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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正文 第三十章 孕根


    方勝回到家後的當天晚上雷霆就派人給他送了封信,信中大贊方勝干得漂亮,並讓方勝不必有後顧之憂,雷霆自會為他處理好一切.方勝立即給他回了封信,略表感激之意,日後定當報答云云.

    之後方勝就將全部心思放到了對還真篇的那一絲體悟上來,在家里耗了兩天沒什麼進展,于是決定孤身前往山中,畢竟一個人時會少很多約束.

    背了獵叉,弓箭等捕獵用具,又抄上棍子,方勝就一個人出了家門.涿水郡本就多山,而喬家莊更是就在山腳下,是以方勝上山倒是極為方便.他目的不在打獵,便專撿較平坦的山路向深山進發,三天之後,便到了一個人跡罕至,安靜清幽的所在.

    找了個山洞作休息之地,方勝便開始了一種他認為最能體悟還真篇的生活.還真篇要求表現自己的真性情,不受任何約束,順應自然,他就干脆吃飽了睡,睡醒了卻不起,直到餓得不行了之後再爬起來升火做飯,沒有余糧了才會出去打獵,打到的獵物不再通殺,想放就放,留夠自己的口糧就行.

    這麼過了四五天,那種即將突破還真篇的玄之又玄的感覺再次浮現出來,而方勝似乎也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生活,竟真把自己當成了這古老山林的一部分.每日閑游,若在身旁樹上看見鳥兒,不管那鳥聽不聽得懂,他必要吹兩聲口哨,然後伸出手去,喊著"過來,過來",較為煞風景的是他總不忘在最後加一句"我又不會吃你,怕什麼",而那些鳥雀無不在聽到那最後一句後"呼啦啦"飛走.若是捉到野兔,松鼠這等模樣惹人憐惜的小動物,他也不管人家是否願意,晚上硬是要摟著它們睡,次日一早醒來野兔,松鼠肯定跑得沒影了,他也不生氣,笑笑便罷.無聊之時,不管身在何處,他想大吼便大吼,想唱山歌就唱山歌,胸中積結之氣盡吐,自然說不出的暢快,只是他卻忘了以前他爹和他二叔之所以不讓他唱山歌的原因,那是一種比野豬叫喚更能驚擾小動物的聲音……

    就這樣轉眼過了半個月,方勝竟和他棲身的那片山林里的鳥雀蟲獸混熟了,不管他怎麼唱山歌怎麼故意嚇唬,鳥兒在樹上該怎麼吃蟲子還怎麼吃,兔子啃野草該怎麼啃還怎麼啃,除非他走得非常近,那些鳥獸才會不情願地躲一躲.

    與此同時,心中那即將突破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晚上睡覺前方勝還真篇練得自然更勤了,連說夢話都是"夫天地萬物本為同源,如溯源而上,可得其真"之類的還真篇口訣.

    也不知是第幾天晚上,因為方勝早已將時間忘了,剛剛躺下的他才默念了兩句還真篇的口訣便自然而然地進入那種似醒非醒似睡未睡的混沌狀態,他曾以為這混沌狀態其實和任何人閉上眼後都會進入的黑暗狀態大同小異,只不過一個是灰色一個是黑色罷了,而這一次,他突然發現這兩種狀態決不一樣,因為那感受到了那混沌的變化!

    方勝一直都覺得進入那種混沌狀態後就像是站在云團里看云,不是用眼看,而是用心看,因為眼睛只能看到前方,而在混沌狀態中他卻可以看到前後左右.然而奇怪的是,他從未看到過自己,就像是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形的靈魂飄在那團混沌中間.

    一直以來,那無邊無際的混沌從未變化,均勻,灰暗,飄浮,流動……

    然而這一次,方勝才一閉上眼就感覺到了那一片混沌中出現三個尤為濃密,流動更加快速的地方.他想要離近一點看,卻發現那個飄在混沌中的無形靈魂根本無法移動,他只能離得遠遠的看著那三個出現異常的地方.看得久了,他終于發現那好像是三個同樣大小的漩渦,不停地旋轉著,將漩渦旁邊的混沌一點點吸進去,然而周圍的混沌卻從未減少.這奇怪的景象像是磁石一般吸引著方勝的注意力,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想知道那三個漩渦離自己到底有多遠,十丈還是十萬丈,似乎都很象……

    次日一早,當山洞外的鳥,蟲,野兔,松鼠,刺猬都開始疑惑那個整天咋咋呼呼的人為什麼還不出來,方勝卻依然沉浸在那片混沌中,對那三個漩渦的興趣依然如第一眼見到一樣.

    第一天過去了,山洞中毫無動靜;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已經有野兔和刺猬大膽地爬進洞中,幾只小鳥停在洞口的枝頭上,叫得要多歡快有多歡快.而方勝,渾然忘記一切的他仍然沉浸在那片混沌之中,一點點看著那三個漩渦的變化.旋轉了三天的三個漩渦早已不是三天前的模樣,它們一個個變得更大了,而且擁有了淺淺的顏色,一個淡黃,一個暗紅,一個淺綠,這三種顏色終于給那片兩年多來毫無變化的混沌注入了一絲生機.

    方勝這輩子從未見過如這三個漩渦般美的驚心動魄的事物,那細碎的光點,不規則卻又流暢的紋理,就像是由無數星星構成的美麗星云,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方勝才覺得那三團漩渦也許離自己遠遠不止十萬丈,也許是十萬里,可惜的是,他對十萬里實在沒什麼概念.

    三個漩渦由灰色而變為各具色彩是一個漫長而細致的過程,方勝十分肯定自己會一直觀察下去,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著自己在長大一般.可惜的是,某一時刻,方勝突然醒悟那三個混沌已經很久沒有變化了,大小不再變化,顏色也固定為明黃,亮紅,嫩綠,只不過三個漩渦仍然在不停的旋轉,以致讓他產生了它們仍在變化的錯覺,意識到這些的一瞬間,在山洞中躺了不知多久的方勝輕輕"啊"了一聲醒了過來.

    饑餓感如山崩地裂般朝他壓了過來,那一瞬間方勝以為自己的胃已經餓沒了,他"呼"地一聲坐了起來,正看到幾只野兔,松鼠還有一群鳥兒亂糟糟向外飛逃.略怔了一下,突然覺得臉上很不舒服,伸手抹去,只覺入手滑膩,湊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坨鳥屎……

    方勝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幾步躥出山洞,依著前些天的記憶很快找到一棵有鳥巢的樹,"噌噌噌"幾下爬上樹去,伸手就向鳥窩里掏.旁邊有鳥兒來啄他他也不管,一口氣將鳥窩里的鳥蛋掏個乾淨,也沒下樹,捏開一個蛋就將其中的汁水全吸進嘴里.一個接一個,轉眼方勝已吞了三個鳥蛋,嘴里又咸又腥,但肚子好歹沒那麼難受了.身旁兩只鳥吵得他好不煩躁,方勝罵了句"誰希罕你們的鳥蛋",又將手里的兩只蛋還了回去,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雙腳一沾地,方勝不禁猜想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怎麼會餓成那樣.雙目還視四周,想找出一些自己睡了很久證據,卻不料他的心神又受到了一次不下于見到那三個漩渦的震撼.

    他眼中的整個山林已經不同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木,那些高高矮矮或濃密或稀疏的花花草草無一例外全都有了不容忽視的生命力,那些以前可以隨便砍的樹隨便踩在腳下的花草都擁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義,不論是什麼意義,但是值得尊重!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間灑下,本是從一條條不規則的細縫中落下的光投在地上時卻變成了一個個圓形,蜘蛛織在兩棵樹間的大網在風中輕擺,蛛絲的走向甚至整張蛛網在風中飄動的軌跡似乎都在遵循著一種規則,自己從不知道那是什麼規則,但是那規則絕對存在!抬頭向上看,湛藍的天空下飄著幾朵悠悠的云彩,那一度在自己眼中毫無意義的云現在看起來卻如此親切,就連那云後的天空,也第一次顯得不再那麼高遠……

    這一切的一切都逼迫著方勝產生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與這山林,與那藍天白云,與整個天地是一體的,可以說自己是這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也可以說自己就是這天地自然!突然之間,方勝覺得自己多了一個另一種意義上的家,那份感動讓他幾乎無法自已,壓得他緩緩跪倒在地,然後整個人癱軟下去,將臉貼在第一次感覺如此親近的草地上,貪婪地呼吸起來.

    良久,當方勝再次因為饑餓而不得不爬起來時,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隨著那三個漩渦的出現他已經進入了還真篇的孕根期,而他的人生也有了另一種意義.這種新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難以形容,但是卻比他之前的生存意義高潔,玄奧,重要得多,難道這就是窺天道,方勝忍不住想.

    爬起來後方勝懶得去獵野獸,只就近挖了幾個山藥烤著吃了,又接了壺山泉喝了個飽,接著便開始盤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不知道到底出來多少天了,還是趕緊回去的好.當下不再猶豫,回山洞收拾了東西,扛起來就走.

