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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無法無天 作者:吾知(全書完)

卷二 大威 第50章 終點與起點<上>

細雨,籠罩著整個荒原,荒蕪的土地在三十六年後,再次得到了滋潤。

    一百五十一騎,默默的在雨幕中穿行,除了馬蹄聲,整個隊伍沉默的可怕。董纖纖隨著馬匹的起伏,分出了一道真力將雨幕屏蔽在外,一雙完美的纖手,在敖厲的肩頭緩緩的按動著,敖厲不會將時間白白浪費,即使在奔馳中。

    同乘一騎的敖厲和董纖纖,以及他們的行為,為整個隊伍的沉悶中平添了無盡的詭異,事實上,在奔馳中、在雨幕間,確實不是享受「按摩」的場所。

    骷髏坡是一個巨大的土丘,在土丘頂端,有著三個狹谷般的凹陷,由高空俯視,整個土丘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骷髏。

    黑子溝,龍頭金九,正是站在「骷髏」的嘴部凹陷邊。他正瞪著一雙血眼,凝視著通往凹地的黝黑道路。這個困有聶霸的凹地,不光吞噬了金九屬下,數百條人命,更讓三名上品武者陷入其中,不知死活。

    黑子溝的兩當家朱兆,惡狠狠的向金九進言,「龍頭,我看把他們活埋了算。這麼下去,我們的傷亡會很大。」

    「埋了?」金九抬手打的朱兆一個踉蹌,「埋了他們,就等於埋了先天武者的秘密,我要去問誰,啊?」

    朱兆眼神中隱隱閃過一絲怨毒,但臉上卻賠笑道,「龍頭說的是,但他們不出來,我們就這麼耗下去?我們剩下的食物不多了。」

    金九眼中凶光一閃,向朱兆吼道,「沒吃的,就他媽去殺馬。老子還不信,四千活人耗不過幾十個半死的。每隔半個時辰,就給我下去一百。」

    「是。」朱兆垂目退開,而金九的目光,再次移向漆黑的凹陷中,他心中充滿著慾望與貪婪,「聶霸,我的老朋友,是什麼讓你們全變成了上品武者?」思緒紛亂的金九,眼神中狠毒、悲哀與貪婪來回交織,他越是迴避,那些死在大威三百悍匪手下的上一品武者,就越是在眼前晃動。

    陳家的三十名上一品武者,死亡殆盡,而金九自己也損失了,整整十七名上品武者。

    此時,金九沒想如何去向陳家交代,他心中儘是大威的一名名上品武者。這群生活在荒原的老鼠,怎麼可能全部變成上品武者?一定有秘密,我一定要得到它。金九似乎已經能夠看到,自己帶著六千上品武者,一統荒原的情景。

    骷髏坡下,數千黑子溝土匪遵照龍頭的吩咐,將一匹匹馬匹殺死,在細雨中煮著香噴噴的馬肉。對於這群土匪來說,馬匹僅僅是一種工具,從工具變成食物,也顯得理所應當。

    朱兆坐在一口大鍋前,心中不知轉動著什麼念頭,只是眼神中不時溢出著一縷縷狠毒。一個頭紮紅巾的土匪,四下小心的看看,坐到了朱兆身邊,低聲道,「老大,金九身邊只剩了一個高手,現在可是難得的機會。」

    朱兆眼神一凝,低聲喝道,「一個?王麻子手裡就握著兩千黃巾,而且溝裡的一千人精銳和九名高手是擺設不成?」

    紅巾土匪言語一窒,硬著頭皮道,「老大,別的不說,我手下的一千五百紅巾,絕對能拼了王麻子的人。我們幹掉金九,最多不回黑子溝,以我們的實力一樣可以橫行荒原。」

    朱兆凝視了紅巾土匪片刻,眼神一鬆,微微歎道,「張青,我知道金九和你的仇恨,你妹子死的確實冤枉。你放心,你的仇也是我朱兆的仇,金九沒幾天好活了。」

    朱兆頓了頓,抬首望了望土丘,嘴角溢出一絲冷笑,「坑死了陳家三十名上品武者,他金九還想活著?看著吧,陳家很快會派人來為金九送葬。」

    張青想起陳家死亡的那些人,不由打了個寒顫,「老大,那些大威耗子,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厲害了?三百人硬是留下了我們千餘具屍體。」

    「他們一定得到了什麼寶物,否則憑這些荒原老鼠,還沒資格和我們黑子溝為敵。」朱兆說完,不由暗暗思量,大威到底得到了什麼。整整三百上品武者,這也太荒唐了。在朱兆的記憶中,除了益州敖家,沒有一個世家具有這麼多上品武者,更別說,他們這些荒原土匪了。

    張青並不關心,大威到底得到了些什麼寶物,他只關心金九的死活。馬蹄聲緩緩在雨幕中清晰,張青心不在焉的嚼著一塊馬肉,向雨幕中張望,「老大,可能是溝裡派人來了。」

    朱兆早已站起,據他所知,金九並沒有要求溝裡派人來。當第一匹馬在雨幕中清晰後,朱兆的眼神猛然一凝,陡然大喝,「敵襲,都他媽給我起來。」

    黑子溝的土匪果然訓練有素,在朱兆的大喝下,迅速在土丘前集結了五百人,而且這五百人手中閃爍著點點冷芒,那是荒原土匪慣用的響駑。

    坐在馬背上,隨顛簸起伏的敖厲,抬手點了點董纖纖的玉手,「頭領,麻煩你給我們開條路。」

    一身紅色紗衣的董纖纖,如同銀鈴般的笑聲,在雨幕間緩緩擴散,張青的目力已經能夠看到敖厲,他低聲罵道,「這傢伙是誰,真他媽會享受……媽啊……」一道紅色的殘影,如同憑空出現在黑子溝一眾土匪面前,張青的罵聲未停,便已驚駭的趴在了地上。

    八十一道真力,成倍分散。一絲絲真力將天幕中的細雨,凝結成了一縷縷「鋼針」,在空中輕笑的董纖纖,紅艷的長袖一揮,成千上萬的雨滴,瞬間將前排的百名土匪打成了篩子。一股股濃重的血腥味,很快衝散了雨幕中的清新空氣。

    朱兆看著掌心的幾點血珠,心中驚駭,她是誰?

    朱兆的思緒未落,敖厲緩緩將暗紅色的斗笠扣在了頭頂。他手臂猛然一揮,一百五十騎跟隨在敖厲身後,如同一柄利刃般,在瞬間穿過了董纖纖打開的缺口。沒人有多餘的動作,即便身邊就是黑子溝土匪,敖厲一行也沒有一人擅自出刀。以至於,當他們奔上土丘時,很多土匪都在摸著自己的腦袋,以確定它依舊存在。

    「老大……」一臉泥漿的張青,滾爬到朱兆身邊,驚駭的開口。

    朱兆看著衝上土丘的一個個影子,俯身在張青耳邊道,「約束好你的人,他們一定是陳家來報復的,我們無力抵抗。」

    張青神色一愣,急急開口,「老大,他們不像陳家的人,他們怕是大威餘孽……」

    朱兆臉色一沉,「張青,他們是陳家的高手。」

    張青雙目一動,恍然笑道,「對,對,老大說的是,他們是陳家的人,找金九報仇的,我們被他們衝散了。」
卷二 大威 第51章 終點與起點<下>

土丘頂上盯著凹陷的金九,突然聽到馬蹄聲,他還沒來得及做出進一步的反應,馬蹄聲便以成為了悲鳴。隨著馬匹的悲鳴,百餘身著黑色勁衣、頭上小辮在風雨中飛揚的漢子,直從雨幕中越出。為首之人,頭上的斗笠血腥氣很重,以至於,站在雨幕中的金九都能夠清晰聞到。

    在金九身邊,是他的兩百精銳護衛。這兩百黑子溝的土匪,在荒原還有個威風凜凜的名字,龍衛。

    當身著黑色勁衣的大威悍匪,騰起的一瞬,兩百龍衛已經迎了上去,隨著一陣「卡嚓」聲的響起,一百五十名龍衛的脖頸已然凹陷。這些龍衛,到死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的如此輕易。直到此時,一百五十名大威悍匪,在明白敖厲口中常說的「破綻」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並不知道,在敖厲的影響下,他們骨髓中滲入了一種極端的殺。

    那個裹著濃重血腥的人影,在空中一頓,身形猛然一張,夾著一道勁風向金九衝來,「你們……」雙目怒瞪的金九,喝罵才剛剛開始就已結束。危險的氣息,讓他不得不專注於眼前的人影。

    一名名倒下的龍衛,讓金九心中大痛,培養這些下一品的武者,他耗費了無數心血,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簡簡單單的一拳,讓金九心中的憤怒昇華到了極限,這種簡單,在身為上二品武者的金九眼中,是對他的極大侮辱。

