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武俠] 無法無天 作者:吾知(全書完)

[武俠] 無法無天 作者:吾知(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johnnyanthea 於 2011-6-15 10:05 編輯

【小說介紹】

最後一個盒子,看上去很普通。在它上面沒有任何花紋、雕刻,敖厲將它打開後,微微一愣,因為其中只有一張殘布,上面竟是早已發黑的血字,很短:
我就要死了,本想留下自己的技藝,但外功真的很簡單,簡單到出乎任何人的想像。它需要的不是技巧,更不是所謂的秘技,它真正需要的是意志,鋼鐵般的意志,以及對本體的殘酷磨練。
布面上,接下來的血字竟讓敖厲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我已能搏殺上一品武者,卻不敵修真者,但我相信,如果我的生命能夠繼續,終有一天能扭斷修真者的脖子。
修真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武的範疇,那是法。
那種力量是海浪的咆哮、狂風的怒吼、熔岩的肆虐,如果本體能夠抵禦、如果力量能夠破碎、如果速度能夠超越,那麼即使面對修真者,也將無所畏懼。
我和他們接觸的太早了……
在殘布的最下面,也不知道那代家主,留下了個朱紅批注,僅有兩個字,狂妄。
1

評分次數

  • 亞莉

卷一 破繭 第1章 太玄魔針

晴空碧澄,青色劍芒拖著長長的光痕自天空中劃過,白絮似的浮雲在劍芒掠過後變的支離破碎。長長的光痕,竟是由片片花瓣構成,飄零、消逝。

    「半瓶『飄渺煙塵』就換得了凝露劍?花雨劍閣到底有什麼目的?」雖然莫入愁至今不敢相信,但腳下由花瓣凝聚的劍芒又讓他不得不信。

    一絲淡淡的清香直衝九霄,這是一種只有步入元嬰期的修真者才能捕捉到的清香。

    淡淡的香味,打斷了莫入愁的思緒。雖然他剛剛步入元嬰期,但做為大毒宗的宗主,莫入愁能輕易分辨出這種清香來自於珍貴的紫心。

    雖然紫心僅被列於九品珍果,但依舊是修真聖品。紫心的真正價值不在於提升修為,事實上,以外物提升修為從來都被修真者看成一種禁忌。

    落蒂石化後的紫心,能免除心魔騷擾,這才是它的真正價值。對於修真者來說,石化後的紫心更為珍貴。

    然而這種承自然精華而孕育出的靈物,在天地間並不多見,傳說中僅僅有緣人才可獲得。只是在大多數修真者心中,有緣和運氣並沒有什麼區別。

    莫入愁無疑有著極好的運氣,他早已將花雨劍閣的目的拋在腦後,「萬年,一定是萬年紫心,否則香味不可能如此之淡。」

    降於低空的莫入愁眼神猛然一凝,心臟的跳動幾乎停止。

    山谷的林木間,一個七、八歲的小牧童,正將一枚晶瑩溫潤的紫色果實扔入口中。

    幾乎想一頭撞死於地面的莫入愁,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聽力,他似乎能夠聽到牧童的咀嚼聲。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莫入愁帶著哭腔,自空中落於樹林間。

    突然出現的莫入愁,以及他那微微扭曲的面孔,將可憐的牧童嚇退了數步,背靠在低頭吃草的黃牛身上,「你,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亂糟糟的灰白頭髮、一身破破爛爛的彩色布條,實在難怪別人將莫入愁當成妖怪。

    莫入愁死死的盯著牧童,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你給我吐出來。」

    牧童看上去很是聰慧,他顯然知道莫入愁在說些什麼,神色中充滿了讓人心疼的委屈之色,「吃了,吐不出來了……」

    眼淚汪汪的牧童,根本沒讓莫入愁生出絲毫欺負幼童的愧疚,他似乎比牧童還要委屈,喃喃的言語中帶著的哭腔,那叫個淒慘,「暴殄天物啊……萬年紫心……」沒有人比大毒宗宗主更瞭解那枚紫心的價值,也難怪莫入愁會如此失態。

    「大叔,您別傷心了。林中有很多果子,我去摘了給你吃啊。」莫入愁的行為,竟然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從神仙、妖怪降級成了大叔,不知這算不算修真界的恥辱。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啊……」喃喃自語的莫入愁,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牧童的話。

    突然間,莫入愁又癲風的大笑起來,「好,好,好……」

    又哭又笑的莫入愁,讓小牧童的怯色更濃,躲在黃牛身後的他僅僅露出了半個小腦袋,有些膽怯、又有些好奇的打量著莫入愁。

    「小子,拜我為師吧。」做為修真者,莫入愁早已習慣了這種理所當然的要求。

    「拜師?大叔,什麼是拜師啊,我還要放牛。」牧童一臉猶豫之色,不停拉著老黃牛的韁繩,似乎在請求離去。

    莫入愁向牧童「嘿嘿」一笑,掛滿彩條的身體毫無徵兆的從地面緩緩飄起。青芒如同一縷凝霧般繚繞在他的周圍。如同幻影般飄零的青色花瓣,似乎讓牧童迷失在了這種奇異中,「你,您真的是神仙。」

    「小子,拜我為師,就教你神仙的本事。」莫入愁心中多少有些痛恨自己的語氣,但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個牧童的完美,紫心的藥性什麼時候弱到如此程度?

    「真的?」如同白紙般純淨的牧童,眼中透著明顯的驚喜,孩童聽過很多神仙故事,他對故事的內容,有著太多的憧憬。

    「快磕九個響頭,你就是大毒宗未來的第二百零七任宗主。」莫入愁也不管牧童是否能聽懂他的話,他只想收藏這塊璞玉。

    誰能完全信任一個形如乞丐的猥瑣老頭?躲在黃牛背後的牧童,用小手纏繞著一縷縷牛毛,猶豫著……

    在片片花瓣繚繞中的乞丐,雖然怪異,但確實神奇。這種神奇似乎給了小牧童無限的誘惑。猶豫依舊,但在不自覺中,牧童已向莫入愁磕了九個響頭。

    莫入愁溫柔的將牧童扶起,心中的得意再難掩飾,呵呵……嘿嘿,犯傻的笑聲不斷。

    進入大毒宗無疑是牧童的造化,對於莫入愁來說,也是天大的機緣。在一脈單傳的大毒宗內,除了修行,最為重要的就是尋找和培養弟子。有了牧童這塊璞玉,讓莫入愁節省了數百年的時間。

    莫入愁在平衡紫心價值與弟子價值間的得失後,他終於滿意了。

    對於其他宗門,紫心的價值將會超越任何一名弟子,但對於弟子既宗主的大毒宗來說,收得一個完美弟子,將是宗門的最大成就。

    小牧童在莫入愁的眼中越來越完美。

    圓圓的大眼睛、柔和的眉毛,挺直可愛的鼻子、紅潤潤的小嘴,以及那透著溫潤光芒的皮膚,這哪裡是牧童,簡直是仙童啊,莫入愁不停的在心中讚美著自己的眼光和選擇。

    「走,為師帶你去看看大毒宗門,你將……」莫入愁拉住牧童的小手,剛剛打算驅劍離開,但牧童軟綿綿的手掌、手臂讓莫入愁心中徒然一震,一縷若有若無的元力瞬間在牧童體內流轉了一個循環,隨著元力流轉的終結,莫入愁的心也冰冷到了極點。

    「百脈俱廢?百脈俱廢!」莫入愁那喃喃的哭腔,竟然比剛才還要淒慘。

    小牧童慢慢向後移動著,似乎又哭又笑的莫入愁嚇到了他,但被莫入愁緊緊攥在掌心的小手,限制了小牧童後退的距離。

    小手開始在大手中掙扎……

    「暴殄天物、百脈俱廢……」莫入愁的目光有些渙散,口中不斷的嘀咕著,萬年紫心被一個百脈俱廢、筋骨脆弱的牧童吞食,這讓莫入愁不得不懷疑,上天是在耍他。

    牧童的身體向後仰著,但以他那小小的力氣如何能從莫入愁的手中掙脫?!牧童那點力量根本無法讓莫入愁感覺到什麼。

    一縷如同髮絲般的黑芒,如同自幽冥中溢出的邪惡,徒然出現在小手、大手交握之間。

    幾乎在黑芒出現的同時,莫入愁眼神徒然一凝,其中哪裡再有半點渙散、癲風,只剩下凶厲和狠毒。

    然而,晚了。

    一縷縷如同蛛絲般的黑線,沿著一條條經脈將莫入愁剛剛形成不久的元嬰徹底封閉。一根漆黑長針高懸在紫府元嬰的頭頂,鋒利的針尖隨時能夠將元嬰貫穿。

    彭湃而深厚的元力也被黑線引導、分散於百脈之中,隨著元力的消散,一縷自手掌瞬間延伸到整個身體的麻木,讓莫入愁無法再動彈分毫。

    在莫入愁的拇指根部,一個細細的針孔早已被凝血堵塞,「太玄魔針,你到底是誰?你和刁肖是什麼關係。」

    雖然莫入愁剛剛自宗門出世,但他對「太玄魔針」這件專封元嬰的十品魔器有著不淺的瞭解。

    此時,在莫入愁眼神中,純真的孩童竟然隱隱透著幾分邪惡,繚繞於純真中的邪惡,讓莫入愁有種渾身發毛的感覺。莫入愁甚至感覺,在牧童身邊低頭吃草的老黃牛,都透著幾分不簡單。

    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著莫入愁。牧童似乎沒有聽到莫入愁的問話,他的神色極為專注,依舊透著怯意的雙目似乎在觀察著莫入愁身體的每個細節。

    莫入愁心中肯定,這是他一生中見過最為專注的一雙眼睛。
卷一 破繭 第2章 我想活著

恐嚇,莫入愁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如此天賦,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眼神中流露的厲色,也一定能讓大多數人心中生怯。