    這些天他並沒有練伏魔棍法,所以那根長棍就被他插在了洞口,等背了行李出了山洞,方勝徑直向長棍走去,一把將他那刀把棍子抄在手中.

    他決沒有想到,在他的右手握住長棍的那一刻,竟然會有如此多的東西湧進他的腦子!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喜訊


    方勝的手一旦握住那根刀把棍子,十八式伏魔棍法便像是一連串虛影一般湧進他的腦子里,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了解這套棍法過.每一招的優點,每一式的弊端,他都了如指掌.隨著伏魔棍法在腦子里一遍遍演練,幾乎所有的棍招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然而這場只存在于方勝腦子里的演練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方勝在洞口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在腦子里最後重複了一遍面目全非的伏魔棍法,方勝忍不住自問:這還能算是伏魔棍法嗎?算又如何,不算又如何?在剛才那一番龐大的推演中,方勝已經把握到了一種更為直接更為有效的東西,它不是任何棍招,但勝于任何棍招,那就是來源于還真篇孕根期的敏銳直覺,這也是野獸,鳥蟲甚至是花草,這自然中的種種生靈對于自然的直覺!

    假如放棄伏魔棍法,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才剛想到這,方勝腦子里最終定型的伏魔棍漸漸煙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番更為根本,更為直接,變化也更繁複的推演,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不知不覺跟著動了起來,推演到哪一招他便打出哪一招,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內力耗盡的那一刻方勝才停下動作,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仿佛被十多頭野豬拱過的

    凌亂山林,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方圓五丈內連一棵完好的樹都沒有,人腿粗細的樹干全都從中折斷,更為粗大的古木上也盡是一道道刀劈斧砍般的傷痕,方勝忘著手中那條刀把棍子,忍不住懷疑,這一根小棍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傻呵呵地在那站了良久,方勝體內的內力一點點恢複,某一個瞬間,他突然發現自己內力所走的經脈路線竟然早已不是伏魔心法!當他閉目內視,想要確定一下新的經脈路線,才發現內力根本沒就有沿著固定的路線運行,而是隨時隨地在變化!當他忍不住再次舞動長棍,就清楚地發現,內力竟然是隨著棍招的變化而變化,沿著新的運行路線,只靠很少的內力也能打出威力頗大的棍招!

    方勝終于提著棍子往家趕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伏魔棍法只怕再也用不著了.

    用了三天回到家里,一問之下方勝差點急得跳起來,他竟在山里呆了快兩個月!他本來還想好好和家人過幾天清閑日子,現在自然泡湯了,只得急急忙忙再次收拾行李,准備次日就趕回濟安.

    他娘早就料到會這樣,也沒說什麼,只默默將這兩天趕制的兩雙布鞋還有幾件新衣塞進方勝的包袱里.等晚上只剩下她和方勝他爹兩個人時,才開始偷偷掉淚.大刀盟不是寺院也不是慈善堂,哪里可能白白給他們家這麼多好處,自己的兒子這一去肯定危險重重,這她還是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天就陰著,方勝他爹忙給方勝拿出斗笠,以防路上下雨.方勝一手抱著斗笠,一手牽著馬,想開口說些"你們放心吧"之類的話卻只覺喉中哽咽,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聽著他爹娘的千叮萬囑.臨上馬時,方勝將他弟弟方林拉了過來,拍拍方林的肩膀道:"我不在家,爹娘就交給你照顧了."

    "嗯,你放心吧,哥."

    方勝再不猶豫,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喝了聲"駕",頭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喬家莊地界,方勝想到還要去焦雄等人家里取信,並去雷霆那知會一聲,只得收拾心情,又繞向定青鎮.等他取完了三家的信,一人一馬到了大刀盟分堂,天陰的更厲害了,雷霆以天陰欲雨,不如休息一天再走為由留他,被方勝婉拒了.雷霆又要贈他銀兩,他也一分不要.

    雷霆把方勝送到分堂門口之時雨點終于噼啪落了下來,方勝渾跟沒事的人一樣,翻身躍上馬背,道了一聲"後會有期",一人一騎很快消失在雨中.

    方勝如此急著趕路固然是因為三個月的期限快要到了,另一個原因卻是他還想早點回到濟安拿到歐陽冶給他打的新棍子,同時試試自己現在的武功.

    這一路上方勝每晚必是練著還真篇入睡,心神整晚都放在了那一片混沌中的三個漩渦上,一個明黃,一個亮紅,一個嫩綠,神秘瑰麗,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天他的所有變化都是來源于這三個漩渦.

    每一個早晨,才一睜眼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就將他全身包裹住,而隨之來的,則是那種非同尋常的直覺,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

    當方勝慢慢習慣著這一切的時候,濟安城到了.雖然想立刻就去看看自己的新棍子,但是身上的行頭實在太髒太亂,只得先回了小院.

    見了焦雄他們之後自然不免笑鬧一番,方勝將從定青鎮帶來的信件等物一一發給三人,然後就一頭紮進了大刀盟專門為精英弟子設的公共浴室里.頭也梳了,衣服也換了新的,整個人立刻精神不少.

    去歐陽冶的住處要經過楚賢院,方勝本打算先去取了棍子再回來探望他師傅,師娘,然而轉念一樣,這事如果被邵九州知道了邵九州回頭一定會找他算賬,他甚至能想象出邵九州會以什麼樣的表情和言辭來罵他:啊,你個小兔崽子,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啊,不知道遠行歸來先要到師傅這里請安嗎?!

    方勝都已經走到十幾丈外了,忍不住縮了下脖子,歎著氣又拐了回來,沒精打采地走進了楚賢院.等到了邵九州的小院之外,這才立刻調整心態,馬上換了另一種興高采烈的表情,急步奔了進去,同時喊道:"師傅,師娘,我回來了!"

    "嘿,你小子腿腳不慢啊."閣樓里傳出邵九州的聲音.

    "小勝回來了,快進屋坐,我馬上就來."左霓裳的聲音卻是從閣樓後傳出的,看樣子又在伺弄她的花園.

    "進什麼屋啊,外面空氣好,正好咱們到後花園里邊干活邊聊."邵九州已經一臉"慈愛"從閣樓里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捋袖子.

    方勝眼看自己剛一來就被算計,直恨自己所遇非人,卻被邵九州硬拉著到了後院的花園.他師娘這會正拿把剪刀仔細地修剪花枝,見邵九州硬把方勝拖來了,白了邵九州一眼,嗔道:"剛才讓你下來幫忙你不來!"

    "這修剪花草我也不會不是?嘿,來,徒弟,咱們兩個把這些雜草全拔了."

    方勝只覺得自己想拿頭撞牆……

    好在左霓裳心疼方勝,覺得他旅途勞頓,還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干活不好,所以只在後院忙了一會就張羅著回了屋.

    三個人圍桌而坐,方勝一邊吃著左霓裳拿來的小點心,一邊暗歎,還是師娘人好,不料他剛一走神就被邵九州看出端倪,猛一拍他肩膀,惡狠狠道:"想什麼呢?"

    方勝哪里敢說實話,眼珠子一轉,反問邵九州道:"咦,師傅,歐陽大師把武器全都打造完了嗎?"

    方勝不問還好,他話音剛落邵九州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雙眼通紅看著方勝,卻激動得一個字說不出來.

    "怎……怎麼了?"方勝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緊張道.

    左霓裳卻忍不住笑了出來,白了邵九州一眼,道:"快別裝了,這麼大的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師娘?"

    "沒什麼,歐陽大師現在體力大不如前,這兩個多月只打造出了三把兵器.其中幫中長老一把,你們五個弟子兩把.你師傅見了歐陽大師給趙長老打的那把巽風劍,眼饞成這樣."說著說著左霓裳又忍不住笑出來.

    方勝連忙追問:"那師娘可知道歐陽先生為精英弟子打造的兩把兵器是什麼?"

    這時候邵九州已經緩過勁來,張嘴吼道:"真不知道你小子走的那門子運,歐陽老頭子給精英弟子打了一把秋水劍,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給誰的,另外還有一根什麼龍紋棍,卻鐵定是你小子的了!"

    方勝"呼"一聲站了起來,興奮道:"啊?真的?!你沒騙我!"

    卻見左霓裳含笑點了下頭,沖方勝道:"嗯,是真的."

    "啊,太好了!太好了!"方勝一邊說著太好了一邊在原地打轉,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想馬上去看.

    左霓裳看他急成那樣,搖頭笑道:"你們師徒倆啊,小勝,我看你的心早飛到歐陽大師那了,呵呵,快去吧."

    "嗯,多謝師娘,我走了,師傅!"飛快地說完,方勝不待邵九州答話就一溜煙奔了出去.