    磅礡的先天真力,在瞬間匯聚於金九右拳。刺目的紅芒,代表著金九橫行荒原的力量,敖厲的拳勁即將到達金九面前時,金九在陡然躍起,右拳朝著敖厲猛然擊出,看上去,金九想將敖厲裂成一塊塊碎肉。

    金九右拳在空中劃出的猩紅,剛現。敖厲的身軀又是一伸,速度瞬間翻倍。整個空間在敖厲身軀的一伸間,裂出了一道肉眼看見的白痕,那是空氣在極端張力下的瞬間壓縮。

    雙拳在對撞下,空間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爆起了一聲脆響。

    金九那磅礡的先天真力,在透入敖厲本體的同時,被敖厲那一條條飽受先天真力淬煉的肌肉,分解成了無數細絲,從全身的毛孔排出體外。而金九的手臂,卻斷裂成了數段,白森森的帶血骨骼,穿透皮肉裸露在空氣中。

    在血鬥笠下,一雙極端平靜的眼睛,深深刻在了黑子溝龍頭,金九的心底。

    「影子?」金九感覺自己如同擊中了一個影子,但影子是如何斷裂自己手臂的?手臂的完全斷裂、錐心的疼痛,並沒影響到金九的思維。在荒原混,首先要學的即玩命。

    董纖纖帶起的雨滴,成了一種極為可怕的武器。在她的幫助下,一眾龍衛很快被屠殺殆盡。隨之,董纖纖帶著一眾大威悍匪,衝下了凹陷。

    敖厲見所有人衝入凹陷,一擊得手的他,再次騰身而起,他腳下的地面,也徒然下凹。直衝而上的敖厲,在半空的身軀猛然一收,方向隨之改變,陡然一放間,他如同一柄利箭般,射入了黝黑的凹陷中,哪裡正是「骷髏」上的嘴部。

    天幕中的小雨依舊未停,金九左手扶著斷臂,心神不由恍惚,剛才的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急匆匆帶人衝上土丘的王麻子,除了看到了一地屍體,更盯著金九的手臂驚駭出聲,「龍頭,你的手……」王麻子是金九的忠實走狗,他從金九發跡之始就一直跟在金九身邊,掌管著黑子溝的兩千黃巾悍匪。

    「麻子,把你的人都給我拉上來,一刻鐘後,給我強行衝下去。」金九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給他們時間敘敘舊。」

    還沒弄清狀況的王麻子,不敢怠慢,回身向自己的親隨吩咐了一聲,就跟在了金九身邊,神色中儘是警惕之色。

    金九走到一名龍衛的屍體邊,看著屍體那扭曲的脖頸,心中一時翻起了滔天巨浪,大威到底得到了什麼?為什麼下品武者,都具有如此可怕的攻擊力?以金九的目力,當然能夠清楚的判斷出,跟隨敖厲而來的一眾悍匪,僅僅具有下品武者的修為。

    「天爺,是哪些天殺的,出手著實狠毒。」當王麻子看到,第十三個脖頸扭曲的屍體後,不由驚駭出聲。

    「骷髏」的嘴部凹陷下,敖厲帶著一百五十悍匪,通過狹窄的道路剛剛接近地步,一隻呼嘯的大錘陡然從黑暗中砸出,熊五的叫罵聲,也在同時響起,「孫子們,讓爺爺給你們送終。」

    在鐵錘砸落的瞬間,敖厲抬手將鐵錘抵住,五指深深的扣進了鐵錘,腳下的石塊也紛紛開裂,看上去,熊五確實在玩命的砸。最為致命的先天真力,在透入敖厲本體的一瞬,在一條條肌肉的引導下,從敖厲的無數毛孔洩盡。

    「咯……咯……咯……」董纖纖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熊五,你是誰爺爺。」

    黑暗中陡然一靜,熊五顯然對這個聲音很熟悉,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數個呼吸後,熊五突然開嚷,「我的姑奶奶,你們可來了,你是我奶奶。」

    從黑暗中跑出的熊五,如同難民一般,渾身破破爛爛不說,一臉的泥濘幾乎將他的本來面目掩飾。

    敖厲走到熊五身邊,急聲道,「熊五,義父呢。」

    熊五神色一暗,低聲道,「魁首為了救陰老二傷了,不輕。」

    在一個明顯人工開出的淺洞中,敖厲見到了處於彌留狀態的聶霸。守在聶霸身邊的陰老二,見敖厲進來,眼中猛然一亮,在大威誰都知道,敖厲有著非常神奇的醫術。

    敖厲向陰老二點了點頭,俯下身剛想為聶霸撫脈,但緩緩睜開雙眼的聶霸,向敖厲搖了搖頭,「厲兒,不必麻煩了……」

    「義父。」

    「魁首。」

    聶霸勉強笑了笑,臉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層紅暈,言語也有力了不少,「藥醫不死病,我的經脈盡斷,活不成了。」

    熊五和董纖纖站在洞口,默默聽著聶霸的話,他們不敢開口,生怕打擾了聶霸所剩不多的時間。一點點晶瑩,在熊五和董纖纖眼中打轉,他們都是孤兒,是聶霸收養了他們,並讓他們在荒原有了生存的資本。

    聶霸微微喘息了一下,以眼色阻止了敖厲和陰老二開口,繼續道,「厲兒,我能活到現在,為的就是等你來。」聶霸抬了幾次手,但虛弱的身子已經不再受他的控制,敖厲順著聶霸的目光,將聶霸腰間的葫蘆摘下,「義父……」

    聶霸看著敖厲手中的葫蘆,欣慰的點了點頭,「還有不少,留給你了。厲兒,雖然你是敖家少爺,但我要你答應我,帶大威走下去,別讓它在世間消失。」

    敖厲心中一酸,沉聲道,「義父,我答應你。」以敖厲對藥性的認知,他有能力去延續聶霸的生命,但奈何幾種關鍵藥物,早已用光。此刻,敖厲只能眼睜睜看著聶霸,走向死亡。

    聶霸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在笑意中透著一種無盡的輕鬆,「老二,七大頭領中就公孫戈不好對付,如果他不服……」聶霸的聲音突然虛弱了下去,如同一盞油燈即將熄滅,「就……把他留……在這裡……」
卷三 梟霸 第52章 執掌大威

「轟」一聲悶響,淺洞在熊五和陰老二的雙掌下坍塌。在荒原打滾了一生的聶霸,永遠留在了這裡,正如他自己所說,荒原既是他的起點,也是他的歸宿。

    「參見,魁首。」陰老二、熊五、董纖纖、趙小六,陡然跪在了背向淺洞的敖厲身後,而跟隨敖厲而來的一百五十名悍匪,只是靜靜的跪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這些年裡,他們早已習慣了沉默。

    跟隨聶霸出來的三百悍匪幾乎死絕,只剩下公孫戈手下三十六人。而神色複雜的公孫戈,猶豫了片刻終於帶著三十六人,隨同眾人一起跪下。

    敖厲沒有轉身,他不想看到,已然塌陷的淺洞,「起來吧,說說,我們怎麼出去。」

    在荒原,很少有人會為離別,而長久傷神。趙小六收斂著心神,聲音有些嘶啞,「魁首,黑子溝有三千餘人圍在四周,而且此時,他們也有了防備,硬衝恐怕會很困難。」

    公孫戈看了看,自己身邊數十殘兵,微微一歎,「我們還剩下三十六人,即使加上魁首所帶的一百餘人,也衝不出去。老夫建議,暫且投降。」

    「投降?」熊五當即跳起,指著公孫戈開口大罵,「老狗,你果然心懷不軌,老大在臨死前可是吩咐了,我們可以將你留下。」敖厲繼承了大威魁首,熊五開始稱呼,死去的聶霸為老大,大威魁首只能存在一個。

    公孫戈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悲哀,他如同沒有聽到熊五的喝罵,只是看著敖厲。事實上,以公孫戈此時的先天功力,聶霸的話,他早已聽在耳中,痛在心裡。

    敖厲猛然回首,如刀般的目光直視公孫戈,片刻後,敖厲陡然一歎,「我不勉強,帶著你的人離開。」

    「魁首……」敖厲抬手阻止了陰老二、熊五等人開口,側身,為公孫戈讓出了條路。

    公孫戈心中一歎,帶著自己屬下的三十六人走出了凹陷。

    公孫戈在黑暗中消失後,陰老二才沉聲,向敖厲道,「魁首,為什麼放他們離開?失去三十六名先天高手,會讓突圍變的更加困難。」

    敖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淡淡的道,「我們沒時間,再去和自己人爭鬥,他們要降就讓他們去吧。」

    董纖纖玩弄著濕漉漉的長髮,心中也有些疑惑,放了公孫戈,這不太符合敖厲的性格。

    「走,受降也該有個短暫的過程吧?」沒等陰老二再次開口,敖厲率先向凹陷上方走去。

    黑暗中,陰老二嘴角凝固了一絲陰狠,三千土匪,要玩命了?他們還就會玩命。

    在骷髏坡頂部,金九的右臂雖已包紮,但他心裡清楚,這條臂膀怕要廢了。他到底是誰?平靜的眼神,陰森森的斗笠,讓金九心中再次一顫,眼神也慢慢狠毒起來,不管你是誰,我金九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王麻子從雨幕中竄出,跑到金九身邊,低聲道,「龍頭,公孫老兒帶人投降了,要不要殺光他們?」

