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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無法無天 作者:吾知(全書完)

第250章 萬卷璧、承諾

靈州數十道宗圍困珞珈山已有兩天,在內,宗門高手陷入「天妖凶地」。在外,道宗弟子和寂州魔宗間的衝突越演越烈。

  以陰鬼宗為首的寂州魔宗,率領寂州群妖,以珞珈山為中心,展開了一場天大的殺戮。死在寂州的道門弟子,遠遠超過了陷入「天妖凶地」的人。

  太真九脈的弟子,傷亡最大。

  陰老二親自率「六道陰鬼」,生生將太真沉土、火雲兩峰弟子坑殺於仙人澗旁,至此,太真沉土、火雲兩脈已名存實亡。

  兩天時間,寂州,天地變色,血流成河,冤魂橫生,仙人森林已不像是人間。

  梟騎在靈州橫掃了三十七個道宗,消息傳到寂州,近千修真驚悸。在寂靈大裂谷,群魔、道宗再次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在陰老二率「六道陰鬼」抵達裂谷,七成修真沒能闖過大裂谷,返回宗門。他們被一群群妖魔,逼回了珞珈山下道宗聯合布成的防禦陣圖中。

  只一夜的功夫,大裂谷底,便成了一座天然墳場。一具具喪失魂魄的屍體,縱橫交錯。粘膩的猩紅,覆蓋了乾枯千、萬年的土地。

  衝過寂靈大裂谷,返回靈州的道宗弟子並不幸運。

  趙小六帶著他的屬下,剛從遙遠的蒼州抵達靈州指定地點,就接到了二狗子的通知。近百身心疲憊的道宗弟子,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千瘡百孔的宗門,在繡江邊,遭到了趙小六的劫殺。一群心狠手辣地土匪。比寂州的妖、魔手段更殘忍、殺戮更直接,能再次逃脫的道宗弟子,寥寥無幾。

  繡江水被染紅時,珞珈山,陰霾的「天妖凶地」中,錢多藉著陣勢。用「黑殺」刺穿了南方北斗最後一人搖光的脖子。藏於「黑殺」中的長刺,也在同時灌入搖光頂門,紫府內元嬰亡。

  非靈山一脈地南方北斗。盡數死在珞珈山,死在了錢多的暗殺下。

  「天妖凶地」內,王麻子帶著他的屬下,還在和不少道宗高手周旋。敢入凶地地修真,無一不是宗主、長老之流。如果不是南方北斗太傲,單獨闖陣,僅憑弘真的「大周天羅盤」就能保他們一路無恙。

  「大周天羅盤」。聯繫於上古神器「太真金鐘」。是天下陣圖的剋星。在幾個道宗陣圖高人的配合下,破「天妖凶地」也只是時間問題。別說主持陣圖的螻扈無奈,即便是王麻子、錢多一時也想不出阻止他們的辦法。

  隱藏在陣圖暗處的錢多,比王麻子更加焦急。敖厲給他地任務,才完成了一半,太真九峰地長老,他還沒機會殺上一個。

  焦急的錢多並不知道,他要的機會,將會很快出現。

  靈州。敖厲離開露雨峰後,並沒離開靈山,反而帶著凡真向大風崖走去。

  靈氣充裕的山峰,從不懼怕人類的飛禽、靈獸,見到敖厲、凡真兩人都遠遠躲開。

  山路上。幾隻羚羊竄入了一旁的山林。凡真看著遠方的山路,疑惑道。「你要去大風崖。」

  敖厲一笑,「正是。」

  凡真眉頭一蹙,「輕動萬卷璧,一定會惹出玉虛宮的人。」

  「萬卷璧為太真道藏根本,只有動它,玉虛宮的人才會出來。」

  凡真暗自搖頭,自己算白說了。

  有凡真地法力輔助,山路並不漫長。

  當兩人看到一方鑲嵌於大風崖,高達數十丈的玉璧時,凡真蹙眉道,「非惹出蒼玄不可?」

  敖厲看著刻滿字跡的玉璧,笑著道,「那道士的陰葵毒素剛解,他不會為一點小事離開玉虛宮。我們現在見面,太真毀定了。」

  「你的目地?」

  「找個人帶話,或者來地人就能決定太真宗主的承傳。」

  凡真眼神一凝,腦中閃過弘雨地影子,不由搖頭苦笑。

  敖厲一邊說,一邊瀏覽著玉璧上的字跡。一個時辰過去,如此重地,竟沒一個太真弟子出現。凡真也默默記憶了不少太真道藏,秘錄。

  「看來他們以為我不敢。」敖厲從玉璧上收回目光,突然道。

  凡真心中一驚,急急道,「傳說萬卷璧聯繫著仙界,能不能毀去暫且不說,旦有損壞必遭天譴。你……」

  凡真的話,還未說完,敖厲已憑空抓出血旗,狠狠的刺向青色玉璧。血旗於極速中帶起的厲嘯,粉碎了方圓數十丈的草木、岩石。

  血旗出世,即有天譴,敖厲不是沒見過,何懼?

  血色旗桿,即將撞到玉璧時,從玉璧內,憑空而現了一個人影,他單臂一伸,數百層青幕攔在血旗前,而血旗並未因青幕而頓。血旗洞穿了一層層青幕,隨之,便是骨骼的爆裂聲,血旗終於被阻於人影的掌心。

  人影清晰,是一個身著樸實道袍的道士。他擋住血旗的右臂,已無力的垂下,其中的骨骼已然斷盡。

  「大威魁首駕臨靈山,無心有失遠迎了。」道士的心境已到了了然肉體的程度,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右臂。

  凡真心中一緊,「無心,弘真的師傅,沒想到他竟沒有飛昇,而是藏在神秘的玉虛宮內。」

  「無心,你還真是無心。」敖厲看著無心,冷冷的道。

  無心淡淡一笑,似對敖厲的態度並不在意,「不知魁首降臨靈山,何事?」

  「蒼玄號稱洞悉天機,不知我所為何來?」

  無心淡然的眼神裡,終於閃過了一絲怒意,「玉虛宮從不干預太真宗主承傳。」

  「還真是了悟的透徹,不干預,但能夠決定。我要一個承諾,立弘雨為下代宗主。」

  無心心中雖怒,但蒼玄早有交代,他只能忍著怒火道,「太真宗主還在,由不得玉虛宮罷免,另立宗主。」

  敖厲看著無心,突然笑道,「看來你真做不了主……」話還未完,血旗已顫。

  血色旗桿帶著十萬凶魄的厲嚎聲,讓無心眼中一凝,但他想起了蒼玄的吩咐,散卻默起的道法,「太真無主,玉虛宮可破例干預宗主承傳,立弘雨為宗。」

  敖厲一笑,手掌一鬆,血旗憑空消失。

  「既然是傳話,你的廢話太多,容易起誤會。」

  無心冷哼一聲,「太真宗主弘真還在,玉虛宮只承諾太真無主時。」

  力場陡然而現,無心突感週身遭到了強力禁錮,臉色不由大變。

  敖厲則不緊不慢的走到無心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弘真去了珞珈山?放心,他回不來了。「記住玉虛宮的承諾。」敖厲抬手一揚,血旗鬼嬰捲著他憑空消失。

  凡真突然上前一步,手法極快的於無心右臂一按,淡淡的血霧繚繞下,無心已廢的右臂被穢血消融的乾乾淨淨,「無心?玉虛宮不過如此。」凡真大笑著化為一抹血光,衝入了天際,消逝。

  無心立在空蕩蕩的玉璧前,喃喃道,「辰時三刻,隕臂。師祖,您對天機的把握更進一步了。但持有大周天羅盤,得太真金鐘護佑的弘真,怎會死?」

  凡真徹底毀去無心右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面對神秘的玉虛宮,凡真心中有懼,她必須通過激烈手段,抹去心境中的裂痕。

  敖厲和凡真離開了靈山,但靈山的護山陣圖,卻早已失去了作用,為一些對太真虎視眈眈的人,大開了方便之門。

  太真道士,在修真界斬妖除魔了數萬年,結下了因果無數。在陰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靈山。敖厲和凡真還在靈山時,就有不少隱匿的魔頭闖入靈山,但都遭留守靈山的霧隱峰弟子攔截。

  直到敖厲和凡真離開靈山,一個不起眼、修為似不太高的黑影,從靈山一條偏僻的小路,深入於九峰環繞的山谷中。

  靈渺為霧隱峰一脈修為最高的靈字輩弟子,他負責值守通向太真大殿的山道。

  晨霧中,盤坐於山石上的靈渺突然睜眼,喝道,「誰!」

  一個黑影,從山壁一角轉出,他雖身懷秘法,但卻沒法再躲了,這裡的山路太過狹窄。

  黑影在薄霧中慢慢清晰,他是一個黑衣少年,相貌中和,不是很俊,卻也談不上丑。除了手腕上幾個不響的鈴鐺,週身沒有什麼奇異的地方。

  靈渺暗暗納悶,少年的修為很低,他為什麼要闖太真,又怎能到這裡?

  「你是誰?為什麼闖入太真?」

  少年似不懼怕靈渺,他搖了搖頭,眼中卻是迷離,「我沒名字,我爺爺叫太極。我來取太真金鐘。」
第251章 詭異少年

「取太真金鐘」讓靈渺的身子一僵,眼中慢慢露出了幾分憐憫。少年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否則提到「太真金鐘」不會如此隨意,用個「取」字。

  「孩子,不管你要做什麼,回去吧。」看上去和少年同樣年輕的靈渺,暗暗搖著頭,向少年道。

  少年至始至終都是很認真的樣子,他看著靈渺,重複道,「我要金鐘。」說完,少年舉步向前走去。

  靈渺皺了皺眉,岩石上,身形一虛,攔在了少年前,「孩子,聽話。不管誰讓你來的,你都不能再向前了。如果你沒有歸宿,暫去山崖邊的客舍吧。」靈渺一邊說著,一邊指向遠處山崖邊的小樓。

  少年低著頭,沒吭聲,靈渺發現少年凝視著自己腰間的玉珮。玉珮是靈渺自己煉製的第一件法器,早已用不上了,掛在腰間只是留個紀念。

  見少年對玉珮感興趣,靈渺笑了笑,摘下玉珮遞給少年道,「相見就是有緣,你喜歡,送你了。」

  少年也沒客氣,接下玉珮,抬頭看了眼靈渺,低聲道,「謝謝。」

  「罷了。」靈渺歎了一聲,「你隨我在這吧,過上一個時辰,我送你下山,誰讓你來的都不用怕。」

  「你……」靈渺眼神突然一凝,搭在少年肩頭的手,仿若被蜂蜇了一般縮回。

  少年還是少年,但玉珮卻在他的手中融化。

  「你到底……」靈渺還沒說完,少年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吐,「上古巫術-沉淪。」

  修真者也有苦惱,有幾個能做到清靜無為?靈渺沉淪於自我的苦惱中無法自拔,充滿迷離的雙眼,並沒察覺少年已從他的身邊走過。

  通過狹窄的山道,是谷中的一片開闊。

  少年站在谷口。看著鑲嵌在山壁內的太真大殿,目光緩緩移向了空中。太真金鐘,距離大殿五丈,高高懸掛著。

  與此同時,少年手腕上地四個鈴鐺也開始微微震盪,卻依舊沒有聲音發出。

  「魂鈴兒,第五個了……爺爺。世界在哪……只有五個,我該去哪……」少年喃喃著,抬手輕彈,腕上四個鈴鐺被他一一彈出,向著「太真金鐘」而去。

  四個鈴鐺。沒有引起山谷中的修真注意,它們彷彿一縷縷幽魂,輕的幾乎不存在。太真金鐘並沒因異物接近而自主防禦,事實上,在少年還未進靈山時,它已經開始雀躍,否則那麼多魔頭。怎可能在它的守護下,登上靈山。

  一隻隻鈴鐺環繞著「太真金鐘」慢慢旋轉著,金鐘上的一行行道符在緩緩脫落,一絲絲裂紋也在慢慢恢復。

  時間並不長,四個鈴鐺突然在空中凝固,分別散發出赤、黃、綠、藍四色,色彩淡淡的彷彿凝聚在一起的輕霧。而「太真金鐘」在四個鈴鐺地環繞下,金色光芒慢慢淡卻,透出了淡淡的青光,體積也在持續縮小。

