景色一覽眼中。

這樣充足的光線下,阿倫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室內中從辦公桌到辦公椅,再到書櫃,再到任何一件物品,全部是復古款式,阿倫默默的想,舒梅蒂這樣的布置,說明他是一個懷舊的人呢,還是另有別的什麼深意,譬如說,他在研究著人類的古文明……

舒梅蒂一如往日,全身上下就像有一層淡淡的銀光包圍著他,此刻,他正笑眯眯的注視著他,親切得就像一個充滿了關愛的長輩,微笑說︰“娜娜小姐,很久不見了……嗯,娜娜這個名字,叫在嘴里特別的親切呢。”

阿倫迎上舒梅蒂的目光,試圖把握著他這句話的真正意圖,微笑說︰“謝謝校長大人的夸獎,無論什麼名字,其實都是一個稱呼罷了。”

舒梅蒂將面前的一疊文件疊好,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笑道︰“娜娜,過來坐吧,我們談談。”

面對一臉和藹可親的舒梅蒂,阿倫的笑容也顯得十分的溫和親切,兩人就像一對模仿的師生,以最佳的儀態坐到了一組面向西面的沙發上。

透過落地玻璃,前方可以看到連綿不絕的星雲山脈,淡淡的霧氣正縹緲在其中,往左邊眺望,遠遠可以看到雷諾帝國那赤黃色的土地,而右邊的落地窗外,如果視力夠好的話,便可隱隱約約的看到神龍帝國邊防軍的軍服。

阿倫轉動了一下脖子,已對四周的景物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心中不由得暗想,這里可是一個位置甚佳的了望台啊,假如周圍有什麼戰事爆發了,以不朽之峰的戰略位置,這里可以作為沿海一個十分重要的指揮中心……

阿倫腦海中雖在胡思亂想,但臉上始終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也不去主動問舒梅蒂到底有何事要找自己。

舒梅蒂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阿倫,慢條斯理的為對方倒了一杯熱奶茶,眼中漸漸流露出了欣賞的神色,因為隆.娜娜小姐看起來的表現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他微笑說︰“娜娜小姐,來星雲大半年了,感覺還好嗎?”

阿倫微笑回應,說︰“還不錯,有賴校長大人的關愛。”

舒梅蒂神秘的笑了笑,說︰“客氣了!娜娜小姐,星雲也得到過你的不少幫助啊!”

阿倫心中一凜,他來星雲以來,殺過多宗奸殺案的疑犯菲斯普,滅過博塔斯的盜賊軍團,到最近,還為了自己的小命而幫助星雲對抗強敵……難道舒梅蒂知道全部,還是說,他僅僅指的是最近那一件。

他腦筋急速轉動,眼神平和依舊,微笑說︰“舒梅蒂校長,我作為星雲的一分子,理當為星雲效勞的!”

舒梅蒂端起那杯升騰著熱氣的奶茶,慢慢的呷了一口,微笑說︰“娜娜小姐,听人說,你可是一個跳交際舞的高手啊!”

阿倫眼珠轉了一轉,一時間沒把握到舒梅蒂的話題方向,就謙虛的說︰“校長大人見笑了,僅僅算是一般水平罷了。”

舒梅蒂輕輕的將杯子放下,他發覺阿倫動也沒動過他面前那杯奶茶,意思最明顯不過︰就是怕校長大人你對我下毒啊!他不由得笑道︰“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溝通與跳舞非常相似︰你需要合適的伙伴,還要有引導,並且需要確定一種節奏……我希望,我們能好好的溝通一次,我會盡力擔當一個最合適的伙伴!”

阿倫心中又是一震,舒梅蒂他到底想與他溝通交流些什麼呢,他覺得我有利用價值嗎?那到底想利用我什麼……我的太古知識,我的武技,還是……

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微笑說︰“校長大人,我覺得我們一直都溝通得很好啊,相互間的坦誠,我對你的尊重,你對我的愛護,我們都做得足夠了!”

舒梅蒂默默與阿倫對視了一會,察覺自己實在無法從那蔚藍色的瞳孔中發掘出些什麼,便笑道︰“娜娜小姐,我希望的,是更深入、更深入的話題。”

阿倫伸出手指撫摩了一下奶茶的精致杯子,一邊感受著杯子的熱量,一邊淡淡的說︰“那到底是什麼話題呢,舒梅蒂大人,我願聞其詳。”

舒梅蒂微笑說︰“為了可以令我們開心見誠的溝通,可否先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娜娜小姐,你是否就是狂風藍雪雲?”

阿倫心中再次震動,雖然一早就猜到舒梅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確實從他口中說出時,心中還是再次閃過了殺意,他迎上舒梅蒂慈祥的目光,眼楮也不眨動一下,腦海里分析著舒梅蒂到底知道了多少,同時,忽然飄過了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說不定在舒梅蒂看來,藍雪雲這個身份,只是娜娜在男扮女裝呢……

他口中淡淡回答說︰“沒錯!”

阿倫知道自己無論是肯定還是否認,其實舒梅蒂心中早就有定見了,認定自己就是藍雪雲了,關鍵就在于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舒梅蒂注視著阿倫的眼中再次閃過了欣賞,微笑說︰“很好,娜娜小姐,你沒有令我失望。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藍雪雲已經成為全人類的公敵了,無論他走到哪,都將背負著千萬年都會被唾罵的罪名。”

阿倫冷冷一笑,說︰“舒梅蒂大人,西郊那個晚上,你也有份見證一二的吧。”

舒梅蒂慈祥一笑,說︰“單單我知道是沒用的,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你,惡魔狂風這個名字,已經深入民心了。”

苦悶、不被人理解的孤寂默默滑過了阿倫的心田,他輕輕的皺了皺眉,冷淡的說︰“舒梅蒂大人,到底你想說些什麼呢?”

舒梅蒂又是默默注視了阿倫好一會,才微笑說︰“娜娜小姐,我的意思是,外面的世界是充滿危機的,尤其是對于你另一個身份而言,如果你一直留在星雲,那麼,外界的這些危機就不會存在了。”

阿倫輕輕松了口氣,他原來是想拉攏我進星雲啊,便微笑說︰“校長大人,我總有畢業一天的。”

舒梅蒂神秘一笑,低聲說︰“娜娜小姐,假如你肯嫁進星雲,那麼,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阿倫眨了眨眼,剛剛放松的心情又重新警惕了起來,難道說,舒梅蒂真的以為我是女的,真認為藍雪雲只是我女扮男妝的身份,如果是還好,但如果不是呢,他裝腔作勢說這麼一番話,就實在耐人尋味了。

舒梅蒂慢悠悠的又呷了一口奶茶,才微笑說︰“娜娜小姐,我們星雲可是擁有不少英俊、年輕且充滿才華的導師教授的,只要你同意,再看上了哪一位,我立即可以為你安排,譬如說,科科塔先生,他就相當不錯吧,英俊、有魅力、又有豐富的學識,雖然配娜娜你還欠缺了點,但勉強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阿倫仔細的看著舒梅蒂的眼神神情,那樣的真摯,那樣的從容,他實在無法從其中多看出些什麼,難道說他真的很單純的想將自己拉攏進星雲,面對舒梅蒂滿懷期待的目光,阿倫只好說︰“舒梅蒂大人,我離畢業還有很遠的時間吧

舒梅蒂哈哈一笑,說︰“也對,這事不用著急,只是向娜娜你先打個招呼,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阿倫只好在座位上微微向前躬身,正容說︰“承蒙校長大人的青睞,我一定會認真去思考你的提議!”

舒梅蒂滿意的點點頭,微笑說︰“這樣的話,就實在太好了……”

“……”

兩人又再閑話了幾句,便十分“愉快”的相互告別了。

阿倫單獨走在林蔭大道,將舒梅蒂與自己的對話細細的回想了幾次,初步看來,舒梅蒂想利用自己另一個身份是藍雪雲這個秘密來要挾自己,為的就是令他將來加入到星雲。

在這個時代里,最值得珍視的,無疑就是人才,無論是武技,還是科技,再或者別的,只要你擁有一技之長,那麼各方都將會盡力的將你爭取到手。

如果站在這條規則上去推論,舒梅蒂想拉攏自己,是完全合乎邏輯的,但不知為何,阿倫心里就是一陣不舒服,仿佛在哪個環節上被人愚弄了一樣。


為了消除心中的煩躁,阿倫還特地到中區的情人湖旁坐了好一會,才將那陣郁悶稍稍揮退,他不禁想起了怒浪初見舒梅蒂的評價︰“狂風,坦白說,我不喜歡這個人。”

相對比自己的搭檔,阿倫自問在觸覺上遲鈍了不少,因為他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

其實舒梅蒂無論談吐舉止,還是待人接物,都是無可挑剔的,但滿臉慈祥的笑容中,目光仍是如此的平靜冰冷,就現在足夠引起阿倫的警惕了。


回到公寓大樓前,值班人員喚住了阿倫,將幾封信塞到了他手中。

一陣清淡的茉莉花香飄進鼻里,阿倫心中一動,愛莉婭來信了!

他將其余的幾封不知名情書隨手丟進了垃圾箱里,坐到公寓大樓前的管風琴雕塑下,將愛莉婭的信箋打開。

信中的思念如過往般熱情,惹了阿倫不少相思之情,令阿倫感到詫異的是,信的末段,愛莉婭竟然直呼他其名,一反以往的低調。

“……親愛的阿倫老公,在最近的調查中,發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們星雲的校長舒梅蒂大人,竟然也是多個情報機構的熟客,這令我不禁想起我們為何能初次相識的情景……知道當時我為什麼這麼快找上你嗎?因為我曾在實驗室里偷听到舒梅蒂大人與你們年級組長的對話,當時你們年級組長問他,新生里面有哪個要特別注意的?舒梅蒂回答,隆.娜娜,她擁有相當可怕的力量。當時年級組長問大概到什麼程度,舒梅蒂的回答是,再過兩年,我大概就不是他對手了……這事剛好發生在你殺菲斯普的第二天早上,當時,這番對話堅定了我對你力量的信心,也就是我為何會這麼快找上你的原因……過去,我以為這是件小事,只是我無意中听到,所以一直沒向你提起,但現在綜合舒梅蒂大人的一些特別舉動,我不禁聯想,或許當天我听到的對話,是否真是舒梅蒂大人無意中泄出的呢……”

“我懷疑他一直在關注著你,老公,你要小心了……此信因為附帶有這樣特殊機密的內容,我是拜托一個情報機構的特別小組送來的,假如能安全送到你手中,你應該知道該如何處理它了吧……”

之後又是一番思念的話語,但阿倫的心思已不在這里了,他慢慢的將信揉成一團,路過一個垃圾箱時,將信箋丟進其中,在這個紙團在垃圾箱的落下途中,已在漆黑的深處里化成一絲絲的紙屑。

阿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再重新思考,舒梅蒂到底知道多少了,這個家伙有沒有可能已經了解到,自己的血液,是那可怕的銀灰色了呢……假設說,當日他故意將一些情報泄露給愛莉婭知道,說不定就是要借博塔斯盜賊軍團來測試我的實力,那有沒有可能,這個家伙是一直跟在我身後,看著我如何將博塔斯軍團的混蛋一個一個屠殺掉了?假如真是這樣,他肯定知道我血液顏色了,他很有可能懷疑,我是亡靈一族派過來的臥底,專門潛伏在人類世界興風作浪的……

想到這里,阿倫腦海中難以抑制的閃過了深切的殺意,真有股沖動立即回頭,把星雲守護者給宰了,但實力上可能存在的差距,令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如果他一直跟在我身後觀看,真有可能不被我發覺嗎?這是老師東帝天也難以辦到的事啊……這麼說,他僅僅是在遠處觀看,可以看到的,也僅僅是我的武技和殘忍而已……

這個想法令阿倫心中稍安,因為這個推論才可以支持舒梅蒂確實是想拉攏自己進入星雲。

但他腦海中又閃過了東帝天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假如你真擔心某件事情會發生,那麼將導火索拔掉就好了……

紛擾的思緒中,公寓大樓的一側閃出了波特熟悉的腦袋,他向阿倫打了個哈哈,又擠了擠眼,腦袋立即又縮了回去。

哦?波特終于來找自己了……

阿倫不動聲色,默默的繞過大樓,遠遠跟在波特身後,來到了那個熟悉、久違了的巨石背後。

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中,兩人很有默契的蹲了下來。

波特遞給了阿倫一支煙,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然後目光最後落到阿倫眉心處,他笑了笑,為阿倫將煙點燃,說︰“我說戰友,誰這麼有本事把你激怒了,你殺氣沖天啊,想殺人了?”

阿倫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將煩躁的情緒暫時揮退,淡淡微笑說︰“遇上一些小事罷了,戰友,你多心了。”

波特笑了笑,知道阿倫不想說這個,也不再追問了,他將目光移向沉寂之海,迎著冰冷的海風,緩緩的吐出了一口煙,嘆道︰“唉,天下大亂了呀,戰友!”

在這一個剎那,阿倫不禁想起了在疾風里與波特鬼混的日子,只可惜,這些日子勢必將一去不再復返了,他涌起了一陣淡淡的落寞,不無唏噓的說︰“戰友,听說疾風的形勢不太妙啊,你們統戰部為何會如此失策呢?”

波特嘴角逸出一絲嘲弄的笑意,說︰“疾風那群老頭子,本來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只不過將別人的智慧都給低估了!”

他拾起了地上的一顆小石頭,拋弄了幾下,緩緩的說︰“和平與戰爭永遠都在交替中進行的,阿蘭斯平靜了千年之久,各大勢力的矛盾激化,戰爭是必然的,擁有戰爭資本的大國,有哪個不想打?這可是解決國內矛盾,又可以子孫後代爭取到土地的好辦法,但疾風就是笨,愛做出頭鳥,打響了第一槍,那麼就成為眾矢之的,因為每一個勢力,表面都要裝出一副維護和平的正義樣子,你愛現,那好,就拿你來開刀了,照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疾風看來要被列強給瓜分了!”

他微笑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阿倫,繼續說︰“疾風現在四面受敵啊,鳳凰城的軍隊已經開進了自由天堂,隨時與疾風駐守在自由天堂西南部的軍隊開戰,一旦鳳凰城動手了,神龍帝國的軍隊肯定也會突進疾風的東北要塞,來個兩面夾擊的;雷諾是個好盟友,他們挑在最恰當的時機,專門調了幾個大軍團來疾風南面要塞的邊境上,號稱隨時支援盟友,哈哈,一有不對勁,他們大概會配合鳳凰和神龍的進攻,一起將疾風逼進絕境吧……”

波特將手中拋弄著石塊擲向了遠方,一字一句的說︰“疾風亡國,已近在眼前了!”

阿倫眼中閃過了疑惑,沉聲問︰“那麼,冰風家族呢?他們在這次戰爭中又是擔當怎麼樣的一個角色?”

波特苦澀一笑,說︰“太古有位哲學家說得好啊,算計別人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隨時反被別人算計。疾風與冰風,本來是約好共同入侵自由天堂的!”

對于這點,阿倫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他說︰“如果這兩個勢力共同入侵的話,恐怕戰局將會完全改寫了,甚至鳳凰城和神龍帝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由天堂就已經更換旗幟了。但,疾風的原計劃恐怕並不是這樣吧?”

波特笑了笑,說︰“戰友啊,相信真相你已經猜測出大概了!入侵自由天堂對疾風並沒有絕對的好處,相反,對冰風的意義是非凡的,假如他們真能擁有半個自由天堂,他們的經濟貿易將會得到大幅度的改善。只可惜,他們並沒有被眼前的利益沖昏頭腦,硬壓著沒有按時出兵,我想,我們疾風當中,高層里很可能出現叛徒了。”

阿倫注視著波特,微笑問︰“戰友,介意談談疾風的原計劃到底是怎樣嗎?”

波特沉聲說︰“戰友,這次疾風所發動的戰爭,最失敗的地方就是太急進了,原計劃其實十分的簡單,就是假裝入侵自由天堂,等冰風的主力遠遠離開國境的時候,就借機吞並冰風!”

阿倫笑了,說︰“為的恐怕就是幽冥森林走廊吧,疾風那群老頭子確實太貪心,也太冒進了!”

波特再次逸出嘲弄的笑意,說︰“幽冥森林走廊真的打通了,受益人除了疾風,當然就輪到冰風了,假如把冰風那份也能吞掉,那該多理想啊……只可惜冰風並沒有被算計到,反將疾風逼進絕境。”

兩人在輕輕的感慨中點燃了第二根煙,阿倫撥動了一下劉海,問︰“一看情況不對,疾風為何不早早抽身而退呢,大可以說軍事演習之類的狗屁理由,然後再給自由天堂一批巨額賠償,以自由天堂的外交風格,肯定會不再追究的。”

波特冷冷一笑,說︰“那幫老頭子輸不起,況且他們太貪心了,一看自由天堂的防御如此的不堪一擊,很快就假戲真做起來,也不想想自由天堂那樣特殊的地理環境,哪到你說佔領就佔領了,那里可是鳳凰城和神龍帝國的重要對外窗口啊……”

“……”

兩人默默的蹲了一會,波特冷冷的下著最後的結論︰“再不出現轉機,疾風大概算完了!”