    「銀槍,公孫戈?」

    「對,龍頭,就是他。」

    金九森然一笑,「從董家逃亡於荒原的家奴,連董家都懶的理他,我們為什麼要殺?去,帶他們過來。」

    王麻子擔心道,「龍頭,公孫戈帶的可是三十六個上品武者,這……」

    金九冷哼一聲,「上品武者?麻子,你也是上三品武者,真他媽越活越回去了。如果聶霸帶的真是三百上品武者,我們能困住他們?」

    「這……」王麻子不敢頂嘴,但他確定公孫戈一行,人人懷有先天真力。

    「充其量,不過是群先天高手。」金九指了指身後,千餘頭紮黃巾的土匪,「老子累也能累死他們,去,給我帶他們過來。」

    公孫戈原本一身乾淨的布衣早已泥濘,結成一條條小辮的灰白頭髮,也些散亂了。跟隨王麻子走到金九面前的他,面皮略略一僵後,拜倒在金九腳下,「公孫戈,見過龍頭。」在公孫戈身後的三十六名悍匪,暗暗咬著自己的舌頭,眼神中儘是屈辱的和公孫戈一起跪倒。

    「哈哈哈……」金九大笑的將公孫戈扶起,拍了拍公孫戈的肩膀,親熱的道,「公孫兄能來我黑子溝,那是我金九的福氣,千萬不要多禮。」

    「來啊,給這些兄弟上點烈酒,驅驅寒氣。」

    一碗碗烈酒,很快端到了公孫戈眾人面前。公孫戈微一猶豫,帶頭將酒水灌下。金九「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公孫兄果然是個痛快人。不知公孫兄能否告訴金九,聶霸還有多少人,剛剛衝下去的是哪方人物?」

    公孫戈眼神一暗,「魁首已經去了,剛剛下去的是魁首義子,敖厲。這個黃口小兒竟接替了魁首的位子,他們只有百餘人。」

    死了?看上了「魁首」之位?公孫戈,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金九心中的暗笑未落,一聲聲慘叫聲,讓金九的臉色一變。王麻子急匆匆跑到金九身邊,「龍頭,他們上來了,我們沒擋住。」

    「廢物,帶人……」

    「啊……」身邊的慘叫,打斷了金九的怒喝,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字排開的三十七人身上,「很好,公孫戈,你太自不量力了。」

    公孫戈緩緩從一具屍體的脖頸,將銀槍抽出,冷冷一笑,「這不勞你金九操心。」

    「麻子,你帶人先去,我來給公孫戈送終。」金九的話音一落,身形率先向公孫戈衝去,數百黃巾土匪,將三十七人牢牢的圍在了中央,而王麻子帶著一千餘人,攔住了剛剛從凹陷內,衝出的敖厲一行。

    提著雙錘的熊五,剛從凹陷衝出,即看到了被金九等數百土匪,圍殺的公孫戈。僅僅這個空蕩,公孫戈渾身已經被金九衣袖中的小巧金爪,劃出了滿身血痕。

    陡然醒悟的熊五,急聲向身邊的陰老二道,「我去幫老四。」

    陰老二一把拉住熊五,冷聲道,「那是老四自己的選擇,我們的任務是,將魁首安全的送出去。」聲音一沉,陰老二接著道,「老四出不來了。」

    熊五肢體一僵,淒涼的吼聲,似乎促使雨幕再密了幾分,「老四,你放心的走。我熊五發誓,踏平黑子溝。」

    熊五的暴躁和一個個沉默的悍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敖厲緩緩的走到隊伍前,遠處的廝殺聲,根本沒有讓他分心,他眼中有的,只是前方的千餘土匪。

    陰老二拉著熊五走到敖厲身邊,看著眼前密密層層的黑子溝土匪,也不由頭皮發麻,「魁首,我們怎麼辦。」

    敖厲微微一笑,「搏命而已。」

    敖厲扯下腰間的葫蘆,仰首幾口狂飲,陡然將葫蘆拋向黑子溝眾匪。葫蘆帶起的呼嘯,如同厲鬼的尖叫,懾人魂魄。「啪……」一聲悶響,酒葫蘆在空中猛然炸開,「烈血」混雜在雨幕中,它似乎能將大地染紅。

    「搏……命……」敖厲的狂嘯,帶起一股子蕭煞凜冽之氣,沖天而起。空中幾個屈伸間,血色的斗笠,已然將敖厲的面容掩飾。

    一百五十悍匪和陰老二一眾,也緊隨在敖厲身後,如同幾粒呼嘯著凌厲的石子,狠狠的砸入了密密麻麻的人海之中。
卷三 梟霸 第53章 突圍

「搏命」兩字如同一隻重錘,砸的千餘土匪心中一顫。

    一具具扭曲的屍體,讓王麻子握有重刀的手,越來越緊,緊到毫無一絲血色。「沒有真力,外功?好可怕的外功!我怕了?我為什麼要怕?」在刀尖上打滾一生的王麻子,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怕。

    「卡嚓……」不絕的骨裂聲與隨之而起的慘叫,緩緩將王麻子的雙眼染紅,「玩命?老子也會!」猛然大喝的王麻子,向著紅影衝去。

    對極端殺戮來說,最為有利的環境,即使混戰。

    無數借力點,令敖厲成為天下間,最為詭異的影子。沒有任何規律,不存在任何常理,一切以殺為殺。每一次殺,即是全新力量來源,所有借力點,既成死點。

    王麻子緊追在敖厲身後,不停大吼的他,就是無法捕捉到敖厲的身形。方向、角度、速度,因殺的迅速而時時不同。每每王麻子舉起重刀斬向敖厲,敖厲都會出現在王麻子完全無法預料的角度。

    眼前自己的屬下,在一聲聲骨裂聲中扭曲的倒下,王麻子的雙眼越來越紅,「你他媽沖老子來,你他媽別跑……」

    呼嘯剛起,王麻子陡然將重刀豎在背後,熊五的大錘在砸落時,聲音才隨之出現,「孫子,你爺爺陪你玩玩。」

    「當……」的一聲,熊五感到手掌一麻,全力的一錘竟然沒有向王麻子的重刀破碎。而王麻子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在封堵住熊五的攻擊後,不顧被震裂的虎口,拋下熊五又向敖厲追去。

    「卡嚓」一聲脆響,敖厲破空而下的身形,將一名土匪的天靈爪破。敖厲的整個身軀,一弓下、陡然一伸,藉著破碎的反震力,滴著紅白混雜物的右手,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探向了王麻子的脖頸。

    王麻子追逐了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一直以來,敖厲不是不殺,在極端殺戮下,一切攻擊全在於借力的角度。角度重合、破綻出現,才有殺的理由。

    雨幕中,敖厲如同自幽冥中砸出的右手,讓王麻子心中一個激靈,有些瘋狂的大腦在瞬間清醒。手中的重刀,灌注著雄厚的先天真力,在雨幕的掩飾下,輕飄飄的斬向了敖厲。沉重與輕拂的矛盾,展現了上品武者,對環境的深刻認知。即便是雨幕,也能被他們有效利用。

    呼嘯著,在雨幕中穿梭的右手,沒有做出任何角度上變化。

    看上去,敖厲正在將手,送向王麻子的刀刃。在即將接觸的一瞬,細雨似乎有了重量,幾顆雨珠爆裂的微小力量,帶動著敖厲右手一側。極端殺戮對環境的利用,同樣極端。

    肉眼幾乎難以辨別的傾斜,讓敖厲的右拳,狠狠砸在了重刀側面,角度極其細微。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拳是擊在了刀刃上。呼嘯的拳勁和輕飄飄的重刀,在接觸的瞬間,竟然將四周的空氣抽空。重刀上一絲絲裂紋,緩緩的延長著。其中的詭異,根本無法去用言語描述,如同時間突然變緩。

    王麻子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細雨在血鬥笠上濺起的點點水花,是幻覺嗎?