  最終。碩大的「太真金鐘」縮成了一枚青色的鈴鐺,隨著其餘四個鈴鐺,向谷口的少年飛去。

  靈山上,無人察覺「太真金鐘」地異變,甚至沒人發現「太真金鐘」消失。但遠在寂州,和「大周天羅盤」心神相連的弘真,狠狠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天妖凶地」內,弘真心神的損傷,卻沒有心中驚駭來的嚴重。他掌心之上的「大周天羅盤」已裂成了碎片,跌落在塵土中。

  「太真金鐘!」數千年來。弘真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他不顧四周道友,陡然返身而去。可「天妖凶地」進來不容易,想出去,同樣困難。

  「大周天羅盤」化為碎片。不單是弘真驚恐。跟隨弘真的幾峰長老,也是臉色大變。他們甚至懷疑,靈山已經被毀,否則「太真金鐘」怎麼會突然有變。

  弘真沒打任何招呼地折返,讓幾個長老無所適從,等待已久的錢多,終於有了機會。

  靈山、卷雲峰的長老,彷彿忘記了自己的所在。他直勾勾盯著地面的碎片,卻不知道錢多已借助陣圖便利,緩緩向他潛行著……

  在靈山的少年,取了「太真金鐘」,早已離開。距離靈山十里外的繡江邊,少年抬頭看著天空,似在發呆。

  片刻後,少年攤平手掌,朝著繡江慢慢抬起。

  平靜的江面上,隨著少年的手掌,突然泛起了九個漣漪。當漣漪散卻,九個水色字符慢慢從江中升起。九個字符,首尾相連,在少年面前構成了一個圓環,而圓環中卻垂下了一層薄薄的水幕。

  少年伸手於水幕間一抹,輕吐,「上古巫術-魂現。」

  水霧詭異地波動,彷彿一面鏡子,在鏡中出現的卻是敖厲和凡真兩人。

  同樣是在繡江邊,敖厲向凡真道,「你去趟寂州,弘真持有大周天羅盤,他們對付不了。」

  雖然凡真已不再受制於敖厲,但敖厲吩咐的很自然,凡真點了點頭,接受的也很自然,「我去寂州,你是要前往大荒?」

  「離星門開啟的時間還早,但一些準備卻要做了。否則等星門出現,千萬修真齊聚大荒,很亂,也很煩。」

  敖厲言語一頓,接著道,「而且,誰也不知道花雨劍閣到底隱藏了什麼。星門到底會在何時出現,或它在哪裡。」

  凡真想了想,道,「大荒地處貧瘠,據我所知,除了一些武宗,沒有其它宗門扎根於大荒……」

  凡真突然抬頭看向南方,一股濃郁的黑煙沖天而起,那不是什麼凶魂魔氣,而是真正的黑煙。

  「看來是大威府的人,修真界沒人會去燒房子。」凡真沒以神識探查,微笑著向敖厲道。

  敖厲看了眼遠處的黑煙,手臂一揮,血旗白骨憑空揚出,「去看看是誰,讓他過來。」

  雲照從血旗中透出,跪地,「領法旨。」

  血旗捲著雲照化為一縷白芒消逝後,凡真笑道,「魔靈和血旗的融合度越來越高了。」

  雲照去地快,回來的更快。透過仿若黑霧的血旗,還能聽到隱隱的叫罵聲。

  「咚……」一聲,血旗憑空一收,趙小六重重的跌在了敖厲面前。

  「魁首、長老……」趙小六翻身起來,向敖厲和凡真行禮,然後,轉首大罵道,「出來,雲照,你他媽敢偷襲我,出來打上幾百回合,老子弄死你……」

  凡真在一旁失笑,「弄死雲照?他在萬年前,就已步入了大乘期初期,雖經歷磨難修為大損,但現今他依托血旗,修為比萬年前更加邪惡難測。」

  趙小六愣了愣,向凡真苦笑道,「好吧,長老,我認了。那畜牲一聲不響地出來,捲起我就走……」

  趙小六看似在向凡真說,但卻是跟敖厲訴苦。他地苦還沒訴完,即被敖厲打斷道,「小六,你什麼時候到的靈州,二狗有什麼消息。」

  趙小六精神一震,「魁首,我帶人到靈州不久,剛來就收到二狗地消息,讓我劫殺從寂州逃過來的一群雜毛。殺了百餘人,跑了幾個。我帶人跟著幾個雜毛到了前面的宗門,也就順手搶了一番。」

  凡真皺了皺眉頭,指了指遠處的黑煙道,「搶也就罷了,怎還放火燒山。」

  趙小六心中一窘,不好意思的道,「這個,長老,兄弟們手癢,習慣了。

  凡真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因為敖厲沒說什麼。

  「魁首,從那宗門得到個消息,靈州二百八十有名號的道宗,已組成了防守聯盟,不太妙啊。」趙小六一邊指著冒黑煙的地方,一邊向敖厲道。

  凡真聞言也嚴肅了起來,「靈州各個道宗,雖名義上尊太真為首,但能和太真共同進退的卻不多。如果他們真組成聯盟,上萬修真,大威根本沒對抗的餘地。」

  「肖萬邪。」

  血旗再次捲出,旗面卻不是白骨,僅繚繞著十二縷青霧,鬼氣森森的。

  肖萬邪隨著血旗,憑空而現,「尊主。」

  「放出陰鷲,讓二狗來見我。」

  「是。」肖萬邪應後,將血旗揚於空中,一隻仿若由鬼魂凝聚的禿鷲,衝入了天際。

  二狗子本就向著敖厲的所在而來,只是剛剛過了寂靈大裂谷。陰鷲找到二狗子時,二狗子已距離敖厲不過百里。
第252章 隱秘的窺視

少年注視著水幕中的圖像,眼中有恨、有怨,但更多的卻是無奈與悲傷。

  通過魂鈴,少年接觸到巫,可殘缺的巫術卻無法讓他為爺爺報仇。拿「魂現」來說,完整的巫術不單能看到圖像,還能撲捉到發生在遠方的聲音,甚至能夠通過巫術,感知到遠方的環境、生靈之細微。

  少年年紀不大,至少比敖厲要小很多。他能在爺爺離去後活到現在,早已忘記了什麼是衝動。

  面對水幕,面對仇人,少年只是在江邊靜靜的站著。他似乎要將敖厲的樣子,印入心裡,記憶於靈魂深處。

  二狗子在陰鷲的引路下,很快找到了敖厲。

  腳踩一隻碩大黑鳥的二狗子,沒等妖獸降於地面,即從空中跳下。

  面色凝重的二狗子,心中雖然很急,卻沒忘了向凡真行禮。

  「二狗,小六說靈州道宗聯合了。」敖厲沒等二狗子說話,先行問道。

  二狗子看了眼趙小六,點頭道,「正是,小六的消息確實。靈州二百八十四個宗門聯合,各宗七百三十六名長老,已匯聚在靈州東部的星星草原。他們的目的是剷除侵犯靈州的魔道兇徒。」

  二狗子說的很快,沒加任何修飾。

  「魔道兇徒。」敖厲向二狗子笑了笑,「和三百年前,荒原各部土匪的聯合,驚人的相似。」

  「是。」二狗子右眼一跳,本想說的話,卻不敢說出了。

  直到敖厲將目光從二狗子的身上,移向江中地流水。二狗子才微微鬆了口氣。

  「二狗。你是怎麼打算地。」

  二狗子垂於身側的手緊了緊,硬著頭皮道,「魁首,道宗聯合勢大難抗,但他們主要憤怒於靈州幾個道宗被毀。卻不想管靈州以外的事。我想是不是先將梟騎和小六的人撤出靈州,暫避其鋒。」

  「星星草原,因星星草籽而得名。」敖厲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二狗和趙小六都不明白,連凡真也不知道星星草籽,是一味絕毒地引子。

  「二狗,如今和三百年前不同。」敖厲繼續道。

  「是。魁首。」

  「莫入愁到了哪。」

  二狗心中一跳。似知道了敖厲的打算,而凡真也是一愣,她沒想到敖厲真敢和整個靈州道宗為敵。

  「魁首,莫長老從大荒橫渡廣海,直插靈州。外堂不知莫長老的位置,但以時間推算,他也快到靈州了。」

  敖厲點了點頭,「二狗,一旦和莫入愁聯繫上……」敖厲話說了一半。眼神陡然一厲,誰在窺視,誰能瞞過凡真窺視。

  凡真、二狗子、趙小六還沒反應過來,敖厲陡然後撤一步,沿著江水下行的方向。猛然揮拳擊出。

  在二狗子、趙小六眼中。敖厲只出了一拳,但在凡真的神識中。敖厲於瞬間擊出了上百拳。而且幾乎在同一時間,拳拳疊加,強悍的力量令整個空間泛起了肉眼無法察覺的動盪,仿若漣漪般地透明紋路,於空間中擴展出了十數里。

  單純力量引起地空間震盪,粉碎了滿佈於空中的絲絲靈魂聯繫。

  繡江邊,少年只看到敖厲出拳,他面前的水幕就已破碎。

  被他發現了。少年的心臟一緊,手上卻沒慌張。看來類似的事,他碰到過。

  「上古巫術-化血」少年輕吐,於指尖揮出了幾滴熱血。

  血液浮在半空,隨著少年幾個手印變化,成為了一個個細小字符構成了圓環,沉入地面將少年圈入其中。

  「凡真,東北,有人窺視,應該在江邊。」

  凡真臉色一變,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窺視的人,到底是誰?修為要有多高?

  凡真強大的神識於瞬間溢出,不單掃過了少年所在的位置,而且延續了千里,但卻一無所獲。

  片刻後,凡真一臉凝重的向敖厲搖了搖頭。敖厲看著遠去地江水,緩緩道,「看來修真界有了種新的力量。」

  「你怎麼察覺的?」凡真沒問是什麼力量,但她已窺天機,有懷疑,但之前,敖厲面對妙慧讓她迴避,此時,凡真也不會問。

  「四周太過空寂,除了流水聲,蟲鳥走獸沉寂。」

  二狗子和趙小六對視了一眼,暗感慚愧,他們也應該察覺才是。但兩人卻沒想想,即便蟲鳥走獸沉寂,又如何能判斷有人窺視?

  凡真沒有再問,她相信敖厲。

  「二狗,你和莫入愁一有聯繫,讓他去趟星星草原。他們大毒宗有種星殺毒素很適合在星星草原施展。」

  二狗口中發乾,而凡真心中苦笑,看來跟在敖厲身邊,怕要逆天到底了。大毒宗很可能再次被修真界圍剿,不過整個大毒宗就莫入愁一人,圍剿頗為困難。

  敖厲話語頓了頓,繼續道,「通知皓穹,讓他帶梟騎進入靈州,配合長風、元雷,一一拜訪參與聯合的所有宗門。」

  二狗猶豫道,「魁首,臥佛禪寺……」

  「臥佛禪寺你不必管,大威府的人也不得進入蒼涼石窟範圍。」

  二狗子臉色一肅,沉聲道,「是。」

  「提醒長風、皓穹,梟騎由元雷為首,不得和大股修真正面廝殺。能殺就殺,殺不了即退。」

  二狗子略一沉吟,低聲道,「魁首,梟騎以元雷為首是否不妥?元雷個性太過暴躁,強雖強,但腦子從來都是一根筋。」

  敖厲凝視著二狗,「梟騎以強者為尊,少根筋?我已告訴他該怎麼殺,你覺得元雷敢違背我地命令。」

  「是,二狗多慮了。」

  敖厲根本沒把道宗聯合放在心上,吩咐完後,向二狗子詢問起珞珈山地事。針對寂州的殺戮,敖厲再次發出了一系列命令。

  「魁首,還有一事。」

  「說。」

  「太真宗主弘真,幾個時辰前,突然玩命地向天妖凶地外闖。他的法器大周天羅盤也莫名其妙的破碎。」

  敖厲和凡真都是一愣,不由看向遠方的靈山。能令「大周天羅盤」破碎,只會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太真金鐘」出了問題。