    然而,那雙透著幾分天真、幾分怯意的大眼睛依舊專注的盯著他,牧童如同沒有聽到一大段一大段的恐嚇之語。

    誘惑,莫入愁搜刮了心目中幾乎所有的慾望,也不管牧童是否能聽的懂,一項一項的說著……

    躲在老黃牛背後的牧童,讓莫入愁失望到了極點,他說了半天,牧童依舊一分未動、也沒開口說一句話。

    莫入愁服了,他雙目一閉一副認命姿態,只是在暗中盡力凝聚著渙散於全身經脈的元力,奢望能夠突破太玄魔針的禁錮。

    半個時辰,牧童專注的眼神徒然一鬆,似乎心神極為疲勞,順著黃牛滑到地面,微微喘著氣。

    見到牧童心神放鬆,莫入愁無奈的睜開雙眼,「小友,你到底是誰,希望在我這裡得到什麼?」莫入愁顯然是個識時務的修真者,在本體受制、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小子也隨之變成了小友。

    雖然莫入愁言語平和,但心中的苦澀怕是沒人能夠體會,如果此時他的身體能動,一定會撞死在身邊不遠處的巨石上。

    萬年難遇的紫心,偏偏被一個百脈俱廢的廢人吞食。最讓莫入愁想不開的是,蘿蔔大小的廢人,竟然成功暗算了步入元嬰期的自己。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莫入愁僵直的脖子不能動,只是眼珠子翻向蒼天,在心中淒涼的嚷道。

    小牧童剛想說話,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從地面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抬頭看了看佈滿紅霞的天空後,小心翼翼的走到莫入愁身邊。

    小小手掌在莫入愁身上推了幾下,力量與體重間的差距,讓莫入愁的身體沒有動彈一分。

    小牧童好像有些急了,他向後退了幾步,接著助跑整個身體猛一發力,將莫入愁撞倒在地面。

    「咚……」的一聲悶響,平躺而下的莫入愁,腦袋硬生生砸在了地面的石塊上。滿眼亂冒的金星、緩緩鼓起的大包,讓這個元嬰期的修真者、大毒宗宗主,心中苦悶的幾乎吐血。

    最為可氣的是小牧童竟然蹲下身子,揉了揉莫入愁的腦袋,一本正經的道歉,「老神仙,您太重了。」

    這也算道歉?莫入愁的雙眼泛白,嘴角也隱隱現出白沫,他被氣的不輕。

    小牧童伸手試了試莫入愁的鼻息,略略放心後才轉身鑽入不遠處的雜草叢中,沒過多少時間,隨著「嘩啦、嘩啦」的響動,小牧童在雜草中吃力的拖出了一大捆由籐蔓編織而成的繩子。

    莫入愁用餘光掃視著緩緩走進的牧童,心中的苦悶更盛。這一切都是陰謀,圍繞著紫心而蔓延開的陰謀。

    只是莫入愁不太明白,刁肖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手筆,以消耗紫心來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但莫入愁知道,這個圍繞著紫心的陰謀,目標一定不是自己。因為經過此處完全是自己隨意而定的行為,刁肖不可能預先安排這麼一個完美的局。

    小牧童將一根根籐蔓,亂七八糟的纏繞在莫入愁與老黃牛身上,然後吃力的爬上牛背向密林中行去。

    樹林中凸凹不平的地面,將可憐的大毒宗主顛簸的七葷八素、昏昏沉沉,耳邊清亮的笛聲,為莫入愁複雜的情緒中平添了一絲堵意。

    一段略略平坦的地面,莫入愁總算有了口喘氣的機會,「我說,小友,現在能告訴我,誰讓你來暗算我的了吧。」莫入愁不太死心,也不太甘心,他栽的冤啊。

    半躺在黃牛背上的牧童,放下手中的竹笛,回頭道,「您別怪我,老祖宗讓我做的。」

    「老祖宗?」莫入愁心中肯定,牧童口中的老祖宗一定是刁肖,否則太玄魔針不可能出現在一個牧童手中。

    莫入愁好像聽說過,益州是屬於萬世洞的勢力範圍,「你是益州敖家的子孫?」

    牧童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益州敖家,顯然勾起了小牧童的某些回憶。

    「小友,你的行為是暗算,這是不對的。你上過學堂嗎?你的老師一定告訴過你,暗算可不是英雄好漢的行為。」莫入愁翻遍了記憶,總算挖出「學堂」「英雄好漢」這兩個落滿灰塵的詞語。

    「暗算?英雄?」小牧童似乎在認真思考著自己到底要不要當英雄。

    莫入愁眼神一亮,急忙接道,「對,暗算是一種卑鄙行為。小友,你雖然還小,但一定不想當卑鄙小人吧。你停下來,我們可以聊聊。」此時,莫入愁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雖然他並不知道拖延時間會有什麼意義。

    牧童直起了身子,回首看著莫入愁,神色中竟然有著幾分不該屬於孩童的無奈,「老神仙,我也不想當壞人,可我要活下去。」

    「為了氣節,能將生命都拋棄的人,才是真英雄。」莫入愁將這句即將出口的話語,嚥回了肚子。他似乎在牧童身上看到了童年時期的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乞討歲月,自己不也是為了活下去?

    自己比牧童幸運,莫入愁對「太玄魔針」的主人刁肖有著幾分瞭解。他當然知道這個百脈俱廢、筋骨脆弱的孩童,在刁肖身邊活到現在是多麼不容易。

    莫入愁沉默了,牧童將竹笛重新放到嘴邊,清亮的音符讓莫入愁心中平添了幾分煩躁,那似乎是對修真者的諷刺,對貪婪之人的嘲笑。

    天色緩緩暗淡,一個幽深的洞穴入口隱隱出現在樹林盡頭。一縷縷凝聚不散的黑霧繚繞於洞口中,朦朦朧朧間竟然無法讓人窺得洞內的情景。

    早已跳下牛背的牧童,將手中的竹笛收起,牽著老黃牛向著洞穴走去。

    「小友,你叫什麼?」

    牧童的腳步微微一頓,回應道,「敖厲。」

    眼見距離洞穴越來越近,莫入愁心中略一猶豫,揚聲再次讓敖厲停下了腳步,「小友,我們因針結緣,我袖口也有一枚長針,你拿去留個紀念吧。」

    沒有什麼猶豫,敖厲非常清楚這個可憐老者的最終下場,他覺得應該盡力滿足老者的遺願。

    敖厲將手中的韁繩甩在牛背上,走到莫入愁身邊,在他袖口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根非金非木、色澤暗紅的長針。細長針體上,三道深深的血槽讓人心中暗暗發寒。

    「老神仙,我想活著。」敖厲似乎在以他的方式,再次道歉。

    「你想活著,難道我想死啊?」如果莫入愁不是為了自己的臉面,早已將心中的話語吼出。

    夕陽下,黃牛前,那個弱小身軀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莫入愁突然覺得,自己竟一時無法將心中的怨恨,加之在這個牧童身上。看著牧童小心翼翼的將暗紅長針別於衣裳中,莫入愁心中苦笑,至少大毒宗至寶「斃命」不會落在刁肖手中。
無法無天 卷一 破繭 第3章 稚子心血

敖厲拉扯著似乎不太願意接近山洞的老黃牛,在距離洞穴五十米外停了下來,「老祖宗,我回來了。」

    隨著敖厲話音的落下,一縷縷繚繞在洞穴外的淡淡黑霧,緩緩散開。三支如同能夠吸納光線的漆黑小旗,出現在不大的洞穴入口,那些淡淡的黑霧,似乎是被小旗吸收。

    莫入愁凝視著洞口的三支漆黑小旗,心中微微一震,九品魔器「三殺魔旗」,果然是刁肖。

    黑霧散盡,敖厲拉著老黃牛走入了陰暗的洞穴。

    「敖厲,將人拉過來。」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洞穴中傳出。

    「是,老祖宗。」

    敖厲拉著老黃牛剛剛轉入一個比較寬敞的空間,眼睛還沒等適應洞穴中的明亮,「大毒九彩……」一聲驚喝讓敖厲心中一跳。

    隨著驚喝聲,一名白衣青年徒然出現在距離莫入愁不遠處,他對莫入愁似乎有著一種莫名恐懼,遲遲不敢接近。

    「太魔宗刁肖果然博學,竟然知道大毒九彩。難怪能在蒼涼石窟的三大佛寺追殺下,活到現在。」

    「桀、桀、桀……」如同夜梟般的笑聲徒然迴盪在洞穴之內,「大毒宗,宗主?相信你必定願意見證修真界一個強大的掘起。」刁肖說完,凌空向莫入愁一抓,將其甩到了洞穴中心的石台邊。

    刁肖在甩出莫入愁的同時,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將莫入愁那身彩條破衣攝於手中。

    「真讓人意外,神秘的大毒宗主竟然剛剛步入元嬰期。您會將『大毒九彩』的融合心法告訴我吧?另外,我真的很想知道,宗主是否將『斃命』隨身帶著?」

    在寬闊的洞穴腹部,遍佈地面的詭異花紋,由四面聚攏於洞穴正中的石台上。

    這不是修真界的符文,莫入愁的心神被這種詭異的花紋吸引了七分,口中隨意應著刁肖的話,「看來邪魔對大毒宗有著不淺的瞭解。」

    「瞭解?太魔宗,第二十七任宗主就死於『斃命』之下。據典籍記載,那老東西在受到『斃命』攻擊後瞬間斃命。大毒宗至寶,令人嚮往、令人心顫啊。」刁肖對宗門祖宗沒有一絲尊敬,貪婪之意更沒有任何掩飾。

    莫入愁的目光依舊在符文間延伸,但嘴角卻浮出了一絲不屑,「大毒宗殺人無數,其中有一個太魔宗主?」

    宗門至寶,即便是無法發揮全部的威力,也不是低品法寶可以比擬的。

    對此,刁肖非常清楚,他那貪婪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讓人心悸的狠毒,「看來宗主確實忘記了很多事,不過我非常願意幫您回憶,尤其是對『斃命』的回憶。」

    沿著莫入愁的目光,刁肖神色中透出了一絲得意,「怎麼,宗主,你對這些符文有些興趣?」

    莫入愁心中肯定,這些詭異的符文絕不簡單,他沉默著,期望刁肖能夠將話語繼續。

    「哈哈哈……」刁肖的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囂張,他的目光似乎都在因興奮而燃燒,「你絕想不到,在修真界也絕不會有人想到……」

    莫入愁心中暗暗一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讓他保持謹慎,這些符文到底代表著什麼?