    "龍紋棍!龍紋棍!我來了!"也不顧嚇到旁人,方勝一邊跑,忍不住吼了出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得棍


    方勝趕到歐陽冶住處的時候不得不放緩腳步,先讓下人代為通報,等了片刻後方才進得堂中.兩月未見,歐陽冶看上去並沒什麼大的變化,見了方勝開門見山道:"你來了,快隨我到後院,看看兵器是否合意."

    "多謝歐陽先生."

    歐陽冶在前穿廊過徑,方勝在後緊緊跟著,難掩臉上興奮.片刻後來到一棟小樓之前,四個角各有守衛,大門上還上了把大銅鎖.見防備如此嚴密,方勝更知樓中所藏兵器非凡,不禁摩拳擦掌起來.

    歐陽冶一邊取鑰匙開門,一邊自嘲道:"歲月不饒人哪,滿以為三月時光已足以讓老夫打完這五把兵器,不料動手後方知腿腳大不如前,唉……"

    方勝此時滿腦子都是龍紋棍,卻沒仔細揣摩歐陽冶話里的意思,接道:"弟子對鑄造之道是一竅不通,若是從頭學起,想來打造出一根龍紋棍來怕要花上數年功夫,嘿."

    歐陽冶一下就聽出方勝並沒聽他說話,不過也不生氣,一邊開門走進樓內,一邊接著方勝的話茬道:"你已經知道我為你打的是龍紋棍了?嘿,鑄造之道講究厚積薄發,匠師一生所鑄神兵利器大多都是在四五十歲之後,若是只學幾年功夫便能打出上好的兵刃來,這'神匠’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方勝這下總算聽出了歐陽冶的諷刺之意,尷尬地笑了笑,雖不再作聲,心中卻忍不住嘀咕,這老頭子,我又沒得罪你,犯得著對我冷嘲熱諷嗎?

    歐陽冶此時已經走到兵器架旁,方勝目光自然緊追而去,卻沒發現棍子,正自疑惑,歐陽冶朝方勝招手道:"來,棍子就在那,你自己取來看吧."

    方勝聞言繞過兵器架,一眼便看到一根被黑布包裹的長棍單獨橫放在一個木架上,心里登時一震.

    見不著的時候巴望著馬上拿到手,等棍子真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方勝反而緊張得放慢了呼吸,連腳步也慢了下來.他卻沒看到,他身後的歐陽冶也是頗不平靜,一雙眼睛緊盯在那被黑布包裹的長棍上,是個人就知道他很舍不得.

    到底還是來到了跟前,方勝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抓向龍紋棍.

    剛一入手,雖是隔著一層布方勝也能感覺出龍紋棍堅硬異常,等五指握緊,右臂緩緩發力,整條棍子便被無聲地提了起來.

    感覺著手中的重量,方勝突然就有種直覺,以自己的體力和爆發力,用這根棍子正合適!雖然只是靜靜拿著,他的腦子里卻已經出現自己持棍攻防的的畫面,那曾經推演過無數遍的棍招,在此刻又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而毋庸置疑的是,其威力顯然更大了!

    看方勝如此謹慎,比自己還要寶貝這把兵器,歐陽冶臉上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輕歎道:"主器相得,罷了罷了."

    而此時,方勝終于伸手去解裹在龍紋棍上的黑布.

    當暗金色的棍身和黑色的精致龍紋出現在方勝眼中,他終于忍不住輕喝一聲,右手拽住布條一端猛地一抖,整條長棍便帶著"嗚嗚"風聲飛向空中,長長的布條則隨著龍紋棍的旋轉自行解了下來.

    龍紋棍升到一丈高便開始下落,纏在棍尾的最後一截黑布也解了下來,方勝縱身躍起,凌空一把抄住龍紋棍.

    棍身入手微涼,掌心能夠清晰地感覺出棍上的紋理,湊到眼前細看,便能數出從棍尾到棍頭共有九條黑色小龍盤在棍上,其紋路相通,竟像是一口氣刻出來的.再仔細看,便會發現其實那九條黑龍乃是由一種與棍身完全不同的材料在紋理中澆鑄而成,如此一來就更加栩栩如生.

    看方勝盯著那九條小龍細看,歐陽冶解釋道:"棍身由三成精金兌兩成青鋼以及其余十余種金屬鑄成,其堅硬縱神兵利器不可傷,然堅則易折,是以老夫又在其上剔出龍紋,灌以最具韌性之墨金,使其再無折斷之虞."

    方勝聽出了此棍既堅且韌之意,卻不知那精金,青鋼,墨金為何物,不由訥訥道:"歐陽先生,鑄這龍紋棍要花不少錢吧?"

    歐陽冶灑然一笑,盡顯其宗匠本色,道:"若能造出絕世神兵,縱是傾盡老夫所有家當亦再所不惜."

    方勝自然知道這龍紋棍絕不會是歐陽冶傾盡家當打造出來的,但花費肯定能達到一個讓自己咋舌的程度就是了,更何況,很多時候就算有材料也找不到能將這些材料變成利器的鑄造大師,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方勝有些躍躍欲試,歐陽冶也來了興致,道:"不如到外面,老夫看你打兩招如何?"

    方勝"嘿嘿"一笑,道:"弟子正想試試."說完便和歐陽冶一起向外走去.

    很快來到外面院中,方勝剛一擺開架勢立刻吸引了那四個守衛的注意,尤其是在小樓後的兩個,想看還看不到,又不能公然擅離職守.歐陽冶可能心情不錯,竟發了話:"你們兩個也過來吧!"

    後面那個守衛口中說著"卑職不敢",腳下卻是一步不停挪了過來,他們這些當守衛的,實在很難有機會看到精英弟子練武.

    此時方勝虛步立在空曠處,右手將龍紋棍橫于身後,左手向上呈亮掌之形,雖是普普通通的江湖架勢,看起來卻甚有氣勢.無形中方勝已經將呼吸調勻,右手仔細感受著手中的龍紋棍,腦中再次推演了一遍最近所悟的幾招簡潔棍法,大喝一聲,驀地動了起來!

    與之前在深山中那次無意識地舞棍不同,這次方勝卻是極為清醒,每打出一棍,他都能清楚地明白這一招的優點所在,而與之對應的,體內內力必然能走出最能發揮這招威力的路線.一招接著一招,方勝越打越舒暢,動作也越來越快,片刻間在外圍觀看的五人竟已看不清他的棍招,只能看到方勝的身形在院中縱躍騰挪,而他手中的龍紋棍早已化為一片金烏交雜的光影,發出一聲快似一聲的破風聲.

    起初四個守衛還知道叫聲好,看著看著則只能目瞪口呆了,而歐陽冶一生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鑄造上,對武功一道卻不甚明了,只知道方勝似乎武功不弱,沒白瞎了他的龍紋棍.

    而此時的方勝幾乎已經到了無法收手的地步,隨著前面幾十招打出,他對手中龍紋棍的了解就更深了一層,更多的精妙招式從他腦子里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如果不將這些招式打出來,他一定會心癢難熬致死!

    不知不覺中,方勝已經不知疲倦地打了上百招,他完全沒意識到,在剛才的一百多招里,他已經將十八式伏魔棍法的改良版打了一遍,而且是招招都用了內力!

    "啊!"內力耗盡之後的方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龍紋棍化為一金烏相間的光影飛了出去,又"噌"一聲插進了一面牆里.

    方勝一屁股坐在地下,只覺得丹田里空空如也,便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而胃中也因為消耗體力過巨而產生一陣陣惡心,干嘔了兩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撐在地上的那右臂已經完全麻木了,正像篩糠一著打著顫……

    然而與那糟糕的身體情況完全相反,方勝的心情正處于極度興奮中,有種大笑大吼大叫的沖動,因為他突然十分肯定自己的實力提高了一倍不止,甚至可以擊敗段三刀!那種來源于孕根期的直覺,絕不會有錯!

    方勝的內力並沒有明顯增長,他之所以有信心打敗段三刀所憑借的也不是內力,而是新的棍招以及與棍招搭配的極節省內力的內力運行方法,這一且全來自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然而他知道,這直覺對他來說正慢慢變得像呼吸一樣自然.

    當歐陽冶指揮著兩個守衛把方勝扶起來的時候方勝終于回過神來,用力一掙掙脫出來,喘了兩口氣才道:"多謝,剛才打得太過投入,這會已經沒事了."

    這時一個守衛已經取了一壺水來,歐陽冶接過水壺又遞給方勝道:"喝吧,嘿,沒想到你還是個武癡,不過很多人就是因為沒有這股癡勁,一輩子都達不到武學的最高境界.很好很好."

    方勝對著壺嘴灌了兩口茶水,抹了抹嘴才道:"多謝先生誇獎."

    "我可沒誇你,這是實話實說.我看這會你也走不動了,不妨在我這歇會再走吧."