  凡真不愧具有大乘後期的修為,她的神識很快就延伸於靈山。

  一盞茶的功夫,凡真向敖厲苦笑道,「太真大殿上,太真金鐘消失了。」

  敖厲皺了皺眉頭,「難得,難得玉虛宮還沒動靜。」

  變故集中在同一天,敖厲很容易就將「太真金鐘「的消失,和那隱秘到極點的窺視聯繫在了一起。

  「魁首……」二狗子欲言又止。

  敖厲拋卻心中的謎團,看了眼身邊的凡真,向二狗子道,「弘真自由凡長老對付。」

  二狗子點了點頭,提出了最後的擔憂,「魁首,陰老二能控制六道陰鬼,但陰鬼宗的散魔卻不接受他的命令,是不是……」

  敖厲抬手,止住了二狗的話,「如果珞珈山出現散魔,也一定會出現散仙。陰鬼宗的幾個散魔是否出來,無關緊要。」

  「是。」

  敖厲在繡江邊的部署,預示著寂州、靈州兩塊土地,即將捲入無邊無際的殺戮。大威府是殺戮中致命利刃,而控制寂州妖魔的陰鬼宗,成了大威府的幫兇。與大威府聯合,陰鬼宗沒能跳出殺戮的漩渦,只是殺戮的對象有了不同。

  魔、道本就對立,相互間,斷斷續續殺了數萬年。如今,只不過範圍更廣,涉及的宗門更多罷了。

  凡真隨二狗子前往珞珈山。失去「大周天羅盤」的弘真,命運已經注定。

  十天後,敖厲帶著趙小六和十幾個趙小六屬下土匪,出現在修真界、大荒。

  如果單從環境上對比,大荒相對於廣海一側的蒼州,可算是天堂福地了。蒼州地界,巽風常年肆虐,能在其上生存的生靈很少。而大荒,此時正是春雨連綿,空氣清新的讓人心醉。

  在大荒,即便是森林中的一些凶殘妖獸,其血肉、骨骼對修真者也是毫無價值。真正的洪荒妖王,卻不是修真者敢去打擾的。再加上這片土地上金石、草木等等修真資源匱乏,千萬年來便有了大荒的名字。

  修真界十二州,很大,而修真者卻不是很多,很少有修真會踏足大荒。

  敖厲一行十幾人,有一步、沒一步的走在森林中,他們根本沒有目的,只是瞎逛,期望能碰到一個活人。

  大荒看上去並不荒涼,但人跡太少。敖厲一行已在森林中走了五天,但卻沒感到人類的半點氣息,甚至連妖獸也沒碰到過幾隻。

  「魁首,血腥,人的血腥味。」趙小六身後的一個土匪,突然興奮的叫道。

  趙小六回頭罵道,「嚷什麼?沒聞過,還是沒見過。」

  那土匪「嘿嘿」一笑,「有日子沒聞了……」血腥,在土匪的潛意識裡,意味著生存。搶劫,濺血,才能活下去。即使過了數百年,這群土匪骨子裡的習慣,還是無法改變,沉澱的太深了。
第253章 春巧、莫離宮

叫嚷的土匪,打破了細雨中樹林的寧靜。

  三百年,時間並不短,敖厲已忘了土匪的名字,他回頭看了眼,吩咐道,「你去看看。」

  「是!」別看那土匪和趙小六說話沒上沒下、油條兮兮的,此時,他的回答卻短促、有力,身隨音動,音落,他已竄入了一旁的樹林。

  大荒的面積趕不上寂州,卻比靈州大。憑敖厲幾人,即使加上不知在大荒何處的王七,想找到花雨劍閣中人,也如大海撈針。敖厲心中沒有太大的期望,所以也不介意為瑣事耽擱。事實上,以敖厲的覺,天下已無瑣事,事事關聯、因果交錯,契機無處不在。

  趙小六屬下的土匪都是一身勁衣,和三百年前並無區別。如果硬要找出點特別,就是這些土匪手腕上都帶著一個類似於金屬材質的漆黑環帶。環帶上,隱紋交錯,構成了一個個猙獰、可怕的鬼頭。

  落入樹林的雨絲並不密集,卻已打濕了一行土匪的布衣,但他們卻沒憑深厚的元力,阻隔雨水落下。連趙小六也不例外,在他們眼中,為短暫的舒適而消耗元力,是不可饒恕的奢侈。

  幾個土匪靠在潮濕的樹木上,低聲言語著,猜測著血腥味的來處。

  趙小六屬下的土匪,在紀律方面和直屬於敖厲的梟騎無法相比,而敖厲也沒刻意去要求他們。

  敖厲靜靜的站在,任憑雨絲落在身上,但鮮紅的衣袍,看上去卻乾燥如初。

  大威府,任誰都知道魁首的衣服不經穿,也都知道,敖厲隨時能拿出不少新的衣袍。但如今。卻沒人知道敖厲這身衣袍已穿了很久,這卻托福於敖厲的劍州一行。在擎天峰下,普通衣袍,經劍的「黃昏劍意」滲透,已不再普通。每一根棉線中都沉澱著縷縷劍意。沿衣襟而下地一朵朵金色斷腸花。更是精純劍意的凝結。

  片刻,離去的土匪,提著一人,從林中騰出。

  敖厲面前,土匪將手中的人扔在地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向敖厲道,「魁首。是個快死地女人。」

  土匪說完,以腳挑著「屍體」翻正,細雨透過稀疏的樹木,慢慢帶走了女人臉上的泥濘。

  敖厲一抬手,土匪一愣,收腳退回敖厲身後。

  看著似「屍體」一般的人,敖厲皺了皺眉。春巧怎麼會在這裡。心不解的敖厲,俯身以雙指搭在了春巧的脈門。

  敖厲的感知,已比在江湖時,強了近百倍,搭於春巧脈門的雙指,稍觸即離。

  趙小六看了眼氣若游絲地女子,在敖厲身旁低聲道,「魁首,你認識她?」

  「王家少主的貼身侍女,看來她們在修真界過的並不愉快。」敖厲話語一頓。指了指春巧,「小六,救活她。」

  一個侍女而已……趙小六心中嘀咕著,不太情願的蹲下,從懷中掏出顆藥丸,塞入春巧口中。

  因材料制約,季白沒煉製多少「固魄鎮命丹」,趙小六囊中也不過六顆。

  「固魄鎮命丹」不愧為百草宗聖藥,春巧已不再是死寂一般,她那被雨水沁透的身子。已因冰冷在微微顫抖。

  敖厲看了眼趙小六,「小六……」

  「知道,知道,救活她嘛。老白的藥有效的很,些許寒意算什麼……」趙小六嘴裡雖在念叨。但已伸手按向春巧。

  淡淡地紅光。仿若絲綢般撫過春巧,她渾身潮濕的衣裙於瞬間乾燥。甚至連她身下的地面,也在慢慢乾燥。

  「麻煩……」趙小六嘀咕著,掐動了個法訣。

  一截不知埋藏多久的枯骨,從地面飛起,於空中爆裂成骨粉。一層暗黑的陰霧,繚繞在一株株樹木之間,阻隔了方圓十丈的空間,雨水再無法落下。

  「小六,屍傀魔功進步了。」

  趙小六咧嘴一笑,「多謝魁首誇獎,好在有九地森羅鬼劫打底,我等兄弟才能在修真界混的風生水起……」

  敖厲搖了搖頭,「小六,你最近見過熊五。」

  趙小六的一雙招風耳,隨他亂搖的腦袋來回晃蕩,「熊五?熊五是誰……」見敖厲不說話,趙小六「嘿嘿」笑道,「魁首,我怎會見過那蠻人。」

  「我會去問二狗……」

  「魁首,您真是神人。前些日子我是見過熊五,順路,帶兄弟們過去討些酒喝。」

  「神人?」敖厲笑了笑,「你和那東西好的不學,馬屁倒是學順溜了。」

  見敖厲沒有責怪,趙小六乾笑著,也不接話,他深知言多必失地道理。

  一個土匪見春巧微微翻身,忙出聲向敖厲道,「魁首,她醒了。」

  春巧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她眼中的模糊慢慢清晰。當看到敖厲時,春巧簡直難以相信,身子竟因激動而抽搐,卻無法說出話來。

  「雨本該對你的傷勢有利,你心境不穩,至今還不覺悟。」敖厲看著春巧,平靜的聲音震散了春巧心中的憤怒、憂慮、焦急,她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情緒卻已穩定。

  「敖……厲,去……救少主。」春巧傷的太重,即便情緒穩定了,聲音也是微弱異常。

  一個侍女直呼敖厲的名字,讓趙小六等土匪眉頭大皺,但他們也無法和一個看似將死的人計較。

  「小六,給她些元乳。」

  趙小六背著敖厲,狠狠瞪了春巧一眼,他手上的元乳經三百年地消耗,已沒剩多少了。

  元乳入腹,春巧的精神再振了幾分,話也連貫了,「敖厲,快去救少主。她會死的。」

  「方小亦為什麼會死,在哪死。」

  「莫離宮,宮主將方小亦和家主一起囚禁在莫離洞,沒人能在莫離洞活過一月。」春巧說的太快,胸膛又開始劇烈的起伏。

  敖厲暗感差異。向春巧道,「別急,慢慢說。你言語不清,於事無補。莫離宮不是王家地莫離宮,怎會……」

  春巧看上去很急,敖厲還沒說完,她已打斷,「莫離宮不是王家地莫離宮。而是,王家屬於莫離宮。家主是莫離宮主的晚輩,歷年來,王家為莫離宮輸送資質上乘地弟子。」

  見春巧急著說,敖厲淡淡一笑,只是提示,「然後……」

  「周俊妻子。是莫離宮主的貼身侍女,也是宮主唯一地弟子。少主在一年前,不小心透漏了她是你的女人,雖遭家主嚴訓,也無大礙。但偏偏讓周俊妻子聽得,那女人恨你到了極點,她一直在宮主身邊讒言。一月前,她終於找到機會陷害了我王家,致使家主、少主被囚,王家的一些姐妹也遭屠殺。只有我一人逃出……」

  「陷害。」敖厲笑了笑,「一個修行數千年的宗主,能受剛進修真界不久的女人挑撥,陷害王家?如此心境,他憑什麼當宗主?」

  春巧明顯一愣,敖厲已接著道,「王家進入莫離宮後,有什麼變化。」

  春巧似被敖厲的平靜感染,她回憶著,「好像沒什麼變化。宮主給我們王家在莫離宮畫了區域,我們在其中修行……」春巧說著、說著心中突然一動,「王家一些資質上乘的姐妹,被宗主招去,我很久沒見過她們了。難道……」

  一旁的趙小六。突然插嘴道,「魁首。那個什麼莫離宮主,明顯是在卸磨殺驢。王家已脫離江湖,沒用了,他們收羅了資質上乘地人,其餘人……」趙小六在脖子上一抹,嘴中發出了「卡嚓「聲。

  「怎麼可能……」春巧嘴上雖不相信,但眼神卻已認同了趙小六的話。

  敖厲看了眼趙小六,笑罵道,「小六,你以為修真界和荒原一般,為省些糧食,殺掉無用的人。」

  趙小六也不知是和熊五待久了,還是在修真界變了個性,他也不反駁,「是,是,那魁首以為……」

  「殺人總有目的,但一宮之主,斷然不會因別人挑撥,去殺有功之臣。修真界和江湖不同,除非周俊妻子和那宮主的境界相近,否則她怎能陷害他人。」

  春巧見敖厲不緊不慢的分析,不由焦急起來,「敖厲,魁首,少主和家主已被囚禁在莫離洞十天了,如果不在月末救她們出來……」

  沒等敖厲說話,趙小六雙眼一翻,向春巧道,「我說,你沒聽清楚?你們家主、少主出事,不是因為周俊老婆的恨,所以和我魁首沒關係。生死有命,你節哀吧。」

  春巧沒理趙小六,只是看著敖厲。

  直到趙小六說完,敖厲才向春巧道,「我不能離開大荒,如果莫離宮……」

  春巧總算鬆了口氣,忙道,「莫離宮就在大荒,這裡是綠野林地,如果御劍,到莫離宮不過幾個時辰。」

  趙小六見敖厲和春巧都忽視了自己地話,看著幾個土匪眼中的不屑,他不由乾笑了幾聲,用手不斷威脅著幾個憋著笑的土匪。

  「既然不遠,你先養養傷,然後去莫離宮。」敖厲說完,向趙小六道,「小六,你照顧她,五個時辰,讓他傷勢復原。」

  「五個時辰,這,,魁首……」

  「聽說你在季白手裡得了不少好東西。」

  「好吧,五個時辰,就五個時辰。」趙小六苦澀的應道。敖厲靠在身邊的樹木,不再理趙小六的嘀咕,心中默默推算著寂州、靈州的殺戮程度,進而預計著大威府揚名整個修真界的時間。