    「轟……」遲到的聲音,陡然響起。

    透入敖厲無數肌肉纖維中的先天真力,在肌肉的收放間猛然爆出,敖厲爆成碎片的衣袖,如同帶起的一股飆風,席捲著重刀的碎片,撞擊在了一臉驚駭之色的王麻子身上。「你……先天真力……」渾身刺滿碎片的王麻子,竟然沒有立刻死亡。

    極端殺戮,有著一種最為完美的曲線。在破碎王麻子的重刀後,強悍的反震,帶著敖厲穿越出了十數米。變拳為爪的敖厲,在這個過程中,捏碎了數十土匪的喉骨,破開了千餘人包圍,緊跟在敖厲身後的大威悍匪,隨之消失於茫茫雨幕中。

    倒在地面,眼中刺有一塊碎片、一臉鮮血的王麻子,摸了摸衣襟下的紫金護甲,心中悲涼的確定,自己不會再有勇氣,去面對,那個血色斗笠。

    早已殺紅了眼的黑子溝土匪,剛剛追出幾步,隨著一陣「咯咯」的笑聲,整個雨幕陡然扭曲。無數化為「鋼針」的雨幕,在瞬間放倒了百餘土匪,慘叫、哀嚎,似乎在為這個雨夜殺戮畫著句號。

    在敖厲眾人突圍而出,消失在雨幕時。

    金九手中的小巧金爪,也在公孫戈真力一窒間,竄入了公孫戈的胸膛,酒中的毒素終於發作了。金九眼睜睜看著,敖厲眾人突圍而出,心中的怒火已到了極限。聶霸已死,金九相信,先天武者的秘密,敖厲一定清楚。

    倒在地面的公孫戈,看著四周熟悉的三十六具屍體,一邊狂笑,一邊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魁首……聶霸……你個老東西……看錯我了……現在……你可看清楚了……」摧肝瀝膽般的淒涼吼聲,似乎令蒼天都為之哭泣。

    敖厲帶頭在雨幕中穿行,跟隨在他身後的熊五,咋一聽到公孫戈的悲涼吼聲,眼中冒出了股股淚水,「老四……」

    敖厲的腳下一頓,平靜眼神中的情緒,一閃而逝,「義父,你精通放棄,卻不精通得到。你怕我出不來嗎?」

    頭戴血鬥笠的敖厲一停,陰老二、熊五、董纖纖、趙小六的心中同時一顫。他們承認,他們有些畏懼這個斗笠下的男人。

    一百五十悍匪,沒有一個完整。有幾個人的斷骨,甚至裸露在細雨中。很多人在相互攙扶下前進,沒有人被同伴放棄。傷勢,對這群悍匪所說,除了影響行動外,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在敖厲停下的同時,如同幽靈般的他們,也停了下來,腳下竟然沒有多出一步。

    敖厲腦海中,緩緩勾勒出公孫戈的影子,心中一歎,「為了證明,值嗎?」

    「熊五,你是否相信『義』。」敖厲陡然回首,一雙在斗笠下的平靜雙眼,直視熊五。

    熊五心中雖然一顫,但話卻沉穩而堅定,「我信。」

    從陰老二、董纖纖和趙小六的眼神中,敖厲看的出,他們都信。

    不再說話的敖厲,朝著有馬匹嘶鳴的方向,帶頭而去。在細雨中行走的敖厲,心中默默向死去的聶霸道,「義父,我們嚮往、期望,但我們不信,是嗎?」
卷三 梟霸 第54章 新的路

骷髏坡南面,數百馬匹,四周竟無一人看守。有了馬匹代步,敖厲帶著一眾悍匪,順順當當的衝入了,雨幕下的荒原。只是在敖厲一行中,少了個活人,趙小六。

    與敖厲同騎的董纖纖,站立在馬背上,紅色的紗袖不斷在雨幕中揮舞。伴隨著她那「咯咯」的笑聲,一點一點雨滴,將剩餘的所有馬匹全部擊斃。夜色、雨幕下的血腥,再次濃烈了幾分。

    張青帶著千餘紅巾土匪,站在土丘半腰,遙望著一具具馬屍,向身邊的朱兆道,「老大,我總感覺放走他們,會給我們帶禍患。」

    朱兆也不嫌地面泥濘,就勢坐在地面,「嘿嘿」笑道,「禍患?當然是禍患,不過那是對黑子溝、對金九的禍患。」瞇著雙目的朱兆,摸了把臉上的雨水,繼續道,「真是令人驚訝,百餘人竟衝出了兩千黃巾的包圍。這次,我看王麻子的臉往哪擱……」

    朱兆的話語未落,金九的吼聲已經在雨幕中暴起,「朱兆,你***在哪?沒見一群活人衝下去?」

    ……

    荒原是遼闊的,數十里,只要方向稍稍做出改變,既有可能令人永遠迷失。

    敖厲帶著百餘悍匪,在雨幕中何止做著方向上的改變?如今,他們這百餘人,就如同一滴水珠,融入了廣闊的大海。金九就算具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即刻找到敖厲一行人的行蹤。

    荒原中,最不缺的就是一個個土丘,而土丘也成為了荒原眾匪最好的掩飾。

    敖厲帶著百餘悍匪,衝入了一片土丘之內。這裡正是大威原本的據點,敖厲最先呆過的地方。只是現在,這裡變成了大威,在荒原中的秘密巢穴之一。

    敖厲從馬背上跳下,揚聲道,「季白,你帶人醫療傷員。歐陽剎,帶著你的小隊,把帳篷搭起來。剩下的分散,警戒。」

    「是。」馬蹄聲在有序中分散,原地僅剩下敖厲、陰老二、熊五和董纖纖四人。

    早已收起血鬥笠的敖厲,仰望著緩緩放晴的天空,哈了口白霧,道,「老二,黑子溝為什麼與我們起了衝突?他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此時,敖厲終於有時間,詳細詢問了。

    陰老二的情緒異常複雜,他一面驚駭於,敖厲屬下百餘悍匪的精銳,一面沉寂在濃濃的悲哀之中,他的聲音一如往常般陰冷、沉穩,只是隱隱有著一絲猶豫。

    「魁首,黑子溝和我們的接觸,很是巧合。五天前,我們獵殺成功,在返回的途中,黑子溝、大爺王麻子突然出現。他要求按照荒原規矩,分享獵物。聶霸老大當然不會同意,就這樣,我們和黑子溝對上了。

    這類紛爭在荒原很普通、也很頻繁,王麻子不敵退去,聶老大也沒在意。沒想到,當夜,我們就被數千人圍住,直到骷髏坡,才無力繼續突圍。」

    敖厲心中略略一鬆,開口道,「金九看上了你們的修為,也好在如此。如果他發現『元石』在我們手裡,那我就不得不違背義父的遺命,解散大威了。」

    歐陽剎所屬的十五名悍匪,沒有一人身受重傷,他們很快在敖厲附近,支起了一個帳篷。陰老二從沒有想過,搭建帳篷也需要訓練。更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帳篷搭建,也能快到如此地步。

    帶頭走入帳篷的敖厲,再次向陰老二道,「我義父,還留下過什麼話。」

    雨夜中的突圍、百餘悍匪的表現,讓陰老二在心裡,完全承認了敖厲的地位,他恭聲道,「魁首,聶霸老大讓我告訴你。他要走的路,沒有走完,但你不必去繼續,你可以按你的路走,也許土匪期盼平靜,根本就是一種奢求。」

    敖厲想起了,聶霸曾說過的「無憂生活」,心中微微一歎,「義父,一群土匪、一群以殺戮、搶劫為生的人,怎麼有資格擁有無憂的生活?你、我,同樣沒有。」

    敖厲的沉默,終於讓熊五逮住了機會,他聽不懂陰老二與敖厲的對話,但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魁首,我們要為聶老大和數百兄弟報仇。」

    「報仇?」陰老二心中苦笑,憑他們不到二百人嗎?他拉了拉熊五的袖子,狠狠瞪了熊五一眼,制止了熊五毫無顧忌的嚷嚷。

    「抓緊時間休息,等小六回來。」敖厲說完,躺在帳內的軟墊上,緩緩睡了過去。

    陰老二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董纖纖,也許他認為,只有董纖纖還有些理智,能夠明白自己的憂慮。熊五?一臉興奮之色、不停撩著帳門的熊五,早已被陰老二過慮在外,而讓陰老二沒有想到的是,董纖纖竟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對於熊五,陰老二還能解釋為,心大膽粗、沒頭腦。可董纖纖的信心,是哪裡來的?黑子溝,可是聚集著數千土匪的大勢力。

    心中憂慮的陰老二,有些煩躁,他走出帳篷,遙望著已然清晰的夜空,暗自悲傷,百餘人,大威還是大威嗎?