臨別前,他還給了阿倫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有些事情阿倫很想問問波特,但波特絲毫沒有提起的興趣,阿倫只好暫時將問題壓下了。
第五章

告別波特後,阿倫心中不無警惕,繆諾琳警告自己小心疾風把他送出去當人質,而對于相關的消息,波特則一句不提,以波特的能力,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的……

面對亂世即將降臨的先兆,阿倫的心情又再低落了少許,相比起來,舒梅蒂的用心和意圖,在他心中的分量反倒輕了許多。

阿倫默默走回到了五樓,發覺瑪雅早已在站在走廊的圍欄邊上,恭候著他大駕了。

阿倫面無表情的在瑪雅身前站定,看了看她那略帶不安的表情和復雜的眼神,還有那一身永遠都是那麼一絲不苟的校服,他想起了瑪雅曾在這個位置為他拿出飯盒的情景,阿倫心中不禁一軟,他牽了牽嘴角,問︰“瑪雅小姐,在看風景嗎?”

瑪雅強顏一笑,說︰“娜娜小姐,你知道我不是在看風景的。”

“唉,不會又是在等我嗎?”阿倫看了看兩邊,此時正是晚上最熱鬧的時間,長廊上人來人往,看著周圍一張張既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阿倫低聲說,“找這麼多人出入的時候來找我?瑪雅小姐,這不像是你一向的風格啊……”

瑪雅嘆了口氣,說︰“時間緊迫……娜娜小姐,我們到樓頂去說話吧!”


公寓大樓的樓頂,寒風凜凜。

如果是夏日,這里欄桿邊肯定站滿了學員,不過現在是嚴冬,整個樓頂一個人也沒有,正好方便說話。

海風一陣一陣的在耳邊呼嘯而過,凌厲得就像快刀,能透過衣服,割進你肉里面去。

剛一上去,瑪雅不禁也縮了縮脖子,拉了拉衣領,她看了看衣杉略顯單薄的阿倫,心中閃過不忍,但她還是沉聲說︰“娜娜小姐,我們到一邊去說話吧!”

阿倫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今天瑪雅一直都是稱呼自己作娜娜小姐啊……

他跟上瑪雅的腳步,來到樓頂的一個角落,那里的風相對會小一點,阿倫率先打破沉默,說︰“瑪雅小姐,你不會又想問今天的事情吧?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一位英俊的先生找我聊聊天罷了……”

瑪雅打斷了阿倫,低聲說︰“那位英俊的先生叫拜倫,雷諾的二王子,現在在雷諾的地位直追博斯特了……”

她頓了一頓,說︰“不過我也不想管你和他到底有什麼瓜葛了,今天叫你上來,是另有要事的。”

阿倫牽了牽嘴角,瑪雅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嘛,這麼快就搞清楚繆諾琳俘在台面上的身份了,不過她對自己說這些,也有擺出自己一切都很清楚,別想愚弄我的架勢。

瑪雅低頭看向公寓大樓外,校園道路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學員來往,她不禁想起了初來星雲時,她和阿倫也是在差不多這樣的時間,一起看著同一條道路,看著穿著同樣校服來來往往……仿佛之間,時間可過得真快啊。

阿倫觀察到瑪雅的眼神有點發怔,心想她大概正醞釀著如何和自己開口吧,也不去催促她,直等到她眼神回復清明,輕聲問著自己︰“阿倫,我們來星雲多久了?”

“快大半年了吧!”阿倫若有所思的回答,暗自回頭一看時光的腳步,與瑪雅發出了同一個感慨。

瑪雅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默然了一會,聲音慢慢轉冷︰“阿倫,疾風目前處于相當不妙的形勢當中啊……”

她瞥了阿倫一眼,發覺對方無動于衷,知道找錯了傾訴對象,不禁自嘲的冷冷一笑,繼續說道︰“具體就不多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大概情況就是疾風四面受敵,我們必須要爭取到一個強大而有力的盟友,譬如說,神龍帝國!”

瑪雅的神情變化,自然一一落到阿倫的眼中,他淡淡一笑,說︰“類似這樣的一個結盟,不是單靠私人交情就可以爭取到的。”

瑪雅呼吸頓時急促了少許,沉聲說︰“所以我們要通過特殊的辦法,譬如說,聯婚。”

阿倫笑容的弧度大了許多,笑道︰“瑪雅小姐,你不會以為查理士大人還能俘虜到鳳雅玲的芳心吧,給了他這麼長時間都無法做到,現在在剎那間就能完成?”

瑪雅以堅決的目光迎上了阿倫嘲弄的眼神,沉聲說︰“就算做不到,也要堅決執行了,現在是非常時期,許多時候我們都必須做出非常的行動。”

阿倫淡淡的問︰“那麼,瑪雅小姐,你打算怎麼做呢?”

瑪雅說︰“娜娜小姐,我希望今天晚上,在十點半到十一點這段時間,你將鳳雅玲約出來,約到星雲西北方向的園林小築。”

阿倫的目光頓時銳利了許多,語氣卻更為平淡了,問︰“你們想干什麼?”

瑪雅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制造一個機會,讓查理士大人向鳳雅玲求婚!”

阿倫看著一臉認真的瑪雅,他微微張大了嘴巴,哈哈的笑了,以愉快的語調問︰“這個,有可能成功嗎?”

瑪雅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說︰“成功率並不高!”

阿倫緊緊的盯著瑪雅,沉聲問︰“那麼,假如求婚失敗呢?”

瑪雅轉開了臉,似是不敢面對阿倫質疑的眼神,低聲說︰“那到時候再說吧……”

阿倫冷笑問︰“瑪雅小姐,該不會,你們想綁架鳳雅玲回疾風吧?”

他盯著默然不語的瑪雅,沉聲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很難幫上什麼忙的,瑪雅小姐。”

瑪雅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說︰“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之前,我們未必需要那樣做的……”

她似乎正處于矛盾的心態當中,很快又冷冷的說道︰“另外,阿倫,你別忘了你所簽訂的佣兵協議,你的問題也未免太多了。”

阿倫的臉色更為冰冷了,淡淡的說︰“瑪雅小姐,別總拿這個來唬我啊,我的心髒不太好,很容易承受不了的。”

對于阿倫這種強硬的態度,瑪雅的口氣馬上又軟了下來,她輕聲說︰“阿倫,你就算沒考慮到佣兵協議,也想想伯列奧大人、克德杰大人、波特、比茲他們啊……還有曾和你朝夕相處的疾風將士,和那些世代在疾風土地上耕作生活的人們啊……”

想起曾在疾風里生活的一年時光,阿倫的眼神頓時茫然了許多,瑪雅看到轉機,趕緊乘機說︰“阿倫,你想想吧,萬一,我是說萬一,鳳雅玲真被請到了疾風,她肯定享受著最上賓的待遇,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這樣做的話,又能將一場毀滅性的戰爭遏止在萌芽狀態,這是多麼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啊。”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瑪雅說得可真夠冠冕堂皇的,但事情真能如她所說那樣發展,或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吧,說到底,疾風也曾是他生活過的土地,他並不願意看到千千萬萬的鐵蹄踐踏在其上,那里的人們流離失所,被戰火剝奪走一切,一切……

他淡淡的問︰“瑪雅小姐,以你和鳳雅玲小姐今天的關系,你也大可以將她請到的,為何一定要說動我呢?”

其實此時阿倫心中雪亮得很,假如自己真有當人質的資格,疾風是不可能將他單獨遺留在星雲的,所以將他一起帶走是最理想不過了。

瑪雅轉過了臉,將目光投向了公寓樓外的大道,此時,已經到下晚修的時間,路上來往的行人比先前已頻密了許多,瑪雅呆呆的看著其中一個行人,沉聲說︰“娜娜小姐,因為你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了……我作為疾風的一員,很多事情,都必須以疾風的利益為先,阿倫,希望你能夠諒解我的苦衷,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向你保證鳳雅玲的安全……”

听著短短一句話間,瑪雅對己的稱謂已迅速變換了一次,阿倫心中游過一絲暖意,說到底,瑪雅對自己並非完全沒有感情的,不然,現在她大可以編造出一堆謊言來欺騙自己了。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沉聲說︰“瑪雅小姐,請容許我考慮一下吧……如果情況允許,我可能會將鳳雅玲約出來到你所指定的地點的。”

瑪雅感激的點了點頭,阿倫的答案雖然模糊,但對于他這個人來說,這已經算是一個正面的回答了。

她深深的向阿倫鞠了一躬,這也是瑪雅第一次向阿倫行如此正式的禮儀,仿佛她正代表著整個疾風家族,背負著整個家族的期望,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阿倫,一切拜托你了。”

“……”


慢慢走回到五零二宿舍,阿倫涌起一陣淡淡的黯然,說不定這一回,是最後一次回到宿舍去了。

他默默的轉動著房間門的鑰匙,同時不須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的遠處,瑪雅的眼楮正滿懷期望的注視著自己。

門開,艷名動星雲的五零二宿舍一切如常,白露埋頭在教科書中溫習著功課,鳳雅玲正靠在窗沿邊閱讀著課外書,也就是一些太古時代里比較偏門的哲學,艾波琳今夜並不在,大概與扎斯町出去了。

看到阿倫回來,白露轉過頭來笑了笑,不過笑得並不自然。

鳳雅玲的笑容就熱情真摯許多了,她笑道︰“娜娜,你回來啦,現在學員們開始傳科科塔教授正追求著你,呵,你大概已經取代愛莉婭,正式成為星雲校花了。”

阿倫淡淡一笑,看著鳳雅玲那清麗脫俗的面容,想起自己等會很可能要去欺騙她,心中那份黯然頓時又加重了幾分。

他不禁衡量著鳳雅玲的信任和阿蘭斯和平之間的關系,假如真如瑪雅所預料中的那樣發展,鳳雅玲會平安無事,而阿蘭斯也能回復和平,那倒真是一批劃算的交易,但假如自己這一次真欺騙了鳳雅玲,那麼,大概這一輩子,就永遠失去她這個朋友了……

阿倫苦惱的思索著,口中隨口應著︰“才沒有這樣的事情,科科塔教授是找我談正經事的……對了,艾波琳呢?”

白露說︰“她去參加影月部落的同鄉會去了。”

阿倫“哦”了一聲,坐回到自己的課桌前,隨便打開一本課本,裝作認真閱讀,心里仍是想起那個問題。

不過,世人到底和平還是災難,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呢,說到底,我只是一個流著銀灰色血液的亡靈惡魔罷了,我何必去理會他們是死是活呢……但鳳雅玲假如知道我血液顏色的話,恐怕也不會拿我當朋友吧……

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腦海的深處中,絲絲冰涼淒苦的寒意漸漸滲出,在每一個毛孔上游離,很快就完全將他包容在其中。

“娜娜,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難看啊……”鳳雅玲的聲音將阿倫從痛苦中拉出。

阿倫低低的“嗯”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鳳雅玲絕美的容顏,那份恬靜的氣息總能令他迅速平靜下來,他強顏一笑,說︰“沒事,忽然想起該洗澡了。”

走進浴室的剎那,阿倫又悲哀的想到,就算鳳雅玲不知道自己血液的顏色,僅僅知道他真正的性別,恐怕,他同樣會永遠失去這個朋友……

為何我總是擔當起灰色的角色,去做一些灰色的事情呢……

滾燙的熱水噴灑在阿倫的背脊上,他也沒去將溫度調小,但熱水的高溫,也無法將他心中的寒意沖刷去分毫。

他仍在默默的思索著︰或者換一個角度想,一次小小的出賣,就能換來整個人類世界的和平,疾風人們未來的幸福,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呢,人不能單單只為愛慕和眷戀而生存吧……

阿倫總想將自己抽離于人類這個範疇,但在不知不覺間,卻又重新融入到這個群體當中,或許由始至終,在他的潛意識當中,根本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類吧!

終于把這個澡給洗完了,阿倫在這個問題上,仍是處于猶豫不決的狀態中,直到他將浴室的通風窗給打開,一陣冰冷的寒風鑽了進來,今晚的夜空,難得點綴了幾顆小星星,他腦筋忽然一下清醒了不少︰事情該如何發展,就如何發展好了,到時隨緣而定,我隨機應變就好,何必在此庸人自憂呢?

有了這個想法,他頓時輕松了不少,但剛踏出浴室門,正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就听到鳳雅玲微笑說︰“娜娜,今晚天色不錯啊,我們出去走走吧。”

阿倫用力的眨了眨眼,用不無悲戚的目光看向了鳳雅玲,心中暗想,這是否就叫作天意呢?

看著這雙無絲毫雜質的瞳孔,他默默的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啊”,心中想著,雅玲,既然你也選擇如此,那麼就讓事情按原定那樣發展下去吧……

看到阿倫這麼爽快就答應了自己的邀請,鳳雅玲臉上也現出了喜色,她深知這位室友天性慵懶,平常沒什麼事,娜娜小姐不叫上幾回,都不太願意走動的。

“娜娜,外面風大,要多穿衣服哦。”鳳雅玲微笑提醒著阿倫。

阿倫的心輕微的揪動了一下,牽了牽嘴角,說︰“你也是,雅玲……”

他轉過了頭,不願再看鳳雅玲的容顏,發覺那邊的白露仍是埋頭在課本中,便問︰“哦,白露,你不去嗎?”

白露搖了搖頭,說︰“頭有點疼,我還是早點休息吧。”

阿倫心想,這樣也好,假如等會疾風真有非常舉動,你去了就是白送的大禮了。


阿倫每當離開一個地方的時候,他都分外的茫然,像當年離開飛龍沙漠,離開暴風山脈,離開疾風……

這一次,很可能就將要離開了星雲,所以,他走出房門時,還特地回頭看了幾眼,對于阿倫這樣怪異的舉動,鳳雅玲不禁笑了,說︰“娜娜,我們出去走走罷了,等下還會回來的,為何你一副眷戀不舍的樣子呢?”

阿倫也笑了笑,沒去多說什麼,與鳳雅玲攜手踏上了星雲的大道。

各具特色的教學樓,典雅的路燈,青蔥的樹木,古樸的雕塑……星雲的一草一木,阿倫已十分熟悉,這份情感,令他忍不住從言語中也流露了出來︰“……曾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將來都會成為我們回憶中值得珍藏的畫面。”

鳳雅玲側過頭,借著路燈,細細的打量著阿倫,微笑問︰“娜娜,你今晚到底怎麼了?給我感覺怪怪的……”

“這個,其實真的沒什麼啦,嘿嘿……”

“……”

在阿倫看似不經的引導下,兩人慢慢走向了西區,走向了園林小築,這個與瑪雅事先約好的地點。

阿倫知道在這個地方,等會肯定會有一場鬧劇上演,因為瑪雅說了查理士將會在這里對鳳雅玲求婚,這個听起來也覺得荒謬的計劃,肯定是疾風高層那群老頭子給想出來的,但他們一旦就計劃制訂出來,肯定就會執行到底。

至于鬧劇過後,將會發生些什麼,阿倫大概已可猜想出大概了,但這些,就遲一點再作考慮了。


園林小築,林木蔥郁,風景優雅。

這個地方永遠都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令所有事物看起來都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平常是星雲情侶們約會的勝地之一,不過在最近這樣寒冷的天氣下,晚上連蚊子也很難找出一只了。

當然,今夜絕對是一個例外,小築中心密林地帶,查理士正穿著一身自認為最帥最炫的服裝,他身旁的波特正以不緊不慢的節奏為查理士的服裝作最後的整理,瑪雅在一旁捧著一個文件夾,手臂輕輕舞動,低聲補充著一些特別注意事項,而比茲就在查理士身後賣力的按摩著他的肩膀,不知情者看到這一幕,真還以為是一個拳手正準備上擂台呢。

其實除了查理士以外,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得很,除非鳳雅玲瘋了,不然是不可能接受查理士求婚的。

波特和瑪雅私下討論時,波特的觀點是︰“就算是魯迪斯來求婚,成功率也不見得比我們家大人高多少。”

對于波特的觀點,瑪雅冷冷回應︰“波特,你總不會認為由你來求婚的,才會有成功機會吧?”

“我比魯迪斯都不如,更不行,鳳雅玲對我,大概永遠也只能停留在好朋友階段吧……”

“哼,那誰行?婚姻代表的是未來,考慮到未來也要和此人捆綁在一起,現在還沒有這樣的人選吧?”