  等大威府魁首,敖厲的名字響徹修真界,母親該會讓人出來和我接觸吧。敖厲心中默默思索著……
第254章 寂、靈漩渦

靈、寂二州,魔道之間的殺戮影響,比敖厲預想的要大。陰老二執掌陰鬼宗,在陰鬼老祖的默許下,登上宗主之位後,大威府外堂就成為了大威府一切行動的核心。

  莫入愁身為大毒宗主,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人物,再加上他對敖厲吩咐的無可奈何,一場駭人聽聞的大毒殺發生於星星草原。

  那天夜裡,無數芝麻大小,顏色淡紫的星星草籽,在大毒宗秘法的催動下,紛紛化為粉塵,融入了空氣。

  粉塵,無色、無味,卻是專殺魂魄的劇毒。

  匯聚在星星草原的各宗修真,於無聲無息中倒下。他們的魂魄,已被劇毒腐蝕一空,剩下的只是一具蘊含磅礡元力的軀殼。

  一夜間,星星草原的靈氣濃郁了數倍,靈州上千修真,成為了整個草原的肥料。

  星星草原邊的鹿山,莫入愁站在山巔,以驚人的神識修為,配合大毒宗法器,將聲音傳出了數千里地面。

  莫入愁以大毒宗主的身份,公開聲明:莫入愁執掌大毒宗,為大威府第二長老,不論任何宗門,只要針對大威府,將會遭到無情毒殺。星星草原的殺戮,是大威府對整個靈州道宗的警告。

  莫入愁看似囂張無比的聲明,終於將大毒宗和大威府緊緊綁在了一起,也將他的命運和敖厲綁在了一起。如果莫入愁有選擇,他斷然不會陷自己於險地,但他沒有選擇。

  能從星星草原逃出的修真,有限的很。多數逃出的修真,卻將厄運帶回了宗門。當陽光灑遍靈州大地,幾個道宗已成死寂。陽光慢慢洗滌了靈州地面的毒素,直到午時,靈州大地上的毒素才徹底淡化、消逝。

  大毒宗,「星殺毒素」列於「飄渺煙塵」之後。就是因為這種毒素無法在陽光下存在。幾千年前,一些瞭解大毒宗的修真,將「星殺毒素」稱為「陰曹門戶」,以形容這種毒素在夜間的可怕。

  莫入愁逆天邪惡的行為,令整個靈州地道宗震驚、憤怒,他們似乎忘記了本來的目的,無數道門弟子,開始在靈州範圍內圍剿莫入愁。連星星草原邊的鹿山,也毀於一個道宗長老的強大法器下。

  然而,有二狗圈養的數十妖獸提供消息。數千道宗修真,別說找到莫入愁一人,他們就是面對目標龐大的百餘梟騎,也無法形成合圍。

  從大毒殺開始,到了次日,梟騎一日奔襲數千里,涉及百餘起殺戮。僅一天一夜,大威府的聲勢,已被死了的人帶入陰間,被活著的人記在了心裡。

  靈山,太真道宗毫無動靜。

  弘真被困在珞珈山,留在靈山地長老根本無法做主。靈州道宗群龍無首、各自為戰,為大威府的殺戮提供了不少方便。

  蒼涼石窟。所有佛宗完全閉門謝客。靈州大地上,見不到一個佛宗弟子。

  靈山和蒼涼石窟的態度,已讓不少道宗警覺,有不少道宗先後派人和大威府接觸,或示好、或臣服,總之就是期望要跳出無謂、莫名其妙的殺戮。

  一個奇怪的現象,因此出現在了靈州地面。

  每每有道宗想和大威府接觸時,二狗子執掌的外堂,必然會有人和他們接觸。談條件,談價錢……凡是和大威府溝通、談妥的道宗,全在宗門前,插上了血色旗幟,而梟騎、莫入愁也沒再打擾這些宗門。

  兩天時間。大威府地名號就傳遍的修真界。比敖厲預料的快了數倍。也有不少靈州外的宗門,打著各式各樣的旗號。趁靈州混亂,企圖佔些便宜。畢竟在十二州,靈州不單靈氣濃郁,而且資源也最是豐富。

  只是能跨越廣海,抵達靈州的修真,少的可憐,沒人知道廣海內發生了什麼。

  蠻州、骷髏山,受屍傀老祖吩咐前往靈州地長老,倒是逃回了宗門。

  屍傀老祖閉關修煉「天魔九子圖」未出,長老霍風,看著癱倒在屍傀大廳中地獨臂老頭,看著老頭嘴角的殘涎和一雙渾濁、沉迷的瞳孔。霍風簡直難以相信,眼前是屍傀魔宗第一長老,九陰屍王吳桐。

  「怎麼回事。」霍風透過大廳內的重重屍雲,向不遠的屍傀弟子問道。

  那瘦小的弟子,猛然撲倒在地面,「長老饒命,長老饒命,今日弟子當值,在山下發現吳長老時,他已神智不清,不斷重複著一句話。等弟子將長老帶回,他便如此樣子了。」

  「起來。」霍風臉色微緩,「吳長老一直重複著什麼話。」

  「多謝長老,不罪。」屍傀弟子從地上爬起,眼中露出了幾分不自然,他喃喃道,「吳長老在山下時,重複的,重複的是好美的眼睛,好美。

  「放肆!」

  屍傀弟子話還沒說完,「撲通」一聲再次跪下,他哭喪著臉道,「霍長老,弟子不敢胡言,吳長老確實只說了幾句同樣地話。」

  霍風臉色一沉,抬起手掌剛要向那屍傀弟子按去,突然,霍風似想起了什麼,手掌僵於半空,「秋水媚境,情眸!」

  思緒從霍風腦中一閃而逝,他的手掌再動,遙遙按向屍傀弟子的頂門。

  「長老……饒……」可憐的屍傀弟子,還沒說完,臉上陡然泛起了一層屍氣。暗綠色的屍氣飛速凝固,如結痂一般,隨之,破裂成一片片似骨制地碎片飛向了霍風,透入霍風體內,融進了「陰屍骨片」。

  屍氣彷彿帶走了屍傀弟子地全部精血、魂魄,屍傀大廳的地板上,只剩下一具乾裂地骷髏,頗為駭人。

  殺人,在魔宗最是尋常不過。底層弟子根本就沒有活的權利,只有活的機會。

  「秋水媚境……三妙宗,小秋……」霍風站在大廳中,看著神智不清的吳桐,心中喃喃著。「萬世血妖、大毒宗主。小秋,你該是大威府第三長老了吧……」

  屍傀大廳內,屍雲重重。

  霍風在其中若隱若現,他沉思了片刻,似突然有了什麼決定。霍風旋身化為了一團陰霧,從骷髏山滾滾而下,衝入了山下的一個小小魔宗內。

  「霍長老是在找我。」小小魔宗的後院,一個形似僕人地漢子,坐在一段枯木上,笑盈盈的看著霍風。

  霍風沒想到數月不見。魈這只妖物竟收斂了週身煞氣,混進了骷髏山下的魔宗。如果不是有著獨特法門,霍風一定不會想到魈會在這裡。

  「你去告訴二狗,我同意了。」

  魈眨了眨眼睛,一抹碧綠從瞳孔掠過,但它並沒出聲。

  該死的畜牲,果然成了精!霍風心中暗罵接著道。「屍傀老祖正在閉關修煉天魔九子圖,如果二狗對圖有興趣,那麼三天後的子時,將是動手的機會。」

  魈至此方才笑道,「歡迎霍長老加入大威府,三日後,還請霍長老配合大威府來人。」魈說完。雙手將地面一刨。泥土被他掀起了數丈高,當泥土、灰塵落盡,魈已消失在地面碩大的窟窿中。

  霍風盯著窟窿,苦澀的笑了笑,大威府,你真是無孔不入……慢慢的,霍風又暗暗咬牙,眼中儘是凶厲和憤怒,二狗。你要敢動蘭兒一個指頭,我一定會將你煉成陰屍,永世不得輪迴。

  梟霸、敖厲,因大威府很快傳遍了修真界,但要說讓人咬牙切齒、遭無數修真痛恨。卻是「二狗」這個符號。

  頂著「二狗」的大威外堂。做了不少人神共憤地事,綁架、勒索、嫁禍、威脅……各種陰損、歹毒手段。不光瓦解了一些宗門針對大威的行動,也策反了不少宗門的關鍵人物。

  沒人知道,大威外堂在什麼時候滲透於整個修真界,但不少大威府的人都已察覺,原本身為野狼首領的重邪,竟和二狗走的很近,而且不少「野狼」土匪,頂著的都是大威府外堂地名號。

  修真界因大威府而沸騰,但沒有宗門願意相信大威府是其中沸點。他們只是承認了大威府於修真界的地位,一個不太容易撼動的魔宗地位。同時,不少宗門宗主也在疑惑,太真道宗、臥佛禪寺怎能容忍一個莫名的大威府欺到頭頂?寂州的陰鬼宗怎會和一個默默無名的宗門聯合?

  漩渦中心,位於寂、靈二州。修真界雖已沸騰,但卻是人心的浮動,真正對宗門地影響,卻似漣漪掠過一般。

  貧瘠地大荒,處於半隱居的武宗,消息並不閉塞,反而非常靈通。

  有人疑惑、有人震驚、也有人沉默著……

  修真界因敖厲在異動,而敖厲自己卻不清楚,他此時,默默想著的卻是莫離宮。

  莫離、莫離、莫離宮。

  不管是因為什麼,數千年中,入得莫離宮的人不少,卻沒有幾個人離開。時間久了,莫離宮也在修真界佔了一個位置,成為了頗為神秘的宗門。至於莫離宮的位置,修真界也有不少傳言、猜測,但沒人想到,莫離宮會隱藏在資源貧瘠的大荒。

  為了讓春巧快速康復,趙小六幾乎掏光了家底。看著在細雨中模模糊糊,仿若融入雨水的春巧,趙小六口中無比乾澀,牙根直癢癢。

  敖厲踩著血色旗桿,遙遙跟著帶路的春巧,而趙小六驅風於敖厲身邊,他一邊磨著牙,一邊向敖厲道,「魁首,王家地人太……」趙小六「太」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他哼了一聲,「那女人浪費了我不少靈藥,連個謝字都欠奉。」

  敖厲正對春巧修行上的進步暗感驚訝,他只對趙小六的牢騷,回應了短短一句,「她的謝字倒也值錢,抵得上季白地靈藥。」

  「屁!也不值。」這話,趙小六當然不敢沖敖厲說,他在心裡暗罵,嘴上地牢騷卻也少了。

  小雨下了一夜,至今未停。

  春巧恨不得立刻出現在莫離宮,她藉著雨勢,將水之詭異演繹的淋漓盡致。細雨覆蓋著綠色樹林,春巧地移動看似模模糊糊、飄飄悠悠,卻已接近了瞬移。

  「媽的!」趙小六眼中的春巧,再次消失,他忍無可忍的開口罵道,「魁首,她是帶我們去救人,還是想甩了我們?」

  敖厲在血旗的護衛下,頗為悠閒,風雨似乎與他無關。

  「小六,她步入了天道門檻,若不是王家突生異變,讓她心神大亂,在雨中,她也不會被人追殺的如此狼狽。」

  「魁首,如果我要殺她?」趙小六不是真要殺春巧,他是針對春巧的修行而問。

  雨中、樹林遠方,淡淡的人影再次幻現。

  敖厲不慮血旗白骨會丟失目標,人影顯形一瞬,似又融入了雨幕。

  敖厲向趙小六微微搖頭,「她心裡為王家不平,經此一劫,心境趨於邪門,卻也合了天道一端。她對水的理解愈發詭異了,方小亦和她眼中的水,完全不同。水在她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

  敖厲自己也得不到答案,想了片刻不得要領,才回應趙小六,「只有在沙漠裡,她無力感知水的存在,你才可能殺她。」抬頭看著一絲絲消失於血旗中的雨絲,敖厲繼續道,「在雨中,她也許能殺了你。」