    "如此叨擾了."說著就又跟著歐陽冶進了小樓.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全通


    方勝雖然很累,進了小樓後還是坐不住,入眼全是各種各樣的兵刃,總想湊上去研究研究.他習棍兩年,自然對棍最有感情,但是他也不討厭其它兵器,有機會觀摩自然不願意放過.

    歐陽冶將方勝的情形看在眼里,笑道:"你要是對那些兵器感興趣就去看看吧."

    方勝聞言高興道:"嘿,多謝歐陽先生."說罷就徑直走向身邊的兵器架.

    由于剛得了龍紋棍,不知不覺中方勝對那些普通兵器已看不上眼,是以只是離遠看看,並不伸手去碰.很快便看了四五個兵器架,雖也有些奇門兵刃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沒有摸一摸的興趣.

    又看了一會,方勝突然問道:"歐陽先生,聽說你還打造了一把秋水劍,不知是給誰的?"

    "是給那個女娃的."

    "嗯,她叫阮萍,會使一套云煙劍法,出招角度十分詭異.另一個用劍的師兄叫倪翔馳,擅長快劍,他不能用秋水劍嗎?"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唉,你們這幾個小毛頭啊,竟然害得老夫動老本!"

    "嗯?動老本?什麼意思?"

    "我答應你們三個月打出五把兵器,結果只打造出兩把,自然得再補你們三把,只能從我武庫里取存貨了."

    "難道您武庫里的兵器都和龍紋棍是一個檔次的?"

    "大體如此."

    "真的?!您老武庫里可還有棍子?"

    "嘿,別做夢了,說是武庫,總共沒剩下十把兵器,沒有棍子."

    "呃,那可有九節鞭?"

    "九節鞭?難道你還會九節鞭?"

    "不是,嘿嘿,我是幫我師傅問問."

    "看不出你還是個有孝順徒弟."

    "嘿,我就是順嘴一問,就算有我也不告訴他,哈哈."方勝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一有機會就要算計邵九州.

    歐陽冶有些不明所以,卻懶得去想,淡淡道:"九節鞭倒還真有一條,不過卻是十余年前別人定制的,不知為何那人遲遲沒來取,就一直存在了老夫武庫里.材料與你的龍紋棍大同小異,不過後者墨金是主要成分,通體暗黑,破風聲也極小,倒也算上品."

    方勝沒想到歐陽冶真有九節鞭,登時把剛才算計邵九州的想法拋得一干二淨,緊張地道:"您老打造的兵器天下聞名,那定制這九節鞭的人遲遲不來取,八成已經入土為安了,嘿嘿,您留著這根九節鞭也是白白占您武庫的地方,不如干脆送我師傅如何?"

    "嘿,你還真會順竿往上爬啊,誠然,我留著兵器也是白占地方,可是若讓它們落在不知珍惜的人手里,又或者那種毫無天賦的蠢才,只是白白汙了我的兵器.這樣吧,你回去了可以跟你師傅知會一聲,讓他有時間來這里一趟.若他真有過人之處,九節鞭送他又何妨?"

    方勝萬萬沒料到歐陽冶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簡直覺得這老頭子就是個活菩薩,咋就這麼好呢?方勝激動得不行,鄭重地朝歐陽冶拜了一拜,道:"晚輩在此先代師傅謝過您老."

    歐陽冶淡淡道:"先別忙謝,我還不知你師傅品行,資質如何呢."

    方勝已知這歐陽冶其實很好說話,開玩笑道:"嘿,都說明師出高徒,反過來應該也有道理,您看我都這樣了,我師傅自然也不會差."

    歐陽冶一下就被逗笑了,直到笑得咳嗽才停住,喘勻了氣才道:"你師傅臉皮若有你一半厚就不得了了."

    歐陽冶這話本也是句玩笑話,未曾想正說到了點子上,方勝驚道:"您老真是神機妙算,我師傅……"話說了一半,方勝突然覺得如此明顯地說邵九州的壞話似乎不太好,加之說不定哪天邵九州就會來這里,搞不好還會從歐陽冶嘴里套出話來,當下決定趕緊岔開話題.

    "呃,剛才您老說秋水劍只適合阮萍用,弟子實在想不明白,嘿,那秋水劍可還在您老這,讓弟子觀摩觀摩如何?"方勝也看出來了,這歐陽冶甚好說話,要麼就是這老頭今天心情好,只要不提太過分的要求,他大概都會答應.

    果然,歐陽冶略一躊躇便答應道:"好,不過拿給你你也未必看得出好壞."

    方勝"嘿嘿"一笑,卻不再說話,只等歐陽冶將劍取來.

    片刻後歐陽冶便從一個箱子里摸出一把綠鞘長劍來,看外形頗為古樸,若不是方勝知道內情,哪里能猜出這把劍是兩個月內才打出來的.

    看方勝瞪圓了眼盯著那把劍,歐陽冶微微一笑便把劍遞了過來.

    知道這秋水劍定然不是凡品,方勝接的時候也甚是小心,等一手抓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表情便立即肅穆起來.

    看方勝如此鄭重,歐陽冶十分滿意,點頭暗贊.

    另一邊,方勝接下來的反應卻讓歐陽冶有些不解了,只見方勝將那劍鞘劍柄握了良久,竟開始全身輕顫起來,就好像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正當歐陽冶開口欲問的時候,方勝再次動了起來,他全身依然在輕顫,但右手卻緩慢而有力地將秋水劍抽了出來.

    劍刃與劍鞘摩擦所發出的清鳴便如龍吟一般在整個小樓里響過,連歐陽冶都被這悠長悅耳的清鳴暫時吸引了心神,這個打了幾十年兵器的老頭第一次知道,原來拔劍的聲音也可以這麼好聽.

    "噌!"

    方勝將秋水劍從鞘中徹底抽了出來,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將劍橫于身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秋水劍那流線型的劍刃.

    接下來歐陽冶便看見全身一直在輕顫的方勝終于停止了顫抖,代之而起的就是他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還有那越來越蒼白的臉.

    如此過了許久,當歐陽冶醒悟方勝恐怕快走火入魔了自己應該馬上叫醒他的時候方勝再次有了變化,只見他握劍的右臂以極小的幅度快速地抖了起來,越抖越快,以至于後來竟無法看清胳膊的輪廓.

    "方勝?"歐陽冶實在不願看見這個討喜的小伙子在他面前出事,口中喊出方勝的名字,這就要伸手去拉他.然而就在他的右手即將碰到方勝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方勝顫抖的右臂中的那把秋水劍似乎隨時都可能刺過來,雖然自己是在方勝右側後方.

    歐陽冶只得停下手上的動作,又站在方勝身邊看了一會,到底怕他出事,大聲喊道:"方勝!"

    幾乎是話聲才落,歐陽冶就看到方勝雙眼驀地恢複了清明,然後只聽"噌"地一聲,方勝竟然看都沒看一眼,瞬間將秋水劍插進了他垂于腰下的左手劍鞘里,其乾淨利落,簡直就像個用劍多年劍客!

    "啊,剛才弟子失禮了,先生莫怪."

    "呼,老夫還以為你走火入魔了,嘿,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完歐陽冶忍不住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讓先生費心了,嘿,如果沒什麼事弟子這就走了,改日再來探望先生."

    "嗯,那你回去吧."

    "先生留步,弟子告辭."

    等方勝走遠,歐陽冶忍不住搖了搖頭,歎道:"這孩子,看似毫無心機,到底還是有心事."

    從歐陽冶那里跑出來的方勝,此時何止是有心事,他簡直要被自己的一番遭遇嚇瘋了,但是卻又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太過驚世駭俗.

    此時他還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剛才的那番經曆,從他的右手握上劍柄那一刻起,他就像曾經感受著龍紋棍那樣感受秋水劍,那種來自孕根期的奇妙直覺讓他當即就產生了舞劍的沖動,記憶中的云煙劍法片段紛至遝來,轉眼間推演了數遍,然後又將云煙劍法推演得面目全非,卻更為詭異,更有威脅.云煙劍法推演到了盡頭,接著便又從最基本的劍法開始推演,一招招,一式式,由平凡無奇到妙至毫巔!與劍招相應,體內自然會形成新的內力運行路線,只不過自己沒將劍招使出來罷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只要他一劍刺出,其威力絕對要比阮萍大!

    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因為一把劍!怎麼可能?!

    問題出在還真篇上!一定是!難道進入孕根期後獲得的這種直覺竟然可以讓自己精通所有兵器?!

    方勝已經跑了起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小院借來焦雄的刀,柳梅的劍還有杜言志的暗器試一試.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任務


    方勝幾乎是直接撞進了他們小院的大門,然後又一陣風一般卷進了屋里.

    不明所以的杜言志"呼"一聲站了起來,咋呼道:"怎麼了怎麼了?被狗追了?"

    柳梅難得地配合他一次,也站了起來,還走到門口把頭探了出去,過了一會才收了回來,疑惑道:"沒有啊,咱們幫里是有幾條狗,不是一直都拴著嗎."