“有的!娜娜小姐,也就是恢復男裝的阿倫!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讓鳳雅玲考慮到未來的人……”

“波特,你想太多了……”
第六章

“呵,沒想到娜娜今晚有觀賞園林的興致啊,不過我們好象還是第一次這麼晚來到這里吧……嗯,我們回去可能要爬鐵門了。”鳳雅玲笑意盈盈,也不生氣阿倫帶他逛這麼遠,對她而言,任何新奇的嘗試都可以為她帶來新的感悟。

看著在自己面前毫無機心的鳳雅玲,阿倫眼眉輕微跳動了一下,內心泛過一絲愧疚的漣漪︰我正在欺騙一個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人啊……

但他此刻的想法是︰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將這個決定貫徹到底。

他微笑應對,領著鳳雅玲走進了園林小築的中心地帶,在一個可以看到星光的亭子中坐下,又再談論幾句太古文學,阿倫忽然摸了摸肚子,低嚷道︰“哎呀,今晚可能吃錯東西了,不行,我要上一下洗手間……”

他也不等鳳雅玲回應,指了指南面遠處的洗手間方向,向鳳雅玲擺擺手,說聲“很快就回來”,馬上疾步奔了過去。

鳳雅玲只好沖阿倫背影說句“小心了”,便靜靜坐在亭子一側。

夜漸深,風中的涼意更濃了。

冬日久違了的星星,在跳躍中爬上了夜空,以其微弱的光芒,灑向漆黑的大地,營造出一片溫馨的氣氛。

阿倫剛進入南面密林,立即停下了腳步,波特已經在那里等候他了。

波特凝視著阿倫,正容說︰“阿倫,謝謝你了!”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阿倫?”,除了剛認識波特的時候,他是這樣稱呼自己,此後一直都以戰友相稱了,今天他為了特別強調感激之情,再次直呼阿倫其名了,他們兩個都很清楚的知道,阿倫將鳳雅玲帶到這里,很可能將代表著什麼。

阿倫淡淡微笑著,笑容中不無苦澀,說︰“客氣了,戰友。”

他注意到波特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差不多有二十五人的重甲武士,血紅色的頭盔,血紅色的肩章,血紅色的胸鏡……

波特解釋說︰“他們是新組建的血影武士團,一共百人,為了這一次任務,全部來了!”

這樣算來,每個方向的密林都埋伏有二十五人,疾風這次出動精英,對鳳雅玲是勢在必得啊,阿倫微笑說︰“疾風這次可真是大手筆啊,假如我不將鳳雅玲領到這里,恐怕你們也另有計劃吧?”

“唉,戰友,這個已經沒什麼討論的必要了……”

“……”

阿倫不禁打量了一下淡然自若的波特,用略略帶著嘲諷的語調問︰“戰友,你打算放棄鳳雅玲了?”

波特自然明白阿倫在說什麼,他平靜一笑,說︰“坦白說,我有努力過,但目前來看,短期內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呵……”

“……”


一陣微風拂過,籠罩住園林小築的霧氣仿佛更濃了。

阿倫用力的嗅了嗅,馬上一臉狐疑的看向了波特,沉聲問︰“戰友,氣味有點怪異呀?”

波特苦笑說︰“這是幽冥森林中的多情果汁液的味道,它能刺激人的腦部神經,使人的情緒暫時處于興奮、激動的狀態,對人對事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新開發出來的產品。”

阿倫冷冷一笑,說︰“疾風的準備工作可真完善啊。”

“不必擔心,戰友,多情果不是春藥,甚至連催情劑也算不上,它的味道是沒有副作用的。”


鳳雅玲稍稍改變了一下坐姿,眼神仍是清澈柔和,顯然沒發現四周正有一種異樣的元素在流動著。

這時,查理士先生已準備就緒,雄赳赳的從另一邊的密林中走了出來,他本來個人意見是當他走出時,天空中就綻放出數十道煙花,來加強視覺效果,但被瑪雅立即否決了,先不考慮成本問題,單單在容易驚動星雲警戒隊這一項上面,就無法執行了。

今夜,查理士一身金色的貴族套裝,頭上帶著一頂瓖著金邊的寬邊帽,腳上還穿著一對烙有金色疾風印章的長靴,整個看起來金光閃閃,讓人不敢逼視。

阿倫忍不住低聲評價道︰“查理士這個豬頭為什麼總喜歡這麼炫耀的金黃色打扮啊?”

波特低聲說︰“他說一身金色裝扮會比較氣派……”

“天,真是個沒品位的庸俗家伙,、他干嘛不加個金色的螺旋形大便到腦袋上啊……”

“這個……”

鳳雅玲終于發現查理士這個金人了,她先是微微睜大了眼楮,顯然詫異查理士的裝扮和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查理士低聲咳嗽了兩聲,用他自以為最有磁性的聲音和最優雅的語調說︰“這麼巧呀,鳳雅玲小姐,你我竟能相遇在夢幻的星雲一角,我覺得命運女神已在蒼穹一角向我微笑了。”


“哇……”阿倫忍不住再次低聲評價,“這麼庸俗的對白,是誰幫他準備的?不會是你吧,戰友……”

“原來為查理士準備的對白不是這樣的,他可能覺得不夠煽情,自己臨時改了。”波特一臉冤枉。

“……”


鳳雅玲不禁笑了,幸好她對查理士的風格也曾認識一二,所以笑容還不算太過失禮,口中淡淡應對著︰“對啊,真巧……哦,娜娜上洗手間,她一會就回來。”

阿倫清楚的看到查理士眼中流露出不屑,幾乎就將“不必理會娜娜這個笨蛋”這句話給說了出來,查理士又低聲咳嗽了兩下,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相信瞬間緣分嗎?”

看著故作深沉的查理士,鳳雅玲忍不住笑問︰“查理士先生,請問何謂瞬間緣分呢?”

查理士自我感覺超良好的微微一笑,說︰“瞬間緣分是當代一位偉大哲學家所創造的詞匯,它指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緣分方式,也就是將瞬間變為永恆的一種愛情觀,可以說它是一種感覺,也可以說它是一種信念……”

鳳雅玲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思索著查理士似是而非的一番話,問道︰“創造出這個詞匯的當代偉大哲學家又是誰呢?”

查理士眼楮一亮,覺得已經深深打動鳳雅玲了,微微一笑,說︰“他來自疾風,是家族未來的家主!”

鳳雅玲笑了,說︰“查理士先生,那位偉大的哲學家不會就是你吧?”

“沒錯,正是我!”查理士嚴肅的回答。


南面密林中,阿倫撫摩著手臂,低嚷道︰“天啊,我雞皮疙瘩全部出來了。”

“吐得我一塌糊涂。”波特也俯下身作了個嘔吐的姿勢。

“我說戰友,這句話不會就是你想出來的吧?”

“當然不是,是瑪雅想的,當時我就批評說太虛了,現在她該在另一邊看到效果了吧……哦,先別說,查理士大人進一步行動了。”

“……”


這一邊,鳳雅玲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原來查理士先生是位哲學家,真是失敬了。”

查理士沒有听出鳳雅玲話中的嘲諷之意,正容說︰“鳳雅玲小姐,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相信瞬間緣分嗎?”

鳳雅玲看他說得嚴肅,只好強忍住笑容,說︰“查理士先生,按你的理論來說,這種感覺太過玄了,听起來比一見鐘情還要刻骨銘心,因為我還沒經歷過,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回答我是否相信。”

查理士金光閃閃的往前一步,仿佛將星光也擠退了幾尺,他以包含深情的語調說︰“鳳雅玲小姐,難道你在這一秒鐘,還感覺不到剎那可以造就永恆嗎?”

話畢,他又往前踏了一步。

咋一看,還真有懾人的男子氣概。

不過正因如此,鳳雅玲立即被嚇得倒退了一小步。

這時,查理士走出來那邊密林飛出了十幾只白鴿,“咕咕”叫聲中從他們的頭上飛過,它們拍打翅膀的輕微響聲,還有它們雪白的身影,配合冬日難得一見的星空,倒真夠詩情畫意的。

不過,阿倫還是忍不住評價說︰“這麼冷的天,傻瓜都知道這個地方不可能會有鴿子的啦,還一下飛出了十幾只……”

波特嘆道︰“這也是瑪雅的主意,說特殊的場景容易打開一個女孩子的心扉,我可不贊成的……”

“……”

鳳雅玲仰首看著白鴿飛過,又目送它們的身影遠去,眼中閃過一絲惘然,阿倫眉頭卻是一皺,那些多情果的味道開始起作用了,它在減弱鳳雅玲的思考能力。

波特卻仍在盯著那群鴿子的方向,喃喃的說︰“忘了補充說明,那些是家族的信鴿。”

“呵,你們還真夠節約成本的……”

“戰友,靜靜,接下來那段是我親自設計的,就看看查理士表演得好不好了。”

阿倫暗想,波特和瑪雅兩人此刻肯定是滿臉期待的表情,他們就像是兩個滿懷熱誠的導演,而查理士就是他們手下那個蹩腳的男主角,鳳雅玲無可奈何的擔當著女主角的角色,但最可悲還是自己這個跑龍套的……

這時,查理士又再往前一步,深深的注視著面前的鳳雅玲,鳳雅玲脖子微微的縮了縮,倒沒再後退,向阿倫去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勉強迎上了查理士的目光。

在場觀望的人都意識到了,鳳雅玲開始懷疑阿倫帶這里來的動機了。

但波特為查理士設計的對白還是頗具爆炸性的,查理士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知道嗎?其實……我是一個身懷絕癥的病人了!”

“啊——”鳳雅玲忍不住低聲驚呼了出來,阿倫在密林中也同時張大了嘴巴,這麼石破天驚的謊言,果然只有波特才能想得出來,最難得的是,查理士將此話說出時,表情深沉且悲痛,雖然演技還稍嫌浮躁,但已經有相當程度的真實感了。

查理士眼眶中慢慢爬上了少許的血絲,阿倫發覺波特這個導演眼楮也跟著睜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顫動,口型剛好是查理士接下來說的話︰“鳳雅玲小姐,不瞞你說,我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命了,這件事我也沒告訴誰,因為我不想太多人為我擔憂,對于生命來說,我只是一個無奈的過客,只想靜悄悄的來,靜悄悄的去。”

鳳雅玲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柔聲說︰“查理士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對嗎?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

阿倫從鳳雅玲的神情和語調來分析,就可看出她此時的心情中是帶有半信半疑的憐憫,不由得有點佩服波特了,竟然想出這樣劍走偏鋒的招數,要不然按平常狀態,查理士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鳳雅玲此刻充滿疑惑和憐憫的眼神。

同時,他也心中一驚,一直以來,研究得鳳雅玲最透徹的,原來不是自己,也不是瑪雅,而是身旁的波特,這位與自己一直號稱疾風好色二人組的波特!他現在正利用著鳳雅玲經歷世故未多的單純,和她本來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一面。

查理士又再往前小移了半步,用略帶淒然的語調說︰“是真的,鳳雅玲小姐!我可以欺騙全世界的人,惟獨不能欺騙你啊,鳳雅玲小姐!”

阿倫嘀咕了一句︰“這句對白,查理士在表情上還把握得不錯嘛……”

“當然,我親自示範過一次表情的……”波特低聲得意的笑著。

鳳雅玲眼神中憐憫似乎又多了兩分,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她輕聲說︰“查理士先生,你不是說希望一個人靜靜的離去嗎?那為何還要將這些話告訴我呢……”

查理士用包含深情的目光,用不無痛苦的語調說︰“因為在我心目中,你是我一位相當重要的朋友,像我這些出身豪門的富家公子,人前好象處處得到別人的尊重,其實我心里清楚得很,他們大多數人都看不起我,認為我是二世祖,沒有半點本事,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去改變這些狀況,去充實自己,別再讓人打心里看不起,我也渴望著有一位真心相交的朋友啊……”話說後面,查理士低下了頭,眼圈漸紅,淚水慢慢逸出,連聲音也有點嗚咽了。

把自己踩成爛泥來博取別人的同情,阿倫相信常人看到也會心軟了,更何況鳳雅玲這位單純善良的女生,她顯然並不習慣男人的眼淚,趕緊掏出手絹,主動踏前一步,為查理士拭去淚水,柔聲說︰“查理士先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當你的好朋友啊,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傾吐的話,可以找我的,我願意為你分擔憂愁,更何況,查理士先生,你何必妄自菲薄呢,其實你也有很多優點的。”

查理士猛的一抬頭,沉聲問︰“我有很多優點……譬如呢?”

“譬如說……”鳳雅玲將眼楮眨呀眨,眨了大半天,硬是沒想出半個查理士的優點來。

這令波特和瑪雅忍不住在不同方向同時低聲罵了句︰“豬頭!”

阿倫幾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

查理士倒不是一個絕對笨人,他把握住波特為他設計這段對白的精髓,就是將“裝可憐”這個概念進行到底,他淒然一笑,柔聲說︰“鳳雅玲小姐,你不必為我耗費腦汁了,反正我在這個世界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當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也好,走了對世界也不會有太大損失的……”

鳳雅玲眼看著一個平常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家伙,轉眼變成一條勇于自嘲的可憐蟲,眼神不禁也越來越憐憫和柔和了,但這也要把部分功勞歸到那多情果的頭上,她一時間反倒沒留意到查理士從登場到說話,到忽然轉折,到現在此刻,不論服裝和神情,單單就語言,就換了幾個方向了,當然,這也與幕後有兩個風格不同的導演有關。

查理士又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過去如何看待我不重要,但你知道嗎?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願意隱瞞你。其實……今天晚上是我哀求娜娜堂妹帶你來的,請你不要責怪她,好嗎?”

密林中的阿倫瞪大了眼楮,轉過頭盯著波特,用眼神說︰“好哇,戰友,你這句對白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波特賠笑的聳聳肩膀,那邊的鳳雅玲已經作出反應,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查理士大人,這個並不重要,我們先別說這個了……你,那個絕癥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查理士並沒有立即回答,他默然不語,就像一個懷才不遇的吟游詩人般,仰首看向星空,隨著夜深,天上的星星也越來越多了,它們一眨一眨的,仿佛也正在嘲弄著星雲的這個小角落。

查理士喟然嘆了口氣,說︰“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對比起星空的浩瀚,我們人類短暫的生命又算得上什麼呢?”

他微微搖頭,也不等鳳雅玲回答,自個往下說道︰“自由天堂那次旅行之後,我曾回到疾風做了一次全身檢查……今天,家族派來了使者,告知了我那次檢查的結果……”

查理士的眼神更深沉痛苦了,令阿倫也忍不住暗贊一聲,查理士這家伙竟然入戲了,真不容易,看他現在可憐兮兮的模樣,真覺得他該去自由天堂的娛樂界發展,他十分適合扮演博取婦女眼淚的悲劇角色。

“結果到底怎樣了?”鳳雅玲憐憫的問。

查理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沉聲說︰“鳳雅玲小姐,正如我前面所告訴你的那樣,我得了一種絕癥,一種可怕且無法治愈的絕癥,它在太古時代就是人們難以解決的醫學難題……”

鳳雅玲柔聲問︰“那它太古時代的醫學病名到底叫?”

查理士以可以熔化鋼鐵的沉重目光看向星光,一字一句的說︰“愛滋病!”

“哈哈……”阿倫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幸好他盡量克制,才不至于將笑聲傳出去。

他轉過頭打量著波特,觀察著波特是否故意作弄查理士,波特一臉的無辜,低聲解釋說︰“我給了好幾個絕癥名字查理士大人挑選的,他說愛滋病這個名字好听,但我還沒來得及解釋,瑪雅就強硬建議他選擇癌癥,因為準備的時間是緊迫的,我見查理士點頭同意了,就沒多說什麼了,沒想這個笨蛋事到臨頭又改回愛滋病了,唉……”

鳳雅玲眉頭大皺,搜索著腦海,顯然要以己淵博的太古知識,將這個病名給找出來。

查理士臉色稍稍詫異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鳳雅玲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間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不用一會,鳳雅玲的瞳孔微微擴大了不少,她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大步,沉聲問︰“查理士大人,你真確定你是患了愛滋病嗎?”

“這個……大概吧。”查理士支吾應對,顯然想起了瑪雅要他選擇病種時的神情。

鳳雅玲沉聲說︰“查理士先生,愛滋病在太古時代,往往是吸毒者、男同性戀者、性關系復雜者才容易患上的病,你該不會是沾染上其中哪一項吧?”

“啊……”這句話令查理士幾乎想立即鑽進地下去,他連忙說,“這個,我記錯了,我患的好象是癌癥吧……”

如果此刻真的一場舞台劇排練中,波特和瑪雅這兩大導演肯定已經沖出來臭罵查理士一頓了,“豬頭見多了,還沒見過你這種會退化的。”以瑪雅導演的火烈脾氣,說不定還會狂毆查理士一頓,但很可惜,這並不是在排練中,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劇情按不良方向發展下去。

阿倫分析,假如真給查理士這番謊話編完美了,其效果可是巨大的,因為就算綁架了鳳雅玲,到時查理士都可以說是因為自己身患了絕癥,又太過愛慕鳳雅玲,才會犯下如此的過失。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計劃算是流產了。

因為查理士忽然的拙劣表現,令他前面說得不錯的謊話已大打折扣了,鳳雅玲淡然一笑,眼神中的憐憫大幅減退下,回復了原來的清澈,她柔聲說︰“查理士先生,我很認真的再問你一次,你真患絕癥了嗎?”

查理士還想繼續裝可憐,淒然道︰“真的,鳳雅玲小姐,你要相信我啊!”