    刁肖的笑聲徒然一斂,轉頭向蹲在洞穴角落的敖厲道,「紫心呢?」

    「在,在這……」敖厲從衣兜中掏出了一枚紫色果實,淡淡的清香很快瀰漫於整個洞穴。

    「紫心早已石化?」莫入愁完全明白了,敖厲雖然吞食過紫心,但一定不是今天。他是拿著一顆早已石化的紫心,在林中守株待兔、假裝吞食,吸引著如同自己這般的修真者。

    「還少三個,你再去林中站上兩個時辰。」

    「是,老祖宗。」想起夜中的樹林,讓敖厲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怯意,但他依舊拖著疲憊的身子,牽著那頭老黃牛默默離開了洞穴。

    在敖厲消失於洞穴拐角後,莫入愁向刁肖冷冷一笑,「向普通孩童下手,刁肖,你還真給修真者長臉。」

    「普通孩童?宗主,你好像有點看不起普通人?就是這個普通孩童,放倒了連你在內的六名修真者,給整個修真界長臉的可是你們。」刁肖一邊得意的大笑著,一邊指了指石台的頂端。

    莫入愁這才發現,在石台頂端懸浮著五團墨綠火焰,在如同琉璃般的火焰中竟然禁錮著五個元嬰,一個個精巧的小臉上充斥著無限恐懼與怨恨。從這些元嬰的色澤上看,他們的肉身早已被毀。

    心中駭然的莫入愁,失聲道,「用了多少時間?」

    刁肖似乎能夠理解莫入愁的心情,雖然敖厲的行為出自於他的指使,但敖厲的完美表現讓刁肖每每想起,心中都會感到一種難以壓制的寒意。

    「一年零三個月,很可怕是嗎?一個敖家的廢物,在樹林中每天做著數萬次吞食紫心的動作,一做就是一年零三個月。」

    莫入愁回想著從見到敖厲後的一點一滴,回想著敖厲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他心中再不覺得冤枉。當普通人做了讓修真者都感到冰冷的事情,那麼一切就本該如此,即便這個普通人僅僅是個孩童,莫入愁如是想著。

    「多好的魔胚子,可惜,百脈俱廢……也就心頭之血還有點用處。」

    「稚子心血……」莫入愁心中一震,大毒宗雖然被列於修真界邪道九宗之首,但還沒到喪心病狂的程度,比起打算攝取幼童心血的刁肖來說,已算善良了。

    還未走出洞穴的敖厲,在刁肖話音落下後,腳步微微一頓,眼神中掠過了一絲恐懼。

    刁肖因莫入愁而興奮,因興奮而大意。他忽略了聲音在寂靜洞穴中的傳播距離,更輕視了敖厲這個不大孩童的理解力。這也怪不得他,一個宗主的價值無法不讓刁肖興奮。

    縱觀整個修真界,也就大毒宗有可能以元嬰期的修真者繼承宗主之位,在他們來說,弟子既宗主。師傅只要死亡或飛昇,弟子不管修為到什麼程度,都將繼承宗主之位。

    「宗主,你還有五個時辰,希望在這五個時辰中你能夠恢復記憶。」

    時光匆匆,一年很快過去。

    敖厲果然沒讓刁肖失望,在年末,終於帶回了最後一個修真者。在兩年多的時間中,敖厲給了刁肖太多的驚喜。

    連刁肖自己都無法想像,兩個達到出竅期的修真者是如何輕易放過敖厲的。他同樣不太清楚,敖厲是怎麼分辨這些修真者境界上的差距。

    要知道,毫無修為的敖厲一旦以太玄魔針暗算出竅期的修真者,將不會活到現在。

    深入山腹的洞穴中,以石台為中心,方圓百米內的地面上佈滿了一個個散發著墨綠光芒的符文。不光是地面,甚至連山洞的石壁間也隱隱游動著一個個詭異符文。

    遠遠望去,這些符文就如同一團團鬼火漂浮在洞穴深處。

    在石台上空,八個如同琉璃般的火團,禁錮著八個失去肉體的元嬰。因元力屬性而色澤各異的元嬰,精緻的小臉上透著無盡的恐懼和怨恨。

    出自於這些元嬰的幾道怨毒目光,直落在洞穴角落的敖厲身上。

    雖然以敖厲的目力,無法在洞穴角落看到那些元嬰的表情,但他似乎能夠感到無形目光中的冰冷與怨恨。靠在石壁上的敖厲,再次向角落中擠了擠小小的身子,冰冷的石壁確實比那些目光溫暖許多。

    石台旁邊,大毒宗主莫入愁早已不成人形。

    一年的時間,刁肖用盡了一切手法,但依舊沒將莫入愁的嘴撬開。

    刁肖放棄了,他心中清楚自己襲殺宗主,太魔宗九大長老一定在各地搜索著自己。如果再耽擱下去,一旦被他們發現,自己則有死無生。

    刁肖走出洞穴,仔細佈置著洞口的三殺魔旗,從他臉上的謹慎之色可以看出,他即將要進行什麼重大的事情。

    洞穴深處,血肉模糊的莫入愁,突然用微弱的聲音,向蜷縮在角落的敖厲道,「小友……你……」
無法無天 卷一 破繭 第4章 刁肖斃命

還沒等莫入愁說完,一道紫芒徒然自洞穴外射入,將莫入愁徹底禁錮。

    出現在石台邊的刁肖,看著如同一灘死肉堆砌在地面的莫入愁,心下冷笑,「到了此時還敢玩弄心機,宗主?太魔宗『嬰體剝離』的痛苦一定能讓你滿意。」

    「敖厲,你過來。」

    「是,是的,老祖宗。」敖厲眼底隱藏著深深的恐懼,他從洞穴角落起身,緩緩走到刁肖身邊。

    一年中,敖厲親眼看著莫入愁變成如此模樣,刁肖在敖厲心中早已上升到了邪惡的巔峰。

    刁肖牽著敖厲有著發顫的小手,凌空走上洞穴正中的石台。

    盤坐於石台中央的刁肖,指了指身前的位置,「來,坐到這裡。」

    敖厲心中略一掙扎,還是遵照刁肖的吩咐,老老實實坐在了刁肖的前面。

    當敖厲剛剛坐定後,石台上的符文微微一亮,他的身體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禁錮,再無法動彈分毫。

    「老祖宗……」心中徒然升起的悔意和恐懼,讓敖厲身不由自的驚駭開口。

    刁肖揉了揉敖厲的腦袋,陰陰一笑,「小子,老祖需要你的稚子血液,想來你不會反對吧。不要做個廢物去掙扎一生,老祖幫你解脫。」

    「老祖宗……我……」敖厲還未說完的話語,被那種禁錮力量徹底封死在喉嚨中,只是發出著「嗯……嗯……」的聲音。

    刁肖不再去理會敖厲,雙目微閉間,指掌快速的結出了一個個詭異手印。

    伴隨著手印的變化,一個個晦澀的音節迴盪在洞穴之中,這些音節如同直接從刁肖腹腔中發出,透露著一種令人煩躁的沉悶。

    神智依舊清醒的莫入愁,咋一聽到這種晦澀的音節,參照著地面無數詭異符文,心中徒然一震,他想起了一個極為遠古的傳說。

    「他,他真的找到了那種力量?它在天地間真的存在?」莫入愁因驚駭而麻木,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刁肖徹底參悟了那種力量。以他的心性,整個修真界恐怕都無法逃脫這次浩劫。

    隨著刁肖那一個個如同悶豆炸裂的音節聲,石台上、地面石壁間的無數符文散發出的墨綠光芒越來越盛。最終,一縷縷光芒如同一種詭異的墨綠炎火,繚繞、燃燒於字符之間。

    晦澀的音節徒然終止,刁肖指掌扣著一個詭異手印凌空一引,四十八枚字符憑空出現在石台上空被禁錮的八個元嬰四周。

    每六個字符環繞著一個元嬰極速轉動著,字符間墨綠炎火如同在對元嬰進行著一種詭異煉化。一聲聲令人心中抓癢的嬰兒啼哭傳遍了整個洞穴,讓本來就透著陰森的洞穴中憑添了無盡的鬼氣。

    平躺在地面的莫入愁,撐著一雙破爛、紅腫的眼睛,凝視著石台上空的元嬰變化。

    突然,隨著莫入愁心中一緊,一個個啼哭不止的元嬰,化為了一種極為純淨的力量自刁肖的天靈貫入。

    不光莫入愁雙目中透出了不解和驚異之色,連敖厲都似乎被刁肖此時的變化所吸引。

    端坐在石台上的刁肖,身形緩緩模糊,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在他的身上起起浮浮,似乎即將要脫離本體,飄飛而去。