    一縷冰冷的夜風,讓渾身濕漉漉的陰老二打了個寒顫,一絲笑意不知何時,掛在了他的嘴角,「除死無它,老子什麼時候膽小了?」被聶霸歸隱思想,抹去不少厲氣的陰老二,終於重新變成了心狠手辣、漠視生死的土匪,事實上,他本來就是土匪。

    不再猶豫、擔心的陰老二,忘記了黑子溝的龐大勢力,將注意力放在了,分散在四周的百餘悍匪身上。慢慢的,陰老二看出了些許名堂。跟隨敖厲數年的百餘悍匪,十五人為一隊、分為十隊。其中五隊,分在五個方向警戒,其餘隱在四周的帳篷內,沒有一點聲息。

    每隔兩刻鐘,一個個如同幽靈般的黑影,從帳內竄出,接手四周的警戒,他們在交替休息。

    陰老二體會著四周的沉默,心中不由感歎道,「魁首,為大威留下了一個可怕的根基。」

    「誰?!口令!」低沉的喝聲與殺機,打斷了陰老二心中的感歎,看著幾道暴起的黑影,陰老二起身向敖厲的帳子走去,趙小六回來了,也許新的殺戮即將開始,他微微興奮著。
卷三 梟霸 第55章 黑子溝<上>

清晨的荒原,難得有著幾分潮氣、浮著幾縷霧,石縫中,一株生命力頑強的金蘭,被一夜細雨,洗刷乾淨的綠葉下,還懸掛著一滴搖搖欲墜的水珠。

    隨著馬蹄聲的清晰,地面微震,在水珠落下的瞬間,由千餘人組成的騎隊,很快通過了這個荒原的一角。敢肆意在荒原馳騁的,一定是生存於這裡的土匪,也只有他們不畏懼迷路、水源,不畏懼荒原內斂的殘酷。

    亂石地前,馬隊停止了前進。

    一個四十來歲、頭紮溢有血跡綁帶的土匪,仔細辨別著四周的痕跡,還不是猛吸的四處的空氣,似乎在尋找什麼味道。

    高高坐於馬背上的金九,環視著四周的空曠,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殺機。

    百餘悍匪,竟敢偷襲千人大隊?在天亮前的兩個時辰中,金九屬下的千餘土匪,遭到了五次偷襲,百餘如同幽靈般的偷襲隊伍,總是在金九大隊中畫出一個不小的「S」後,揚長而去,血鬥色笠下的男人,更是連續五次將金九從空中震落。

    雖然每次偷襲,僅僅帶走十數個性命,但這種如同蠶食般的恥辱,卻金九無法接受,他已經到了即將瘋狂的邊緣。

    片刻後,查看四周痕跡,負責追蹤的土匪,走到金九馬前,心神膽顫的道,「龍頭,他們在這裡繞了很多圈子,我,屬下看不出他們逃離的方向……」

    金九佈滿血絲的雙目一凜,一道金光陡然自他衣袖中射出,竄透了馬前土匪的心臟。隨著土匪的慘哼聲,金九手臂一顫,小巧的金色利爪,帶著一些心頭嫩肉,回到了金九手中,「看不出?你他媽負責追蹤都看不出,留你何用?」

    僅剩一隻獨眼的王麻子,看著地面土匪的屍體,心中苦笑,殺了最好的追蹤高手,如何繼續?他策馬,緩緩貼到金九身邊,低聲道,「龍頭,我們是否先回去?陳家死了不少人,他們很可能去黑子溝找我們麻煩。」

    殺意得到發洩的金九,冷靜了不少,他雙目一瞪,冷哼道,「憑他們?就算他們敢深入荒原,也不見得能找到黑子溝。」

    王麻子沒被紗布遮擋的獨眼中,露出了一絲擔憂,再次勸道,「龍頭,陳家在幽州的勢力太大,我們不能與他們翻臉……」

    「這能由我們決定?」

    王麻子急忙低聲道,「龍頭,以陳家在幽州的地位,能主動尋找我們幫助。這說明,他們需要我們,幾條人命,他們還扔的起,最重要的是給他們個台階下。」

    金九遙望著遼闊的荒原,恨聲道,「等殺光那百十人後再說。」

    「龍頭,那百餘大威餘孽怕是不敢再來了。」王麻子說著,連自己也不信的話。他實在不願意,再去面對那個血色斗笠。

    「不敢?他們的膽子可比你王麻子大,跟我玩蠶食?我看他們的胃口能有多大,能否吃下,我這千餘精銳。」金九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嘴角露出了一絲狠毒,「麻子,這裡的風水不錯,給我布下烈日大陣。」

    王麻子心下一動,微微有些期待,以陽光為輔助的烈日大陣,是否能夠坑殺那抹血色?他從懷中掏出了兩色小旗,站於馬背上以不同姿勢揮動著,千餘黃巾土匪,跟隨著旗子的變化,慢慢布成了一個龐大的陣勢,看來金九是想在此守株待兔了。

    距離王麻子精心布下的烈日大陣,數十里之外,敖厲帶著百餘悍匪,正坐在地面,靜靜的休息。

    熊五並不羨慕,董纖纖為敖厲做著的「按摩」,他非常清楚,在這種看似享受的按摩下所蘊含的痛苦。不太瞭解其中隱情的陰老二,心中卻在暗暗稱奇,他對董纖纖的性格非常瞭解,竟給個男人按摩?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興奮?

    董纖纖當然會興奮,真力的細化運用,帶來對外部環境的細微控制,在雨幕中早已令董纖纖癡迷。她現在恨不得時時為敖厲「按摩」,在享受敖厲痛苦的同時,還能提升修為,這對於董纖纖來說,實在太完美了。

    太陽完全升起,緩緩升高的溫度,很快將荒原重新烤乾。

    一道「土龍」緩緩出現在天地盡頭,小半個時辰後,趙小六策馬奔馳的身形,慢慢在土龍中清晰。

    馳於敖厲一行附近的趙小六,翻身下馬,跑到敖厲身邊,「魁首,金九他們果然在碎石地附近停了下來,那架勢,有點不死不休的味道。」

    敖厲點了點董纖纖的雙手,示意停止,他起身上馬道,「走,去黑子溝。」在敖厲上馬的同時,百餘悍匪同時翻上了馬背。

    黑子溝?陰老二幾人,為之一愣。熊五第一個興奮的嚷道,「媽的,對,我們去端他們的老窩。」

    陰老二微微皺眉,金九不可能帶所有人出來,他剛想開口,敖厲已經帶人放馬而去。陰老二苦笑著翻身上馬,向已竄出一截的馬隊追去。

    烈日下,整整一天的奔馳,不斷有馬匹倒下,雙人、三人同騎越來越多。夜色慢慢降臨,敖厲一行即將接近黑子溝時,最後幾十匹馬終於到了極限,紛紛倒斃於地面。

    百餘悍匪,跟隨在敖厲身後,緊靠在幾塊巨石之側,靜靜等著敖厲的命令。陰老二、熊五、董纖纖和趙小六,四人,也被整體的沉默氣氛所影響,沒有先行開口說話。

    敖厲在巨石邊,靜靜沉默了數個呼吸後,似乎確定四周沒有什麼不妥,才開口向身邊的趙小六低聲道,「小六,你對黑子溝有多少瞭解?」

    趙小六一直以來都是大威的眼睛,聶霸曾經說過,比趙小六更瞭解荒原的人,不多。

    此時,整個荒原徹底被夜幕籠罩,溫度在驟然下降,寧靜的荒原中偶爾會揚起幾聲野狼的叫聲。

    趙小六指著巨石前方的黑暗,向敖厲悄聲道,「魁首,黑子溝就在前面的石坳中。傳說,哪裡原本有座石山,但數百年前不知發生了什麼,現在只剩下,有著巨大裂縫的根部。老荒原都叫這條裂縫為黑子溝。溝底的山寨,距離頂部有數十丈高,通向溝底只有一條蜿蜒於石壁上的小路。」

    趙小六一邊說著,一邊在地面畫著黑子溝的簡單圖樣,如此一來,連熊五都皺起了眉頭,這麼個易守難攻的所在,該怎麼下去?
卷三 梟霸 第56章 黑子溝<中>

夜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

    敖厲靠在巨石一側,似乎整個人都融入了黑暗。風不大,但有著透骨的涼,趙小六縮了縮脖子,習慣以打屁、笑罵來減輕壓力的他,很有默契的和熊五對視著苦笑,看上去他們都不適應,戰前的這種沉默氣氛。

    趙小六看著四周,隱蔽在環境死角的一個個影子,心中不由嘀咕,魁首是怎麼把他熟悉的一個個人,訓練成一群怪物的?明明是活人,卻沒有一絲生氣。活人?趙小六的眼神一暗,活著總比死了好,雖然盡力讓自己不去想,但看著活人,終究要想起死人。三百餘人,僅剩下陰老二、熊五和自己了。

    敖厲內斂的目光穿越了層層夜幕,凝視著遠方一點點朦朧的亮,據趙小六說,那是黑子溝負責警戒的土匪,短暫的觀察,讓敖厲確定,在黑子溝四周,一共有四支巡邏的土匪,每隊大概有十餘人。

    目光落在地面的圖樣上,敖厲心中笑了笑,易守難攻?越安全的地方,越容易形成死地。敖厲不由想起了綠洲,如果有人將唯一的通道封閉,該怎麼辦?