鳳雅玲淡淡一笑,說︰“好吧,我相信你就是,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查理士忽然發現鳳雅玲跳過了波特所編寫劇本的一大段對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鳳雅玲仔細打量著眼前查理士,再聯想起前面見面時的情景對話,心中更不相信查理士是身患絕癥的病人了,她冷淡的說︰“查理士先生,如果沒別的事的話,那麼,我先回去休息了。”

查理士急了,他情急之下,趕緊跳過波特對白部分,直接進入到瑪雅所安排的末期劇情,深情的說︰“鳳雅玲小姐,先听我說下去好嗎?我還想向你求婚的,我深深的愛慕你,眷戀你,你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你要相信……”

他還想背誦那些煽情的話語,鳳雅玲已又好氣又好笑的打斷了他,微笑說︰“查理士先生,時間已經不早了,要求婚下次好嗎?明天我們還要上課的……”

查理士想起他們制訂的計劃,沉聲說︰“鳳雅玲小姐,請你務必要接受我的真心啊……”

看到查理士越來越笨拙的表現,瑪雅和波特又同時嘆了口氣,耳邊听到鳳雅玲忽然提高了音量,說︰“娜娜,你應該還沒走的,我們一起回去吧!”

阿倫苦澀一笑,正待走出去,東面忽然傳了一陣腳步聲,一把沉著的男聲遠遠喝道︰“我們是星雲學生警戒隊。你們是什麼人,在這里干什麼?”

這竟然是魯迪斯的聲音,難道他剛好今夜巡邏,又正好看到埋伏在東面的血影武士團的戰士了?
第七章

瑪雅眉頭大皺,這樣緊張的關頭,魯迪斯怎麼會這麼巧就出現呢?要知道,她還特別調查過星雲警戒隊的巡邏路線,入冬以後,園林小築可是一個治安死角。

當然她並不知道,魯迪斯早就密切關注疾風等人的動向了,因為目前疾風與冰風家族的關系異常緊張,所以他利用手上的職權,派出星雲調查小組不定時的監督疾風等人,剛好今天是調查小組的行動時間,他們匯報疾風未來幾個高層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不過具體地點無法確定,那又正好踫上自己巡邏,所以就特別細心搜索起這一區,果然大有收獲。

當然,他這麼做的時候,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疾風現在四面楚歌,不能排除他們狗急跳牆,綁架自己這個冰風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可能。

瑪雅對身後做了一個攔截的手勢,咬牙說︰“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得到手勢的指令,東面的血影武士團一聲不吭,立即圍了上去,南北兩面的武士也無聲無息的潛了過去,因為高層打出的是滅口手勢了。

魯迪斯並不是一位鹵莽的先生,他臨時調動了八十人的學生警戒隊員一起搜索,但盡管如此,雙方剛一交手,學生警戒隊員就立即倒下了幾人。

魯迪斯借著魔法燈的微弱光芒,看清對手全部是一身血紅色的盔甲時,心神大凜,難道竟然是疾風的血影武士團?黑斯克的絕密報告中不是說這群人已經被紅巫大人給全滅了,難道他們這麼快就重新組建起來了……

他不敢將這個駭人的名字喊出,擔心己方隊伍的士氣會一下掉進冰點,他一甩手甩出了一個黑色銅管,銅管中噴射出一道絢麗的煙火,在星空下綻放開來。

他抽出長劍,往面前這群強悍的敵人沖了上去,口中暴喝道︰“弟兄們,頂住了!”

兵刃踫撞聲,呼喝聲與自沉寂之海的風聲混雜在一塊,森嚴的殺機瞬間取代先前曖昧滑稽的氣氛,遍布滿了整個空間。

鳳雅玲雖然單純,但並不愚蠢,她目光瞬間冰冷了許多,她不但听清了魯迪斯的喝問聲,也听到了戰斗的聲音,一下就將事情猜出了大概,她冷冷的看向查理士,質問道︰“查理士大人,看來你一早就將這一帶包圍了呀,這是什麼意思?”

查理士還沒從求婚失敗的陰影中走出,忽然面對鳳雅玲的質問,他微張著嘴巴,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鳳雅玲冰冷的目光慢慢從查理士的臉上移開,她用暗藏著失望和傷心的眼神環顧著四周,淡淡的說︰“娜娜,我知道你沒走的,出來吧!向我解釋一下,好嗎?畢竟,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阿倫的心不禁顫動了一下,鳳雅玲沒將出賣這兩個字說出來,已經算十分客氣了,他嘆了口氣,不理波特的阻攔,從密林中慢慢走了出去。

波特心中暗罵,他已經和瑪雅同時作出手勢,要查理士立即將鳳雅玲擊昏過去的,查理士的武技與鳳雅玲相差不遠,只要攻其不備,很大機會可以偷襲成功的,但查理士顯然並不習慣失敗,一時間目光仍處于呆滯狀態,沒完全反應過來。

阿倫的性格中有著無法預計的善變,假如讓他和鳳雅玲對話幾句,忽然心軟了,他有可能什麼事情都能干出來的……波特想到這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立即跟在阿倫身後,也從密林中走了出去。

鳳雅玲看也不看波特,她緊緊的盯著阿倫,眼圈微微紅了,但她強忍著,沒讓淚水淌出,阿倫心痛的回望鳳雅玲,他也嘗試過被人出賣的感覺,那是他和怒浪在暴風山脈中一次極不愉快的經歷,出賣他們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感覺就如此難受,更何況鳳雅玲是被最好的朋友出賣……

鳳雅玲抿緊了嘴,身軀微微顫抖著,阿倫可以看出,她在強撐著,才沒讓自己倒下來痛苦的哭泣。

在這兩人默默的對視之間,周圍的砍殺聲、人聲,身邊的查理士、波特,仿佛都通通斂去了,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

但這種悲切的眼神交流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隔斷了。

迷惘的查理士終于接受到了瑪雅緊急行動的信息,他雖然也有點憐香惜玉,但拿不下鳳雅玲就代表著疾風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他連族長的寶座還沒坐過,可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右手化成手刀,一狠心,就往鳳雅玲的後頸處切去,當時鳳雅玲和阿倫的嘴同時動了一動,仿佛都想說一句什麼。

不過聲音尚未發出,鳳雅玲已軟軟倒了下去。

阿倫猛的盯向了查理士,蔚藍色瞳孔中瞬間噴發出無限的殺機,暴戾無比的氣息化作滔天巨浪,直沖查理士拍去,他腳步只是輕輕往前一移,已幾乎彈射到了查理士的身前。

首次面對如此驚人的氣勢,查理士完全被震懾住了,他連手指頭也無法動彈分毫,只覺阿倫的身影瞬間擴大了無限倍,如同一只上古魔獸般,直沖自己撲來,他眼睜睜的看著阿倫的手掌只在呼吸之間,已來到面前,還能做到的,只有感覺著那迎面而來的壓迫氣息。

“阿倫,這不也是你的決定嗎?”波特一看查理士出手,鳳雅玲還沒倒下時,趕緊提前喝了出來。

“不要——”瑪雅也尖聲叫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她身在場外,也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這陣駭人無比的殺意,場內查理士的感受可想而知。

幸好波特出聲及時,阿倫在查理士面前咫尺的位置,終于停了下來。

這不也是你的決定嗎?阿倫苦澀的牽了牽嘴角,波特說得沒錯,既然他將鳳雅玲帶到這里,這樣的情況早該在預料之中了,他只是在剛才的剎那看著傷心失落的鳳雅玲,在那個瞬間實在無法容許有任何人傷害她罷了。

查理士驚魂未定的盯著阿倫,張了張嘴巴,大概想說出句怒斥的話,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剛才那如驚濤駭浪一般的殺氣仍在他腦海中驅之不散,顯然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位常常見面的便宜堂妹,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殿後的二十名血影武士趕緊圍了上來,能被選進血影武士團,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前面所感受到那陣殺氣,實在是生平罕見的,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緊盯著阿倫,阿倫以冷漠的眼神環顧著他們,有份接觸到阿倫冰冷如霜眼神的武士,無一例外的打了個冷戰。

波特連忙作出讓他們切勿輕舉妄動的手勢,真的激怒這個惡魔,後果將會是可怕的難以預計的。

反倒是阿倫慢慢平靜了下來,前一瞬間仍是充滿戾氣的臉龐,這一瞬間已恢復成平常淡然自若的模樣,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快步向他奔來的瑪雅和比茲,瑪雅略略顯得有點驚慌失措,而比茲則被嚇得面色蒼白了,阿倫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必擔心,他俯下了身,用憐惜的眼神注視著鳳雅玲,輕輕嘆了口氣,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沉聲說︰“下山吧,瑪雅小姐!不必借助星雲巨臂,相信疾風也有一條下星雲的捷徑吧。”

瑪雅輕輕松了口氣,對波特打了暗號,帶頭往西北方向走去,低聲說︰“這邊走。”

比茲扶了一下查理士,令他清醒過來,查理士跟在阿倫身後,正想咒罵上幾句,但阿倫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查理士所有要咒罵的話就立即吞到肚子里去了。

阿倫看見波特往反方向走去,心里明白得很,疾風要速戰速決,立即離開了,他細心聆听著東面方向的打斗聲,涌起一陣慚愧,沒想到現在竟然是魯迪斯要來保護鳳雅玲,而自己卻要將鳳雅玲劫持走啊。

當然,這是阿倫把魯迪斯高估了,魯迪斯雖然遠遠听到了鳳雅玲的叫聲,但他估量出雙方的力量差後,完全失去了繼續拼斗的決心,當波特的深藍魔法網忽然加入到戰局後,他絲毫也不猶豫,將所有伙伴拋在原地,又使出絕招“反手劍”,終于成功逃遁。

波特注視著魯迪斯急速離去的背影,倒沒有太多的驚奇,第一次在星雲大競技場看到此君的時候,他就是以這份果決博得了最後的勝利,讓這樣的人未來繼承冰風,遲早會是個禍根,他差點有個沖動追上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魯迪斯誅殺掉,但時間的緊迫性令他很快就壓下了這個不智的念頭,波特冷冷看著余下的星雲學生警戒隊員,面無表情的作了個不留活口的手勢。


疾風下星雲的途徑並不算太過新鮮,原理也像愛莉婭所設計的那種,利用磁鐵正負極原理再加滾軸、繩索,一個潛伏在星雲的臥底來操作機械,將他們全部送下山峰。

不朽峰下,疾風軍務處部長德爾曼親自帶了一個千人部隊前來接應,可見疾風對鳳雅玲的重視。

阿倫將鳳雅玲抱進一輛豪華的馬車中,由瑪雅來陪同,自己便退了出去,瑪雅叮囑他不要急著恢復男裝,免得鳳雅玲知道他真實性別後,又會出現什麼新的變故,阿倫面無表情,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疾風這支綁架隊伍黑夜潛行,進入到暴風山脈的深處中,他們相信星雲定會高度重視此事,派出星雲警戒隊里最精英的隊伍前來追蹤的,要知道,神龍帝國可是星雲學院最大的贊助國。


晨曦,初升的太陽為星雲連綿山脈披上了一件金黃色的外套,淡淡的霧氣環繞在山脈之間,天地此刻充滿了星雲冬日特有的朦朧美感。

疾風這支隊伍將營扎在星雲山脈某個峽谷中的一條小溪旁,連夜的趕路令每個人都感到了疲憊,營地中很快就傳出了彼起此落的呼嚕聲,這些聲音與當值人員的腳步聲、溪水的流動聲混雜在一塊,在峽谷中形成了一支算不上美妙的交響曲。

阿倫卻全無睡意,他靜靜的蹲在溪水的旁邊,默默的看著溪水的流動,腦海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放著鳳雅玲那傷心失望的痛苦眼神。

“不用想太多,她沒事,很好!用了安眠藥,沒這麼快醒來的……”瑪雅走到了阿倫身邊,坐在一塊石頭的上面。

她見阿倫默然不語,又補充說︰“那些安眠藥少量服用的話,絕對沒有副作用的,她暫時處于睡眠狀態,對她,對你,都會好過點吧!”

阿倫冷冷的哼了一聲,那是為了更方便將鳳雅玲綁架回疾風吧。

瑪雅注視著阿倫在溪水的倒影,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染上了少許憔悴和失落,她心中一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阿倫,到了這個時候,一同呆過星雲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出來,阿倫對鳳雅玲是不無感情的,甚至可以說,這份情感已經超越出好感這個階段了。

瑪雅默默嘆了口氣,說自己完全沒有醋意,那是自欺欺人的,但當她決心將一切都奉獻給家族後,她知道自己是很難很難與阿倫走在一塊的,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覺得阿倫底子里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他根本不希望有什麼力量或者規則束縛著他,他一直呆在疾風,為疾風效力,只不過他是在努力逃避著什麼……

想起與阿倫交往的一幕一幕,瑪雅的眼神漸漸也變得惘然起來,從一開始的厭惡,到莫名其妙的好感,再到難以自拔的愛慕,然後到後來的隔膜,今天,她對阿倫只剩下最深刻的茫然和困惑,曾經,她以為自己已十分了解這個男子,但到了今天,她又發現她根本一點都不懂阿倫,他與鳳雅玲有著非同尋常的感情,同時他也討厭疾風,但他竟然可以為了疾風而欺騙鳳雅玲……

或者,他就像是此刻圍繞星雲的薄霧般,迷朦一片,讓人無法看透。

阿倫砸出了一個小石塊,砸碎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淡淡的說︰“瑪雅小姐,你看起來精神也不太好,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的。”

瑪雅見阿倫盯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情,便冷冷的說︰“阿倫,你的武技應該是高強得很吧,沒出手就把查理士大人給震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阿倫瞥了一眼瑪雅在心中的倒影,臉色仍是那一副冷漠的神態,淡淡的說︰“瑪雅小姐,我所簽訂的那份佣兵協議,大概已經算結束了吧?”

面對阿倫的問非所答,瑪雅怔了怔,才答︰“應該算是結束了。”

阿倫淡淡一笑,面上卻無半點歡容,說︰“既然已經結束了,那我沒回答你的義務。”

“那作為同僚之間的關心,總可以吧?”

“關心?還是好奇啊……”阿倫又砸出了一塊扁平的石塊,那石塊在水面上連續跳動了八九下,一直跳到對岸,方才停下來。

阿倫淡淡的說︰“謝謝你的關心,瑪雅小姐!不過,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

瑪雅眉宇間卻是松了一松,這一次,他起碼沒否認自己是精通武技的。

“阿倫,你又怎麼知道我不關心你呢?”瑪雅仍作著努力,柔聲說。

阿倫又砸出了一塊石塊,不過這一次卻是砸向了瑪雅的倒影,他冷冷的說︰“瑪雅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有時候你真的很煩!”

“……”

“……你早點休息吧。”瑪雅本想發作,但看著這悲傷落寞的側影,傷人的話最後還是一句也說不出,她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默默走回到營地當中。


隊伍才剛休息不到四個小時,又再繼續前進了,瑪雅為了不延緩軍情,早就利用太古魔道中的魔法烙印傳輸,將這個情報傳達了回去,同時為了做到萬無一失,還放出了信鴿,又派出了一騎快馬,勢必要疾風高層準確的了解到鳳雅玲目前的狀況,相信克德杰大人得到這個情報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做出最恰當的安排。

其實疾風綁架鳳雅玲,也不敢過分奢求神龍什麼,只希望他們能暫時不出兵,利用他們的影響力影響一下鳳凰城和自由天堂,令準備開始的談判可以比較順利的進行。

因為有鳳雅玲和娜娜小姐這兩輛馬車的存在,整個綁架隊伍的行進速度算不上太快,而且也不能走太過偏僻的路線,不過德爾曼花了不少心思在這次計劃上面,采取了迂回的走法,就是情願讓追兵追過頭,也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頭一天就這樣平安度過了,到了入夜的時分,德爾曼才命令隊伍扎營,波特過來與阿倫交流了幾句,發覺阿倫心情實在低落了,安慰兩句便去休息了,波特的體能是弱項,這麼一天兩夜下來,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對于他來說確實是一個考驗。

鳳雅玲也醒了過來,但她心情比阿倫更壞,只是喝了點水,根本不吃任何東西,德爾曼認為鳳雅玲是在絕食抗議,叫瑪雅小心看著,而瑪雅分析是鳳雅玲現在應該是沒胃口,她是個理智的人,一般不會以自虐方式來抗議的。

這一個晚上,德爾曼對阿倫更留心了,在當天疾風交派任務給阿倫的時候,他就大力反對過,這個男子實在太過難以捉摸了,並不能輕易駕御,不過現在阿倫為疾風立了這樣的大功,基本已經排除他是個間諜的可能了,但德爾曼又听到比茲匯報說,在綁架鳳雅玲的過程中,阿倫竟然曾想出手去傷害查理士大人,這種以下犯上的猖狂實在不能縱容,更令人震驚的是,當時查理士大人完全被這個男人震懾住了,連半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德爾曼盯著阿倫的背影,根據屬下的匯報,這個男人一直都沒合過眼,就這樣坐在營地的外圍,呆呆的想著什麼,可怕的是他的眼楮仍然連半點血絲都沒有,可見他的精神還是十分充沛的,這個人的實在不容忽視啊……

德爾曼閃爍的眼神落進了他的親衛達克斯多的眼中,達克斯多向德爾曼走近一步,低聲說︰“德爾曼大人,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按照計劃,下半夜我們還要繼續趕路的。”

德爾曼“嗯”了一聲,但眼楮仍在緊盯阿倫,腳下並沒有絲毫移動,達克斯多更是證實了心中猜想,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了,說︰“德爾曼大人,請恕屬于斗膽問一句,你是否在為迪.阿倫的事情擔憂?”

達克斯多是跟隨德爾曼多年的親衛,德爾曼毫不隱瞞的嘆了口氣,沉聲說︰“達克斯多,你怎麼看迪.阿倫這個人?”