    「這是……」莫入愁心中肯定,這並不是幻覺,刁肖本體正在起著一種自己無法理解的變化,如同擺脫、又如同回歸,到底他擺脫了什麼,又有什麼回歸?莫入愁無法理解。

    突然,刁肖的元嬰在他那模糊的身形間,一閃而沒。

    「嬰化……」元嬰隱沒雖快,但依舊沒有逃脫莫入愁那敏銳的視覺,他清晰的捕捉到元嬰在一閃間淡化,它似乎徹底的消失了。

    做為大毒宗的宗主,莫入愁雖然僅僅踏入元嬰期,但他的見識根本不是普通修真者所能夠比擬的。此時,擁有廣博見識的莫入愁,也無法理解刁肖這種自殺行為,將元嬰自行化去?他到底要幹什麼。

    如同賭徒傾其所有,壓中寶後的刁肖,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是真的……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哈哈哈……」

    目光流轉,刁肖盯著驚駭難掩的莫入愁,大笑道,「你很奇怪?你當然會奇怪,哈哈哈……」

    修真界最神秘的傳說,一個被埋沒在歲月中的秘密。

    刁肖知道,他今生恐怕都無法去向人訴說自己的得意。因為這個秘密將會讓無數修真者瘋狂,在這種瘋狂下,任何與這個秘密沾邊的人都會被摧毀。

    莫入愁?莫入愁在刁肖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還有一步,刁肖需要莫入愁的元嬰來穩固這種神秘的力量。

    即使面對將要死亡的莫入愁,刁肖也表現的極為謹慎。在他得意的話語中,莫入愁依舊無法分辨出,他到底得到了什麼或者修煉了什麼。

    洞穴中僅僅有著刁肖一人的笑聲,莫入愁和敖厲雖然心中充滿了驚駭,但也只能任由刁肖得意、任由刁肖繼續,他們都無力去改變任何事。

    刁肖有些瘋狂的笑聲突然停止,他的指掌間變化出了一個法訣,一縷縷黑霧自洞口的三殺魔旗,溢入洞中。

    黑霧在莫入愁的頭頂,幻化成了一個漆黑利爪,還沒等莫入愁有任何思緒產生,利爪已經深深插入了他的天靈。

    由紫府傳遍整個經脈的痛癢感,讓莫入愁的精神終於崩潰,在刁肖一年的折磨中都沒失去光芒的眼神,此時終於暗淡,說明他的意志已經渙散。

    「太魔宗『嬰體剝離』手法,您是否還感到滿意?」刁肖的身體微微前傾,向石台下的莫入愁笑道。

    即便是得到了那個天大的秘密,刁肖的本性依舊貪婪。他還是忘不了大毒宗至寶,斃命。

    然而,莫入愁瞳孔隱沒,泛著詭異的慘白,他已經無法再回答刁肖的任何問題。

    刁肖心中冒出了一絲懊悔,「嬰體剝離」是刁肖在暗算太魔宗主後,剛剛得到的一種殘酷手法。他自己都沒想到,這種手法竟然能夠將元嬰期的修真者,摧殘到如此地步。

    「罷了……」刁肖心中一沉,指掌間詭異的手印再次出現。

    莫入愁緩緩上升於空中,平移於刁肖和敖厲中間,黑霧構成的利爪,由紫府緩緩的將莫入愁的元嬰抽離。

    與此同時,坐在石台上的敖厲也被一種莫名力量控制,右手中指,緩緩指向刁肖的眉心,而在刁肖眉心,則出現了一個鈕扣大小的詭異符文。

    口不能言的敖厲,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即便敖厲對發生的一切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也不太清楚這些事情背後的意義,但敖厲心中清楚,一旦自己的手指接觸於刁肖眉心,那麼自己的血液將會被刁肖吸取。

    就在敖厲的手指,即將接觸於刁肖眉心之時,懸浮在兩人之間的莫入愁,身體突然一震,一縷縷濃郁的紫色光芒將洞穴徒然照亮。

    紫芒乍現,刁肖心中一震,「該死,紫府破裂,力量排斥。」刁肖做夢也沒想到,紫府中的純淨力量竟然能夠「污染」那種神秘力量的純淨。

    在突然發生的變故下,刁肖雖然心中驚駭,但依舊保存著清晰的理智。他緩緩調整著自己的全部力量,指掌間,詭異符印幻化的更加迅速。他必須去主動修補莫入愁的紫府,阻止「污染」繼續。

    全部心神用來應付突變的刁肖,竟然遺忘了身邊的敖厲,也許他不認為一個小孩會做些什麼,或者能做些什麼。

    也就在這個時候,敖厲感到禁錮自己的力量突然一鬆,沒有絲毫猶豫,藏於衣袖中的暗紅長針「斃命」深深刺在了刁肖眉心。

    一縷自「斃命」血槽中飆出的血液,將敖厲籠罩的一團血霧之中。詭異,按照常理一個人的眉心不可能儲存如此大量的血液。

    沒有人知道,儲存在刁肖眉心的血液,是刁肖渾身血液的精華。它因一種神秘力量而凝聚,其中蘊含著一種在歲月中埋藏了很久的殘缺承傳。

    「你……」刁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不過這已經構成了一個奇跡。在大毒宗至寶「斃命」下,刁肖是唯一能吐出一個字的人,即便「斃命」掌握在一個普通孩童手中。

    雙目渾圓的刁肖,死不瞑目。他似乎要清楚的將這個眼中透著膽怯、恐懼之色的孩童刻在心裡。

    濃濃的血腥味和膩膩的皮膚感覺,讓敖厲的小手一顫鬆開了「斃命」。

    然而詭異的是,籠罩敖厲的血霧竟然帶著一種奇異的信息,連同自莫入愁紫府中滲出的絲絲紫色,緩緩滲入了敖厲的皮膚,凝結於他的大腦深處。

    隨著腦域微微一震,敖厲昏倒於刁肖的屍體旁邊。
卷一 破繭 第5章 境界逆修

隨著刁肖的死亡,由黑霧凝聚的利爪,也緩緩消散。

    整個洞穴,如同被什麼力量刮下了一層粉末。原本密佈於洞穴中的詭異符文,也隨著石粉的跌落而消失,一段秘密似乎也隨符文的消失而消失。

    寂靜的洞穴中,莫入愁不成人形的臉上,多了兩點渙散的晶瑩,那是他的眼睛。

    嬰體剝離、紫府破裂對精神的摧殘非常嚴重。莫入愁的意識還未徹底消散,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目光緩緩凝聚著,片刻後,莫入愁的雙眼總算恢復了少許清明。

    深深插在刁肖眉心的「斃命」,讓莫入愁心中一震,他絲毫不去懷疑刁肖是否已經死亡。在「斃命」下別說是元嬰後期的刁肖,即便是出竅期的修真者也無法擺脫立斃的下場。

    莫入愁強忍著身體不適,抬手一招,「斃命」化為一縷紅芒,消失於他的掌心。

    在無可奈何下,莫入愁將大毒宗至寶「斃命」送出,但此時刁肖已死,以莫入愁的心性修為,還不足以讓他對「斃命」無動於衷。

    倒在刁肖屍體邊的敖厲,讓莫入愁心中很是迷惑,他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傷勢,這個普通孩童,利用「斃命」刺死了刁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狡猾、奸詐的邪魔刁肖沒有做出一絲防禦?

    普通孩童,竟然殺死了刁肖?一個步入元嬰後期的修真者?莫入愁心中雖然感到極為荒謬,但本體糟糕的狀態,讓他沒有多餘的情緒去思索其中的原因。

    莫入愁吃力的將身體移正,克制著精神中的眩暈,過了很久才沉入定中,開始全面檢查起本體的傷勢。

    入定前,莫入愁下意識將五指按於地面,一道道石裂構成了一個簡陋陣法,他實在無法放心倒在地面的敖厲,雖然那只是個孩子。

    經「嬰體剝離」摧殘過的元嬰,透露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死氣,密佈於元嬰上的一道道褶皺,讓莫入愁的元嬰看上去極為衰老,如同經歷了一次嚴重脫水。

    紫府為孕育之本,其中有著最為純淨的生命本源。一粒生命的種子,金丹,在這裡被孕育為元嬰。

    一縷縷如同薄霧般的紫光,從莫入愁破碎的紫府裂痕中,一絲絲向外洩露著。

    雖然在修為上,莫入愁略遜刁肖一籌,但他的見識和認知卻是宗主級的。

    生命本源洩盡、元嬰消亡,自己數百年的修為也將逝去。修為不在,肉體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嚴重的傷勢,結果必然是徹底死亡。

    一種濃郁的哀傷,繚繞於莫入愁心頭,但他的行為卻是那麼果斷和冷酷。一顆如同冰晶般的珠子被他捏碎於掌心,似水中凝霧般的液體,在瞬間滲入了他的掌心。

    「飄渺煙塵」列於大毒宗九品毒物之首,對元嬰有著致命傷害。它成功延續了修為消散的時間,只是這種延緩與自殺似乎沒什麼分別。

    不曾想到,有一天竟會對自己用毒,莫入愁嘴角泛起了幾分苦澀。在飄渺煙塵的影響下,莫入愁的心神再次清明了幾分,迴光返照嗎?

    這是什麼?莫入愁突然捕捉到一絲從紫府溢出的波動,綿綿長長的波動,如同一縷透明「蛛絲」,飄蕩而柔韌。

    緊凝心神,沿著「蛛絲」延續,莫入愁心中緩緩被苦澀與驚駭充斥,刁肖到底得到了什麼?怎麼可能發生如此詭異的事?在「蛛絲」的盡頭,竟然聯繫著昏迷的敖厲。

    隨著對這絲聯繫的深入瞭解,莫入愁心中的苦澀越來越盛,最終轉化為一種淒涼。

    莫入愁知道,自己眼中有淚,但卻無法流出。沒想到,沒想到大毒宗主,竟然會依附在僅有十八年性命的孩童身上……生命寄生體?也許該稱為僕人?