    完美中隱匿的破綻,往往很難彌補。敖厲微微一歎,抬手指了指,夜幕中隱約的亮點,低聲吩咐,「歐陽剎,帶你的人,把他們處理了。」

    「是。」歐陽剎低沉而嘶啞的聲音,與這夜似乎很配。

    敖厲從小就對自己,有著深刻的瞭解,他非常清楚,自己不適合悄無聲息的殺,見歐陽剎帶著十五名悍匪竄出後,敖厲向身邊的陰老二道,「老二,你也去。」

    陰老二點了點頭,姿勢不變下,身形卻已飄出,如同一縷幽魂般融入了夜幕。

    接二連三的悶哼聲,打破了荒原夜幕的寧靜。靠在巨石上的敖厲,指了指自己的肩頭,隨之閉目,董纖纖眼神一亮,輕輕柔柔的將雙手,放於敖厲肩頭,心中的幾種可能性終於有了驗證的機會。

    隨著董纖纖真力透體,敖厲的臉上明顯一僵,比髮絲還要細微的真力,如同一把小刀,洞穿著敖厲體內,無數肌肉纖維間的空隙。董纖纖的進步,為敖厲帶來的是,更深層次的痛苦,這種細微而深沉的酸癢,是肉體所無法察覺的,它折磨的是敖厲的精神。

    冷汗,重新將敖厲全身沁濕,董纖纖雙手一頓,敖厲的反常變化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短暫的停頓,終於讓敖厲的心神重新凝聚,「繼續。」

    董纖纖不是天才,但敖厲相信,她是個瘋子。這才幾年?她就瘋狂的將真力細化到如此程度?真力細化,一旦找到了方法,需要的不再是領悟,而是無盡的汗水,要去不斷的練習。在這個過程中,有著太多的毀滅可能。

    本體六域,敖厲將本體分為六大區域,四肢、軀幹與頸部。此刻,董纖纖的進步,讓敖厲以肌肉為引導,將一絲絲真力引入頸部,這種個危險的區域,也是敖厲唯一還未開闢的區域,它是雙臂的中樞,極為重要。

    開闢和維持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本體肌肉有著極強的生物特性,如果長時間不去鍛煉,它最終會退步到原始階段,所以敖厲要維持自己本體的強悍,就需要不斷的以外力淬煉本體,在這個過程中存在的只是些許痛苦。

    開闢不同,開闢等於是將一條條肌肉纖維捋順,讓其中的間隙不再粘連,它蘊含的不僅僅是痛苦,更存在著將肌肉纖維,徹底破壞的可能。開闢是陌生、危險的,敖厲雖然對人體構造極為熟悉,但對於本體,他也需要在開闢中去摸索、去熟悉。

    此刻,在這種環境下,敖厲竟將董纖纖的真力引入頸部,他急著開闢最後一域,是否和黑子溝給他的壓力有關?

    趙小六緊皺的眉頭慢慢平復,心中原本的怒意,緩緩被憂慮代替。他終於發現,敖厲不是在享受。沒人能享受到,臉色蒼白、渾身冷汗,頸部還有著密密麻麻的出血點。站在敖厲身後的董纖纖,也是一臉肅容,趙小六從沒見過董纖纖有過如此神態。

    陰老二剛剛返回,趙小六急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隨之指了指敖厲。

    陰老二心中一震,以他的精明、細膩,早已知道,董纖纖的「按摩」對敖厲來說,是一種並不享受的鍛煉,但此刻,魁首也太不知輕重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進入到危險的修煉狀態?

    身形一動,陰老二飄移到皓穹身邊,低聲道,「你帶幾個人,護衛在魁首身邊。」

    曾是陰老二手下的皓穹,現在是敖厲屬下的一名隊長。他一聽陰老二的命令,臉色一變,平靜的眼神中,最終逸過了一絲苦笑,「陰頭領,不是我不聽你的命令,實在是魁首的律令太嚴,我不敢妄動。」皓穹的聲音一低,「頭領,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沒用,這一百五十人你指揮不動,還是等魁首醒來吧。」

    陰老二眼神一厲,冷冷的凝視著皓穹,皓穹心中頗為苦澀,欠人性命,怎麼還也還不完。

    「頭領,事實上,您沒必要擔心魁首。」皓穹指了指,看似分散的九名隊長,向陰老二道,「護衛早就有了,頭領,我已違反了魁首的律令,你的命我也算還了。」皓穹說完,竟閉上雙目,不再去理陰老二。

    陰老二環視著黑暗中,這些悍匪的分佈。他們完全以魁首為中心?陰老二眼中的冷厲緩緩退卻,但心中不知為什麼,有著幾分失落。看來,他真的指揮不動這些人了,但那些巡邏土匪的屍體,早晚要被發現,魁首到底什麼時候能醒?

    靠在巨石上的敖厲,突然開口,「我們走!」在其中,似乎沒有陰老二所意料的虛弱。

    陰老二回首,身形一動,拉住了董纖纖,低聲道,「纖纖,魁首沒問題吧。」

    「我不知道。」董纖纖低聲苦笑,「我根本無法理解,魁首的修煉方式。」

    黑子溝,荒原上最深的裂痕。站在深溝邊緣,即能看到數十丈溝底的點點燈光,那裡就是黑子溝土匪的老巢,建立於溝底的山寨。一條僅能容下一輛馬車的窄道,沿著石壁,蜿蜒於黑子溝深處。

    「魁首,四周沒有任何樹木,不能實現火攻,我們該怎麼下去?」陰老二緊蹙著眉頭,向敖厲道。

    趙小六也是神色憂慮,「魁首,金九他們不是白癡,最遲午時即能趕回,我們是不是放棄?」

    熊五的目光,從敖厲手中的「金塊」,移向了趙小六,「放棄?小六,你吞下鼠膽了?衝下去殺就是。」

    「行了。」敖厲抬手打斷了幾人的話,指了指溝底道,「他們一亂,你們就衝下來。」環視著身邊十名隊長,敖厲繼續道,「你們暫時聽老二指揮。」

    敖厲的話音一落,人已凌空躍起,帶著「呼嘯」的風聲,向深深的溝底砸去。一縷縷金色粉末,為濃濃的夜,添上了幾分色彩。
卷三 梟霸 第57章 黑子溝<下>

黑風廳在山寨正中,它是一個完全獨立的院落。也是,黑子溝龍頭和眾大爺議事、居住之所。在黑子溝,除了龍頭金九外,共有十八名大爺,此時,負責留守的九名大爺,正在黑風廳上演著精彩的肉戲。

    縷縷淡粉色,繚繞於整個大廳,在旖旎中透著幾絲邪異。

    一條條赤裸的身軀,一聲聲撩人的嬌笑,以及幾個呼呼的喘息聲,讓人在恍惚間,實在難以相信,這裡竟是黑子溝的核心。如此核心,也讓人懷疑,黑子溝是否真是荒原中,三股最強的土匪之一?

    一個手持血色信箋的土匪,在門口傾聽了片刻,心中淫笑,「二爺倒是仗義,也不知被龍頭收拾了多少次,還敢聚眾淫亂,這些個大爺還真是好命。」過足了乾癮後,土匪猶猶豫豫的隔門叫道,「二爺……二爺……」

    沒有反應,嬌笑、喘息依舊,土匪那飽受影響的凌亂目光,無意觸及到了血色信箋,一個冷顫過後,他放聲喊道,「二爺……二爺……龍頭急信……」

    土匪的喊聲,雖然很快被大廳中的淫靡掩蓋,但其中「龍頭」二字,讓一個渾身白肉的老者,心中一顫,如同一堆肥肉的身軀,瞬間從少女身上彈起,手臂更是猛然一伸。粉霧繚繞的手掌陡然一收,廳門被強大的引力破碎。那個依偎在廳門上的土匪,狼狽的滾入廳中。

    老者將滾入廳中的土匪拎起,言語忌憚道,「龍頭回來了?」

    土匪眼神中儘是膽怯,他戰戰兢兢、語無倫次,「佛爺,二、二爺,龍頭急信。」土匪一邊懸空掙扎,一邊指著掉落於地面的信箋。

    佛笑心中一鬆,將土匪扔出了五六米遠,俯身拾起信箋,罵罵咧咧道,「信?王八蛋,白白浪費了一個女人。」

    骨頭幾乎摔裂的土匪,苦笑著從地面爬起,眼光從那個已經斷氣的少女屍體掠過,心下暗暗驚駭,「二爺修習的『歡喜真經』也不知是什麼魔功,造孽啊。」土匪不會為生命的逝去感歎,他只是遺憾,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該有更好的用途才是。例如伺候自己,看著裸露的屍體,土匪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淫笑。

    佛笑瀏覽著信箋,大大咧咧的笑道,「偷襲?防禦?龍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這數千里荒原,誰敢偷襲我黑子溝?」

    那名摔在一邊的土匪,急忙起身,點頭哈腰的走到佛笑身邊,「是,是,是,二爺說的是。不過二爺是不是寫上幾個字,我用灰鷹給龍頭送去?也省的龍頭惦記不是……」

    「滾,老子沒工夫。」佛笑抬腳,剛剛將囉嗦的土匪踹出,呼嘯聲,由遠及近,佛笑猛然抬首,還未做出進一步反應。

    「轟」的一聲巨響,毫無防備的佛笑,白髮猛然向後揚起,腳下硬生生退卻七步,在地面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與此同時,兩行血液也緩緩從佛笑雙耳流出,身體更是在強烈的氣流衝擊下,撕裂出了幾道血口。