  趙小六心裡一緊,與幾百年前一樣,他從未懷疑過敖厲的話。

  血旗早已屬於敖厲生命的一部分,雲照的感知,即是敖厲的察覺。趙小六還沒來得及說話,敖厲突然笑道,「還真快被她甩了,看來她對我們的速度很不滿。」

  趙小六眼睛一瞪,還沒罵出聲。敖厲腳下的血色旗桿,突然揚起了黑若雲煙,似繡著森森白骨的旗幟,捲著敖厲和趙小六「呼」的一聲,消失於森林盡頭。
第255章 瀑布、攔截

春巧纖細的身子,剛剛從雨幕中透出,血旗白骨已憑空從她身邊捲出,敖厲和趙小六穩穩的站在她身邊的岩石上。

  潮濕的岩石上,貼著一層滑膩的苔蘚,綠幽幽的……

  趙小六看著眼前一切,眼睛發直、發呆,身子也僵硬了起來。充斥於天地間的轟鳴,也無法撼動趙小六已然恍惚的心神。

  敖厲俯身,抹了抹岩石上的苔蘚,抬頭看著數十丈外,飛流而下的瀑布,看著磅礡的水簾懸垂,也不由輕吐,「很神奇。」

  春巧早已習慣於瀑布的存在,但她經歷過,知道趙小六、甚至敖厲的感受,所以她心裡雖急,也不得不略作解釋,「魁首,這綠野林地看似平常,卻是一座天然陣圖。如此陣圖,於天地間不著痕跡,但卻能吸收過大的音波、過大的水霧……也因此,瀑布存在於綠野林地就彷彿隱形了一般。」

  敖厲的目光從瀑布間,移向四周翠綠的林木,片刻後,他才歎道,「如此自然神奇,誰還敢妄言精通天下陣圖。」

  春巧對敖厲有著一定瞭解,她深怕敖厲就此沉寂於天然陣圖的神奇中,忙提示道,「魁首,少主她……敖厲……」春巧叫了兩聲,頹然閉嘴,敖厲的目光已然飄渺,心神已融入了四周的環境。

  春巧的叫聲沒驚醒敖厲,卻對趙小六有了效果。

  呆呆站在敖厲一旁的趙小六,猛然甩了甩頭,發間的水珠四溢,濺了不少於春巧的臉上,而飛向敖厲的水珠。則在空中被蒸發殆盡。

  春巧狠狠瞪了眼趙小六,心中對敖厲身負地血旗暗感震驚,她從沒見過如此靈異的法器。

  血旗白骨,任由雨水落在敖厲身上。對瀑布濺起的水霧、水珠也無阻擋,但偏偏將來自於趙小六的水珠攔截。

  春巧敢肯定,敖厲地血旗比莫離宮主的至寶,更勝一籌。

  梟霸不愧為梟霸,春巧在焦急中,也暗暗放心。

  「該死女人!」趙小六一見春巧的白眼,低聲罵道。

  趙小六的聲音雖小。但春巧在連綿細雨中的靈覺。已非趙小六能夠理解的了。

  「猴子,你罵誰!」

  趙小六形如頑猴,卻很忌諱一個「猴」字,他冷哼一聲,「罵的就是你,如何?」

  趙小六話音剛落,一滴在他耳邊地雨絲,突然橫起,極為陰毒地刺向了他的左側太陽穴。一抹黑光,貼著趙小六身體掠過。將雨絲絞碎後。重歸趙小六手腕的金屬環帶中,環帶上的鬼頭閃亮、頗為猙獰。

  「找死!」從鼻腔中爆出的低沉聲音,震得春巧耳膜「嗡嗡」作響,但卻沒有打擾到一旁的敖厲。

  春巧臉色一變,忍著腦中的眩暈,腳下在岩石上橫移了七寸。

  一隻枯黃的屍爪,從岩石中竄出。卻抓了個空。

  瀑布前。存在不知多少年的岩石,在屍爪下。彷彿一塊豆腐,無聲無息的被穿透。

  「屍傀魔功!」春巧心中一驚,指尖卻是不慢,一滴由雨絲凝結地水珠,射向趙小六地眉心,同樣無聲無息。

  水珠穿越層層雨幕,容納了不知多少雨水,天下間的細雨似陡然中止。晶瑩的水珠體積未變,但其質量已超越了普通的小丘。

  積累引發的質變,令趙小六的護腕黑光,再無法撼動水珠的前行。

  趙小六雙目暴閃,右手仿若狂猿一般狠狠抓出,五枚形如枯骨地指甲,陡然從他指尖延伸了數寸。

  「屍皇殘爪」是敖厲得自於「太星陣圖」地魔器,也是趙小六指尖形如枯骨的指甲。

  水珠雖有一丘之重,但如何能與真正地二品魔器抗衡。趙小六以枯骨般的指甲,生生將水珠粉碎,無窮無盡的雨絲從水珠間爆出,幾里方圓內的樹木被雨絲打成了骰子。

  破碎了水珠,趙小六並沒乘勢殺向春巧,只因他和春巧間還隔著沉寂於自然陣圖中的敖厲。趙小六和春巧都在盡力克制,將凶險殺戮的幅度盡量壓制,以避免敖厲察覺。

  僅一次凶險較量,足以令春巧和趙小六知曉對方的修行底細。春巧的修行、悟性,比趙小六高了一籌,但春巧手無利器,一旦展開真正的殺戮,赤手的她不是趙小六的對手。

  趙小六冷冷看著春巧,心中也暗自鬱悶,通過一次交手,趙小六已能判斷春巧的實力。在如此環境,春巧如果要走,他根本無力攔截,而且趙小六雖佔法器之利,但要殺春巧也是有心無力。

  兩個人中間隔著敖厲,俱是冷冷的看著對方,一時,再無動作。

  細雨中,安靜了。

  在此刻,遠在寂州的太真宗主弘真,生命也將走到盡頭。

  距離珞珈山百里外,數十個道士以弘真為中心,向寂靈大裂谷撤去。各種妖魔,不斷從四周叢林中暴起偷襲。

  弘真的發須凌亂,形態頗為幾分狼狽,乾淨了上千年的道袍,已然殘破,上面的血跡、焦黃令人觸目驚心。實在難以想像,太真宗主在「天妖凶地」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如此狼狽。

  數十個道士神情間也儘是惶恐,存在於「天妖凶地」的天妖陰殺之法,已讓他們膽顫。如果不是弘真還在,他們早已四散逃逸,但在弘真面前,他們還沒法放下一張老臉和積蓄已久的聲望。

  經歷了天妖陰殺之法,還能在錢多的暗殺和螻扈、王麻子一眾土匪的聯合阻截下,活著和弘真逃出「天妖凶地」的靈州道士,沒一個簡單的主。他們有靈州地一方宗主,也有宗門的重要長老。

  說來也可笑。依附於太真的不少靈州道門精英,倒是隨弘真逃出來了,但太真一脈的幾個長老,卻在錢多地重點照料和螻扈的配合下。沒一人能逃出「天妖凶地」。

  以弘真為首,在叢林中遁行的數十個道士,看似散亂,卻契合著道門的「大衍之數」,一縷縷由法力而生的氣機縱橫交錯,但凡實力不濟的妖魔鬼怪,根本無需這些道士出手。即被磅礡的法力震盪。絞殺。

  「孽畜!」弘真一聲暴喝,五指聚合,成「周天拳勢」引動天地正氣,將一隻從正面破入「大衍之數」地妖魔分屍。

  采山道宗宗主,二千年前才依附於太真,從摩州遷入靈州。

  如今,可憐地采山宗主,也不得不跟在弘真身邊,他看著空中被刺目光芒分屍的妖魔,眼中憂慮一閃而逝。身形已帖向弘真。「宗主,叢林裡的妖魔越來越多,我們是否先深入寂州腹地,再做它圖?」

  弘真惦記著「太真金鐘」,他能令言語平緩已是不易,「采山,寂州就是仙人森林。仙人森林覆蓋了整個寂州。即使退。也出不了森林,繞不開妖魔襲擾……」弘真眼中不單隱藏著焦急。也有著憂慮、疲憊,他頓了頓,繼續道,「我等道宗聯手剷除珞珈山凶魔,但為何至今不見宗門來援?」

  「這……」

  「靈州出事了。」

  采山宗主臉色一變,「怎麼可能!別說靈州地面還有臥佛禪寺坐鎮,就算佛宗坐視,千百道宗也不會讓邪魔橫行……」

  弘真的心很疲憊,實在無力多做解釋,他搖了搖手,打斷了采山的話,「我們對大威府、對敖厲到底瞭解多少?」

  采山宗主一愣,他對大威府、敖厲的瞭解全部來自於弘真,大威府就好像憑空出現在修真界,而且出現的如此強勢。

  「宗主……」一個距離弘真五米處的道士,突然止步,瞳孔凝若針孔的沉聲低喝。

  弘真心中一震,拋卻無謂的情緒,他已然察覺了環境地變化。神識透過層層林木,已能看到繚繞著無數冤魂地寂靈大裂谷,但數十個道士所在的位置,卻朦朧著一層彷彿細紗般的血霧,不凝神,幾乎難以察覺。

  跟隨弘真的一眾道士都不是庸人、更非普通修真,淡淡的血霧已讓他們體會到了一種邪惡而淳厚的壓力。如此感覺很是詭異,修為最高的弘真,甚至能以神識撲捉到若有若無地經文禪唱。

  「佛宗來人了?」弘真心念一閃,即已否定。佛法宏大,斷然不會蘊含邪惡,除了、除了「臥佛禪寺」第七代宗主,古智!

  「臥佛禪寺」找到了「萬劫佛珠」?不可能,就算他們找回「萬劫佛珠」,古智也只能重入輪迴、轉世為人,不會這麼快成就如此法力。

  是誰?弘真看著前方猶如惡魔血口地森林,將手狠狠一揮,「佈陣!大衍之數,陰陽歸元。」

  數十個道士現在是欲罷不能,心中雖然惶惶,但也只能聽從弘真的吩咐了。

  「大衍之數,陰陽歸元。」在道宗陣圖中不深奧,也不複雜,但此陣圖由道宗數十個精英布成,由二為一,由一而萬萬,幻化無窮,奇幻非常。

  陣圖引動了無窮地天地靈氣,朦朦朧朧略有清香的靈氣,繚繞在林木、土石間,將血霧排斥在外,一件件光彩奪目的法器自靈氣中升起,鎮守著陣圖核心和每一個節點。

  越是簡單的東西,越不容易出現破綻。陣圖一成,弘真的心也暫時放下。

  一個個道士看似散亂的站在林木間,他們手中托著各式各樣、流光閃爍的法器。不同色彩的流光,映照著他們凝重的臉色。

  誰都知道,生死殺戮要開始了。

  血霧飄渺,匯聚的無聲無息。弘真率先發現了血霧異常,他籠罩了數百里方圓的神識,在幾個呼吸間,跳動了數千次。

  本體!血霧即是本體!

  窒息感讓弘真的臉色蒼白,將本體如意化為血霧,修真界只有「血妖真經」能夠做到。

  「各位!小心!是萬世血妖!」一個個沉重的字,終於從弘真口中爆出,仿若一個個悶雷炸響於林中,同時也將弘真心中的窒息抹了去。

  「萬世血妖」四個字,令一眾道士臉色大變,也是這四個字,打消不少人的其它念頭,走上了拚死的路。

  血妖現世,有那次不是血流成河、壘屍如山。她是天下之敵,更是道宗斬妖除魔的必須。道宗之人,在「萬世血妖」面前退卻,也就等於毀了辛苦積累的聲望。

  血妖再強,也只是一個人。我等借陣圖之勢,怎可膽怯?不單弘真心中如是想著,已無退路的一個個道士,也如是想著……

  雙手空空的弘真,突然向緩緩匯聚的血霧,喝道,「血妖,今日你將再入輪迴。」

  一聲空空蕩蕩的歎息聲,從血霧中傳出,其中竟蘊含著難言的悲憫,「弘真,大威府絕了你的生路,但走向死路的卻是你自己。修道,卻心境朝魔,可憐……你連自己都看不清、看不懂,還敢為子嗣出頭和敖厲作對……」

  弘真心中莫名的一跳,斷喝道,「妖女,受死!」

  隨著弘真手臂的指向,整個陣圖陡然運轉,一道如手臂粗細的光柱,從弘真手臂匯聚而出,直向已有淡淡人影的血霧射去。

  「大衍之數、陰陽歸元」的陣圖變化,匯聚了天地靈氣以及數十件法器的力量,同時將弘真本體鎮守,他能夠承載整個陣圖的力量。弘真此刻,已成了陣圖力量的輸出缺口。

  淡淡的歎息,似在嘲笑眾生的無知。

  一方散發著銀白色星辰光芒的錦卷,憑空出現在森林上空,慢慢展開、無限沿著。茂密的森林都無法阻擋星光的穿透,陰霾的天空也突然晴朗,僅僅千里的晴朗天空,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尤其是那一顆顆閃爍的星辰。

  從一眾道士所佈陣圖射出的光柱,在星光的照射下慢慢淡卻,彷彿被林中的星光所吸收。

  延綿於森林數百里的血霧,猛然收入一點,滾滾血霧中,凡真慢慢的走出,站在弘真不遠的地方。

  弘真抬頭看著天空,喉結上下一動,艱難的道,「太微要旨!」
第256章 輕淡淡的殺

凡真的相貌、身材隨著自我覺曉,早已完美。「絕美」一詞已無法形容現在的凡真,她已是人們心底那可思不可言的美。

  凡真從血霧中走出,似和詭異、邪惡的血霧不沾邊,眼中沉澱著佛門獨有的悲憫,她俯視著森林中的一眾道士。

  「太微要旨……」凡真輕撫著面前一縷縷星光,心中微微一歎,如果萬年前,持有「太微要旨」,還會被圍殺、轉世嗎?