    到底還是焦雄穩重,此時他的傷已全好了,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老大,出什麼事了?"

    方勝好不容易將氣喘勻了,兩手支在膝蓋上道:"趕緊,趕緊的,把你們的兵器全都拿來讓我看看.言志,你的暗器多拿幾樣過來."

    "老大,似我這般高手,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哪,我這雙筷子你拿去,絕對能當暗器使."杜言志笑著將手中的筷子遞了上來.

    方勝瞪了他一眼,笑道:"快去拿,正好我還沒吃飯呢,先扒兩口飯."

    看方勝不是開玩笑,三人各回屋去取兵器,方勝則直接坐下吃起來.才扒了兩口柳梅已經將劍取了來,方勝趕緊抹了兩下嘴,接過劍就跑向了院中.

    方勝在院中剛站好,焦雄和杜言志也都各自取了兵器跟了上來,和柳梅並肩站好,看方勝到底搞什麼玄虛.

    方勝抽出劍後並沒什麼動作,只是像傻了一樣在那愣著,杜言志不耐煩道:"老大,你搞什麼名堂?"

    方勝被杜言志一語驚醒,轉過頭來,笑道:"小梅,你的纏繞劍法是不是這樣使的?"

    說完方勝已經動作起來,起初還有些生疏,幾招之後就越來越快,越來越熟,十幾招後其威力與柳梅親自使出已是不相上下,三十招之後,其招式威力已經比柳梅使時還要大上幾分!

    這時焦雄和杜言志已經看得張大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柳梅也是一臉震驚,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因為在她看來,方勝所使的纏繞劍顯然已經到了大成境界,就算她師傅親自使出也不過如此!而當"師傅可能還不如他"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柳梅就完全呆住了.

    然而令三人吃驚的還在後面,尤其是柳梅,當她看到方勝竟然用自己的劍使出阮萍的云煙劍法的時候已經完全傻了,以她並不高明的眼力,似乎也能稍稍判斷出方勝的云煙劍法似乎更具威力.

    仿佛是存心嚇他們三個,使完云煙劍法的方勝右臂及那手中之劍突然變得飄渺起來,當然不是真的變得飄渺,而是速度太快!他赫然使出倪翔馳的快劍,而且比倪翔馳更快!

    方勝的內力終究尚未完全恢複,才使了四五招快劍速度就突然慢了下來,一時難以為繼,只好完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方勝轉過身,看到焦雄三人全傻了一樣在那呆站著,笑道:"我說,你們三個,傻了啊?"

    柳梅最先回過神來,卻沒有說話,因為這會她腦子里一團亂,她實在想不明白,方勝怎麼可能如此精通劍法.方勝只是沖她笑了笑,走到焦雄身邊,兩手抱住焦雄的頭一陣搖晃,同時喊道:"喂喂,地震了!"

    焦雄終于一個激靈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再看方勝時眼光中滿是驚駭,就像看到了妖怪一般.這時杜言志也正好清醒過來,"唰"一下緊緊抓住了方勝的胳膊,道:"老大,你什麼時候偷學的劍法?!"

    "靠,你小點聲!什麼偷學,呆會再跟你解釋,把你的暗器拿來.還有,大雄,你的刀也給我."

    接過了刀和暗器,方勝再次走到空曠處,因為內力已所剩無已,所以耍起刀來看著威力並不大,然而焦雄畢竟習了兩年刀法,很快就看出方勝的刀法已經掌握了各招的精妙之處,而有些地方,是他至今都沒學會的,看方勝不用內力慢吞吞打了幾十招,他竟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打了幾十招刀法,方勝又恢複了一絲內力,便將刀拋給焦雄,將杜言志給他的四枚雁尾鏢扣在手中,沉默半晌,右手突然一抖,一道金光自他手中飛出,二十步之外的一根樹枝隨之而落.樹枝才剛下墜,方勝右手再抖,只聽"啪"地一聲,那截樹枝竟然在半空中斷為兩截.這還不算完,方勝右手又連著甩了兩下,兩道金光飛出,"啪"地一聲,第一道金光將其中一截樹枝再次擊斷,第二道金光卻偏了少許,竟擦另外那截樹枝飛遠了.

    一看竟然失了手,方勝忍不住歎了口氣,沖杜言志尷尬道:"看樣子還得多練練."

    方勝卻不知道,杜言志這會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他學了兩年暗器,而且一直都算比較有天賦的,可是若讓他親自來射,絕不會比方勝好到哪去!

    至此方勝已經完全確信了自己能夠精通所有兵器這一狀態,然而並沒有像預料那樣欣喜若狂,幾乎是完全相反,他突然開始心慌起來,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沒有著落.這突然獲得的能力簡直就像是一個乞丐憑空撿到的一大筆錢,雖然他很想花,可是首先要做的卻如何把這些錢藏起來.

    方勝突然很後悔自己如此不謹慎,本來只有自己知道這件事就好了,現在卻多了焦雄,杜言志和柳梅三個.正這麼想著,方勝突然看到了三人關切的目光,又忍不住罵起自己來,大家本就是一家人,為什麼要瞞他們?!

    然而還真篇的事是絕不能說的,那又如何向他們解釋這突然獲得的能力?方勝不由一陣頭疼,簡直想直接找面牆把自己撞暈了事.

    "老大,你這次回家是不是有什麼奇遇?"杜言志嚴肅地問道.

    "嗯,但是原因我卻不便告訴你們,唉."

    焦雄直視著方勝的眼睛,沉聲道:"不必解釋,我們相信你."

    "嗯,我們相信你,大師兄."柳梅輕聲道.

    "這件事是咱們四個之間的秘密,你們能為我守住嗎?"

    焦雄三人依次鄭重點頭,杜言志甚至要舉手立誓,被方勝把他的手拉了下來,道:"我也相信你們.嘿,過幾天我就要去執行任務了,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回來.這兩天就由我抓緊時間教你們功夫吧,哈哈."

    說到最後方勝忍不住興奮起來,大刀盟教功夫的護法們說是對弟子一視同仁,到底是各有喜好,不免會偏袒少數弟子,可憐的是,焦雄等三人里除了杜言志好一點之外,另外兩個是向來不得師寵的,現在自己有了這本事,正好手把手教他們,絕對要好過從護法們那里學.這個時候方勝突然不無惡意地想,既然有了挑戰段三刀的信心,那麼和自己的厚臉皮師傅邵九州打又會怎樣?

    只是和邵九州打的念頭卻不敢繼續下去,因為他可以肯定,即便他打得過邵九州,邵九州也一定會有其它手段來對付自己,自己武功大進的秘密還是爛在他們四個肚里吧.

    方勝這邊正打著小算盤,焦雄三人卻已經開始商量習武計劃了,杜言志還無所謂,焦雄和柳梅卻是十分肯定一定能從方勝那里學到東西.

    說起來方勝雖是兵器全通,他真正感興趣的卻只有寥寥幾種,首先是棍,然後是刀,接著是劍,再之後還真不好說,想來想去,方勝突然想起來在濟世堂門口一戰中出現的那個使雙錘的漢子,似乎八棱銅錘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天方勝就帶著龍紋棍到邵九州那里顯擺去了,不料卻得到了左霓裳幾句十分中肯的評語,讓他喜出望外.

    左霓裳左手握住龍紋棍,右手伸出食,中,無名三指在棍身上輕輕撫過,輕聲道:"棍身暗金,鏤以烏黑龍紋,前者凌厲頗具殺氣,後者陰暗卻不失靈逸,見棍倒似正看著一個沉默但隨時都可能爆發出凌厲攻勢的人,和小勝的氣質簡直天衣無縫."

    邵九州忍不住眼紅道:"有那麼誇張嗎?我怎麼沒看出我徒弟沉默,他不是挺能吹嗎?"

    "你這師傅當的太不合格,連自己徒弟平時不愛說話都不知道."

    "真的?"邵九州終于認真起來.

    左霓裳看了方勝一眼,平靜地道:"小勝骨子里有股傲氣,你看他平日交游只限于他們同鎮的三人就該知道了.另外,就算是幫中長輩,你可見過他對誰特別親近?"

    "嘿,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我說徒弟,莫非你骨子里也跟為師一樣,是個清高孤傲之人?"

    左霓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淨找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說到這方勝也忍不住思考,難道自己真和師娘說的一樣?想來想去,覺得無非是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和事太多,加上不怎麼懂得主動和人套近乎,才導致了左霓裳說的那種情況,不過和傲氣有沒有關系還真不好說,反正自己從來沒覺得高誰一頭過.

    搖了搖頭,方勝突然想起來還沒跟他師傅說歐陽冶請他過去一趟的事,正要開口,突聽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聽一人高聲道:"幫主有令,方勝速去議事廳!"

    方勝心里咯噔一聲,暗歎道,***任務還是來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白鹿


    方勝沒想到他的第一次任務來得如此之快,只來得及和邵九州說了一句"歐陽先生找你有事"就一路小跑來到了議事廳.