達克斯多思考了一下,回答說︰“德爾曼大人,屬下與迪.阿倫交往並不多,但根據回憶,他在家族呆的日子並不算長,人緣卻相當不錯,我雖不喜歡他,但也很難覺得他討厭……不過,現在重遇他,他卻對任何人都愛理不理,甚至是對大人也是一樣,實在不像是他一向好人緣的風格,屬下覺得這個人實在難以捉摸,難下判斷。”

“難以捉摸……”德爾曼冷哼了一聲,說,“確實如此!這次行動關鍵無比,直接影響到家族未來百年興衰,豈能讓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留在身邊的,無論查理士大人,再到瑪雅、波特他們,都認為阿倫這個人善變得很啊……”

達克斯多眼眉急跳了一下,他低聲說︰“大人的意思是?”

德爾曼臉上慢慢布上了殺機,冷冷的說︰“他可能真是個人才,但更可能是個禍根,這樣的人不能讓他留在疾風……但如果放他走的話,那他跑去給敵軍報信,那可就糟糕得很了……這次行動的關鍵性,給予了我下定決心的理由……達克斯多,你明白了嗎?”

達克斯多微微躬身,沉聲答︰“屬下明白,行動時間是?”

“下半夜!出動血影武士團所有成員,我親自指揮!”德爾曼冷冷下令。

血影武士團的所有人?達克斯多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對付一個疾風低層需要出動這麼多人嗎……

但他很快就回過了氣,低聲問︰“德爾曼大人,現在迪.阿倫到底是個有功在身的人,需要知會瑪雅他們嗎?”

德爾曼冷哼了一聲,說︰“不必了,行動時手腳干淨一點,事後就當迪.阿倫是不辭而別好了。”

“是,大人!”達克斯多不由得往阿倫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他眼中,阿倫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第八章

深夜,濃濃的霧氣彌漫在峽谷下的四周,任何事物在這里看起來,也只有一個朦朦朧朧的模糊影子。

血紅色的影子們從各個帳篷中閃出,匯聚到一塊,形成一小股血色洪流,迅速向營地的邊緣處涌去。

他們的動作是如此的輕盈迅敏,駐扎著千人軍隊的營地里沒有人被驚醒過來,只有幾頭觸覺敏銳的馬兒感覺到淡淡的殺氣,不安的踢動著前蹄,低聲嘶叫著。

早已經得到通知的守夜士兵們遠遠的閃去了一邊,令這個角落分外的淒清,一個孤單落寞的影子靜靜的坐在這里,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後正有上百個身經百戰的武士向他靠來。

當這股紅色洪流離阿倫十步距離時,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也沒有回頭,低聲說︰“德爾曼大人,都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這個難以猜度的男子一定擁有著驚人的實力!對于這一點,德爾曼從來沒有懷疑過,所有阿倫可以洞察到他們的潛伏術,他絲毫也沒有震驚,只是冷哼了一聲,沉聲說︰“迪.阿倫,你知道你錯在哪里了嗎?”

阿倫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仿佛他也不想驚動其他人,低聲說道︰“德爾曼大人,關于這個,還請你多多指教!”

“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德爾曼一字一句的說道,腳下的步子緩緩向前踏了兩步,他身後的血影武士團也跟著他腳步的節奏,緩緩向阿倫靠去。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阿倫愉快的笑著,用平淡的聲音說,“不過,德爾曼大人啊,你可听過太古文學中曾有一言,狡兔死,走狗烹!現在狡兔尚未死去,大人你就要烹狗了嗎?”

德爾曼又冷哼了一聲,鳳雅玲的問題他也有想過,為了安定鳳雅玲的情緒,迪.阿倫的存在應該還能起到作用的,但對比起阿倫本身所存在的不穩定因素,這個作用情願忽略掉,更何況,鳳雅玲已經到手了,難道煮熟的鴨子還會飛了,何必還要去多照顧鴨子的情緒?

他又慢慢往前踏了三步,沉聲說︰“迪.阿倫,念在你對家族有功,趁現在還有少許時間,向神虔誠的祈禱吧!”

阿倫“呵呵”的又笑了起來,仿佛德爾曼剛才說了一個令人愉快的笑話,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身後那越來越強烈的殺氣,就這樣輕輕松松的轉過身,向眾人微笑說︰“念在德爾曼大人也有這麼仁慈的一面,我等會一定讓諸位死得更痛快一點的。”

濃濃的霧氣中,阿倫身形輕輕的晃動了一下,仿佛已經完全溶入到濃霧當中。

“別讓他跑了……”德爾曼眼前一花,發覺目標已經完全消失,心中一怒,稍稍提高聲量,自己更首先沖了上去,但他還沒來得及發出第二聲指令,腳下的霧氣一陣翻滾,接著腳腕一痛,他剛想提醒手下小心下面,聲音剛到喉嚨,就變成了驚惶的低嚷,他魁梧的身軀竟然被拋了起來。

眼看身體與地面迅速遠離,他慌忙抽出背上的寬刃劍,但根本沒機會揮出一劍,地面上已經有一道陰影彈射而起,後發先至的追上了自己,先是在自己的兩個腳關節處輕輕撞了撞,錐心的痛苦頓時傳上他的神經,雙腿的關節竟然就這麼被撞斷了,他想張口發出驚恐痛苦的叫聲,那陰影已經以驚人的速度來到與他平衡的位置,手如閃電一樣切過了他的咽喉,德爾曼頓時半凸出了眼楮,口中本應發出的巨吼變作了“嘶嘶”的低鳴。

他竟然可以透過脖子,把我的聲帶給震斷了!當德爾曼剛剛產生這個可怕念頭的時候,左右手幾乎又是同時一陣劇痛,一雙手連同那柄寬刃劍同時往地面上落去。

撕心的巨痛中,德爾曼可以做到的,只有在口中發出“嘶嘶”聲來表達自己的痛苦。

身軀下墮中,那個可怕的影子始終不離不棄的依傍著自己,影子的雙手化作拳頭,一拳比一拳重的轟在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痛楚終于令德爾曼提前品嘗到地獄的味道,他狠不得馬上可以死去,免得再受那可怕痛苦的煎熬,無奈面前這道冤魂不散的陰影似乎能將瞬間變成永恆,他就這樣在無窮無盡的痛苦深淵中翻騰落下。

當德爾曼神智完全崩潰時,身體終于轟然著地,地面上的血影武士們趕緊閃出一大片空地來,落地的沖擊將霧氣也炸開了少許,入目的景象實在觸目驚心,德爾曼大人那副威武的身軀已經變得殘決不全,仍穿著一身星雲女裝校服的迪.阿倫面帶微笑,右手剛剛穿越過了德爾曼的心髒,緩緩伸出時,手上多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天啊,這是德爾曼大人的心髒?這個令人嘔吐的血腥念頭就像霧氣一樣,彌漫在眾人之間,阿倫那迷人的微笑在這個剎那看起來,更是比地獄深淵里的惡魔看起來還要可怕。

從血影武士團的角度看來,德爾曼從被人偷襲到彈射到空中,再到落地,只在瞬息間便完成了,但就這麼剎那,他竟然就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隆冬的寒意開始滲透過厚厚的盔甲,慢慢滲透進他們每一個人的身軀,再慢慢的游遍了全身。

血影武士團畢竟是從疾風里千挑萬選出的強人,沒有人因為觸目驚心的景象而嘔吐,也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他們始終牢記著任務的指令︰不動聲息,把迪.阿倫干掉!

達克斯多作為德爾曼的親衛,德爾曼在他心目中已經是一個神聖的象征,魁梧、雄武、武技高強,但今夜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給人秒殺了,這對達克斯多的打擊是無與倫比的。

而阿倫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身處群敵當中,他呆呆的看了一會心中那團血肉,才將它狠狠的捏碎,面容隨著施虐的快感而變得漸漸扭曲,那張俊美的臉龐在眾人眼中變得更猙獰駭人了,他輕聲感慨著︰“好久沒殺人了,感覺真好……”

語調就像感慨著為何今夜的霧氣竟然如此的濃,但這句平淡無奇的話語卻化作了致命的寒意,由阿倫為中心,如同一個旋渦般卷向四周,所有人面對著這麼一個冷血的惡魔,忽然感到這個世界已經變成冰天雪地的世界。

這時,達克斯多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成為最高指揮了,他連忙喝道︰“一起上,把他給殺了!”

霧氣中,紅色的圓環隨著一聲喝令,疾速往圓心那個冰寒的所在匯聚,很快,另一種同樣顏色的液體以那圓心為中心飛濺開了,在深夜的霧氣中綻放開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這並不是過去那支為疾風贏得無數榮耀的血影武士團,阿倫也並不是適合讓他們重新建立戰績的理想對象。

這支才剛重建不久的血影武士團尚緬懷著先人輝煌戰績,思想還停留在展望美好將來的階段時,就被阿倫以最血腥的手段給摧毀了,或許,他們未來又將會成為另一個神話,但已經沒有給他們證明自己的機會了。

達克斯多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法,這個家伙的速度簡直比傳說中鬼魅還要迅捷,就像影子一般在眾人之間穿插著,濃濃的霧氣的掩護下,更是將他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當達克斯多終于能看清楚惡魔的身影時,喉嚨已一片冰涼,倒地前他想看清惡魔的模樣時,周圍只剩下飄渺的霧氣。

一陣由星雲山脈深處吹來的山風呼呼的拂過此地,仿佛是星雲山神為這里的亡靈所吹奏的安魂曲。

月亮從密雲深處跳了出來,令這一個角落恢復了少許的光芒,百余條尸體姿態各異的倒在地上,情景詭異,在這已經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空間里,阿倫筆直的站在了中間,手中搶來的長矛正漫不經心的微微擺動著,他的臉上仍布滿了深深的殺戮氣息,稍稍扭曲的面容上,尤掛著猙獰的微笑,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營地的邊緣,波特和瑪雅已經站在了那里,他知道,波特很早就來了,而瑪雅是剛到。

阿倫隨手將長矛拋到了一邊,緩緩的向兩人走去。

瑪雅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小步,這真是自己熟悉的迪.阿倫嗎,這就是她常常認為是個懦夫、不懂任何武技、弱不禁風的阿倫嗎?她從來沒見過他的面容會如此的扭曲和恐怖,深深的陌生感令她隨著阿倫的前進又倒退了兩步。

她看到了阿倫最後的幾下動作,那渾然天成的血腥殺人手法已深深的烙印進她腦海里,阿倫,這個可怕的男人,他竟然把德爾曼大人和他的親衛隊,還有疾風皇牌血影武士團給全部屠殺掉了……

戰栗感令瑪雅的眼神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安和驚恐,阿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中閃過了莫名的悲哀,呵……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多少人在目睹自己殺人後,還能像過去一般接受自己的……

他的臉色漸漸回復正常,但妖異的氣息卻仍圍繞在他四周,阿倫對波特點了點頭,說︰“戰友,我累了,哪里有大量的清水,我想洗個澡,再睡個覺。”

波特深沉依舊,絲毫也不讓人看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微笑說︰“去德爾曼大人的帳篷吧,就是中營掛有一枚黃色疾風標記那個,那里有本來為他準備的水,還有舒服的床,隨便用吧,反正他以後也用不著了。”

“好……”阿倫又點了點頭,表示對這個安排的滿意,他慢慢從兩人身旁走過,走進了營地的深處。


波特轉過了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瑪雅,沉聲說︰“瑪雅小姐,別再發呆了,我們該立即行動起來。”

瑪雅想起了自己的職責,趕緊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卻發現空氣中滿是那濃濃的血腥味,她困難的咽了一下口水,說︰“他…他去德爾曼大人帳篷了?”

“對,德爾曼大人用不著了,干嘛要浪費呢,正好安撫阿倫的心,你也不想類似的事情發生第二回吧?現在的情況下,不能再節外生枝了。”波特冷冷的說。

這個說法不無刻薄,實在缺乏對死者的尊重,但瑪雅也是個重實際的人,她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提議,又說︰“這里一共死了多少人?”

波特注視著面前的一具具尸體,眼不也眨一下,面無表情的說︰“一共一百零六人,德爾曼和他的親衛隊共六人,另外還有血影武士團全員!”

他看了一眼瑪雅,說︰“瑪雅小姐,我們應該馬上派人封鎖這里,同時要把這些尸體全部埋掉,再對外宣稱德爾曼大人已經率血影武士團去執行另外的任務了,不能讓士兵們知道這件事,會影響軍心的!”

瑪雅詫異的看了波特一眼,暗想這個人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已經想好如何處理這件事了。

“那阿倫的事情呢?”

“阿倫的事情,回到疾風再作討論,我可以證明,是德爾曼大人先動手的。現在,我們對他只能采用懷柔的策略!”

“好吧……”


本該黎明前出發的隊伍,因為這件突發事件的發生,一直拖到早上才能出發。

隊伍表面看起來平靜依舊,有份去埋葬血影武士團的那兩個小隊被警告必須守口如瓶,暫時看起來並沒有出什麼漏子。

查理士低調了很多,就連德爾曼的“不辭而別”,他也沒有抱怨不滿,甚至連多余的詢問也沒有一句。

隊伍行進到下午時分,偶然遇上了一小隊星雲警戒隊,在波特的指揮下,疾風這支特殊部隊迅速的消滅了這一小群搜尋者,同時波特與瑪雅經過討論,決定改變原定路線,改走西面,那里雖然有不少盜賊軍團存在,但星雲那邊應該不會猜到他們竟然舍近取遠,可以提高己方隊伍的安全性。

第二天的白天就這樣的過去了,阿倫繼續以娜娜小姐的身份賴在了另一輛馬車里,除了吃飯,一般也不露臉。

到了晚上的休息時間,瑪雅覺得自己必須鼓起勇氣去和他談談。

娜娜小姐的馬車外,瑪雅敲了兩下車門,她發覺四周仍是那濃濃的霧氣,月亮仍是躲在那密雲的背後,不禁又想起了昨晚那幅恐怖的畫面,這畫面令她在這一整天里都心驚膽戰,其實如果換了另一個陌生人干出這樣的事情,瑪雅是不會這樣的驚惶的,但當事人竟然是她心目中一直佔有一個重要位置的阿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進來吧。”娜娜小姐的聲音就平常一樣,平靜且淡然。

瑪雅無法抑制的又想起了惡魔昨夜那陰森恐怖的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踏進了馬車之中。

娜娜小姐此時正挨躺在一張寬長沙發的上面,柔和的魔法燈光映照下,她那張美麗無暇的臉龐染上了一份朦朧的美感。

瑪雅呆呆看著這幅唯美的畫面,實在很難將畫面中的主人公與昨夜凶案現場的主角聯系到一塊去。

“瑪雅小姐,請坐。”阿倫微笑說。

瑪雅坐到了阿倫對面的沙發上,她本來以為以後都不敢再正面面對阿倫了,誰知道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他仍是那樣的溫文有禮,起碼表面看上去是這樣。

如果不是昨晚親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面前這個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子,竟然可以一個人將整個血影武士團滅掉。

瑪雅沒說話,阿倫也不作聲,兩人就像過去一同走在星雲大道上的樣子,默默的感受著忽然而來的安靜氣息。

馬車一邊的窗簾完全被拉開了,霧氣中隱約可看到密密麻麻的帳篷,被栓到一塊的馬群,天邊抽象的烏雲,和烏雲下只有模糊影子的星雲山脈……

時間靜靜流逝間,瑪雅終于嘆了口氣,無論這一刻的感覺與過去如何相像,但她知道,她和阿倫永遠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了,好比這一秒鐘過去了,那就永遠過去了。

阿倫似乎也在思考著時間這個問題,他將手背靠向了窗外,五指微微張開,任何光芒照耀在他的手上,一會後才慢慢合攏,仿佛要將什麼東西抓進手里,口中輕輕的說︰“瑪雅小姐,如果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能像光線那樣,總是直來直往,那該多好啊……”

瑪雅抿了抿嘴,低聲說︰“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們的世界就不叫人生了,對嗎?”

“呵,也對,想不到瑪雅小姐也有感性的一面……”

“……”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瑪雅提醒自己,面前這個看似充滿悲情色彩、思想里也頗具閃光點的家伙,其實根本就是一個惡魔,實在不該和這個恐怖的人物扯到太遠去了,她連忙回到正題,說︰“阿倫,鳳雅玲肯吃東西了,不過吃得並不多……或者換一種說法,她的心情可能太壞了,吃得實在很少……”

阿倫凝視著窗外的遠方,淡淡的說︰“那好得很,起碼還肯吃東西,如果她絕食抗議,那你們就麻煩了!”

瑪雅強顏一笑,說︰“阿倫,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連日趕路,如果鳳雅玲的營養補充不足,心情又憂郁的話,我擔心她的身體會出問題。”

阿倫瞥了瑪雅一眼,牽了牽嘴角,說︰“瑪雅小姐,你想我干什麼就直說吧,不必慢慢兜圈子的。”

瑪雅輕聲說︰“準確來講,是鳳雅玲想見你。”

阿倫眼中閃過了深沉的痛苦,臉上卻愉快的笑了,說︰“哈哈,她該不會是旅途寂寞,想念我這個好友了吧?”