  凡真想罷,輕輕的搖了搖頭,即使萬年前執有「太微要旨」,她也沒有駕馭要旨的心境和覺悟。

  「宗主,她真是萬世血妖?」

  弘真心中一跳,環視四周,見所有道士臉上都掛著疑惑。他們難以相信面前的女子,是讓整個修真界為之膽顫的血妖。

  「妖,之所以為妖,就是善於偽裝、迷人心智。你等已修行數千年,還看不破障目假象?」弘真以「太真清音」,將話語傳遍了千里森林,但清音在於蕩盡鬼祟、污穢,而一眾道士心境本清,見到的本是真實,「太真清音」的效果有限很。

  就算弘真自己,如果不是心中執拗,也會認為凡真是佛宗之人,那眼中天然而成的悲憫,實在不是妖魔鬼怪能有的。

  凡真看著弘真,片刻,再吐,「可憐……」說罷,凡真至美的手臂,緩緩抬起,天空墜落的星光繚繞著,不斷濃郁。一件件鎮守「大衍之數」的法器騰空而起,沒入於「太微要旨」的星辰中再無蹤跡。

  只幾個呼吸,跟隨弘真的一眾道士。手中持手地法器具失。此刻,他們才感到了一股子恐懼臨體,心中的寒意幾乎將骨髓凍結。

  「大乘後期!大乘後期的法力……」一個宗門宗主,看著消失在星光中的宗門至寶。喃喃自語,神態已有些癡障。

  數十法器消失,「大衍之數」缺了法器鎮守,威力和變化少了九成。

  弘真怎也沒想到萬世血妖已踏入了大乘後期,更沒想到「太微要旨」會出現在血妖手中。心中寒顫地弘真,不由大喝,「血妖!你逆天而行。已不得飛昇。敢繼續放肆……」

  「飛昇?」凡真眼中閃過了一絲嘲笑,向弘真輕吐,「無知……」

  「殺了血妖,還天下清寧。」弘真一聲大喝,打斷了凡真的話,他咬破手指,以血液凌空畫出了一張張散發著浩瀚正氣的道符。

  以血而成的道符,卻純白潔淨,其中的正氣竟讓不少道士心感慚愧,不由暗暗懺悔。

  「雲霄正氣符。太真密錄內宗主必修法訣……」凡真一邊牽引著血霧。將一道道充滿正氣的白霧吞噬,一邊緩緩的道,「弘真,你失了大周天羅盤少了太真金鐘地護佑,以你自我地心境,還不足以理解雲霄正氣符……」

  充滿邪惡的血霧,似有著無窮引力。血霧通過一道道白色正氣。不斷侵蝕著弘真的週身元力。

  正氣在血霧間消融。純淨的白霧也慢慢化為了淡紅。欲罷不能的弘真,全身皮膚已開始褶皺、衰老。他已無法出聲,他不甘心,他恨,恨一群道士的圍觀,恨他們不出手援救,恨敖厲,恨大威,更加恨眼見仿若菩薩的血妖。

  弘真越是恨,越是不甘,「雲霄正氣符」就越是渾濁,被血霧侵蝕的越快。

  當環繞在弘真四周,一枚枚純淨潔白的道符成為血色時,弘真已然衰老的身軀猛然爆開,化為粉塵,隨之收縮、凝結成了一枚小球,墜落,在地面摔地粉碎。

  「塵歸塵、土歸土,好來、好走……」當數十個道士反應過來時,凡真已踩著血霧,輕輕吟唱著消失在了天邊。

  采山宗主看了眼地面地血塵,仰頭歎道,「妖已成佛,天下混沌矣……」

  采山宗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時感歎,引發了所有道士的共鳴。他們雖然沒說,但心中已然承認,天下混沌,人妖不分,何來正,何來邪?只要宗門能繼續承傳,天下自有清明時。

  一個個在自己宗門份量不輕,甚至是一宗之主的道士,再不聚在一起,而是分散遁去。僅一天的光景,靈州幾十個道宗門前都插上了一面血旗,脫離了還未結束的殺戮。

  同樣是一天光景,敖厲終於從自然陣圖中甦醒,沉寂了一日,卻一無所得。自然之所以為自然,即不能有半點執念與勉強,敖厲如是默歎著。

  漫天飛舞的水珠,和一段段穿梭於空中的枯骨,紛紛在敖厲指尖破碎。

  「魁首……」

  「敖厲……」

  趙小六面向敖厲垂首,春巧眼中閃過了一絲驚喜。

  敖厲地眼眸,靜地可怕,他看向趙小六,「我面前,敢如此放肆……」話音未落,趙小六已吐血飛出,重重的摔於地面。

  趙小六屬下地幾個土匪,將臉色蒼白的趙小六扶起,趙小六掙扎著向遠方的敖厲跪下,虛弱的道,「屬下知罪!」

  敖厲打傷趙小六,已讓春巧一驚,當敖厲看向她時,春巧本能的就想融入瀑布掀起的層層水霧間。

  「要救人,怎如此不知輕重……」敖厲左腳前踏一步,力場陡然自春巧身邊出現,硬生生將春巧和四周環境斬斷。力場閃爍了一瞬,敖厲的拳,也在這一瞬,重重砸在了春巧胸口隨著輕微的骨裂聲,春巧似趙小六一般,吐著血,倒飛而出,狠狠的摔在了地面。

  敖厲從岩石上,俯視著趙小六和春巧,「你們如此折騰,法力遍及百里森林,為什麼莫離宮無人出來。」

  春巧抹去嘴角的血液,忍著胸口的疼痛,低著頭,小聲道,「我錯了。」

  莫離宮建在瀑布之後的山壁內,春巧帶著敖厲和趙小六剛剛到達瀑布前,莫離宮前的護衛就已察覺。

  也正是護衛的謹慎,才沒即時和敖厲等人衝突。他急匆匆的將事情報給了宮內長老,而那長老一生都沒離開過莫離宮,行為更是謹慎非常,很快,莫離宮主就知道了春巧返回的消息。

  瀑布經過莫離宮數千年的佈置,早已不再是簡單的瀑布。通過瀑布的水簾,外在的一切都反映在莫離宮大殿的玉璧內。

  敖厲清醒,擊傷趙小六和春巧時,莫離宮大殿內的爭論還未停止。

  一個長老說完話,剛剛坐下,見玉璧內敖厲突然暴起傷人,不由再次站起向著高高在上的莫離宮主道,「宮主,您也看到了。大威府敖厲是個窮凶極惡之徒,他已在寂、靈二州攪起了血雨腥風,莫離宮不該和這樣的人為敵,而破壞了平靜數千年的修行環境。」

  莫離宮主身邊的年輕女子,赫然就是周俊的未婚妻,她笑盈盈的道,「王長老,您言重了。其它不說,單說現在人家已欺到了莫離宮門前,如果我們就此隱忍,那我莫離宮在修真界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面掩青紗的莫離宮主沉默著,任由周俊未婚妻說話,可見對她的縱容。

  那王姓長老似對周俊未婚妻頗為不屑,他冷哼一聲,「言重?我西宮剛剛收到消息,靈州八百道宗前已盡插血旗,寂州群魔,更是以陰鬼宗為首臣服於大威府。言重?莫離宮憑什麼和大威府為敵?」

  周俊未婚妻的秀眉一蹙,頗為小心的看了眼宮主,她見宮主沉默,膽氣不由一提,大聲道,「王長老,寂、靈二州離大荒有多遠?大威府能在寂、靈二州橫行,還能遠行大荒不成?」

  周俊妻子說完,指著玉璧,「您也看到了,在外的不過是春巧那丫頭和十幾個人,憑他們能撼動我莫離宮?」

  玉璧內,敖厲正看向瀑布,王長老心中一急,沉喝道,「無知小兒,你懂得什麼……」

  「王力……」一直沒開口的莫離宮主,突然出聲。

  王長老的話一頓,狠狠瞪了眼胡言亂語的女人,恭聲向莫離宮主道,「宮主,西宮幾個時辰前還收到消息,蠻州骷髏山,屍傀魔宗宗主屍傀老祖,被人暗殺於萬屍寒洞內,其剛剛得到的天魔九子圖也一起失蹤。」

  「什麼!屍傀老祖死了?怎麼可能!」莫離宮主陡然從高位上站起,驚聲道。
第257章 滅、度,七彩仙霞

莫離宮主失態站起,周俊未婚妻暗叫不好,忙開口道,「王長老,大威魁首敖厲和叛逆春巧正在瀑布外,你說些無用之事,到底何意?蠻州的骷髏山,屍傀魔宗的生死存亡和我莫離宮有何關係?」

  王長老,王力看著在宗主身邊,張牙舞爪的女人,眼珠子上下動了動,「你同樣從江湖而來,對黑帖不會一無所知吧。萬屍寒洞內,除了屍傀老祖的屍體,還有一張黑帖……」

  王力話語一頓,聲音慢慢陰森起來,「上面有個血淋淋的劍字。」

  周俊未婚妻畢竟生於江湖,長於江湖,怎會不知黑帖,她暗暗打了個冷顫,有點失控了,「黑帖!不可能!王七沒能力刺殺屍傀老祖……」

  莫離宮主囚禁方小亦,就如敖厲的猜測,並非無因。她知道敖厲得到了「滄海一角」,想以方小亦的生死,換得星門秘密。可憐的莫離宮主,根本不知道「滄海一角」的星門已毀,更沒預料到一個江湖土匪能左右修真界的勢力。

  莫離宮主也是個當機立斷的主,她打斷周俊妻子的嗦,「王力,去莫離洞,放出……」

  大殿內,幾個長老盯著玉璧,眼中突然露出了駭意。

  莫離宮主心中一跳,聲止,側首而望,她只來得及看到一抹猩紅從玉璧中一閃而逝。還沒等莫離宮主多想,一聲尖厲的呼嘯,陡然從殿外傳入。大殿內,數十把原木椅子紛紛破裂、潰倒,一件件瓷器也被厲嘯震成了粉末。甚至由青石鋪成的地面,也裂開了一條條紋路。

  「自大……狂妄……如何抵擋……女人……禍水……」王力一面抵禦著凶魄厲嘯,一面喃喃著。

  數萬凶魄的嘯聲,於大殿中突然凝合。似成了一點、一線。

  玉碎聲,在搖搖欲墜的大殿中是如此清脆。破碎地玉石掉落於地面的聲響,好聽,但卻令人魂飛魄散。

  鑲嵌在殿牆上的玉璧,破碎了。

  掛有玉璧的牆壁上,赫然插著一根手臂粗細地旗桿。

  一道道拇指般的裂紋,以旗桿為中心。不斷向四周擴著。很快。高大的牆壁已佈滿了裂痕,裂痕卻未因此而止。數萬凶魄繚繞著旗桿嘶吼著,攪得大殿宛若鬼蜮。一個個血紅拳印,彷彿一張張嗜血的嘴,嘲笑著……