    心神激盪,莫入愁根本無法忍受如此詭異的事實,即便他將要失去生命。

    昏迷中的敖厲,腦域正發生著一種奇異。一個個來自於刁肖的記憶碎片,正和敖厲的本體記憶緩緩融合著,這些碎片中承載了刁肖的一些重要記憶,它們對於敖厲來說,不知是福是禍。

    敖厲昏迷的時間,遠遠超出了莫入愁的意料。

    三天後,在莫入愁的期盼中,敖厲緩緩睜開了雙眼,也就在同時,一絲警惕完美的掩飾於迷茫的神色中。

    莫入愁迫切的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厲小子,刁肖怎麼會被你殺死?在刁肖死亡前發生了什麼?他是否說過什麼話?……」莫入愁一口氣問出了十數個問題,只是面對他的儘是迷茫。

    莫入愁很急,他不能由著敖厲繼續迷茫,他晃了晃敖厲的身子,叫道,「敖厲……」

    隨著晃動,敖厲很配合的將心神回復,但他的心依舊很亂,小小的身子下意識向後擠動著,如果不是莫入愁的擁扶,他早已跌下了石台,「我沒殺人……老祖宗,老祖宗不是我殺的……」

    「別怕,他已經死了。他是個壞人,殺死他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莫入愁痛恨這種如同哄孩子的口氣,但敖厲確實是一個孩子。

    「我,我不怕。」敖厲確實不怕,他怕的是腦海中多出的記憶。很危險,敖厲在清醒的瞬間就為這些記憶下了定義。

    「壞人?……」

    莫入愁肯定的點了點頭,「對,壞人。你這老祖宗要攝取你的血液修煉,你想想,如此邪惡的人,難道不該死?」

    「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入愁輕輕拍打著敖厲的後背,而敖厲則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不敢露出一絲不妥。

    片刻後,莫入愁覺得敖厲呼吸平穩了些,再次問道,「能不能將當時發生的事告訴我?」

    敖厲點了點頭,將事情發生的始末,慢慢的向莫入愁訴說了一遍,他很小心,雖然記憶是很隱秘的事,但敖厲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名修真者。

    聽完敖厲的訴說,莫入愁心中歎息,看來隨著刁肖的死亡,一切都成了難以解開的謎,也許這個謎應該永遠隱沒?

    莫入愁心中有些混亂,而敖厲腦中也是昏昏沉沉,一段段陌生而危險的記憶,讓敖厲有些不知所措。

    「厲小子,先前的拜師依舊算數。」莫入愁突然開口打斷了敖厲的思緒。

    「拜師?」敖厲怯生生的道,「老、老神仙,開始我是騙你的。」

    「還老神仙?」莫入愁搖了搖頭,心中頗感無力,如果不是自己的時間不多,他怎會將大毒宗的承傳放在一個廢物身上?莫入愁別無選擇。

    「欺騙源於刁肖,我的力量即將散盡,你必須將大毒宗承傳下去。」

    一絲殺意,七夫人讓敖厲非常熟悉這種氣息,他腦中急轉,「老、老神仙,力量,您可以用逆轉之法保存。」

    「逆轉之法?」莫入愁眼神一亮,他清楚敖家在武者中的地位,也許武者中的一些方法確實可以試試。

    敖厲點了點頭,將七弟敖天說過的一篇逆修大法背給了莫入愁。

    在以前,莫入愁一定會對淺薄的武者心法不屑一顧,但此時,他聽的很認真。這篇心法也沒讓莫入愁失望,它給了莫入愁一絲隱隱的啟發。

    「逆修?……」莫入愁不知在何時閉上了眼睛,腦中流轉著那篇不太深奧的心法。

    雖然這篇武者心法,無法給修真者帶來實質性的幫助,但莫入愁期望將那絲隱隱的啟示擴展。

    「逆轉元嬰中的元力、收縮紫府。元嬰、靈寂、心動、融合、旋照、築基,逐次降低。當自己重回築基期,雖然會失去所有的力量,但卻擁有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基礎……」

    唯一的方法,莫入愁依舊無從選擇,而且元嬰萎縮、紫府破裂讓他沒有充足的時間去完善初創的心法。

    「賭」這是沉入定中的莫入愁,腦海中最後浮現的一個字。完美根基的誘惑,讓他忘記了大毒宗的傳承,也忘記了失敗的後果。

    又是整整一年。

    有三殺魔旗守護的洞口,讓敖厲早早斷絕了離開的想法。

    一段段陌生的記憶,讓敖厲在沉重中體會著濃濃的失落。如果不是先天性經脈萎縮,這些記憶足以讓敖厲脫胎換骨,讓他真正步入武者的終極,修真。

    「碧魄」陌生的記憶、陌生的名稱,讓敖厲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幾乎肯定,這種修真界的十品珍果,必然能為自己打開生命死結。

    連莫入愁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成功了。

    莫入愁相信的是,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會失敗。在這種逆轉境界的修行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僥倖,也許終其一生,莫入愁都無法看破這些僥倖中的規律。

    敖厲盯著一處石壁,神色透著幾分複雜,莫入愁雙眼剛剛睜開,敖厲的目光已經游離於別的地方,只是他的心卻無法立刻平靜。

    石壁後的密室屬於太魔宗主,刁肖殺死太魔宗主、敖厲殺死刁肖,密室在短短的時間內,竟然換了三次主人。

    莫入愁看著敖厲,眼中流轉著矛盾,心中對敖厲的運氣暗感惱怒。

    在必死的情況下,自己需要他將大毒宗承傳下去。逆修成功,又因為紫府的神秘聯繫,不得不善待自己的生命。

    怒極、冤極的莫入愁,不由開口大罵,「刁肖,你他媽到底修煉了什麼……」
卷一 破繭 第6章 江南夜

逆轉境界,重回築基期的莫入愁,沒有能力帶著敖厲快速返回益州。一老一小在山林中跋涉了三月之久,才進入益州地界。一路上,莫入愁不斷的在自我催眠,也許這小子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懂個屁。

    在這幾個月裡,敖厲對大毒宗主有了個深刻認識。

    一百七十一人,這是敖厲腦中記憶的數字。其中有普通的武者、有強盜、有山賊、也許還有獵戶,只要帶著敵意出現在敖厲面前的人,不管他具有幾品武學,無一例外的被莫入愁毒死。

    每當一具屍體倒下,欣賞敖厲驚駭之色,已成為莫入愁的一大樂趣。

    敖厲驚駭的如此自然,心中則對莫入愁的各種用毒手法感到好奇,久病成醫,久醫就不會對毒一無所知。

    泥土、野草、枯枝、樹葉這些在敖厲眼中毫無藥性的東西,在莫入愁手中卻變化出可怕的毒素,殺人於無聲無息中。

    是元力在改變著萬物藥性?修真者的神奇再次讓敖厲感到了幾分失落,經脈是本體連接天地的橋樑,失去這道橋樑,不管是內力、真力還是修真者獨有的元力都與他無緣。

    在這些日子中,敖厲不光被修真者的神奇吸引,修真者對生命的漠視,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青江這條橫貫益州的河流,將益州分為南、北兩個部份。

    夜幕下,只能朦朦朧朧的看到,江邊一排排的垂柳輪廓,一葉輕舟在夜中的江面航行,潮濕的甲板上,敖厲看似在享受著清新的夜風,但他心裡卻不平靜,幾年的經歷如同一個奇幻的夢。

    靠在主桅上的莫入愁,則為眼前的脆弱生命擔憂著,那是自己的命。

    敖厲和莫入愁的心,似乎為輕舟平添了許多重量,船越來越慢。

    一名看上去常年跑於河道的漢子,赤裸著上身從船艙中鑽出,他走到敖厲身邊微微躬身,他腰上似乎裝著強力彈簧,彎下的並不情願,「六少爺,馬上到何家集了。」

    敖厲並沒有在意船家漢子的不情願,他從甲板上站起,望了望佈滿燈光的碼頭,向那漢子道,「替我謝謝你們幫主。」

    漢子眼神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屑,他不認為這個廢物少爺和自己幫主會有什麼交集,雖然心中不敬,但他恭敬的言語,卻讓人無法挑剔,「六少爺哪裡的話,護送您是青鯊幫份內的事。」

    船體微微一震,卻是靠近了何家集的碼頭,一個時辰前還忙碌的碼頭早已被赤馬幫清空。

    船家漢子扶著敖厲走上碼頭,「六少爺,這何家集屬於赤馬幫的地界,以後的路程將由他們護送您。」

    船家漢子的話音剛落,一輛馬車帶著幾分囂張勁頭馳入碼頭。

    一名頭紮紅巾,身著深紅勁衣的男子在馬車未停之際,身形已然騰起,在他落於敖厲身邊時,馬車竟然一分不差的停在了他的身後。

    紅衣男子向敖厲,微微一躬,「六少爺,赤馬幫付飛遵幫主吩咐前來迎接。」

    「沒想到赤馬幫,六大堂主之一的付老二親自來了。」船家漢子言語中透著幾分嘲笑,看來青鯊幫和赤馬幫的關係並不融洽。

    付飛冷哼一聲,「何總管見笑了,六少爺難得路過赤馬幫的地界,我們幫主非常重視。」

    付飛似乎再懶得和船家漢子說話,向身邊的敖厲道,「六少爺,我們走吧。」

    敖厲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話,帶著莫入愁向馬車走去,付飛踏前幾步,恭恭敬敬的為敖厲掀起車箱前的錦簾,只是他的動作怎麼看都有些僵硬,也許堂主並不適應這種工作。