    五個人陸續到齊,這次領他們進入秘道的卻只是一個相貌普通的老仆,等見了那位仍然一身黑衣的殷長老,老仆便無聲的退下了.

    殷長老審視了五人一會,道:"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們的第一次任務正式開始.你們只需要記住兩條,服從命令,不要問為什麼,明白了嗎?"

    方勝雖有些不以為然,還是跟著眾人喊道:"明白了."

    "馬已經在後院備好了,出發吧!"殷長老說完轉身大步向後走去.

    在黑暗的走廊里拐了幾個彎眼前便豁然開朗,眾人已經置身于一個乾淨寬敞的院子里,院子東面牆下拴著六匹馬,竟是清一色的黑色.

    殷長老來到院子西面的一間小屋前,道:"各自牽上馬,在院外等我."

    說完那殷長老就一頭紮進小屋,阮萍看了一眼那幾匹黑馬,皺著眉頭道:"真難看."

    劉梁難得地露出笑容,輕輕捏了下阮萍的手,阮萍便不再抱怨,乖乖的去牽馬,看得方勝嘖嘖稱奇.很快五個人全牽了馬,在門外等了片刻,便聽院中響起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面容慈和的老頭牽著馬走了出來.

    方勝心頭立刻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果此人就是殷長老的話,那這人穿上黑衣和脫了黑衣氣質變化也未免太大了.

    "上馬吧,跟緊了."老頭以十分冰冷的語調說完便不再看他們,腳尖在地下輕輕一點人便騰身上了馬背,一提馬缰,一人一騎已經沖了出去.

    方勝忍不住心頭發寒,哪里還敢羅嗦,雙手在馬背上一撐也輕巧地躍上馬背,緊追殷長老而去.

    六人一趕路便是整整一天,晚上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落腳時阮萍已經累得不行了,其余人也都露出疲態,殷長老對眾人的這番反應卻不作評價,在客棧給各人要了房間後便消失了,自有小二給他們送來飯菜.

    次日天未亮殷長老就把五人挨個叫了起來,一人發了一個包裹,讓他們馬上換了衣服准備出發.方勝接了包裹回屋一看,只見里面共有兩套衣服,一套是尋常江湖人物穿的武士服,一套是夜行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黑色的只露兩個眼睛的頭套.

    "嘿,這死老頭子,讓換衣服也不說換哪一套,還有,***這個頭套也忒難看了,弄塊黑布把臉遮住不就得了?"方勝正在那嘀咕,卻聽外面已響起腳步聲,大概是劉梁等人已經換好了.

    這是去執行任務,肯定得穿夜行衣!方勝不再猶豫,三兩下脫了身上的衣服,又"嗖嗖嗖"把夜行衣換上,也來不及照照鏡子,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啊!"也不知是誰輕呼出來.

    接著就見外面包括殷長老在內的五個人全都看怪物一樣盯著方勝看,方勝還以為自己衣服穿反了,很快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咦,別人怎麼全穿的便裝?!

    阮萍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而殷長老那張甚是慈祥的臉也已經板了起來,似乎正處于爆發的邊緣.

    方勝告了聲罪,一溜煙又跑回屋內,以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扒了身上的夜行衣換上了武士服,然後左胳肢窩夾龍紋棍,右胳肢窩夾著包袱,雙手迅速地系著腰帶跑了出來.

    六個人很快上馬向鎮外趕去,沒走幾里路天便漸漸亮了起來,方勝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剛才竟穿了夜行衣出來,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殷長老策馬前行的方向很快就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因為他竟然在往回走!難道這次的任務就是啥也不干,來回溜兩圈?如果不是殷長老那句"不要問為什麼"言猶在耳,只怕早有人忍不住問出來了.

    過了午時殷長老終于帶著他們改變方向,繞向濟安城之南,之後的三天,一行人曉行夜宿,向東南方趕了近千里的路程,就連方勝都有些吃不消了.

    這天晚上,殷長老終于第一次給他們開會.

    六個人齊聚在殷長老的房間,方勝等五人圍桌而坐,殷長老卻背對著眾人負手站在窗戶邊.沉默了良久之後,殷長老首先開口道:"雖然我與你們並無深厚情誼,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知道,我也像你們一樣年青過,我比你們更了解你們在幫中的意義,在這次任務中,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放棄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這番話從殷長老口中說出,五個人不由面面相覷,看著殷長老那張慈和的臉,再加上那幾句飽含深情的話,方勝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錯怪這個老頭了,難道他真是面冷心熱?

    然而接下來殷長老語氣再次轉為平淡,長出一口氣,就像是硬要把腦子里的感情趕跑一般,開口道:"我們這次的目標是潛往東南七十里外白鹿山上的白鹿堡,此堡建于白鹿山南面山腰上,易守難攻.其堡主王巢是江湖上成名幾十年的人物,一套青崖掌大氣磅礴,在南秦東南五郡罕逢弟手.據調查,除王巢外白鹿堡內共有十余位高手,分別是他的三個兒子還有親傳弟子,另外,還有大概近二百名普通弟子.白鹿堡依山而建,共有四個角樓三個門樓,上面大約各有三到五名守衛,堡外圍共有兩隊守衛巡邏,各十六人,在堡外穿插巡視,每一柱香巡視一圈.我們要做的就是,趁堡外的兩隊守衛巡邏到白鹿堡正面,也就是南面的時候,我們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控制住東北角的角樓."

    "為……呃,我明白了."方勝正要問控制個角樓干什麼,突然想到不能問為什麼,只好閉了嘴.

    "明天休息一天,傍晚出發,午夜前趕到白鹿山下,都回去休息吧."

    當晚方勝不免要胡思亂想,比如他們去白鹿堡到底是想干什麼,還有就是殷長老態度的前後反差,雖然今天他明顯對他們五個表現出關切之意,可是方勝還是不能對這老頭子放心.左右想不明白,方勝忍不住歎了口氣,暗道,也許這正是幫中高層的禦下之道吧.

    然而一想到自己最近武功大進,似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便稍稍放下心來,准備躺下睡覺.對方勝來說,睡覺其實和練還真篇是一個意思,在心平氣和的情況下,只要略默念幾句還真篇的口訣,他就能自然而然地進入混沌狀態.相比與以往,如今的那片混沌多了幾分神秘也多了幾分靜謐,方勝長時間地看著那三個漩渦靜靜旋轉,不僅不知疲憊,反而能從那份靜謐中獲得更為旺盛的精力.

    次日一早五人中只有方勝起了床,在客棧樓下吃了早點,本想再在鎮上逛逛,卻忽然想起殷長老不許他們隨便走動,只得又回了自己房間.閑著無事,便拿著龍紋棍緩緩舞了起來……

    終于捱到了傍晚,六人策馬出鎮直奔東南,約行了二十里天便黑透了.這晚星光雖亮,月亮卻遲遲未出,方勝不由暗歎,可真是偷雞摸狗的大好時節.

    正胡思亂想,殷長老道:"且停一下,全部到路邊的林子里換上夜行衣."

    方勝等五人之間說不上熟,平時就算聚在一起也難得說上一兩句話,如今碰上換衣服這等私密事自然不願擠在一起,是以各找了個方向紮進林中,而阮萍則干脆選了個與眾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方勝胳膊下夾著包袱,一邊走一邊寬衣解帶,扣子腰帶全解開之時覺得入林也夠深了,于是便停下腳步,剛脫了上衣,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若是能看到阮萍換衣服似乎也不錯,嘿,可惜這天太黑了點.

    方勝雖不會真的去偷看,但這想法一旦出現,就忍不住順勢想象下去,他的本意倒不是看什麼春光,而是嚇嚇阮萍.

    干想了一會,方勝忍不住偷笑起來,他聲音雖低,然而在這寂靜的密林中實在太過突兀,他竟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這一嚇不要緊,本來甚是膽大的他也開始覺得滲得慌,略一估算,好像自己進林子也有一會了,得趕緊出去.

    正當方勝手忙腳亂地換衣服之時,他眼睛余光突然瞥到一個人形的黑影,就站在自己左後側不遠處,這一下差點沒把他嚇得叫出來,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卻又不敢妄動.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高手


    方勝心里正沒著落,暗歎這黑影選誰不好偏偏選上他,正在想是不是要出聲呼救,那黑影倏地無聲沖了過來.

    方勝猛地轉過身,一看之下差點又喊出來,四五丈的距離,那人影卻似腳不沾地一樣飄了過來,難道是鬼?剛想到這方勝哪里還忍得住,猛地把龍紋棍橫于胸前,同時喊了出來:"殷長老!"

    "老"字才一出口,那黑影已經沖到方勝跟前,總算能看出輪廓,大概是個高大男子,既然不是鬼,方勝膽氣登時一壯,掄棍便掃.他這一招極似士兵在戰場上用的橫掃千軍,但是輔以新的內力運行方法後,這一招不僅攻擊面積大,速度也是極快.那黑影才剛出掌,方勝的棍子已經掃到了對方腰間.