    隨著,如同隕石砸落般的巨響,一圈濃重的灰塵,陡然外沖。灰塵中似乎蘊含著極強的力量,在它的外延範圍中,一切木質器物紛紛破碎,如同遭到了某種力量的衝擊。如果不是黑風廳的結構為石料,恐怕早已倒塌。

    從屋頂,不斷灌入的冰冷夜風,讓瀰漫於大廳中的灰塵很快平息。自上而下的冰冷,令佛笑陡然抬頭,屋頂的大洞,讓他張開的大嘴,有些僵硬,如同凝固成了「O」形。

    整個大廳如同經歷了一場風暴,佛笑抬手抹了把耳中流出的血液,指間的粘稠,讓他喃喃道,「不是做夢,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除了九名身懷武功的大爺,廳中十多個女人全部倒在地面,七竅中的血液,令原本一個個美麗的生命,形如厲鬼。

    「啊……」思維最是遲鈍的十八爺,朱小,這才尖叫著從冰冷的屍體上跳起,「佛兄,鬼,一定是鬼。報應,一定是報應。」

    朱小的膽怯,反到提升了佛笑的勇氣,他身形一動,抬腳將朱小踹了個跟頭,「鬼?王八蛋,還他媽十八爺,我呸!老子御女三千,有鬼早被報應了,媽的……」

    佛笑連打帶罵,總算略略平緩了心中的驚駭。大廳中其餘八位爺,隨著佛笑的叫罵,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畢竟能在黑子溝稱爺的,多少得有些過人之處。

    一個深坑,是怎麼出現在大廳內的?血液和肉末,如同深坑的一圈鑲嵌,佛笑記得,那個被自己踹出的王八蛋,正是倒在那個位置。

    見眾人冷靜下來,佛笑指了指深坑,眾人在會意下,緩緩向深坑圍去。此時,眾人眼中都透著幾分期待,這麼大的動靜、這麼大個坑,應該是個寶貝,難道是傳說中的隕石玄鐵?

    「一定是玄鐵……」黑子溝九爺,眼中閃爍著貪婪,他的話似乎又為眾人心中的猜測,憑添了不少砝碼,幾人的身形更是在瞬間暴起,寶物從來都是手快有,手慢無。

    同樣赤裸的男人,深坑下竟是個赤裸的男人?佛笑幾人有了種想哭的感覺,從天上掉下了個男人?玄鐵呢?

    將最後十三米的墜落力量,封閉於數以億計的肌肉纖維中一次釋放,即便敖厲的肌肉在極端殘酷下,磨礪的異常強悍,但如此猛烈的撞擊和震動,依舊令敖厲的本體瞬間痙攣,一縷縷肌肉纖維也在震盪中麻木。

    還需要一點時間,敖厲無奈的抬首,看著上方幾張哭喪的臉,笑了笑,「讓你們失望了。」

    「你他媽是誰?」佛笑怒吼聲,陡然一止,「你,你跳下來的?」

    麻木,終於慢慢消退。

    敖厲懶得去敷衍死人,憑空出現在手中的斗笠,緩緩將敖厲的面目掩飾。深沉而凝聚的血腥,令深坑邊緣的九位爺心中一顫。

    「卡」敖厲腳下石塊,陡然凹陷,人似乎憑空消失於深坑中。

    佛笑心中一緊,狂吼一聲,「小心……」

    「卡嚓……卡嚓……卡嚓……」連續三聲脆響,黑子溝三位爺,幾乎在同時捂著扭曲的脖子,撒手人寰。
卷三 梟霸 第58章 殺不夠

黑子溝頂,隱隱約約的殺聲,總算將所有人的魂魄找回。熊五瞪著一雙牛眼,喃喃道,「魁首,魁首,跳下去了?」

    在眾人中,單論輕功,陰老二無疑位於眾人之上,但即便是陰老二,也不敢保證,在毫無借力的情況下,在數十丈高的溝頂,跳下去能保住性命。

    與陰老二最熟的皓穹,低聲提醒道,「頭領,我們也該下去了。」

    ……

    殺人,總該有理由,總該有交代。

    敖厲暴起殺人,在深坑邊,迷迷糊糊、心緒未定的九位大爺,在瞬間,就倒下了三個。他們噴出的鮮血,終於徹底將那暗紅斗笠的血腥引爆,如同腥風肆虐,殺人者敖厲,在力量的反震下,砸向了,身形猛退的黑子溝三爺。

    三具屍體,扭曲的脖頸、死魚般的眼睛,令五位大爺身形猛退,面對危險,除了真正的強者,人類的第一反應即是躲避、後退。

    佛笑,無愧為黑子溝,地位僅次於王麻子的二爺。他沒有退,他清楚的知道,能瞬間擊斃三位大爺的敵人,退就是找死。

    眼看貼著地皮、旋轉向前的敖厲,成爪的右手,即將落於一截白晰脖頸之時。一道繚繞著膩人香氣的粉色勁力,陡然自佛笑手掌,切向了三米外的敖厲。與此同時,看上去急退的三爺,眼神厲芒一閃,猛然回身,蘊含著磅礡真力的雙掌,狠狠印向敖厲前胸。

    前、後勁力夾擊,敖厲四周無一不是死角。而且,粉紅勁力令敖厲腦中微微一沉,小腹突然衝起了,一股燥熱。

    「小子,你很強,但你還太嫩……」在佛笑得意的一瞬,慾望與敖厲在殘忍中衍生的意志力初一交鋒,便被那種極端的意志摧毀。粉色勁力帶來的衝擊,令敖厲的速度再次提升。如此短距離下,速度的翻倍,令黑子溝三爺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敖厲如同挺著胸,狠狠撞向了他的雙掌。

    「卡嚓」三爺的先天真力,果然強悍,他的手臂被自己的力量,折成了三段。刺出手臂的慘白斷骨,令佛笑心中一顫,好可怕的借力。敖厲如同被手臂斷裂的三爺擊飛,只是那飛出的身形,卻是砸向,另一名滿臉驚駭的大爺。

    平日裡,佛笑與三爺的交情最深,眼神迷茫的三爺,扶著佛笑的手臂站起,他怎麼傷的我?

    「老三,清醒點,是你自己傷了自己。」

    怎麼可能?三爺無法理解,自己怎麼可能傷到自己。

    利箭,如此狹窄的空間,有人竟敢放箭?不知何時,大廳四周圍滿了一個個手持強弓的土匪。

    敖厲藉著利箭,再次改變了方向,放棄了對那名大爺的殺。機會不再、破綻消失,殺不再具有理由。

    「碰……碰……」弓弦聲,響的並不密集,但卻限制了敖厲的移動,佛笑冷冷一笑,「殺的真是精彩,沒有真力?我看你怎麼抵禦箭矢。」

    「給我殺了他。」

    四周土匪一愣,不再理會,還沒脫離攻擊範圍的那名大爺,無數箭矢射向了敖厲。面對如雨的箭矢,敖厲的眼神越發平靜,利箭劃過空間的一條條軌跡,在敖厲眼中無比清晰。

    密集的箭雨中,敖厲借助箭矢上的力量,每一次躲閃、每一步的踏出,在佛笑眼中都妙到了巔峰。「他,倒是是誰?為什麼殺?」佛笑凝視著敖厲,突然喝道,「不好,停。」

    然而晚了,一列被敖厲改變了方向的利箭,一個連著一個,轉向了一名以真力護體的大爺。三十二支夾雜著內力的勁箭,終於將上品武者的護體真力洞穿,第三十三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臟。這位大爺至死也無法相信,有人能將三十餘支箭,射到一個點上。

    第四個?黑子溝的大爺,怎麼能死的如此輕易?佛笑向越來越多,湧入廳中的土匪吼道,「王八蛋,都他媽愣什麼。去,去殺了那個帶斗笠的……」

    「給我……」佛笑一臉憤怒的搶過,身邊一個土匪手中的強弓,架在弓上的利箭,隨著弓弦的張開,緩緩繚繞上了一圈圈粉紅勁力。

    隨著在大廳中敖厲的移動,佛笑緩緩轉動著身子。在眾多土匪的夾擊下,敖厲的身形突然一窒,佛笑眼中的精芒也在同時暴起,「碰……」隨著弓弦的勁響,繚繞著粉色的利箭,如同一道閃電般射向敖厲,弓弦聲還未落下,利箭已接近了敖厲的心臟。

    弓合,佛笑還沒等得意,臉上的表情已然僵住,怎麼可能?斗笠下,那雙平靜的眼神,佛笑永遠也無法忘記。

    面對,即將穿透心臟的利箭,敖厲屈指一彈,利箭陡然上斜,深深扎入了一段橫樑之內。而敖厲卻借助著一彈之力,身形「呼」的一聲下仰捲出,六柄利刃也同時砍空。

    「媽的……」佛笑一見敖厲捲向自己,下意識提起身邊的土匪擋在身前,席捲而來的敖厲,沒有任何猶豫,右拳砸在了土匪的背部。隨著「卡嚓」的骨裂聲和一朵大大的血花,敖厲的右拳,竟然穿過了土匪的背部,狠狠擊在了佛笑前胸。哪怕佛笑在同時後躍,胸口也是一陣窒息,滿口泛起了濃濃的血腥味。