    付飛在敖厲與莫入愁進入馬車後,騰身而起坐於原位,長鞭一揮,「駕……」灰色駿馬背上,赫然被擊出一道紅痕。四輪飛轉,馬車很快駛出何家集,。

    「付堂主好走……」船家漢子的送行聲,緩緩被由四周聚來的馬蹄聲覆蓋,隱藏在道路兩側的飛騎護送著馬車,慢慢深入於益州南部。

    馬車的速度很快,但車箱內卻極為平穩,敖厲透過車窗望著遠處微微亮起的天空,呼吸著熟悉的江南空氣,心中隱隱泛起了幾分激動,快到家了。

    莫入愁斜靠在車內的軟墊上,將口中美味的糕點嚥下,把玩著手中一片碧綠竹牌,歎道,「還真想不到,益州敖家會有如此大的勢力,六少爺的排場著實讓老頭子羨慕了。」

    敖厲嘴角溢出一絲苦笑,眼光依舊沒有離開窗外的夜,「敖家控制著益州南部七十二個幫會,敖家直系人員不管是誰,只要離開竹林身在江南,他的安全將由七十二幫派負責,這是百年來,敖家的規矩。」

    敖厲指了指路邊的樹林,「至少有一千暗騎在四周,不光是赤馬幫,和赤馬幫相鄰的兩個幫派也必須協助護衛。」

    敖家廢物?瞭解的東西倒是不少,一縷思緒自莫入愁心中掠過,口中卻因羨慕,對這種江湖排場充滿了不屑,「這種程度的護衛,我吐口痰就能將他們殺光。」

    口水也能產生劇毒?敖厲相信,如果這個老毒物願意,口水產生劇毒的可能性很大。

    「莫老,下午才能到竹林,先休息會吧。」失去說話興致的敖厲,身子一平,躺在軟墊上不一會就沉睡了過去。

    這個小東西是不是察覺了什麼?不光敖厲對莫入愁極為敏感,一旦關係到自己性命,連莫入愁這個修真者都無法控制疑神疑鬼的情緒。

    在單調的車輪、馬蹄聲中,莫入愁心裡略微寧靜,一些螻蟻怎會讓自己輕起殺機?境界逆轉,恐怕連情緒都出現了破綻……歎息中的莫入愁緩緩合上雙目,在他掌中,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元石不斷轉化為元力,充斥於他的經脈中。

    暗騎在不斷替換中依舊保持著千餘數量,當敖厲醒來時,馬車已經距離遠方的翠綠不遠,用肉眼已經能夠分辨出小丘上的片片竹林。

    「一睡一天,好福氣。」

    莫入愁陰陽怪氣的聲音,將敖厲眼中的朦朧驅散,他透過車窗,指了指距離小丘不遠的青山,「哪裡是翠屏山,敖家就在翠屏山下的竹林。莫老,我已經快到家了。」敖厲言下之意是,我要回家了,你老人家該去哪,去哪吧。

    莫入愁似乎沒聽懂敖厲的話,只是點了點頭,他才不放心讓自己的性命脫離視線,最讓他苦悶的是,自己這條命還是如此脆弱。

    疾馳中的馬車緩緩停下,付飛掀起錦簾向敖厲道,「六少爺,赤馬幫沒權進入竹林範圍,是否派人進莊園請示?」

    敖厲在付飛的攙扶下走出馬車,四周熟悉而清新的空氣讓敖厲精神一振,「辛苦付堂主一路護送,我自己回去就是,帶我向周幫主致謝。」

    「六少爺見外了,那麼我們就先回去了。」

    隨著敖厲點頭,付飛騰身跳上馬車,消失於來路的盡頭,四周的暗騎卻沒離開,也許敖厲不進入竹林,他們就不算完成任務。

    莫入愁看著遠遠消失的馬車,怪笑道,「六少爺,那傢伙骨子裡沒將你放在眼裡。」

    「六少爺?!」敖厲自嘲的笑了笑,「他們肯一路護送,全在敖家百年不曾更改的鐵律。」

    敖厲的平靜讓莫入愁感到了幾分無趣,失去玩笑心思的他,心中再起浮起了那個危險念頭,但他不敢冒險,敖厲的身子太過脆弱。

    最近莫入愁還發現,紫心的藥力在敖厲體內正緩緩消散。先天性經脈萎縮,竟然連萬物精華都無法儲藏在體內,這讓身為大毒宗主的莫入愁也深感無力。
卷一 破繭 第7章 青衣衛

一片茂密繁盛的竹林前,臉色有些蒼白的敖厲,擦去因趕路留下的汗珠,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平息下自己起伏的胸膛,他望向竹林的眼神中隱隱流轉著一絲矛盾。

    莫入愁在旁邊只是搖頭,這段路程的急行是他故意的,但結果……

    「莫老,我們到了。」敖厲的聲音雖因喘息而不穩,但其中透著濃濃的欣喜。

    莫入愁望著不遠處的竹林,即便他的境界已經衰減至築基期,但他的目光依舊穿越了竹林間的陣勢,直達中心的建築群,元力終究是內力無法比擬的一種力量。

    「不愧為益州三大世家之一,這麼大的建築群怕能容納數千人。只是,竹林中的雅致被如此庸俗的建築破壞殆盡,實在是暴殄天物啊……」說到這裡,莫入愁言語一頓,瞄向身邊的敖厲,心中竟然有些微微發痛。

    「終於可以回家了。」面對家,敖厲一直緊繃的心神微微放鬆,他似乎忘記了身邊的莫入愁,向著遠處的竹林走去。

    敖厲剛剛走出了幾米,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停下腳步,回首間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莫入愁傻傻一笑,「莫老,謝謝您送我回來。」

    莫入愁沒等敖厲說完,笑著打斷道,「厲小子,我們也算共過患難。怎麼,你剛剛到家就要趕我走?」

    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突然從直通竹林的馳道盡頭傳來了。

    「是青衣衛……」敖厲遙望著馳道盡頭,隱隱浮現的一片青雲,眼神中透著幾分嚮往。

    莫入愁心中微微一歎,拉著敖厲隱在了身邊不遠處的樹蔭之下。他似乎能從敖厲眼神中看到其他的一些情緒,一個百脈俱廢的孩童,偏偏出生在一個武者世家,其中的苦澀著實讓人黯然。

    莫入愁拉著敖厲剛剛隱去身形,兩騎並列的騎隊如同一道青色閃電,自馳道盡頭直插竹林間。

    一匹匹沒有半點雜色的純白駿馬、一名名身著青色勁衣的漢子、一方方在風中飄揚的青巾,透著懾人的彪悍和凌厲。連莫入愁這個修真者在騎隊通過馳道時,心中都在暗暗讚賞,這就是江湖武者的風采?修真者的熱血早已平息,是幸,還是悲?莫入愁在心中問著自己。

    「按武者間的層次,這些下一品騎士也算一股強悍的力量了……」修真者的神識讓莫入愁,在瞬間就看破了這些青巾騎士的修為。

    敖厲能夠聽出莫入愁言語間的輕視,心中多少有些不滿,青衣衛一直是敖家的驕傲,即便敖厲已經在思索武者存在的價值。

    「青衣衛是敖家最精銳的戰士,他們人人懷有下一品武學。」

    「武學?」莫入愁不屑的翻了翻白眼,他實在有些懷疑,那個暗算了九名修真的孩童是不是眼前的敖厲。剛想給敖厲普及下修真知識的莫入愁,突然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順著敖厲的目光,莫入愁遙遙打量著騎隊間,一男、一女兩個半大孩童。

    男童的年紀與敖厲相仿,一身白色錦袍上精繡著道道龍紋,疾馳中,他那小小的身體如同長在了馬背上,上下起伏間沒有一絲傾斜,神色中更是透著幾分隨意和無盡的自信。

    莫入愁好像對男童不太感興趣,他和敖厲一樣,大多目光落在了女童身上。

    白色衣裙、淡黃色的小小坎肩,一縷縷黑髮、一朵朵繡在衣裙上的小花,隨著馬匹的起伏在風中飄飛,側坐於馬背上的女童,在可愛中竟然透著一絲瞭然的慵懶。

    「好一塊璞玉,小小年紀竟隱隱觸及先天妙境,敖家果然有些門道。」莫入愁心中只是略略有所感歎,大毒宗一脈單傳,即便女童的天賦在高,也與莫入愁無緣。

    莫入愁瞄了眼身邊的敖厲,俯身湊到敖厲耳邊,「她很漂亮,你喜歡她是吧。」

    敖厲臉色微微一變,眼神緩緩凝聚,「晴兒是下代家主的媳婦,隨意褻瀆會死。」

    「童養媳?」莫入愁望著已經深入竹林的騎隊,「嘿嘿」笑道,「緊張什麼?不過,你的眼光還真不差。我敢保證,此女長大後必然傾國傾城。」

    好不容易找到樂子的莫入愁,繼續挑逗著敖厲,「我說,厲小子,你應該就是敖家的下代家主吧。」

    莫入愁的話語,讓敖厲的雙目徒然一緊,一絲凝聚的謹慎之色驅散了他心中的慌亂,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了四周的一草一木。

    專注,莫入愁再次看到了那雙專注到了極點的眼神。

    莫入愁明白了,他徹底明白了。眼前這個孩童,只有當生命受到威脅之時,才會表現出一種讓修真者都為之心寒的狀態,執著、專注、甚至有點邪惡。

    「下代家主是我七弟,敖天。敖家有敖家的規矩,如果讓人知道,會死。」

    敖厲嚴肅的話並未讓莫入愁自覺,他似乎上了某種癮,「敖家不愧為益州三大世家之一,童養媳的修為竟比未來家主都高,你們敖家還真敢,他就不怕以後媳婦造反?」

    敖厲突然感到,在莫入愁身邊時時刻刻都有被連累的危險,而這種危險中透著的死亡氣息是如此濃重。

    「莫老,我要回家了,謝謝您送我回來。」

    莫入愁將剛剛走出幾步的敖厲拉回身邊,笑呵呵的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個晴兒武學到了什麼地步?」