    黑影輕咦了一聲,臨時變掌為手刀砍向方勝掃來的長棍.

    方勝心道,我還不信你的掌刀能硬過我的龍紋棍,輕喝一聲,手上又加了兩成力.

    "砰!"

    方勝一聽聲音便知要糟,果然,一股沛然的內力沿棍而上,不僅將他的右臂震得一陣發麻,人更是"噔噔噔"向後連退數步.

    那黑影卻是得勢不饒人,再次"飄"了過來,趁方勝站立未穩,"呼"一掌直印向方勝胸口.方勝在後退中來不及施展什麼精妙招式,只得將龍紋棍在向前一橫推了出去.

    又是"砰"一聲之後,方勝比上次更為不濟,直接倒向地下,後背貼著地滑出了一丈多遠,胸口處更是傳來一陣陣惡心,悶得厲害,他這才知道,第一次交手之時他只被擊退了四五步恐怕還是沾了對方臨時變招的便宜.

    "殷長老!!"

    一看打不過,方勝爬起來就跑,邊跑邊呼救.說起來他此時頗為郁悶,明明有很多精妙招式,可是對方內力太過深厚,再加上使的又是掌法,自己竟是什麼後招也使不出來,只能被壓著打.

    方勝到底慣于在山林間奔跑的,加上他不斷變向,身後那人雖離他越來越近,可一時半會也抓不住他.然而跑了沒多大會方勝就發現不對勁了,按說自己弄出那麼大動靜,殷長老和劉梁等人早該來接應他了,到現在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而且也沒人出聲答應,難道全被干掉了?

    想到這心登時又懸了起來,才跑了兩步,猝不及防被腳下一物一絆,向前沖了兩步後"卟"一聲趴在了地上.一邊向上爬一邊扭頭後看,卻見一個人影倒在地上,看身形像極了阮萍!才剛喊了一聲"阮萍",後面追他的那人又飄了過來,輕"哼"一聲,尚在一丈多外就一掌拍出,這次卻是使的劈空掌力!

    方勝雙手在地上一撐,雙腿發力,人已經一個前手翻向前翻去,只聽"轟"地一響,後面那人的掌力已經轟在地上,他反應再慢一點必然會被拍在地上.

    一擊不中,後面那人已經不耐煩起來,低哼一聲,速度驟然快了兩分,大概已是全力施為,要速戰速決.

    方勝此時也窩了一肚子火,最近他一直以為自己武功大進,甚至還升起了去找段三刀晦氣的念頭,沒想到才第一次執行任務就碰到了個完全壓著自己的打的人.在他的想象中,如段三刀那般身手便已經是武林高手,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坐井觀天罷了.

    方勝驀地大吼一聲,不退反進,龍紋棍便如長槍一般點向來人.那人影見方勝攻來,冷笑一聲,伸手便抓,竟要將龍紋棍強搶過去.

    "啪",縱然是在黑暗中,那人影仍然是一把抓住了龍紋棍,輕喝一聲,倏地將龍紋棍往懷里拉去.

    方勝暗道一聲"奪得好",握住棍尾的雙手早已松開,人也驀地撲向地下,在地上滾了一圈了之後竟已來到那人影身後,感覺到背後掌風襲來,他看也不看就向前撲去,其落地之處正是阮萍倒下的地方.

    "啪"地一聲,阮萍身邊那把秋水劍已被方勝抄在手中,聽到身後風聲響起,抽出秋水劍反身就削向後方.

    那人影似是自恃內力深厚,竟不閃躲,直接一掌拍向劍鋒.

    "哧!"

    "啊!!"

    "啪,啪!"

    那人顯然沒想到方勝手中之劍鋒利至此,以內力護住手掌卻生生被削下兩截手指來.方勝卻得勢不饒人,一旦拿了秋水劍就不必與對方內力相搏,腦子里云煙劍法的改良版一招接著一接浮現,手上也自然而然地使出,一時間竟將那人影逼得連連後退.

    那人退了數步,驀地反應過來,疾退兩步拉開與方勝的距離,"呼"地一掌劈空掌劈了出來.方勝進攻正酣,一時反應不及,只勉強躲過了胸口要害,以左肩接下了這一掌,左半邊身子登時失去知覺.

    方勝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猛然醒悟,自己與此人終究有差距,而到現在為止殷長老等人都沒出來接應他,八成是全都步了阮萍的後塵.想到這方勝轉身再次跑了起來,一旦聽到身後傳來掌力劈空之聲就馬上改變方向,然而這次才跑了不到十丈,前方竟然突兀地又冒出一個黑影,鬼魅般向他撲來,登時嚇得方勝心膽俱裂.

    ***沒想到才第一次任務就要橫死野外,拼了!!

    方勝突然來了光棍氣,猛然大喝一聲躍了起來,半空中硬是用秋水劍使出了從倪翔馳那里悟出來的快劍!雖然秋水劍形狀並不太適合快劍劍招,但此時方勝含怒而發,也是甚有威力.

    眼見就要短兵相接,對面之人似乎剛看出來是方勝,喝道:"放肆!"

    "殷長老?!"方勝一聲又驚又喜,簡直比見了他親爹還要親上三分,差點就要在後面再加上一句"您老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我來戰他,你快去看看其他人怎樣了."

    "是."

    方勝終于不必再面對那個內力比自己強得多的高手,跑得比兔子都快,直到覺得安全之時才轉過頭,看殷長老和那人打得一時不分勝負,這才放下心來,他倒不是擔心殷長老的安危,而是怕那人打敗殷長老後再來追他.

    很快跑回阮萍倒地的地方,俯身一探阮萍鼻息,發現阮萍尚有呼吸,大概是被人打暈了.點穴他未必會解,暈了卻有不少辦法救醒,大都是他從胡慕華的醫書上學來的,在阮萍仁中穴上推拿片刻,又在她脖子經脈處拍了兩下,阮萍輕輕"嗯"了一聲便醒了過來.

    也不待阮萍徹底清醒過來,方勝急道:"快起來,跟我去救劉梁他們!"

    阮萍吭吭卿卿坐了起來,方勝正不耐煩,阮萍突然叫了起來:"啊!有鬼!"

    方勝被嚇了一跳,突然間明白過來,阮萍這是還停留在被偷襲暈倒那會呢,忙拉了她一把,道:"沒有鬼,是有人偷襲,快隨我來,去救劉梁他們."

    接著方勝也不管阮萍清醒沒清醒,拉著她就跑,在林中仔細找了片刻,很快便找到倪翔馳,卻是被人點了穴,兩個人忙碌一番硬是解不開穴道,只好由方勝背了倪翔馳,再一起去找下去.

    沒走幾步,便見地下躺著兩個人影,方勝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把倪翔馳往地下一扔便沖了過去,阮萍更是忍不住喊了出來:"梁哥!"

    "啊!"方勝才撲到凌超身邊便聞到一股血腥味,一探他鼻息,竟是已死了多時!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接應


    連救了阮萍和倪翔馳兩人之後,方勝絕沒有想到凌超竟然死了,一時間只覺得腦子里嗡地一聲,竟然愣在了那里.

    阮萍早已撲到劉梁身上,拍著劉梁的臉哭喊著"快醒醒".方勝愣了一會,驀地被阮萍的哭喊驚醒,以為劉梁也死了,忙撲了過去,手剛放在劉梁身上便覺出胸口尚有起伏,再一檢察,便知劉梁也是被打暈了.

    方勝很快將劉梁救醒,問道:"劉師兄,你可知凌超師弟怎麼死的?"

    劉梁恍了恍腦袋,好一會才清醒,喃喃道:"當時我被一個黑衣人偷襲,恰巧凌超師弟換好了衣服來找我,我二人便與對方打了起來.那人似是看凌師弟攻勢太過凌厲,突然一掌擊在凌師弟胸口上,凌師弟應掌而倒,後來我也被那黑衣人打暈過去."

    阮萍看劉梁沒事已經放下心來,道:"咱們還是先去找殷長老吧!"

    "也對,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跟我來吧!"說完方勝再次背起倪翔馳,轉身便走.

    因為凌超的死,一路上眾人心里都有些淒淒然,連一個說話的也沒有,值得慶幸的是方勝在半路上撿回了自己的龍紋棍.

    片刻後便聽前方傳來打斗聲,方勝道了聲"咱們上去幫忙",便放下倪翔馳,持棍沖了過去,劉梁和阮萍則在後面緊緊跟著.

    到了近前,很快便看出殷長老似乎和那黑衣人勢均力敵,方勝不再遲疑,揮棍便上,他自知自己內力不濟,便不與對方硬碰,不停地變招騷擾.片刻後劉梁和阮萍也加入戰團,黑衣人登時落在下鋒.