瑪雅嘆了口氣,說︰“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阿倫說︰“瑪雅小姐,那你想怎樣,我真的去見她,假如一言不合,你不怕我就一刀把她宰了嗎?哈哈……”

瑪雅知道自己昨夜無比恐懼的神情,已經深深的烙進了阿倫的腦海里,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我還傷害了這位惡魔高傲的自尊呢……她不禁又嘆了口氣,說︰“或者,你用善意的謊言去安慰一下她吧,譬如說,你可以說其實是被我們逼的,我們用你親人的性命來要挾你,你才會對她做出這種背叛的行為,再或者說……”

阿倫冷冷一笑,說︰“瑪雅小姐,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想再欺騙鳳雅玲,這麼蹩腳的謊言由你去跟她說吧……另外,很晚了,我的睡眠時間到了。”

“那好吧……”

“……”

“請等等……”阿倫忽然轉過了頭,注視著瑪雅即將離開馬車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瑪雅小姐,看在往日友情的份上,你可否真誠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假如你是鳳雅玲的話,你還會原諒我嗎?”

“不知道……大概我會恨你一輩子!”對于瑪雅而言,回答這個問題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迪.阿倫這個名字,曾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深處中,過去曾代表著某種期盼和希望,但昨夜是一條終生難忘的分界線,阿倫完全顛覆了他過去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于是,從今天開始,迪.阿倫這個名字,已開始代表懷念和迷惘。

我過去所愛的那個阿倫,昨晚所看到的那個惡魔,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迪.阿倫呢?瑪雅緩緩關上馬車門,靜靜的想著。
第九章

這支綁架隊伍進入到了第三天的行程,因為離海邊更遠了,天氣暖和了少許。

因為德爾曼大人已經去了執行“神秘任務”,查理士大人是個不喜歡管雜務的人,所以波特和瑪雅已經成為了隊伍的臨時指揮,令瑪雅感到有點意外的是,波特竟然擁有相當高明的指揮才華,軍隊行進的調度方面,甚至還遠在德爾曼之上,于是經過昨天一天的觀察,到了今天,瑪雅已經將隊伍指揮權完全交托給波特了。

基本上,這是平淡無奇的一天,連平常愛抱怨的查理士都沉寂了下來,但這樣反常的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醞釀期。

隊伍進入到暴風山脈的中西部地區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士兵們在這三天四夜里,平均每二十四小時只能獲得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連續趕著這樣崎嶇難行的山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疲憊,但波特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命令隊伍繼續趕路,還毫不心軟的下令監督隊狠狠的抽打了幾個小聲嘀咕抱怨的士兵,直到快接近凌晨的時段,隊伍完全進入到星雲西部地帶的一個密林時,波特才允許全軍休整。


看著整個營地忙碌的運作開了,阿倫揉著惺忪的睡眼,懶洋洋的走下了馬車,他看了鳳雅玲的馬車一眼,它在停靠在自己那輛馬車的後面,車里沒有任何光芒,但阿倫卻能感覺到里面正有一對怨懟的眼楮正注視著自己,他內心頓時莫名揪動了一下。

阿倫趕緊轉開了頭,伸著懶腰,往營地中走去,士兵們好奇的偷看了幾眼這位美艷慵懶的隆.娜娜小姐,但他們很快又趕緊低下頭,上面嚴厲警告過千萬不要去招惹這位大小姐,她的脾氣壞得很,德爾曼大人就是因為得罪了她,馬上就被派去執行“神秘任務”了。

阿倫看著士兵閃爍的目光,無奈的牽了牽嘴角,很沒淑女風範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打量著四周,這個密林的樹木以白樺和冷杉為主,它們的枝頭上尤掛著厚厚的積雪,可見這一帶最近正處于降雪期。

波特在密林東面的一個小山坡上向阿倫揮了揮手,阿倫笑了笑,便往他的閬V走了過去。

山坡上,波特對阿倫的態度絲毫沒有改變,阿倫忽然發覺波特從剛認識自己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就是這樣待自己了,從不冷淡,但也從不過分熱情。

阿倫很少能看透波特到底在想著什麼,或許同樣的,波特也很少能把握到阿倫的心思。

就像往常一樣,兩人相視一笑,然後蹲下,各自點燃一根煙,不同的是,過去總是在不朽之顛的東面,而現在是在星雲山脈一個不知名的小山坡。

“戰友,睡了一天了吧……這里是星雲山脈西部地區了,傳說是星雲最美麗的地方之一啊,你覺得如何呢?”波特的笑容爽朗依舊,仿佛他根本沒有親眼目睹阿倫前晚的血腥行為。

阿倫深深吸了一口煙,呼出團團白霧,微笑說︰“不如人們想象中那般的詭秘,也沒有吟游詩人口中的那份深邃,還算不錯吧,反正我也只是這里的匆匆過客……”

“戰友,听你的語氣,你的情緒落寞得很呀。”波特笑道。

阿倫聳了聳肩,抬頭望向了黑漆漆的天空,這時,一些白色的小點從漆黑的深處中鑽了出來,然後慢慢的灑向了大地。

阿倫半眯起了眼楮,輕聲說︰“呵,下雪了。”

“這又將是一個寒冷的夜晚……”

“……”

兩人任由雪花飄降在身上,又漫無邊際的聊了一陣,阿倫忽然改變了原先天氣的話題,奇峰突起的說︰“戰友……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狂風的?”

波特神秘的笑了笑,說︰“戰友啊,其實你一進疾風,我就十分關注你了,從那時開始,我已經開始猜測你擁有著深不可測的武技……”

阿倫說︰“謝謝重視。”

波特說︰“後來我們一起進入星雲,從菲斯普的死亡,到博塔斯盜賊軍團的全殲,我都在猜是不是你干的……愛莉婭小姐選婿那天,娜娜小姐病倒了,然後會場上就出現了傳說中的狂風,還跟我們偶然邂逅,呵,戰友,你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曾經花相當大功夫去研究人的眼楮和眉心的距離,無論你怎麼變裝易容,你眼楮之間的距離,還有你眉心的距離,是很難去改變的,不過那時我還不敢完全肯定你就是傳說的狂風,畢竟眉心同樣距離的人,還是有的,直到西郊水晶礦坑,我們又一次遇見,而娜娜小姐恰好又一次失蹤,我才漸漸開始肯定,娜娜小姐就是狂風藍雪雲。”

阿倫淡淡苦笑著說︰“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可真不少啊,戰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可能猜到這些呢?”

波特認真的回答說︰“還有的,我個人覺得,扎斯町很可能也猜到了。”

“哦?”

“扎斯町可不簡單啊,除了你之外,我最留意的人就是他了。”

阿倫心中凜然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接過了波特遞來的第二根煙。

營地中由忙碌的喧鬧漸漸變為寧靜,阿倫和波特抽著煙,又再漫無邊際的聊了一會,阿倫眼眉忽然急速跳動了幾下,心神一陣不安,獵人的直覺告訴他,周圍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他伸了個懶腰,說︰“我說戰友,累了,回去吧!”

波特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山坡下的營地,又看了看天上的飄雪,微笑說︰“戰友,你先回吧,我還想再呆一會。”

“……”


馬車前,阿倫停下了腳步,他皺了皺眉,慢慢就向鳳雅玲那輛馬車走了過去,一些十分異樣的聲音正從里面傳出,根據阿倫的經驗,那是一種掙扎和喘息的聲音。

是誰進了鳳雅玲的馬車,難道是查理士?他瘋了……

阿倫凝神細听,只听見馬車里隱約傳出一把男子的喘息聲︰“……雅玲,你不要再抗拒了,我們注定是天生一對……”

正是查理士的聲音!

“……查理士你…你這個禽獸,給我立即滾開……”鳳雅玲的聲音斷斷續續,接著又是一聲衣服被撕破的聲音。

阿倫心中一陣暴怒,不是說好了不能動鳳雅玲的嗎?瑪雅這個混蛋到哪里去了?

他腳下一蹬,身形往前疾速傾斜,一閃身已經來到鳳雅玲那輛馬車前。

齷齪的比茲正舔著舌頭,瞪著小眼楮站在馬車外,為查理士看風,他一發現阿倫的蹤跡,忙喝道︰“阿倫,你不得……”

阿倫也不等他說下去,一巴掌就將他扇去了一邊,往前一腳,車門立即化為千萬道碎片,只看到馬車內,查理士正壓在鳳雅玲身上,拼命的撕拽著她的衣服。

阿倫看見鳳雅玲的衣物只是破毀了幾塊,裙子部分基本還保持著完整,心中稍稍一松,幸好回來得及時,查理士這禽獸還沒動手,不然這次肯定會抱憾終生了。

車門破裂時,查理士慌忙停下手腳,憤怒的轉過身,一雙眼楮布滿了血絲,顯然正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態中,當他發現是阿倫時,那陣憤怒立即被壓下了幾分,因為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男子隨時有變成野獸的可能,但未來族長的身份支撐著他,查理士狠聲說︰“阿倫,你想干什麼?”

鳳雅玲身體一松,趕緊一把推開了查理士,踉蹌的繞過查理士,奔跑到阿倫的身後,在貞操危機的面前,令鳳雅玲暫時忘記了她與阿倫之間的隔閡。

阿倫輕輕攙扶住鳳雅玲,她的一張俏臉已梨花帶雨,我見尤憐,微微顫抖著的嬌軀就如風中顫抖著的燭光,阿倫輕輕的摟著她的縴腰,柔聲說︰“那禽獸沒對你干什麼事吧?”

鳳雅玲用力的搖了搖頭,眼神深處中的恐懼尚揮之不退,阿倫憐愛的說︰“沒事了,都過去了……”

查理士發現面前的壓力大減,而到口的肥肉又跑掉了,心中的怒氣又涌了上來,喝道︰“迪.阿倫,你是不是瘋掉了,難道你忘記尊卑了嗎?”

阿倫感到鳳雅玲的身體軟綿綿的,而臉蛋上又布著一團團粉紅色的紅暈,心中一陣震怒,看來鳳雅玲不單服用了失去力量的昏迷藥,還服用了下流的催情劑……

他柔和的目光慢慢從鳳雅玲臉移開,當他的視線轉到查理士臉上時,眼神已經變得凌厲無比,冷冷的說︰“尊卑?那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礎上的,查理士,我用一個小指頭就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阿倫的聲音尚未落下,身體已經如鬼魅一般閃了過去,一手還擁著鳳雅玲,另一手輕輕的向查理士探去,果然沒有食言,僅僅是一個小指頭而已。

查理士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指頭重重的點在了腰間的敏感處,極度的痛苦立即從腰間涌向全身,身體更像抽筋了一樣,他痛苦的翻滾了在地,在僅僅瞬間之後,那無與倫比的痛苦已經消失無蹤,而阿倫又飄回了原地,就似一切根本沒發生過。

不過阿倫正以妖異的笑容提醒著查理士剛才一切的真實性,他冷冷的說︰“听好了,等我明白這是什麼事了,剛才那種痛苦將會持續到你斷氣的那一刻為止!” 瑪雅這個婊子呢?

這時,身後傳來了急速的腳步聲,瑪雅正領著一個大隊的士兵趕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面容冰冷的阿倫,再探頭進馬車看看還赤裸著上身、坐倒在地的查理士,然後回過頭,打量了一下將頭深深埋進阿倫懷內的鳳雅玲。

瑪雅馬上將事情猜出了大概,她的臉色立即變得煞白,強控著怒氣,沉聲說︰“查理士大人,原來你叫我去清點核實隊伍的人數,就是為了干這種事嗎?”

查理士自知理虧,悶哼了一聲,也沒答話,只是以恐懼和怨毒的目光瞥阿倫一眼。

阿倫冷冷一笑,發生這樣的事情,已令他下定某個決心。

瑪雅也將視線轉向了阿倫,目光中不無惶恐,尤其她深知阿倫擁有著令人戰栗的武技。

阿倫淡淡的問道︰“瑪雅小姐,記得當天離開星雲前,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阿倫的語調越平淡,瑪雅的心情就越驚慌,她低聲說︰“保證鳳雅玲的安全!”

阿倫冷冷一笑,說︰“那現在這又是什麼回事了?”

鳳雅玲的嬌軀尤緊貼在阿倫懷內,在風雪中輕輕的顫抖著,衣袖被撕破了幾片,露出了一小段雪白的手臂。

看著鳳雅玲這樣的模樣,瑪雅不禁又瞥向了查理士,想象著不久前查理士猥瑣的模樣,她的聲音更低了︰“這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阿倫冷冷的打斷了她,說︰“那你現在還憑什麼保證鳳雅玲的安全呢?”

“這……”瑪雅以哀求的目光看著阿倫,似乎洞察到阿倫的想法,懇求說,“阿倫,請你以疾風的人民為重啊,如果你就這樣帶著鳳雅玲一走了之,戰爭就鐵定發生在疾風的土地上了……”

阿倫再次冷冷打斷瑪雅,說︰“那也怪不得我!還有,戰爭本來就起源于疾風,是疾風家族不知自愛,總想凌駕于他人頭上,才導致今天的惡果……本來我看在與疾風的一點淵源上,也想助一臂之力的,只可惜某些人犯下了無法寬恕的罪行,看來老天也要將疾風逼進絕境了……哼!瑪雅小姐,你並不笨嘛,竟然能猜到我想什麼。”

阿倫說著這番話時,瑪雅眼中猶豫了幾下,終于閃過堅決,她猛地後退一步,打出了作戰的手勢,她身後那群蓄勢待發的士兵立即蜂擁而上,但剛跑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因為阿倫已經將查理士高高提了起來,他冷冷的打量四周,包圍圈早已經形成了,不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未來的家主已經被人捏在手中了。

阿倫一手攙扶著鳳雅玲,另一只手捏著查理士的後頸高高提起,淡淡的喝道︰“叫他們讓開一條路來!”

性命被人捏在手上的查理士又急又怒,趕緊喝道︰“你們快點滾開!”

“很好!”阿倫滿意的笑了笑,回頭看了瑪雅一眼,與她哀怨無奈的眼神交錯而過,此時一別,就不知何日再見了,阿倫默默的嘆了口氣,就這樣踏出了營地以外。

他解下了兩匹戰馬,回過身對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士兵們說︰“轉過身,再往前走兩百步,我不喜歡有人靠我太近!”

說著這話時,他加大了捏著查理士的力量,查理士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哀號聲,他吼道︰“你們還不跟著照做!”

阿倫看著疾風的士兵們慢慢退去,大聲喊道︰“半小時之內,不得追蹤我們,不然我要以查理士死無全尸。”

瑪雅的聲音遠遠傳來︰“阿倫,我們一定照辦,求你不要傷害我們家大人!”

阿倫不再答話,他將鳳雅玲放到了其中一匹馬的馬鞍上,自己再縱身一躍,便跳到了鳳雅玲的背後,另一手將另一匹馬牽近,查理士心中一喜,只要阿倫這小子讓我獨騎一馬,那我逃生的機會就大增了,畢竟疾風的兒女從小就是在馬上長大的。

誰知阿倫卻是從馬鞍的掛囊中取出拿出一條繩索,利索的將查理士的腳給捆上了,口中冷笑道︰“查理士先生,另一匹是用來換腳的,並不是為你而準備的!”

“啊——”查理士的一聲慘叫聲中,兩匹快馬已離弦而出。

可憐的查理士先生就這樣被凌空拋起,拖在了馬後,身體經受著地面的愛撫,口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號聲。

直繞過了兩個山頭後,阿倫才將查理士解下,查理士已經被地面的碎石劃得他片體鱗傷了,污泥更是將他的臉孔涂得面目全非,不過到底是從小就練習武技的疾風皇族,性命倒是沒有大礙。

阿倫冷冷一笑,上前狠狠的抽了他兩巴掌,心中想,伯列奧先生,今天我放過你獨子的性命,當年你曾對我有一傘之恩,我們的君子交情,就此一筆購銷了!


阿倫駕著馬又過了兩個山頭後,忽然發覺鳳雅玲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此時天色仍是漆黑一片,他忙取出掛囊中的魔法燈,往鳳雅玲臉上照去,只見鳳雅玲一張美麗無暇的臉紅彤彤的,顏色就像熟透了的隻果。

阿倫暗罵自己粗心,鳳雅玲中了查理士的下流藥物,一直都沒解開的,他趕緊從馬鞍的另一側取出水壺,慢慢灑到鳳雅玲的臉上和手心上,眼看著那層層紅暈開始漸漸退去,阿倫才心中稍安,韁繩一揚,繼續馳馬往前路走去。
第十章

一座古老破舊的廟宇中,阿倫打掃干淨一個位置,讓昏睡中的鳳雅玲坐好,又將兩匹馬兒牽到廟宇的後院深處栓好,再找來幾根破木,生起了一團火,才在鳳悔穠漕陋中U。

在星雲山脈的中西部,這樣的古東方廟宇實在不在少數,不過當星雲山脈漸漸被移出神龍帝國的版圖後,這些廟宇便漸漸被人所遺忘了,偶爾會有小型的盜賊團伙,將這些地方當成是臨時的據點。

阿倫現在所處的這座就是其中一間,面積相當寬敞,不過除了主殿還能保持著基本完整外,後面那二十來個院子就已經變得破爛不堪了。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風雪越下越大,阿倫擔心雪水融進鳳雅玲的衣服中,會造成重風寒,也不敢再趕路了,就找了一間這樣的廟宇,暫時避過眼前這場罕見的暴風雪。

阿倫溫柔的將鳳雅玲身上的雪花彈開,發覺鳳雅玲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幾下,心知鳳雅玲已經醒過來了,只是不想面對自己罷了。

阿倫嘆了口氣,將她衣服上的雪點清理干淨後,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發覺一切正常,心中一松,上次帶著有病的艾波琳上路的情景還如在昨日,如無必要,阿倫實在不願意再嘗試第二次了。

阿倫在鳳雅玲的對面坐好,才柔聲說︰“雅玲,你醒了?”