    「晴兒是下代家主的,不是我的。」

    莫入愁並不在意敖厲的分辨,繼續道,「不簡單啊,厲小子,你那晴兒幾乎觸及到了先天妙境。也就是說,她即將會成為上品武者中的一員,嗯,武者該是如此分類吧。」

    「上品?」敖厲很配合的驚訝道,「不可能,她在敖家僅有權修習下品武學,怎麼可能踏入上品的行列。」

    莫入愁搖了搖頭,拉著敖厲坐於樹下,「厲小子,境界和武學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具有上品武學,不一定能夠踏入上品的武學境界,而下品武學,也不一定局限於下品的境界。」

    既然已經開頭,敖厲就不得不聽下去。

    「簡單來說,踏入上品境界的武者,即步入了先天妙境,你們所謂的內力也因此轉化為先天真力。你的晴兒,已經徘徊在下一品的終點,她差的只是一個機遇……」

    眼看莫入愁還有說下去的興趣,敖厲趕緊打斷道,「莫老,我要回家了,謝謝您送我回來。」

    「厲小子,你也知道。如今我功力盡廢、無家可歸,在外面一定會餓死,所以我跟定你了。對了,我的淒慘下場還和你有著密切關係。」

    敖厲無法確定一個修真者賴在自己身邊的目的,無可奈何的苦笑道,「莫老,我,我帶你回去怎麼解釋?」

    還沒等敖厲說完,莫入愁踏前兩步,將不知從什麼地方取出的兩錠金子塞在敖厲懷中,「嘿嘿」一笑,「放心,該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

    沒給敖厲繼續開口的機會,莫入愁拉著他的小手,大步向著竹林而去。

    風,輕輕拂動。敖厲與莫入愁的對話被輕柔的風,隱隱送出了竹林。

    「莫老,在敖家不能隨便亂說……」

    「厲小子,你怕什麼?有我在,你大可在武者間橫行無忌。也許我要找個機會和你聊聊什麼是修真者。」
卷一 破繭 第8章 益州敖家

青衣衛如同數道青色閃電,掠過竹林,面對竹林深處的龐大莊園,他們沒做任何停留,整個隊形自莊園前徒然分為兩列,沿著莊園那高大的紅色圍牆,消失於兩側的竹林中。

    騎隊在莊園正門前分流,只在門前駐留了五騎,這其中包括敖家少主敖天和那名觸及先天妙境的晴兒。

    「參見少主!」莊園門前的十八門衛,在敖天的馬匹剛剛停下後,徒然跪拜道。

    對此似乎極為適應的,敖天隨意的將小手一揮,「起來吧,開門。」

    一名頭紮青巾的中年人,看著緩緩開啟的莊園大門,笑著道,「少主,這次成功將琅琊幫殲滅,家主一定會非常高興,獎勵只怕是不會少了。」

    高大的赤紅駿馬,白色錦衣孩童,大與小的對比竟是如此的強烈。開口說話的中年人,心中對自己的少主一百、一千個滿意。他相信,在未成年就主持殺戮的孩童,天下間僅少主一人。

    「付叔,這次跑了琅琊幫主,只要父親不責怪就謝天謝地了,天兒怎敢奢望獎勵。」自馬背上跳下的敖天,神色間透著幾分擔心,他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否能夠讓父親滿意。

    「天哥哥,琅琊幫主一定是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家主不會責怪我們的。」

    「晴兒……」敖天的聲音徒然一止,他看向竹林的目光中透出了幾分驚喜,「天啊,六哥,這……老祖宗不是帶他去了遙遠的蠻州?」

    「七弟,我回來了……」剛剛從竹林走出的敖厲,甩開莫入愁的手,快步走到敖天面前。

    敖天似乎心中確實充滿著驚喜,他緊緊拉著敖厲的手,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敖厲同樣緊握著敖天的手,只是目光卻移向了旁邊,「敖厲見過付雷統領。」

    付雷眉頭暗暗一皺,側身避開敖厲的行禮,「不敢,六少爺能安全回來,家主一定會非常高興。」看著相互握著雙手的兩名孩童,付雷心下暗暗嘀咕,他怎麼回來了?唉……

    竹晴兒的眼神一直注視在敖厲臉上,似乎在觀察著什麼,但話語中卻只惦記著蠻州,「六哥,蠻州好玩嗎?聽說哪裡連普通怪獸都能生吞上一品武者,是不是真的?老祖宗帶你去了不少地方吧。」

    「小小年紀,不太簡單啊。嗯,這似乎該叫什麼青梅竹馬?」莫入愁心中不負責任的胡亂猜想著,自己給自己找著樂。

    敖厲還沒等回答竹晴兒的問題,在一旁的付雷向敖天道,「少主,家主還在等著我們,六少爺既然已經回來,你們兄弟回頭再聊吧。」

    敖天點了點頭,重重搖了搖敖厲的手臂,低聲道,「六哥,晚上我去找你,我想肉雞啦。」

    「快去吧。」敖厲笑著向敖天道。

    目送敖天一行走入莊園大門,敖厲心中臉上露出了一種快樂,這才是自己的生活,他喜歡這個家。

    敖厲與莫入愁二人剛剛踏過莊園的門檻,就被一名衛士攔下,「六少爺,福管家吩咐您在門房偏廳暫做等候。」

    敖厲向衛士點了點頭,應道,「好。」

    初入莊園大門的莫入愁,在遠處青石閣樓的衝擊下感到了幾絲窒息。

    青石樓閣位於整個莊園的中軸線,正對敖家大門。沉重的青石似乎凝聚著一種威嚴,那是在漫長歲月中凝結出的沉重。

    敖厲指著青石閣樓,向莫入愁介紹道,「哪裡是敖家的望天閣,是家主議事的地方。」

    敖厲一邊遙遙指著四周,向莫入愁介紹著,一邊帶著莫入愁走向偏廳。

    偏廳內,莫入愁環視著四周簡陋的傢俱、擺設,向敖厲調笑道,「厲小子、六少爺,一個管家竟敢讓你在偏廳等候?」

    這個老東西恐怕真會拉自己下地獄,雖然敖厲心中暗罵,但他一時也沒辦法讓莫入愁閉嘴,只得解釋道,「莫老,大管家敖福是敖家三代元老,更是上二品武者,即便是我父親對他都客客氣氣的。他讓我等候,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

    莫入愁亂掃的目光,在掠過窗口時猛然一凝,「修魔者……」連莫入愁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放低了不少。

    「哪是什麼地方?」莫入愁拉起座椅上的敖厲,透過窗口指著一棟在翠竹中若隱若現的小樓問道。

    「那是敖家的供奉樓,聽說裡面住著好幾位老祖宗,不過我只見過一個。」

    「你們敖家的祖宗倒是不少。」莫入愁一邊收斂著全身元力、一邊在心中暗暗嘀咕,他確定敖厲見過的供奉,一定是刁肖無疑。

    遙望著遠處的小樓,莫入愁在心中自嘲,在武者中橫行無忌?橫行個屁!如果讓修魔者發現築基期的自己,怕是要當糧食了。

    心思細膩的敖厲,發現莫入愁的囂張氣息有些收斂,眼神微微一動,一臉好奇的問道,「莫老,什麼是修魔者?」

    「修魔者、修道者、邪修者、禮佛者都稱為修真者……來人了,以後再和你解釋。」

    隨著莫入愁的話音落下,偏廳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

    一名身著樸素布衣的老者,推門進入偏廳後,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驚訝,他想像不出敖厲為什麼能從刁肖手中活著回來。

    敖福眼神在莫入愁身上微微一頓,轉而向敖厲行禮,「老僕見過六少爺,老祖宗沒帶你去蠻州?」

    「福伯,您多禮了。」在敖厲的攙扶下,敖福順勢直起了腰,他在等敖厲的答案。

    「福伯,老祖宗只帶我在橫山中住了幾年。」

    「沒去蠻州?在山林中住了幾年?」敖福心中透著幾分疑惑,「老祖宗有什麼吩咐帶回來?」

    「沒有,老祖宗只是吩咐我回來。」

    敖福心中的疑惑更盛,「六少爺,你獨自從橫山回來?」

    敖厲心下苦笑,如果沒有莫入愁,何必如此麻煩?他指了指身邊的莫入愁,「是莫老送我回來的。」

    敖福看著莫入愁,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

    莫老?普通人?敖福怎麼看,莫入愁也不像是一個普通人,但身為上二品武者的敖福,有著他的自信,他確定莫入愁沒有絲毫內力。

    「多謝莫先生送我們少爺回來,不知先生家居何處,做什麼營生?」

    「回管家,小老兒居住在益州橫山山腳的莫家村,以教書為生。年前家中失火僅僅小老兒一人倖免遇難。只是親人盡逝,無以為生又被疾病困擾,好在有敖厲小少爺的幫助,小老兒這才擺脫病患。」

    「六少爺幫你?」敖福不太相信,還未成年的敖厲如何能夠幫助別人。

    敖厲的心神早已繃緊,他總算明白了,莫入愁在莫家村停留一月有餘的原因。

    莫入愁似乎越來越入戲了,信口開河間沒有一絲停頓,「為了給小老兒看病,敖厲小少爺花了不少錢。聽說他要來益州南部,小老兒不太放心,就跟著來了。」

    敖福怎麼聽,莫入愁都像是在編故事。教書?如果說眼前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老頭是一個乞丐,敖福更能接受,但莫入愁的神色、言語中又沒什麼破綻。敖福只好向敖厲問道,「六少爺,你哪來的錢?」

    越是緊張、越是關係到生死,敖厲就顯得越自然,似乎他的潛力僅僅能體現在生死一瞬。

    敖厲心中非常清楚,隱瞞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從源頭誤導,如果讓人知道刁肖死在自己手中,知道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在種種聯想下自己必然沒有活路。