  「敖厲,你和莫離宮恐有誤會。方小亦等人在莫離洞修行,並無損傷。你要求,可立刻接出……」難得莫離宮主到了此時,還能冷靜開口,話語直指矛盾核心。

  血旗。即是敖厲。

  看似敖厲還在瀑布之外。但莫離宮主的話,卻如在耳邊。

  「上道,但代價總要付點……」敖厲衝著瀑布,也不管莫離宮主是否能聽到,淡淡的笑道。

  大殿中,莫離宮主的話音剛落,轟然一聲。佈滿裂痕地莫離宮大殿。經受不起凶魄厲嘯,倒塌。

  地動山搖後。滾滾灰塵,籠罩了新鮮地廢墟。

  大殿雖倒,但血色旗桿卻沒掉落,詭異的懸空在廢墟上。

  王長老,王力執掌著西宮,他和修真界接觸的最多、最頻繁,心境也最為穩定。灰塵一起,王力寬大的衣袖也同時捲出,滾滾灰塵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捲走。

  空間剛剛清明,懸停的血旗「嗡」的一聲,直墜而下,插於廢墟之上。

  以莫離宮主為首的一眾長老、弟子,還沒來得及為大殿塌陷而震怒,一面仿若黑霧的旗幟憑空從血色旗桿上揚起。旗幟上一截截白骨,慘白的讓所有人為之心寒。

  「你是誰!」莫離宮主突然後退了一小步,盯著從旗桿中走出的人影。

  身著慘白道袍,似空虛地人影緩緩清晰。同樣慘白地瞳孔中,彷彿蘊含著天地間所有邪惡。交織著冰冷和邪惡的目光,僅僅從眾人身上掃過,幾個修為不高的莫離宮弟子,已吐血倒飛而出,當他們落地,血肉已然化盡,成為了一具具白骨骷髏。

  「白骨魔功!」王長老駭然呻吟了一聲。

  莫離宮主從沒離開過莫離宮,她所知的修真秘聞全部來自於西宮,包括星門。執掌西宮的王力,才是莫離宮對修真界瞭解最深的人。

  數名弟子化為白骨,死在廢墟邊,震懾著所有人的心神。

  因輕紗覆面,看不到莫離宮主地神情,但從她緊握地纖手,已能看出她的自我克制已到了極限,「王力……」

  王力駭然、警惕地眼神,沒有看向莫離宮主,「回宮主,修真界傳聞,萬年前,道門之首太真出了個叛逆,叫雲照。天下只有他懂得「白骨真經」,通曉白骨魔功。」

  萬年前?!莫離宮主的瞳孔,縮成了針孔大小,她深深盯著十丈外的人,沉聲道,「你,是雲照?不管你是不是雲照,叫敖厲來,莫離宮和大威的事,自有我們解決。」

  莫離宮主死也不會想到雲照和敖厲的關係,但一直蹙眉的王力,盯著雲照、盯著血旗,身子突然晃蕩了幾下,「血旗……難怪……三面血旗威臨修真界……血旗、雲照,血旗就是雲照!」

  隨著王力聲音的提高,莫離宮主駭然變色,「什麼!」

  雲照除了乍現時的殺戮,一直靜靜的站著,廢墟邊的人雖多,還入不了他的法眼。雲照再等,再等敖厲的法旨。

  「敖厲,方小亦並無大礙,但你毀我大殿,是欺莫離宮無人……」在雲照壓力下,莫離宮主一直控制的情緒,彷彿突然決

  一片片七彩雲霞,也在此時,突然從莫離宮主的彩色紗裙中溢出。股股飄逸散開的仙靈之氣衝出了瀑布,瞬間點化了方圓千里內,數百妖獸。分散在綠葉林地中的數百妖獸,擺脫了個「獸」字,終於成妖,它們紛紛跪下,朝著瀑布方向朝拜著。

  雲霞起,雲照神色一變,抬手掐了個道訣。一層看似薄薄的,仿若白骨的光暈,將四溢的雲霞光芒阻擋。

  「七彩仙霞!」雲照是什麼人,萬年前的老邪物。他對天下的認知,早已超越了常人的理解。「七彩仙霞」雖然在修真界鮮為人知,但雲照卻識得。

  傳說「七彩仙霞」出自仙界,蘊含仙界獨有的七彩華光,有著類似於佛門的淨化、超度之力。七彩華光,滅、度七世罪孽,所以「七彩仙霞」也就具備了滅、度兩極之力。

  百獸成妖,正是「七彩仙霞」升起時的普度,它洗滌了百獸七世罪孽,自然瞬間成妖。

  雲照不敢直面七彩華光,怕的不是度,而是滅。因罪而滅,滅就是無,即使佛祖降臨,也無力將化為虛無的生靈轉世。

  雲照知道,敖厲即知道。

  瀑布前,敖厲以血旗護著春巧、趙小六和十幾個土匪,自己卻絲毫不避華光照射。他看著瀑布,意外的道,「難怪莫離宮能存在至今。」

  趙小六見瀑布中溢出七彩霞光,似感到了事不尋常。他在幾個土匪的攙扶下,走到敖厲所站的岩石邊,「魁首,這是……」

  「七彩仙霞,能滅、度七世罪孽。」

  趙小六眼皮子一跳,心中罵道,「滅、度七世罪孽,這他媽是什麼法器?」難怪趙小六不忿,人只要誕生,就不可能清白。一世都難以清白、乾淨,何況七世?

  「你,你為什麼不怕。」春巧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岩石邊,她顯然也因「七彩仙霞」而震驚。

  敖厲回頭看了眼春巧,突然笑道,「我就是我,前世、未來與我何干……」

  春巧一愣,聽得似懂非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問現世。」

  春巧點了點頭。

  「莫離宮主身處現世,她還沒能力跳出現世度我、滅我,而非我無罪。」

  彷彿銀河墜落的瀑布後,莫離宮內。

  隨著「七彩仙霞」升起,莫離宮主暗暗鬆了口氣。一個關於「七彩仙霞」的秘密只有她才知道,不管「七彩仙霞」是否出自仙界,但想用元力祭起,成功的幾率很低。

  莫離宮主不再懼怕雲照,她上前兩步,直視雲照道,「你去吧,叫敖厲來。」

  瀑布前,岩石破碎,敖厲彷彿流星般衝入了瀑布。他如指揮手腳般告訴雲照,「除莫離宮主,全殺了。」
第258章 埋葬

雲照聽得莫離宮主的話,一縷輕蔑從慘白的瞳孔中掠過,話有幾分凡真的味道,「無知……」話音未落,血旗已然捲起。雲照化為白光繚繞於血旗,也不知是血旗推動著他,還是他驅使著血旗,「呼」的一聲捲向廢墟邊,一群莫離宮弟子。

  「你,敢!」莫離宮主緊攥著拳,纖手遙遙一揮,即將漫天霞光降向血旗。

  慘叫聲響起,血旗吐出了第一具白骨。

  雲照融入血旗,和敖厲血脈相連,七彩霞光太過分散、稀薄,根本無法侵蝕他的本體。

  莫離宮主雖能控制「七彩仙霞」辨識敵我,卻無法凝聚「仙霞」集束。事實上,現在「七彩仙霞」展現的威力,完全是法器原本的溢力,和莫離宮主的修為全無關係。她的修為、悟性、覺曉相對於「七彩仙霞」,實在太低了。

  「你要找我。」敖厲不知何時,出現在廢墟之上,一步步走向莫離宮主。

  略有病態的年輕面孔,配著一身紅袍,透出的卻是一股子凌厲的彪悍。莫離宮主從沒見過如此人物,心神恍恍然,滿是疑惑。

  「你就是敖厲?」突然,莫離宮主從恍惚中驚醒,面紗後的雙目陡然睜大,「你,你不怕霞光的滅、度之力……怎麼可能……」

  莫離宮主的心神失守,原本沉厚的女聲竟變的甜膩悅耳,敖厲皺了皺眉,腳步停下,「逆輪迴,轉承。莫離宮。宮主只能活二十年,難怪莫離。」

  此刻,莫離宮主的心境完全破碎,「你。怎會知道逆輪迴,傳承。」

  敖厲搖了搖頭,沒說。他不喜歡這種幾乎透支全部生命的傳承手段,代價太大了。

  「帶方小亦出來,給你莫離宮留一段香火。」站在霞光中,敖厲也不管莫離宮主是否聽的懂,緩緩道。

  四周被雲照誅殺地莫離宮弟子。慘叫連連。廢墟外已被白骨覆蓋,每一聲慘叫都衝擊著莫離宮主的神經。

  「讓他,讓他住手!」莫離宮主突然似瘋了般向敖厲吼道,雖說是吼,但那甜膩的聲音,也著實會讓普通人為之心醉。

  「讓,讓他住手……黑奴帶方小亦出來……」莫離宮主以雙手捂著耳朵,但漫天的七彩仙霞未散。

  「宮主!」一個黑壯地漢子,拎著方小亦出現在百丈外的岩石上。

  莫離宮主一見方小亦,心神微微一定。渙散的眼神也重新冰冷。「敖厲,讓雲照停手,否則我殺了方小亦。」

  面對年齡不到二十的莫離宮主,敖厲眼眸中的不忍沉寂,回歸平靜,「莫離,莫離。你既然不瞭解祖先的心意。莫離一脈,斷了也好……」話語間。敖厲腳下的地面一陷、開裂,身形仿若一團紅雲般騰起,其中絲絲金線卻是那要命地斷腸花。

  在敖厲騰起地同時,一縷劍意,已由他指尖彈出。

  百丈外的黑奴,從莫離宮創建就已存在。活的雖久,但奈何是妖,修行比人慢了百倍。面對劍意,見識廣博的妖只來得及吐出一聲,「逆天劍意……」即被劍意貫穿了頭顱、毀了紫府、滅了魂魄。

  「黑奴……」莫離宮主淒涼的叫著,她帶著漫天仙霞向半空的敖厲撞去。她要拚命,也只有「逆輪迴」心法才能推動「七彩仙霞」毀滅。

  「逆輪迴」借的是輪迴之力、以處子之身,用於元力、智慧、記憶的承傳,竟被莫離宮主用來毀滅。如果莫離宮的先祖知道,一定會吐血九升,吐死為止了。

  「七彩仙霞」本若薄霧,此時卻如滾滾霞雲。

  即使莫離宮主玩命,敖厲也是不懼,玩命和覺曉根本不沾邊。覺曉不得,即無法審判敖厲「自我、現世」的罪孽。如果任由莫離宮主摧毀「七彩仙霞」,其毀滅力量將會顛覆整個大荒。

  「七彩仙霞」凝聚,化為混混雲霞時,敖厲於空中猛然一頓,力場瞬間一閃,莫離宮主、七彩仙霞同時禁止。

  恐懼,在莫離宮主眼中越來越濃,她不能理解自己怎麼就像被數個大漢扭扯住一般,動彈不得。單純地力氣較量,莫離宮主敗了。

  敗即死。

  敖厲於空中一扯,血旗鬼嬰憑空而現,裹著敖厲瞬間遁入幽冥,瞬間出現於莫離宮主身邊。再無不忍,再無猶豫,敖厲右手如刀帶著凶殘和很辣,斬向了莫離宮主那白皙地脖子,熱血濺紅了一大片廢墟。

  廢墟邊緣,王力用了壓箱底的法器,才堪堪擋住雲照的殺戮。

  「噗通……」一聲悶響嚇了王力一跳,差點失手喪命,然而,當王力餘光一垂,終於心神動盪被血旗捲了去。

  地面,赫然是莫離宮主的頭顱,輕紗已去,王力最後的念頭竟是「宮主,好美。」

  莫離宮主一死,莫離宮上百弟子四散逃逸。遁地的遁地、騰空御劍的騰空,驅風地驅風,彷彿從廢墟上炸開一般。雲照是死腦子,他捲著血旗吐出王力地白骨,再衝向了一個逃遁的莫離宮弟子。

  「轟……」敖厲由空中重重地踩於廢墟上,兩塊厚厚的石板生生被敖厲踩碎,還未凝固的血,順著敖厲右手滴落於石板上。

  環視著四散逃逸的莫離宮弟子,敖厲抬手一揮,鬼嬰、仙靈兩面血旗同時飛出,而雲照也放棄了殺人,聯合鬼嬰、仙靈在半空組成了「九幽厲魄誅殺陣圖」將山崖、瀑布,連同百里地面籠罩其中。