鳳雅玲這才將朦朧的睡眼慢慢睜開,她輕輕的揉動著眼楮,打量著四周,目光好幾次在阿倫身上游過時,都會停頓一陣,美目中所包含的復雜情感,可令最頑固的石頭都心動低下頭。

看著風華絕代的鳳雅玲如此慵懶的一面,阿倫只覺喉嚨一陣干燥,他忽然想起這里是荒山野嶺,四處杳無人煙,而此時又是干柴烈火,面前更是自己心儀已久的佳人……阿倫不敢再想下去,怕會情不自禁的發出狼嚎聲。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找個話題來說︰“雅玲,我們已經來到了星雲山脈的中西部地區,這些古廟都是你們神龍過去的建築,香火曾經鼎盛一時。”

鳳雅玲輕輕的“嗯”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忽然輕輕的說︰“你為何又恢復女聲來說話了?”

阿倫知道前面離開疾風駐地時,鳳雅玲雖然在半昏迷狀態中,但要辨別出一把嗓子的性別,大概並不是太過困難的事情,他不禁一陣尷尬,過去曾無數次想象過鳳雅玲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時會作何感想,恐怕現在很快將得到答案了。

鳳雅玲將目光投向了地上的火光,輕聲問︰“在疾風營地的時候,我听到他們都叫你阿倫,對嗎?”

阿倫苦澀的牽了牽嘴角,說︰“對!”

鳳雅玲的目光慢慢上移,移到了阿倫的靴子上,繼續問︰“阿倫才是你的真名,對嗎?”

阿倫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苦澀的笑容中,他很想說不是,但找不出再欺騙鳳雅玲的理由,只有繼續點頭說︰“對!”

鳳雅玲的目光移到了阿倫的腰間,仍在問︰“阿倫是一個男孩子的名字,對嗎?”

“對!”阿倫發覺自己只能用單音節來說話了。

鳳雅玲目光移動到了阿倫的胸口,對尚穿著女裝的阿倫來說,那個位置只有兩團填充物,他一陣心虛,身軀不自禁的往後縮了縮,低咳了一聲,不過仍是給出同一個答案︰“對!”

鳳雅玲的眼楮終于看向了阿倫那張清秀的臉龐,輕聲說︰“娜娜……不,該稱呼你阿倫才對!阿倫先生,你本來就是一個男孩子,你本來的聲音應該是昨晚我所听到的那把男子聲音,對嗎?”

一陣乏力感涌遍全身,阿倫很想編造一個謊言,說昨晚他是模仿男人,為的是將你雅玲小姐救出狼群呀,但這樣的謊話,連三歲小孩子都不會相信了,更何況是鳳雅玲,他嘆了口氣,無力的回答說︰“確實如此。”

到了這四個字,他的聲音終于恢復為男聲了,他偷望了鳳雅玲一眼,鳳雅玲眼中的神色變得更復雜了,兩人目光中交錯而過的剎那,仿佛腦海中同時閃過了星雲里一同度過的一幕幕。

他們曾緊緊靠在一起,觀望過星雲四年一度的“夢幻仙境”。

他們曾經手牽著手,逛過星雲里的每一個角落。

鳳雅玲曾經對阿倫說過,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還曾經說過,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要不然,我一定要嫁給你。

……

現在我真的不是個女孩子,鳳雅玲又如何看待當天的戲言呢?阿倫苦澀一笑,又再將目光投向了火光中,他與鳳雅玲之間的往事化成了畫卷,慢慢在眼前拉開,再一幅一幅的飄過。

他們不禁都沉默了下來,他們之間的回憶無疑是充滿甜蜜的,但這個甜蜜,是建立在雙方都是女孩子的基礎上,一旦這個基礎不存在的話,但這樣的甜蜜就會演變成荒誕了。

阿倫眼眉跳動了一下,苦笑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他忽然想起了去年星雲八百年校慶晚會後的一幕。

他因為受了重傷,鳳雅玲為了照顧他,還曾共浴過,那可是一個漆黑寂靜中充滿著無盡誘惑的夜晚,最可怕的是,她還曾引導著他摸過她胸脯下的十字星印記,然後還半開玩笑的告訴過他︰“如果有男孩子知道了我這個秘密的話,我一定逼他娶我!”

“如果他已經有老婆了呢?”

“那麼,我就一劍殺了他,哼哼……”

“……”

想起鳳雅玲曾經咬牙切齒的說著那句話的神情,阿倫就一陣心驚膽戰,他不禁又再次抬頭偷看了鳳雅玲一眼,只見鳳雅玲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再次涌起了紅暈,似乎也正回憶著這件尷尬而旖旎的往事。

她感覺到阿倫的目光,立即回望了過來,不過是用憤怒的神情,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

阿倫不敢與鳳雅玲的目光多作糾纏,慌忙重新將頭低下。

就在兩人都沉浸在甜蜜的荒誕往事中時,遠處的風雪深處中,隱約傳來了馬蹄聲。

阿倫眼中閃過警惕,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將馬匹栓到了後院的深處,來人只要不去仔細搜索,是不可能在這麼的廟宇中發現那兩匹馬兒的,他低聲對鳳雅玲說︰“雅玲…雅玲小姐,有人來了?”

鳳雅玲沒作聲,但眼神卻在咨詢著阿倫該怎麼辦。

阿倫不想在鳳雅玲面前殺人,他飛速起腳,將地上的篝火踩滅,想起上次在星雲山脈中的教訓,他還取水在上面澆了幾下,盡量別讓人看出有人剛在這里呆過。

他輕聲對鳳雅玲說了句“得罪”,一手便扶上了鳳雅玲的縴腰,腳下輕輕的往廟宇的直粱一蹬,已經躍起了數米,到直梁的中段再用力一踏,兩人已經輕飄飄的落到了廟宇大殿頂部的橫梁上。

鳳雅玲冷冷的哼了一聲,這位“娜娜小姐”過去還裝出一副病胚子的樣子,沒想武技高強得很……

阿倫只好苦澀一笑,他揮手掃退了一大片蜘蛛網,招呼鳳雅玲來到一根比較干爽的橫梁上,這根廟宇的主橫梁還算寬敞,剛好夠兩人並肩伏下,從高處俯瞰下去,剛好將整個大殿都收于眼底。

五個身穿著漆黑冬服的男子,策馬來到了廟宇前,他們將馬兒拴在了前院,便呼著白氣,大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每個人都將連著披風的帽子罩在了頭頂,而且盡量的將帽緣壓低,就算進廟後也沒打算將帽子摘下,臉上的上半部還帶著半截深藍色的面具,似乎並不願意讓人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他們打量著地面那團熄滅了的篝火堆,領頭那人判斷說︰“看來有人剛剛離去,不過那人心腸看來不壞,臨走還把火澆熄了,免得釀成火災。”

听得橫梁上的阿倫一陣慚愧,只見其余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這個判斷。

他們簡單的將廟宇四周搜索了一遍,並沒有異樣發現後,便回來重新將篝火點燃,又取出些干面包,就地盤膝坐著,食用了起來,也不多交談半句,整個大殿中,除了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就只剩下他們嚼東西的聲音了。

好一會過後,其中一名黑衣人才打破沉默,低聲說︰“……這次任務可真是奇怪啊,找到鳳雅玲後,竟然不送回學院,而是直接帶回暗部軟禁起來,加入暗部也快兩年了,還是第一次踫到猜不到目的何在的任務……”

阿倫和鳳雅玲同時一震,星雲暗部是星雲學院一個神秘的機構,他們從來不讓人看到真面目,永遠將自己隱藏于漆黑當中,總部也不在學院里設立,有人曾猜測過他們的真正總部應該是在不朽之顛的山腰處,他們從來只听令于校方最高層,一直以來在外界心目中的形象是默默維護著星雲學院的安定。

不過現在星雲暗部這樣做的話,意義到底何在呢?

阿倫的思維飛速運動開了,星雲出動暗部來尋找鳳雅玲並不奇怪,畢竟鳳雅玲未來可是神龍之主,但他們竟然要用非常手段來禁錮鳳雅玲,這不是瘋了嗎?神龍帝國可是星雲學院主要贊助國之一啊,得罪神龍有什麼好處,舒梅蒂那老家伙瘋了?還是在打什麼主意……

當阿倫還想多了解一些時,領頭那黑衣人已經冷冷的打斷了他,沉聲說︰“六十七號,你的話太多了,把你的嘴巴閉上!”

那被喚作六十七號的暗部隊員立即就閉上了嘴。

又是安靜了一會,那領頭的黑衣人又說︰“六十七號,還有各位,我知道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但星雲高層的事情,是不容許我們討論和質疑的,請不要忘了,他們是不容許星雲暗部有自己思想的,讓其他人知道我們在議論他們,後果將不堪設想啊,唉……”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已經放軟了許多,身邊的伙伴畢竟是合作多時的老戰友了。

那被喚作六十七號的暗部隊員低聲說︰“老大,這里哪可能有其他人啊?真的有,又怎麼可能不被我們發現呢?”

領頭的黑衣人沉聲說︰“現在星雲山脈正處于非常時期,鳳雅玲的失蹤令各方勢力都運動起來了,此時周圍高手雲集,我們一切都以小心謹慎為上啊!”

另一個黑衣人終于也忍不住出聲問道︰“老大,听說昨天有幾名暗部的伙計被人暗殺了,是不是真的?”

領頭的黑衣人沉默了一會,緩緩的嘆了口氣,說︰“是真的!所以我們才必須更加小心,各方勢力都派人進入到這一帶,想要鳳雅玲性命的人可不在少數……”

听到這里,阿倫心中一亮,鳳雅玲是被疾風綁架走的,這件事已經得到證實,但假設鳳雅玲忽然死亡的話,那責任勢必會栽到疾風的頭上,到時候,神龍肯定會成為攻打疾風的第一主力,那鳳凰城必定會全力支持盟友,冰風和雷諾勢必也來撿便宜的,那麼,疾風將走上滅亡之路……

那叫六十七號的那個暗部隊員冷笑說︰“听說神龍皇族也派有人來暗殺鳳雅玲呀,星雲山脈很久沒試過這麼熱鬧了……”

領頭的黑衣人又嘆了口氣,說︰“爭權奪利的事情,永遠會追隨著皇族左右的……”

阿倫清晰的感覺到身旁的鳳雅玲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阿倫習慣性的將手伸向了鳳雅玲,輕輕的拍打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誰知鳳雅玲很快就將手縮開了,令阿倫感到一陣尷尬和黯然。

另一名黑衣人說︰“神龍皇族那邊的勢力,還是有不少拯救隊伍的吧,畢竟事情已經發生第四天了……”

領頭的黑衣人忽然喝道︰“全部閉嘴,有人要來了……”

廟宇外風雪的深處中再次傳來了馬蹄聲,阿倫遠遠就能听到一把熟悉的大嗓門喊道︰“嘿,已經有人在這里!”

另一把聲音說︰“扎斯町先生,請你小聲點,里面說不定是敵非友呢!”

“……”

阿倫心中一動,另一個人竟然是貝里安!

扎斯町一行人大概三十人左右,他們來到廟宇前,阿倫才發覺,魯迪斯竟然也在其中。

阿倫發覺鳳雅玲蠢蠢欲動,忙湊到她耳邊說︰“別急著下去,小心那幾個星雲的暗部,說不定另外還有一些無法預測的危機,等看清楚形勢再下去,到那時還不遲吧……”

鳳雅玲猶豫了一下,終于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過又將身體挪開少許,仿佛在怪阿倫靠太近了。

剛才听到那些消息肯定令她的情緒陷入了低谷,這幾天經歷的事情,令她覺得身邊的人遠不如過去那樣值得信賴了。


魯迪斯他們都是星雲里的名人,那五人星雲暗部的隊員立即就認了出來,領頭的黑衣人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張特殊的黑色卡片,舉向魯迪斯,沉聲說︰“我們是星雲暗部隊員,是與諸位執行同樣任務的!”

扎斯町叫道︰“星雲暗部?听說那是一群喜歡把頭縮起來生活的家伙,哪有這麼容易就給我們遇見呀,你說我就相信?”

扎斯町那邊的隊長狠狠瞪了扎斯町一眼,喝道︰“扎斯町,你別大呼小叫的胡說八道了,那卡片是冒充不了的!”

接下來,星雲暗部、星雲警戒隊、學生警戒隊按規矩互相檢驗了各自身份的卡片,原本緊張的氣氛很快就緩和了下來。

暗部的隊長與扎斯町的隊長簡單的交流了幾句,立即就和他們的隊員恢復了沉默寡言,他們遠遠坐到了一邊,似乎不願也不屑于與星雲的正規隊伍交談,要不是這場暴風雪,他們大概已經離開了。

“哼,還看不起我們呀……”扎斯町低嚷了一句。

但馬上就被他的隊長壓制住了他的不滿情緒︰“干活吧,扎斯町,風雪一停,我們還要繼續趕路的。”

“……”

星雲兩大警戒系統難得的合作,雙方表現出來的動作都十分利索,很快就堆起了兩堆篝火,又將簡便的行李放置得井井有條。

連日來的趕路早就將這班人折磨得疲憊不堪,眾人用過一些干糧後,也沒用多久,很多人就大睡了過去,鼾聲彼起此落。

魯迪斯、貝里安和警戒隊隊長湊在一起討論著行進搜尋的路線,扎斯町不識趣的也湊了上去,偶爾也會加上幾句意見,往往他的意見是相當具有實用性的,那隊長雖然覺得他討厭,但由得他發表見解。

到討論差不多結束時,扎斯町忽然盯著魯迪斯,笑問︰“魯迪斯先生,疾風家族綁架鳳雅玲小姐的那一天,你是用什麼辦法離開現場的?”

魯迪斯臉色一沉,冷冷的看了扎斯町一眼,說︰“扎斯町先生,這件事我在過去幾天里向你講過好幾次了,你為何總要喃喃不休的追問呢?”

扎斯町愉快的笑道︰“魯迪斯先生,我覺得你說的並不是真相啊,經過我反復推敲,當時的情形啊……”

說到這里,他故意撥弄了一下他那頂插著彩色羽毛的帽子,發覺周圍尚未入睡的人都看向了自己,連坐在大殿角落的那幾個暗部也豎起了耳朵,扎斯町更得意了,這才看向一臉色陰沉的魯迪斯,說︰“當時的情形,應該是你提前逃走,你根本沒有盡力,而且你沒有提醒你伙伴一同逃走,你擔心一起跑的話,就沒有人在後面幫你擋住那群傳說中的血影武士團,你這個逃生怕死的家伙呀,一看到危險就第一個跑掉了……”

魯迪斯的臉色更陰沉了,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阿倫卻在上面听得暗暗點頭,扎斯町的猜測,與當時的情形差之不遠。

周圍還在聆听著的人們,眼中紛紛閃過不易察覺的鄙視,貪生怕死是一個武者的大忌,哪怕這是十分理智的貪生怕死。

那隊長看出雙方有了火藥味,趕緊說︰“夠了,扎斯町,不要再說了!”

扎斯町卻毫不理會自己的隊長,繼續笑道︰“哎呀呀,可憐鳳雅玲小姐對你一片痴情啊,而你呢,口口聲聲說多愛人家,結果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根本也不去盡力,就臨陣逃脫了,真不是個男人啊!”

鳳雅玲臉色蒼白了少許,魯迪斯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位難得一見的英雄,然而听扎斯町的描繪,再看看魯迪斯的表情,扎斯町的判斷有可能是真的,雖然這是一件十分情有可原的事情,但她還是微微感到一陣失望。

阿倫暗嘆了一口氣,再次伸出手,輕輕拍打著鳳雅玲的手背,以示安慰,這一次,鳳雅玲並沒再將手縮開。

那隊長看見魯迪斯臉上連青筋都凸出來了,趕緊按住魯迪斯的肩膀,對扎斯町說︰“扎斯町,你又不在現場,不要妄自猜測了,魯迪斯先生一直是我們星雲武者的典範,你該好好向他學習才對,而不是一味的中傷他,明白嗎?”

扎斯町尚未答話,貝里安終于也哼聲了,說︰“扎斯町先生,雖然平時你與雅玲的關系平平,但你在她失蹤這段時間里,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你的心腸實在令人質疑啊!”