    敖厲極其自然的從懷中掏出了兩錠金子,遞給敖福,「福伯,老祖宗在走的時候給了我不少錢,大多都給莫老看病了,只、只剩下這些。」

    敖福掂了掂手中的金錠,又將它們還給了敖厲,「既然老祖宗給你的,你就收著吧。」

    「老祖宗?!」莫入愁心中一樂,能夠佔到敖厲的便宜,不知為何竟如此舒心。

    「福伯,我能去見見父親嗎?」敖厲言語中透著幾分怯意,似乎見一見自己的父親,是一件什麼不得了的事。

    「六少爺,家主吩咐不必去見他,你先帶著莫先生回自己院子。」

    「哦……」連莫入愁都能感受到敖厲言語間的失望。

    敖福打開廳門,揚聲道,「吳媽,叫人把六少爺的院子收拾乾淨。」

    「福管家,我知道了。」一個女聲,自偏廳外傳入。

    敖厲向敖福行了個禮,「福伯,那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當敖厲帶著莫入愁剛剛離開偏廳,敖福突然揚聲道,「付雷,你進來。」

    青衣衛統領付雷,走入偏廳向敖福行禮道,「福老,您有什麼吩咐?」

    「派人去橫山山腳,看看哪裡是不是有個莫家村、有沒有個叫莫入愁的教書先生。」

    「是,福老,我立刻派人去查。」
卷一 破繭 第9章 斷腸花

敖家莊園,東北角是一處清靜之地,一簇簇奇異的金色花朵中,隱隱可見一座墓碑。

    由純白溫玉雕成的墓碑前,站立著一名魁梧的男人,男人似乎沉寂在某種回憶中,院落內很靜。

    「幽幽,敖厲平安回來了,不要怪我,沒有父親不喜愛自己的孩子……」一點淚珠隨著男人的話語,掉落在墓碑前的地面,破碎。

    「等到該做的時候,我一定將該做的事一一補上……」男人的聲音越來越沉,一絲絲肅殺之氣讓整個院落如同被寒冬籠罩,飄零而下的竹葉被某種力量絞的粉碎。

    「幽幽,敖厲來了,你好好看看他吧。」

    男人聲音微微一頓,轉過身形,他似乎無法再去面對墓碑,「做為你、我的兒子,百脈俱廢不能成為平庸的借口,他注定無法向身體屈服、向命運屈服,平庸即死、屈服即死……」

    在墓碑前的男人並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小樓中,一雙冰冷的眼睛,遙遙望著院落中的他。

    這雙冰冷、美麗的丹鳳眼,屬於敖天的母親、敖家的七夫人,白霜。

    「敖福,你要想辦法快點將敖厲解決,他對天兒的威脅太大了。」在白霜身邊站立的老者,赫然是大管家敖福。

    白霜的話讓敖福心中微微一顫,「夫人,敖厲自出生起就百脈俱廢,此生根本無法習武,他恐怕無法威脅到少主的地位。」

    「糊塗!」白霜的雙眼一凝,冷聲道,「別人不瞭解家主,你還不瞭解他?在他心中沒人可以取代納蘭幽幽的位置。如今,他排斥敖厲,僅是因為敖厲長得太像納蘭幽幽,這讓他無法面對敖厲。如果有一天,他接受了敖厲,在立長不立幼的家規下,他會選敖厲還是天兒?」

    「可,夫人,敖厲他百脈俱廢……」

    「哼……」白霜冷哼一聲,「百脈俱廢?敖福,你真不瞭解敖厲?他是個普通廢物?如果是,我用得著如此費心?」

    敖福垂首道,「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將事情解決。」

    白霜似乎對敖福的回答非常滿意,透過小樓的窗子她狠狠瞪了遠處幾眼,轉身坐於房中的椅子上,不緊不慢的繼續道,「叫付雷去,他不是你的親戚、忠於你嗎?正好試試他。」

    「不可……」敖福的身體徒然一緊,眼神也在此時凝聚,「夫人,你不瞭解青衣衛。青衣衛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敖家家主。

    付雷雖然和我沾親、雖然我為他提升統領出了不少力,可青衣衛就是青衣衛。他們表面上、平日裡可以忠於任何人、傾向敖家內任何派系,但只要家主的命令一下,他們將會立刻翻臉。

    數百年來,敖家不是沒有過叛亂、危機,但唯一不曾讓敖家失望的就是青衣衛。敖家最精銳的力量,不是沒有原因的。」

    敖福的囉嗦讓白霜雙目一瞪,「行了,別動不動就抬舉你們敖家,我白家在益州的勢力也不弱於你們。如果敖無愧知道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你想他會不會為敖家清理門戶?」

    敖福心中一歎,聲音也隨之一沉,「夫人,您不用拿家主來威脅我。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我老了,不想橫死,所以我幫你、幫少主。

    不過,我希望夫人能夠記住。白家想插手敖家的事,唯一的途徑就是讓他們的外孫,敖天繼承敖家家主。除此之外,別指望將手伸入敖家。」

    敖福說完,不再理臉色陰沉的白霜向著廳門走去。

    在門前,敖福的腳步微微一頓,「夫人,你放心。敖厲的事我會找別人處理,沒想到老祖宗這次竟然慈悲了一把。」

    站立於墓碑前的敖無愧不知道,自己的七夫人在盯著自己,更加想不到,自己在墓碑前說的話語,被莫入愁的神識一絲不漏的捕捉於腦中。

    隱私往往會直指事物的根本,莫入愁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總算對敖厲周圍的環境有了幾分瞭解。

    武者永遠無法從根本上認識到與修真者間的差距,修真者擁有已經成形、能夠自主的神識。莫入愁的境界雖已逆轉於築基期,但這種初級修真者所擁有的神識奧妙,也不是武者能夠理解和感知的。

    翠竹環繞的院落,微微的風帶著一瓣瓣金色,在空中飄零。莫入愁不得不承認,這個院落沒有沾染敖家莊園的俗氣。

    敖厲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剛剛離開,此時,他的心中只有金色花叢中的墓碑。徑直走到墓碑前的敖厲,俯身將幾片落葉撫去,幾片殘碎的新鮮竹葉,僅僅讓他小手一頓,隨之被同樣的撫去,「媽,我回來了。」

    敖厲沒有說更多的話,只是靜靜的站在墓碑前,也許有些話只能在心中述說。

    跟隨在敖厲身邊的莫入愁,看著四周的金色花叢發著呆。

    金色的花瓣、血色的花芯,莫入愁真的不敢想像,有人竟然偏好斷腸花。他相信,沒有任何修真者會喜歡這種植物,因為它是離恨丹的一味主藥,雖然離恨丹在修真界早已失傳,但修真者對它依舊視如蛇蠍,斷腸花代表著修真者的厄運。

    在墓碑前安靜了片刻的敖厲,發現身邊的莫入愁有些失神,心中疑惑,「莫老,你認識這些金蘭?」

    「它們是金蘭?」

    「是的,據益州植草雜經記載,這種植物生長於益州西部荒原、極為稀少,它生命力很強,是唯一能在西部荒原盛開的花朵,我母親很喜歡它。」

    「益州植草雜經?」莫入愁微微一愣,心中嘀咕道,「看不出這小東西看過不少書。」

    「它在修真界被稱為斷腸花。」

    敖厲皺了皺眉頭,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名字,「斷腸花?我母親不會喜歡這個名字。」

    「斷腸花是離恨丹中的主藥,而離恨丹是唯一一種能將修真者打回原形的毒藥……」

    敖厲眉頭一皺,似乎不喜歡金蘭具有如此效果,「看來它和莫老的逆修有著相同效果。」

    「相同?」莫入愁看著遍地的斷腸花,言語中竟然透出了幾分寒意,「離恨丹能將元力徹底驅散,將一個修真者變成普通人……」

    敖厲指著距離墓地不遠的房間,打斷了莫入愁的話,「莫老,哪裡就是我的房間。」敖厲不想聽莫入愁對斷腸花的感慨或是恐懼,這和他沒有關係。

    莫入愁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遠處的房間,苦笑道,「厲小子,你多少也是敖家的六少,怎麼住在墓地的後院?」

    「哪裡才是前院,我喜歡在母親身邊,我帶你去挑選房間。」敖厲說完,也不等莫入愁說話,起步向遠處的房間走去。

    看著敖厲那還未成熟的背影,又看了看金色花叢中的墓碑,莫入愁知道敖厲生氣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莫入愁對敖厲有了不淺的瞭解。如果不是生命寄生於敖厲身上,以他對生命的漠視,一定會將敖厲殺死。

    但此時,莫入愁必須低頭,否則敖厲不會去主動修補兩人間突然生成的隔膜,莫入愁必須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莫入愁踏前幾步,走到敖厲身邊,沉聲道,「厲小子,我得說抱歉。如果是我,也會選擇住在這裡。只是,我沒有這個機會選擇,我不知道父母是誰。」

    敖厲的腳步一頓,回首直視著莫入愁的雙眼,片刻後,敖厲突然開口,「莫老,謝謝你……」

    莫入愁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智商、悟性,但此時,他真的不知道敖厲為什麼謝他。他只是知道,敖厲已經死去的母親,能夠給於敖厲無限的勇氣,他竟敢直視一個修真者,而沒有生出一絲怯意。

    莫入愁終於發現,凌駕在敖厲生命之上的東西。

    「想活著?發現真是能夠讓人欣喜。」莫入愁跟在敖厲身後,心中得意的想著,他似乎又找到了一種有趣的遊戲,他對敖厲越來越感興趣了。

    漫步於碎石小路上的莫入愁,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這些斷腸花如此接近,即便他是大毒宗主。

    淡淡的清香讓人心中倍感舒服,跟隨在敖厲身邊的莫入愁,看著小路兩側的金色斷腸花,突然覺得它們其實也挺美。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