    「等等!」乘著敖厲的這個停頓,佛笑厲吼道,「閣下,到底和黑子溝有何種仇恨?劃下道來、交代一聲,再殺不遲。」

    斗笠,掩飾著敖厲的面孔,他抬手將斗笠邊緣的血珠拭去,「還不夠……」

    猛然一步後踏,暗暗接近的一名土匪,胸部被敖厲的右肘,砸的深深凹陷了下去,肋骨直接刺穿後背。

    再次的借力,成了再次殺戮的開始。沒有任何規律,敖厲身形突然平移四米,手臂早被折斷的三爺,在驚恐中,眼睜睜看著敖厲的手掌,破碎了自己的護體真力,穿入了自己的胸膛,帶起了一大片血花。

    心臟破碎,死亡。

    已死的三爺,倒也反應了土匪的亡命與強悍,聚集全身真力的單掌,再次擊在了敖厲胸口。磅礡的先天真力,在完全透入敖厲全身後,無數條肌肉纖維陡然收縮,沿著一條暢通的引導,三爺那磅礡的先天真力,重新透過敖厲胸口,返回了他的手臂。

    「卡嚓……」血霧爆起,三爺屍體的單臂連同半個身子,被自己的先天真力炸的粉碎。在屍體倒地時,後仰的敖厲,同時砸碎了一個白皙的脖子,又一名大爺的熱血,淋在了血色的斗笠上。

    六個大爺,六具屍體。四周百餘土匪,如同被人定身了一般,全然愣住。數個呼吸後,所有人的腳步在緩緩後移,再無一人敢衝殺上去。
卷三 梟霸 第59章 二狗子

廳內的人,在緩緩的後退,連佛笑也不例外,而廳外的人,卻想衝進來。大廳在一種詭異的平衡中,靜了下來。每一個土匪眼中,只有那一粒粒從斗笠邊緣滴落的血珠,耳中,似乎也只能聽到血珠落地,破碎的聲音。

    廳外,不明所以的土匪,在層層人牆的阻攔下,不斷的叫罵,只是他們的叫罵,在大廳中沒有人能聽到,或者想聽到。

    突然,廳外的擁擠不再,慘叫、漫罵、驚駭、咆哮……各種聲音,山寨中傳入黑風廳,敖厲知道,陰老二他們來了。

    圍在敖厲四周的土匪,後退的腳步,因各種聲音微微一頓。

    驚恐的他們,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佛笑心中也是一緊,這個恐怖的男人,不是一個人來,就在佛笑分神的一瞬。敖厲腳下地面,陡然一凹,身形再起騰起,他的目標赫然是站在十數土匪中的佛笑。

    十數柄利刃,同時斬向空中。敖厲的身形猛然一收,佛笑的掌勁陡然擊空,一伸間,肌肉中爆散而出的力量,將所有利刃破碎。佛笑心中一顫,還沒來得及有更多的心緒,敖厲腳下踏破了一顆頭顱後,身體詭異折下,化拳為爪的右手,抓向了佛笑的天靈。

    佛笑心中雖驚,但反應卻也不慢,護體真力充斥全身的狀況下,他的身形猛然後仰,完全避開了敖厲的攻擊。完全靠左腿支撐的佛笑,右腿如同鋼鞭般甩出。然而,抓空的敖厲,身體繼續折下,根本無視佛笑甩起的右腿。

    折於極限,敖厲成爪的右手,四周突然一併,猛然下切。護體真力如同薄紙般破碎,隨著一聲悶響,佛笑無法瞑目的仰摔於地面,斷裂的脖頸中,「咕咕」的冒著血泡,他那甩起的右腿還差一線,才能接觸到敖厲。

    極端殺戮,一線的破綻,也是死。

    「死了?!」剩下的三名大爺,一見佛笑倒地,本就膽顫的他們,突然分散逃竄,而最先起步的赫然是那個號稱十八爺的朱小。

    看也不看已成屍體的佛笑,敖厲手掌在地面一撐,身形「呼」的一聲仰起,頭部那濕漉漉、粘膩膩的斗笠,猛然甩出,一股腥風,斗笠將一個大爺的右腿撞碎後,再次回到了敖厲手中,「誰跑,誰死!」

    膽已喪、士氣已破,沒有土匪敢蔑視敖厲的話,包括僅存的三名大爺,兩個驚顫顫的站立著不動,幾乎連姿勢都維持在敖厲的喝聲前。另外一個抱著斷腿,靠在大廳的角落,暗自哆嗦,他們真的是上品武者?

    「上品武者?又如何?」敖厲心下笑了笑,翻手取出了一塊白布,將身軀上的血跡擦淨,原本的衣物,早已在下墜中被撕成了碎片。此時,「附骨」中的血紅長袍,重新將敖厲赤裸的身軀裹起,襟口上一路沿下,繡著的,赫然是朵朵斷腸花。

    在一地屍體、血液正中,敖厲的一系列動作,讓四周的土匪心驚膽顫,他們相信,眼前的男人,一定去過地獄。

    「找把椅子來!」敖厲突然開口,讓四周的土匪,猛然一個激靈。只有一個看上去賊眉鼠眼的小個子土匪,在一旁的廢墟中,摳出把還能用的椅子,媚笑著,放在敖厲身邊。

    小個子土匪的步伐、氣息,讓敖厲心下有些意外,上品武者?黑子溝大爺之外,還有上品武者?

    「你,叫什麼。」

    剛要退卻的土匪,鼠眼一瞇,點頭哈腰道,「英雄,小的叫二狗子,負責這黑風廳的警戒。」

    「英雄?」敖厲喉結猛動了幾下,無力的向二狗子道,「負責黑風廳內衛?還是個頭目,不簡單。」

    「這……」二狗子鼠眼又是一瞇,打著哈哈道,「這個,小頭目,小頭目。」

    「手下有多少人?」

    二狗子指了一圈,廳中的土匪,向敖厲道,「英雄,黑風廳本來有一百三十五名警衛,現在死了不少,可能剩下幾十個了。」

    敖厲突然湊到二狗子面前,「我是敵人,你們不該清剿?」

    平靜的眼神,令二狗子週身毛孔猛收,一縷寒意直從天靈灌入,他雙手亂搖道,「不、不……我們想活著。」

    敖厲心中一動,這個二狗子似乎比三個大爺,更有活著的價值,他向椅子上一靠,「很好,帶你的人,把這幾位大爺砍了。」

    「二狗子,你他媽敢……」腿斷的那名大爺,剛剛開口罵了一句,就被二狗子隱隱的眼色制止。

    敖厲頗有興致的看著二狗子表演,他發現,站在『十八爺』朱小身後的一個土匪,已然慢慢抽出了把藍瑩瑩的匕首。

    「英雄,我去試試。」二狗子點頭哈腰的退開,走到腿斷的那名大爺身邊,不停的打著眼色,俯身間,似乎要向這位大爺說些什麼。這位大爺剛剛凝神,想聽清楚,二狗子口中若有若無的聲音,突然他的頸部一涼,一柄尖利的匕首,已然從這位大爺的頸後刺入。

    在二狗子動作的同時,朱小的後心,也插入了一柄藍瑩瑩的匕首。匕首的毒性顯然極強,朱小連多餘的動作都未做出,就瞬間斃命。他到死也沒想到,身後的土匪會暗算自己。

    最後一個大爺倒是警惕,土匪的匕首刺空後,暴起的他,腰中的軟劍陡然彈出,瞬間割破了六名土匪的脖子。二狗子手腳也是不慢,躥到這位大爺身邊的二狗子,揚手就是一把石灰粉,隨後一腳踹在了這位大爺的襠部。

    慘叫聲剛起,即止,二狗子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入了這位大爺的心臟。強大的力量直把這位大爺撞出了五步後,才倒在地面。

    「啪……啪……啪……」坐在椅子上的敖厲,輕輕的鼓掌,「精彩!」

    「英雄,您誇獎了。」二狗子小跑到敖厲身邊,依舊點頭哈腰。

    敖厲臉色突然一冷,「如果我讓你殺金九呢。」

    二狗子一愣,所答非所問道,「英雄,在荒原誰強,我跟誰。」

    「很好,你來決定,還要殺誰。」

    二狗子媚笑著,向敖厲點了點頭,回首的瞬間,臉色同時沉了下來,低喝道,「殺了!」

    隨著十幾聲慘叫,又是十幾個土匪倒下,二狗子向敖厲恭聲道,「英雄,該殺的都殺了,剩下的全是我手下,可靠!」

    「很好,等金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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