扎斯町笑道︰“貝里安先生,這次我無意針對你,但我還是要說,我天生就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對鳳雅玲小姐的失蹤,我根本就沒擔心過,因為娜娜是跟她一起失蹤的,有娜娜在她身邊保護著她,鳳雅玲小姐現在恐怕比我們所處的境地還要安全呢。”

阿倫暗想,謝謝你的夸獎,扎斯町!不過比你們還要安全實在不敢當了,因為我們正好在你們頭頂罷了。

一提起娜娜的名字,貝里安的心情馬上變得低落無比,他沉聲說︰“娜娜她柔弱得很,雅玲保護她還差不多,又怎麼會是她保護雅玲呢?”

扎斯町哈哈一笑,說︰“隆.娜娜恐怕才是真正的星雲第一高手啊,比你厲害一大截,比某些貪生怕死的懦夫也厲害一大截……”說到某些懦夫的時候,他故意用眼角瞥了一下魯迪斯,才繼續說下去,“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那隊長終于無法再按住魯迪斯了,怒不可遏的魯迪斯“ ”一下站了起來,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的瞪著扎斯町,他指著這個一直在侮辱自己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說︰“你,給我出來!”

此時,廟宇外正白茫茫一片,風雪越下越大了。
第十一集

第一章

一時間,氣氛中頓時布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連有部分睡著的警戒隊員,也因為魯迪斯濃烈的殺氣,而驚醒了過來。

那隊長趕緊緩和氣氛,大聲對扎斯町說︰“扎斯町,你這次太過分了,回去寫份檢討書給我!”

魯迪斯根本不理會那隊長,往扎斯町的位置踏前一步,手緊緊的按住了劍柄,劍柄雖未出鞘,但鋒銳的殺氣已如驚濤駭浪般,往扎斯町的方向蓋去。

星雲警戒隊里的笨蛋並不多,所以在兩人之間立即迅速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只有那隊長繼續苦著臉站在中間,勸說道︰“魯迪斯先生,你是星雲學生警戒隊伍的首領,何必和扎斯町計較呢,他可是出了名是個混人啊……魯迪斯先生,你一定要為團結著想啊……”

當那隊長說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魯迪斯又往前踏出兩步了,離扎斯町更近了。

豈知扎斯町仍是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大殿的殿頂,在殿頂橫梁上的阿倫趕緊拉著鳳雅玲縮了回去,扎斯町爆了一句︰“哎,隊長,我忽然發覺這個大殿的橫梁真高啊!”

那隊長差點給氣昏了過去,自己一個勁的為他說好話,他竟然開小差了,而且還是面對著魯迪斯這樣的對手。

魯迪斯的心中卻是凜了一凜,在自己這樣強大氣勢的壓制下,扎斯町竟然還能保持這樣滿不在乎的氣度,這份定力就遠非常人能及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在裝腔作勢,他的斗志更盛了,劍稍稍抽出了一小截,閃出懾人的光芒,沉聲說︰“扎斯町,我正式向你提出決斗的要求!”

上面的阿倫向鳳雅玲比了個手勢,先是指了指眼楮,又搖了搖頭,然後自己的眼楮半眯了起來,意思是告訴鳳雅玲不要因為情緒的動蕩,而將瞳孔放大,那是很容易吸引到高手注意的。

鳳雅玲點點頭,表示明白,剛才她確實因為魯迪斯的動氣,在情緒上出現了波動,畢竟相處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阿倫比了個手勢,慢慢把頭探出,表示可以重新觀察下方了。

扎斯町正笑嘻嘻的面對著魯迪斯,說︰“魯迪斯先生啊,你干嘛發這麼大的脾氣呢?該不會是我說中了你的要害,你惱羞成怒了吧?”

魯迪斯眼中的精光更盛,他冷冷的說︰“扎斯町,你只會逞口舌之快嗎?”

貝里安也已經站到了一旁,以淡淡的語調幫腔說︰“扎斯町先生,你就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絕世武技吧!”

任誰也看得出,貝里安也已經對扎斯町十分不滿了。

看著魯迪斯越來越近,平常就早已經對扎斯町心存芥蒂的星雲隊長,心想犯不著為了扎斯町這種笨蛋來擋魯迪斯的雷霆一擊吧,他一邊說著緩和氣氛的話,一邊卻慢慢移開了身子,讓出一片空間。

阿倫居高臨下看來,扎斯町的站位和他的姿勢,對于戰斗而言,都是相當有問題的,難道這就是扎斯町的戰斗方式嗎?

不對啊,記得在星雲山脈中,扎斯町率領著自由天堂塞木家族精英與十姐妹遭遇戰的時候,當時他的姿勢可是堪稱戰士中的典範……那現在這樣看來,只能說,他根本沒將魯迪斯看在眼內。

大殿中,許多已經睡著的警戒隊員,都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向了大殿的中心,魯迪斯和扎斯町不和已久,在星雲學院中可以相安無事,但一出星雲,這個矛盾終于爆發。

不過誰也沒看好扎斯町,畢竟扎斯町平常所能表現出來的能力,只有弓箭這個長項,而且對于很多人而言,他也僅僅只有這個長項而已。

在世人眼中,他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永遠不知天高地厚,在他們偽善的面具背後,誰都希望這樣的家伙應該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訓,而魯迪斯,就是這樣一個能代表著他們希望的人物。

在不少人眼中都閃動過幸災樂禍時,魯迪斯的劍終于猛然出鞘了,這把劍曾為他帶來過無數的榮耀,他深信,這一次也絕不例外。

劍氣直指扎斯町而去,鋒芒畢露,如同暴風雨中卷起的一波驚濤駭浪,聲勢驚人,扎斯町始終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直到魯迪斯的劍快遞到面前,他眼中才閃過一絲寒光,身形往魯迪斯的方向一側,右手擺向左肩上,一按他的長弓,弓箭上蝕刻過的圖案正正撞在了魯迪斯的長劍,撞擊出一陣耀眼的火光。

魯迪斯心中大凜,兩人對決中,如果其中一人搶得了先手,只要兩人實力相差不遠的話,這種優勢是十分明顯的,但扎斯町現在輕描淡寫的一揮,就將這優勢扯平,難道他真隱藏有什麼深不可測的實力?

就在魯迪斯猶豫著是否該遞出第二劍時,扎斯町卻突然側過了耳朵,不無神秘的沉聲說︰“各位小心,有人要來了!”

大殿下立即響起了一片低沉的嘲諷聲,大伙都听不到任何聲音,為何唯獨你能听到了,扎斯町啊,你該不會是想臨陣退縮吧。

上面的阿倫也跟著皺了皺眉,確實是有人來了,看來風雪太大,在這一帶的各大勢力人馬,都看上這里作為歇息地了。

果然,沒到一會,眾人也紛紛收起嘲諷,露出了關注警惕的神色,外面的馬蹄聲是越來越大了。

面對實力不知深淺的扎斯町,此時魯迪斯也有了下台的借口,他收劍回鞘,和眾人一起看向了門外的方向。

門外的遠處已揚起一陣淡淡的雪塵,雪塵上揚的速度十分快,可見來人數量不少,而且十分匆忙。

大殿下面的眾人迅速收斂起原本在看熱鬧的心態,呈一個扇形圍向了大殿的門口,人人按緊了兵器,屏息以待,那幾個星雲暗部則縮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沒到必要時,他們是不會出手協助星雲警戒隊的。

阿倫好奇心大起,他向大殿門外的方向指了指,鳳雅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阿倫立即一扶鳳雅玲的縴腰,輕輕一踏橫梁,幾下就到了靠大殿門口的地方,那里有一列本來作為裝飾的小窗口,現在正好可以讓他們看清外面。

鳳雅玲咬緊了牙,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本來以為阿倫只是自己過去看看,沒想到是連自己也一起帶過去了,還再次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阿倫看在眼里,他當然沒有檢討到是自己誤解了鳳雅玲那個點頭,只當是鳳雅玲並不習慣自己恢復男性身份後,還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他訕然一笑,就往小窗口的位置看去了。

飄蕩著雪塵的深處中,一列輕騎兵疾速沖出,他們全部是銀白色的裝束,咋眼一看,差點以為他們僅僅是外面暴風雪的一部分。

單憑這套銀白色的輕騎兵裝束,阿倫就幾乎可以判斷這隊人是冰風家族的隊伍,況且領頭的,還是他認識的黑斯克。

很快,魯迪斯就將這個未來冰風王座的競爭者給認了出來,他臉上閃過錯愕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復一片冷靜,他沉聲說︰“各位無須擔憂,他們是我冰風家族的皇家輕騎兵。”

眾人按緊兵器的手慢慢松開了,但阿倫的眉頭仍是輕微的皺著,他暗自判斷,這隊輕騎兵已經超出逃避暴風雪的速度了,在他們身後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黑斯克也遠遠看見了貝里安這一行人,當他發現魯迪斯也在其中時,臉上閃過一陣不自然,但他很快又恢復成了陰冷的面孔,卻無法掩飾住眼神深處中的些許慌亂。

他一到近處,立即飛身下馬,先向魯迪斯微微點了點頭,才用略帶急促的語調對眾人說︰“各位好,我是冰風皇家輕騎兵團長黑斯克!請大家立即準備防御,有獸人要來了!”

獸人!有獸人要來了?

自千年前那場獸人戰爭後,獸人就不再曾出現在人類的土地上。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人類的共識,但現在面前這位黑斯克先生竟然說有獸人要來了。

在一陣低低的喧鬧聲中,黑斯克見面前的大多數人都以荒謬或不信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有點急了,沉聲說︰“各位,請務必相信我,在兩個山頭之外,我們看到了獸人,不過當時我們是在高點,也就是在他們隊伍側翼的山上,所以才沒有發生遭遇戰!他們人數大概有三十五人左右,押運著三個巨大的籠子,籠子的四周被銀色油布蓋住,無法看清內里到底是什麼……”

黑斯克為了令眾人相信他,趕緊直接將細節也說了出來。

星雲警戒隊的隊長打量著黑斯克,這麼衣冠堂堂的先生,用如此嚴肅的神情說著這樣荒謬的一件事︰獸人正押運著幾個籠子在星雲山脈里趕路呢。真是一件想想就叫人覺得好笑的事情……但,萬一是真的呢……而且,冰風家族的皇家輕騎兵團長也不會是個亂說話的人吧,況且再看看他身邊這隊人,每個人的臉上都難以遮掩的流露出驚惶,真要作弄我們,這份集體演技還真是難得……

那隊長開始半信半疑的問︰“黑斯克先生,那他們裝備如何?行進方向又是如何?”

黑斯克說︰“他們的裝備與我們人類的完全不同,但看盔甲的光澤和細紋,應該是十分精良吧!重點是,他們正向我們這個方向來了!大概二十分種後會到達,請立即布防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魯迪斯插入沉聲道︰“隊長,我同意立即布防!”

那隊長點了點頭,如果這件事是假的,他們大不了被取笑一番,但萬一是真的,他們又沒有防御準備的話,那將會全軍覆沒!

他重重的一擺手,高聲說︰“全體人員準備,立即進入一級戒備狀態,開始布置臨時防線!”

隨著一聲令下,整個大殿下立即忙碌開了,神殿中的神台,桌子,石墩等等全都搬了出去充當臨時防線。

在這樣匆忙的時候,本是焦點人物的扎斯町,已經將魯迪斯要和他決斗的事情拋到了一邊,一邊搬東西,一邊問黑斯克︰“黑斯克先生,假如我們不在這里,或沒有什麼人類盟軍在這里的話,你會怎麼辦呢?”

黑斯克的臉立即陰沉了一下,扎斯町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黑斯克這隊人只有三十,如果遇不上盟軍,肯定是落荒而逃的,絕對不會因為維護人類和平安定,而拼死一搏的。

當然,對于武者來說,在重要時刻為了生命而臨陣逃脫,就是背棄自己武者精神的懦夫了,尤其是關系到人類與獸人的種族對抗。

黑斯克漠然的看了一眼扎斯町,然後冷冷的說︰“當然會另想辦法了!還沒請教這位星雲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扎斯町!”扎斯町隨意的回答著,見黑斯克深深的打量著自己,似乎要把自己記住,不禁嘿嘿了兩聲,一邊搬著東西出大殿外,還一邊回頭瞥了魯迪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哎呀呀,怎麼冰風家族的未來領導人都是同一副德性啊……

魯迪斯本已冷靜下來的臉色立即與黑斯克看齊,那隊長看在眼里,心中暗罵扎斯町混帳亂說話,口上連忙轉移話題,問︰“黑斯克先生,你率領小隊進入星雲,所為何事呢?”

黑斯克正容回答說︰“我們的目的相信與諸位一樣,就是為了將鳳雅玲公主從疾風的魔爪中拯救出來。”

扎斯町的聲音立即門外的遠處遙遙傳了過來︰“未必,未必啊……”

黑斯克往大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深處中閃過了深沉的殺機。

那隊長趕緊將話題接上︰“那我們一定要同心協力,將鳳雅玲殿下救出啊……”

“一定!”

另一個好奇的星雲隊員正在將一張高桌改裝,他回頭問︰“黑斯克先生,那些獸人到底長什麼樣的?”

黑斯克沉吟道︰“四肢粗粗,膚色十分沉,腦袋十分的大,走起路來前身微微前傾,咋眼一看,有點像太古文獻中未曾進化的人類……”

“……”

下面關于獸人的討論,听得鳳雅玲皺了皺眉頭,他們神龍雖然長年站在面對獸人帝國的第一線,但她身份高貴,況且還年幼,根本沒機會到前線去看過獸人到底長什麼樣的。

她轉過了頭,看了看阿倫,大概想交流點什麼,嘴唇微微動了動,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其實在座的諸位當中,恐怕沒有誰比阿倫更有資格去談論獸人了,無奈他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

所以他只有蹲在橫梁上,很認真的向鳳雅玲示範了一下獸人的作戰姿勢,這一下差點令鳳雅玲失笑了出來,她眼中閃過深切的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將頭扭了回去,重新看向了小窗外的風雪中。

阿倫無奈的聳聳肩,也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風雪縹緲間,仿佛又回到了暴風山脈那段夾雜著歡笑與痛苦,拼搏與艱辛,光輝與榮譽的歲月,他眼眸深處中閃過了一絲光芒,但更多的,仍是那深深的困惑和茫然。

這時,大殿外的臨時防線已經迅速布置完成,畢竟有份出來找尋鳳雅玲蹤跡的,都是星雲警戒隊里的精英分子。

黑斯克卻仍在大殿中一個角落里,檢查著他的箭筒,魯迪斯看似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蹲在了黑斯克的旁邊,盯著地上的幾塊大石,像在考慮要搬那塊出去。

黑斯克冷漠的看了一眼魯迪斯,又看了看四周,發覺所有人都到大殿外去布置了,才冷冷的說︰“魯迪斯,有話就說吧。”

魯迪斯哼了一聲,說︰“黑斯克先生,這次冰風派你進入星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的位置恰恰在阿倫和鳳雅玲下方的不遠處,他們的聲音,就自然落到了兩人的耳朵里。

听到這樣的問話,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果然,黑斯克也嘲諷的笑了笑,說︰“魯迪斯,不要裝傻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家族在想什麼的,這並不難猜啊……就是潛伏進星雲山脈,找一切機會,用一切手段,置鳳雅玲于死地!再將這條罪名嫁禍于疾風家族,到時疾風敗亡,早有準備的我們,將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魯迪斯默默的听黑斯克說完,才沉聲說︰“我反對這樣做!”

橫梁上的鳳雅玲抿緊了嘴,眸子中重新閃過亮彩,魯迪斯這一句斬釘截鐵的話,確實給予了她相當大的信心,這是對她往昔情感的一種肯定。

黑斯克臉上嘲諷之意更甚了,說︰“魯迪斯,你總想推你那套遠交近攻的策略,是不是還夢想著娶鳳雅玲做老婆,有機會把神龍也吞掉的美夢啊?”

魯迪斯冷哼了一聲,卻沒反駁。

黑斯克繼續說︰“對于你這個想法,如果是在和平時期,家族是百分百支持的,但在現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隨時可以到手的疾風家族才是我們的首選,放棄鳳雅玲,瞄準疾風,這就是家族的指示,魯迪斯,你可要為大局著想啊,更何況……”

黑斯克頓了一頓,觀察著魯迪斯的神色,才緩緩將話說下去︰“傳聞神龍的皇權內斗已經開始了,鳳雅玲或許已經不是現任女皇心目中的頭號人選了,要不然,神龍為何會派出暗殺隊伍,進入星雲山脈來暗殺鳳雅玲?”

魯迪斯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起來,黑斯克冷冷的觀察著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間,滿是冷漠的嘲諷之意。

阿倫暗暗嘆了口氣,說到底,魯迪斯或許對鳳雅玲有些許愛意,但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看上了鳳雅玲這個身份,一旦在家族利益面前,在自己的前途面前,在鳳雅玲這個身份不再有保障之前,他這份愛意就會變得十分微不足道了,換一個角度想,如果鳳雅玲並不是神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那麼,魯迪斯當初還會與鳳雅玲交往嗎……

他轉過了頭,憐惜的看了一眼鳳雅玲,此時的她,臉色已變得與窗外的白雪一般蒼白。

外面突然靜了下來,魯迪斯站了起來,沉聲說︰“敵人來了,準備作戰吧!”

黑斯克想起即將面臨的惡戰,也收起嘲諷的神情,跟著魯迪斯,快步往大殿外走去。

阿倫透過窗口,看到遠方的盡頭,已出現一行模糊的影子,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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