  除了趙小六等幾個土匪、春巧,昏迷的方小亦和還在莫離洞的方家家主,其餘一切生靈,紛紛被陣圖誅殺、煉化,成了一隻隻沒有靈識的凶魄,連個輪迴轉世的機會都得不到。

  「九幽厲魄誅殺陣圖」一起,天空垂下了淡淡的血光,仿若血河洩漏,染紅了天空。

  瀑布前,趙小六坐在岩石上看著天空異變,歎道,「莫離宮完了。」

  「猴子,你倒是說清楚點。」春巧不怕趙小六,「猴子」似稱呼定了。

  敖厲的一拳已讓趙小六懶得和春巧計較,他一邊看著天空,一邊冷冷的道,「九幽厲魄誅殺陣圖,由魁首的三面血旗組成。陷於陣圖的生靈都會被血河之水污穢、腐蝕。死,不得超生,在這陣圖中化為一個個凶魄,永世墮落。」

  趙小六陰森森的聲音,合著血色天幕,令春巧狠狠打了個冷顫。想起少主方小亦,春巧不由跺了跺腳,也不管傷勢未復,閃入由瀑布而生的潮氣、水霧中,進了莫離宮。

  直到春巧消失,趙小六才拍著岩石站起,笑道,「愚蠢的女人,莫離宮的人死絕,方小亦當然無礙了。急,急什麼?」

  春巧一入莫離宮就被廢墟邊的一堆堆白骨嚇到,她穩定了半天心緒,才於一塊岩石上發現了昏迷的方小亦。

  「少主……」春巧神識比身形快,心已放下。

  上了岩石,春巧剛想將方小亦從昏迷中弄醒,敖厲已出憑空出現。「九幽厲魄誅殺陣圖」內,敖厲能憑空出現在任何位置。

  一見敖厲,春巧第一次心甘情願的跪下,「多謝魁首救了我們少主,家主她……」

  「還在莫離洞,你們以後有何打算。」

  春巧低頭看了眼似在沉睡中的方小亦,再看了看寂靜的莫離宮和那一大片廢墟,苦笑道,「本以為莫離宮是方家在修真界的根,如今,我們從哪裡來,可能就要回哪裡去了,相信家主也厭倦了。」

  敖厲點了點頭,還沒說話,雲照已提著周俊妻子走上岩石。原本還有幾分姿色的女人,此時卻滿臉鮮血,露著處處白骨,形若厲鬼。

  「敖厲,殺了我,殺了我……」

  「在修真,死入輪迴,解脫了。在江湖,一死百了,同樣是解脫。」

  周俊妻子真的怕了,她瞳孔已無焦距,嘶啞著喃喃道,「你要怎樣……」

  敖厲盯著被蕭逸利用的女人,「我不以邪惡對你,算是對江湖有個交代。你的恨已植入骨髓,想恨,就恨,深深的恨。莫離宮的法訣還能讓你活個五百年,活在恨中、煎熬一世。」

  不單周俊妻子被敖厲駭呆,連春巧的心裡都直冒寒氣。

  「雲照,給她在莫離宮找個地方,困著……靈氣、露水、潮氣,這是修行的好地方,想死都捨不得。」

  「謹遵法旨。」

  血旗捲起,雲照和周俊妻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魁首,人死恩怨了,為什麼要折磨她。」春巧一邊看著虛空似要找出那女人的蹤跡,一邊搖頭問道。

  敖厲指了指百丈外的廢墟,指了指一地的白骨,「殺戮因她而起,莫離一脈因她斷絕,她應該承受點什麼。數千年的承傳,多少人的一世莫離,單死,她承載不起的。」

  春巧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歎息。

  「揣著滿腔的恨,和莫離心法格格不入,修行再不會進步。在恨、在寂寞中,她能堅持五年?還是十年?」

  正如敖厲所料,周俊的妻子被雲照以陣圖困在莫離宮。七年後,她修行無半點進步,恨不得索,終以爆裂紫府結束了生命。七年後,山崖、瀑布,也因她的死而崩潰,傳承數千年的莫離宮連同她一起埋葬在綠葉林地深處。
第259章 大荒的斷腸花

大荒,綠野林地。

  敖厲帶著趙小六和幾個土匪漫無目的的走著。

  沒有目的的旅途,最是無聊。看那幾個土匪死板的面龐,顯然是在一邊行走,一邊修行。即便是趙小六,跟在敖厲身後也是哈欠連連。

  一行人,剛剛跨過一條小河,敖厲突然止步。

  「魁首……」

  一朵從河邊樹林中飛出的金色斷腸花,將趙小六要問的話堵了回去。幾個從修行中清醒的土匪,看著那朵斷腸花,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來。

  修真界,除了敖厲,根本不會有人以斷腸花為飾,更不會跟斷腸花沾上半點關係。

  新鮮的花瓣上,還掛著露珠,除了敖厲,只有一個可能。

  趙小六右拳緊握,微微顫抖,他在興奮、在為敖厲高興。作為看著敖厲成長的大威頭領之一,趙小六對敖厲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感情。

  「你們等在這。」

  敖厲說完,跟著斷腸花走入了樹林。在這個時候,昏迷在莫離宮的方小亦也慢慢醒了。

  「少主,你醒了。」春巧輕輕的將方小亦扶起。

  方小亦眼眸一睜,潮濕空氣中水分子開始雀躍,彷彿在向它們最親密的朋友問候著。薄薄、淡淡的霧繚繞著方小亦,她的臉龐慢慢健康、紅潤起來。

  春巧暗暗一歎,方小亦和她都是以水悟道,卻展現了水的不同方面。

  無所不在的水分子,幫助方小亦迅速從虛弱中恢復,她看著百丈外的大殿廢墟。聲音如四週一滴滴水珠般雀躍,「他來過了?」

  春巧無力的向岩石上一靠,「來了,莫離宮也毀了。」

  「來了。他來了……」方小亦喃喃了幾句,突然焦急道,「春巧,我媽媽呢。」

  春巧微微搖了搖頭,方小亦順著春巧地目光,看到了在自己身邊還在昏迷的方家家主。方小亦心中略窘,好在方家家主適時的醒來。她雖修行比女兒高。但其覺差了何止千里。來自於元神的虛弱感,幾乎讓方家家主無力睜開眼睛。

  「媽媽,你沒事吧。」方小亦攙起母親,擔心地道。

  方家家主模糊的視覺慢慢清晰,大片大片的廢墟,令她心中一驚。掙扎站穩的方家家主,指著廢墟的手指顫抖著,「亦兒,出了什麼事,到底出了什麼事。」

  「家主。您和少主被關入莫離洞後。敖厲來了。」春巧似知道方家家主對莫離宮的感情,搶在方小亦前面,低聲道。

  提到敖厲,方家家主眉頭深皺,她看著方小亦,片刻後,歎了口氣。「莫離宮。莫離宮,既然不離。毀了就毀了吧。亦兒,你打算如何。」

  方小亦紅潤的小臉微微一白,低著頭,「媽,我跟著你。」

  方家家主滿足了,她溫和地笑了笑,「小亦,按年算,你都三百多歲了,怎還能黏著媽媽?敖厲是個土匪,媽媽不喜歡,但如果你自己願意就去吧。」

  方小亦心中一酸,撲到母親懷裡,低聲哭泣著。

  「小亦,怎麼了?如果你不願意,當然能跟著媽媽。我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用漫長地生命,去感受很多錯過的東西……」方家家主抱著方小亦,輕聲說著。

  方小亦哭了很長時間,方家家主的話也停了,春巧沒說話,她們陪著方小亦。靜靜的四周,只剩下方小亦的哭泣聲。

  「媽媽,我想跟他去,但不能。」

  方家家主看著方小亦哭紅的眼睛,心疼的柔聲問道,「為什麼?媽媽送你去,送你去寂州的珞珈山。」

  方小亦狠狠搖了搖頭,「他從未承認過,但也從未否認。他這次能來,說明他認同了我的存在,媽媽,我高興也難過。」

  「既然他認同了,還有什麼問題?」

  「媽,你不瞭解他。別說是我們,就算是大威府幾個頭領被人囚禁,他也不一定會去救。他肯來,肯認同,就是對我的交代……」

  方家家主剛想開口,方小亦又撲到她懷中,卻沒有哭,「有了交代,我就不該再去找他,本不該找。」

  看著懷中地女兒,方家家主終於明白了她和方小亦在悟、在覺上地差距,很多話,她已經不懂了。

  站在旁邊的春巧,突然向方小亦道,「少主,對不起。敖厲交代過,東西要現在給你,否則,他會將我們全殺了……」

  方家家主冷哼了一聲,「狂妄!」

  方家家主的話音剛落,眼睛卻已睜大,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春巧掏出的一團七彩霞光,僵了半天才道,「這是……難道……」

  「家主,是七彩仙霞。」春巧說著,將手中的七彩霞光遞給了方小亦,而方小亦癡癡的接過。

  方小亦乍一接觸七彩仙霞,霞光陡然向外一延,隨之縮回入了她地體內。

  看著繚繞在女兒體外地淡淡七彩,方家家主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果然給我了交代……」方小亦一面感受著霞光獨特的溫暖,一面低聲囈語著。

  「媽,我們回益州。」

  方家家主將疑問嚥下,她看著方小亦,看著春巧,突然一笑,「我們回去。」

  仿若彩虹地霞光,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彎向了益州。

  綠葉林地,小河邊,趙小六和幾個土匪,抬頭看著仿若仙橋的彩虹,眼中都露出了幾分羨慕。

  「六爺,她真會如魁首所說,隱於益州,不再出世?」

  趙小六雙眼一瞪,「怎麼,你懷疑?」

  「六爺,您說笑了,屬下怎敢質疑魁首的話。就是……就是覺得白瞎了一件仙器。」

  趙小六心裡也是一抽抽,面上卻滿不在乎的冷哼道,「屁!仙器?莫離宮主倒是抱著仙器數千年,有屁用。」

  說話的是個一身精肉的土匪,他耷拉著腦袋,在河邊扔著石頭,時不時抬頭看著逐漸淡卻的彩虹,心中嘀咕,「裝,臉倒是別抽抽啊。」

  距離河邊數十里外,敖厲竟和花雨劍閣活的最久的長老走在一起。

  如果有人能忽視盤在葦老左臂的「厲鬼花」,那麼,此時的葦老就彷彿一個鄰家老奶奶,她拉著敖厲的手,送了一路。

  「厲兒,你母親的話,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

  葦老拍了拍敖厲的手背,「你這孩子,怎麼不愛說話。行了,就送你到這吧。」

  見過母親後,敖厲已知道,如果沒有葦老相護,他母親根本上不了位,成不了花雨劍閣的宗主。「有勞老人家相送,留步。」敖厲向葦老行禮道。

  「你這孩子,一點也不像幽幽,話不多,禮到不少。」葦老一拉,敖厲也就順勢站直了。

  葦老雖在數落敖厲,但心中卻也喜煞了敖厲,「厲兒,劍州的七霞泉是你收了去?」

  敖厲心境再穩,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搶劫搶到自家頭上了。臉龐有些僵硬的敖厲,乾聲笑了笑,在懷裡摳了半天,掏出了個巴掌大小的玉瓶。玉瓶潤的透明,其中雲霧繚繞,似拇指大小的七霞泉,正處於雲霧中

  「好傢伙,芥子瓶。」葦老一驚。

  敖厲將「芥子瓶」遞給葦老,「請長老將它帶回劍閣,一時竟忘了。」

  花雨劍閣現在正需要「七霞泉」,葦老倒也沒客氣,她接過玉瓶向敖厲擠了擠眼睛,「真的忘了?嗯,倒是和幽幽像了,落在她手裡的好東西,讓她再吐出來卻是千難、萬難。」

  面對突然似頑童般的葦老,敖厲還能如何,只能乾笑著。

  「好了,帶你母親收下了,劍閣最近用的上。」葦老說完,上下看了看敖厲,似在找什麼東西。

  「厲兒,修真界傳言,你有三面血旗堪稱絕世魔器。人老了,好奇……」

  敖厲明白了,他倒也痛快,抬手一揮,樹林間,憑空多了三面血旗。分別有著白骨、鬼嬰、水母的旗幟,在風中揚起。血紅的旗桿上,一個個拳印似蘊含著無窮的殺機。即便凶魄沉寂,葦老依舊眼神一凝,後撤之勢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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