    "砰!"殷長老趁黑衣人不備,一掌印在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受傷後怒吼一聲,攻勢反而更猛,一掌將劉梁擊退後低聲罵道:"悔不該手下留情!"

    殷長老到底是個老江湖,急道:"小心他狗急跳牆,你們從旁騷擾就行!"

    "休要得意,縱是擒不住你等,某想走便走!哼,這個小娃的命我要了!"黑衣人似是極為高傲,說完之後竟不再管余人的攻勢,驀地身法加快沖向劉梁.

    方勝和阮萍大急,同時向劉梁沖過去,卻不料那人沖到一半便驀地變了方向,竟是要逃,然而此時合圍之勢已破,再想截住黑衣人已然來不及了.

    黑衣人一聲長笑,不再回頭,徑往樹林深處沖去.

    眼見黑衣人已沖到十丈之外,方勝還沒來得及歎氣,便聽黑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竟是整個人倒飛回來!

    "砰!"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咳了兩聲後便再沒了動靜.

    方勝等人朝黑衣人倒地之處望去,只見一個人影在黑衣人身邊蹲了下來,正伸手去揭那黑衣人的面巾.

    "哼,果然是王家的人!"

    方勝等聽到遠處傳來的竟是殷長老的聲音,再朝身邊看,竟真的沒了殷長老的影子,完全不知道殷長老何時潛到了遠處,而且正藏在那黑衣人逃跑時的必經之路.

    方勝心中一凜,心中對殷長老的評價又高了一分,忙和劉梁,阮萍二人趕了過去.

    殷長老見三人趕了過來,道:"沒想到我們一路已盡量隱藏形跡,還是被白鹿堡的人盯上了."

    劉梁問道:"殷長老,不知此事對任務是否影響?"

    殷長老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事,道:"糟了!就在你們去換衣服之時,我被一個黑衣人偷襲,便追了上去.大約追到兩里之外,怕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便放過那人又趕了回來.現在咱們雖殺了一人,另一人只怕已經回了白鹿堡了!"

    方勝對這次的任務並不怎麼上心,此時知道可能不必去白鹿堡了,登時心中一松.

    殷長老驀地站了起來,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劉梁突然吼道:"長老小心!"

    幾乎與時同時,便見一道寒光從殷長老身後射來,只聽"噌"地一聲,寒光便整個沒進了殷長老體內.殷長老只來得及說了"快跑"兩個字,便"砰"一聲摔在了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阮萍當時便嚇得驚叫出聲,一時忘了反應,劉梁早已拉起她的手,輕喝道:"快跑!"

    劉梁話音未落,早從遠處沖出一個人影,冷笑一聲,陰惻惻地道:"心懷鬼胎之徒,全都長埋此地吧."

    阮萍經此一嚇,腳下立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在五人小組中,方勝最熟的就是阮萍,覺得此女待人隨和又頗為風趣,心中早以將她當成朋友,此時見阮萍受了驚嚇,心中登時有些不忍,雖然他本身也有些害怕,還是逞強道:"劉師兄,阮萍,你們兩個先走,我拖住他一陣子."

    說完方勝便朝那黑衣人迎了上去,離得尚有老遠,改良過後的蕩妖魔便使了出來,只為了提升氣勢,好吸引那人的注意.

    不料那黑衣人輕功甚是了得,竟根本不理方勝,身形一閃便避過方勝,從地下倒著的兩人身邊繞了過去,抬手便要再射出手中暗器.

    方勝既已答應拖住黑衣人,便決定力保劉梁二人逃出去,登時大喝一聲,直接運用改良過後的遁甲空將手中龍紋棍投了出去.

    黑衣人怒哼一聲,不得不暫時放棄擲出手中暗器,倏地轉向方勝,伸掌便拍向飛來的龍紋棍.

    接著便出現了連方勝和黑衣人都沒想到的一幕,黑衣人顯然是沒料到方勝這一棍如此勢大力沉,方勝也沒料到這黑衣人內力竟比先前那個差這麼多,只聽"砰"地一聲之後,龍紋棍竟只是略偏了偏,依然撞向黑衣人身上,接著又是"砰"一聲悶響,黑衣人竟被生生撞得向後退去.

    兩人一時間都愣住了,然而場中卻還有一人清醒著,那就是早已倒地"死"了多時的殷長老,就在黑衣人站立未穩之時,殷長老突然詐尸一般從地下彈了起來,"嘿"一聲一掌拍出,正好印在那黑衣人背後.

    接著便聽"噗"一聲,那黑衣人吐出一大片血霧,人也同時撞向了方勝,方勝則一頭沖進血霧中,上去便是一腳正踹在黑衣人胸口上,便聽"咔嚓嚓"幾聲,黑衣人肋骨至少斷了三根.不過黑衣人在中了殷長老一掌之後便已生機斷絕,方勝這一腳最多只能算是解解氣.

    遠處劉梁和阮萍聽到如此激烈的打斗之聲,早已停下腳步,反而往回走來,等二人走到近前,便見殷長老正背靠在一棵樹上坐著,傷口上流出的血早已將整個前襟染濕.

    殷長老咳了兩聲,重重地喘著氣道:"發現我等形蹤的大概只有這兩人,現在既然全部殺了,任務就必須繼續執行."

    "可是凌超師弟已死,倪師弟也被人以重手法點了穴道,您又受了重傷,還能一戰的就只有我們三個了."劉梁急道.

    "凌超死了?你們去把倪翔馳帶來,我為他解穴,今天就算只剩下一人,只要還能動,就一定要去白鹿堡!"殷長老只是略表心中驚訝,對此次的白鹿堡之行,話語中卻透著一股決然.

    片刻後方勝便把倪翔馳背了來,殷長老先是伸手在倪翔馳脖子上摸了摸,接著出手入電,在倪翔馳身上迅速點了幾下,緊接著便如脫了力一般再次依在樹上,又是一陣咳嗽.

    看殷長老咳得實在太厲害,簡直就像隨時都會死一樣,心軟的阮萍差點哭了出來,淚水一直在眼中打轉.

    殷長老似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真心關心他,自嘲般一笑,正要說話,正好看到倪翔馳醒了,便臨時改了口,道:"你們四個聽好,這次任務事關本幫前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自然,以你們四人之力也不可能強攻白鹿堡,那是白白送死,你們的目標仍然是拿下

    白鹿堡東北角的角樓,好接應本幫潛入白鹿堡內專門負責盜寶的小組!"

    "竟然還有一組?"方勝驚道,早已忘了不許問為什麼的戒條.

    殷長老卻沒跟方勝計較,道:"一旦拿下角樓,劉梁你便將此鏡對准白鹿堡中間最高的那座建築照去,自會有人來找你們!"說著殷長老便從懷里掏出一面銅鏡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潛入


    方勝,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四人一言不發,策馬奔馳在前往白鹿堡的路上.表面上的平靜之下,則是發自內心的不安與憂懼,若是在白天,定然一眼便可看清四人緊鎖的眉頭.

    這到底是他們的第一次任務,本以為只需跟著殷長老干活就好,現在卻成了獨自行動,而且是在剛剛失去了一個隊友的情況下,由不得他們不心慌.劉梁暫時成了大家默許的隊長,他平日就表現出的那種沉著老練無疑稍稍安了眾人的心,但也好不到哪去.

    凌超的死便像一塊大石一樣壓在眾人的心頭,任誰都知道,他們這次行動,稍有差池,非死即傷!對于方勝來說,他的前程和未來是一幅超大的畫卷,而現在,這幅畫卷終于打開了一角,可惜的是,畫卷上的顏色卻血紅色.

    然而這一切方勝早已料到!如果鎮定也分程度,那麼相比之下,方勝絕對是四人中最鎮定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欠大刀盟的,現在只不過是到了還的時候罷了,所以就算真的死在了這次任務中,他覺得自己也並不會為此感到遺憾.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種生死操縱于別人手中,行止要受到幫中高層約束的感覺讓他隱隱有些無奈,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別人想讓他做事.然而事實是,他未來的十年都無法擺脫這種現狀,如果他能夠堅持十年的話.

    就算任務再危險,也一定要撐過這十年!十年之後,我就自由了!

    所以現在的努力方向就顯而易見了,那就是如何撐過這十年,答案只有一個:提升實力.騎在馬上的方勝又開始為胡慕華未能找到提升功力的藥物感到遺憾起來,對自己來說,那才是提升實力最有效的捷徑吧.方勝在馬上暗歎了一口氣,心中不免抱怨,為什麼月華草只能提升女武者的功力,***為什麼自己不是個女人?

    方勝突然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樂了,竟"卟哧"一聲笑了出來,猛然想到現在氣氛似乎不太對,忙又板起了臉.

    方勝的笑其他三人全聽到了,雖然不知他為何而笑,到底是稍稍使氣氛沒那麼沉悶了.片刻後阮萍似乎心情略有好轉,問道:"哎,方勝,剛才偷笑什麼?"

    方勝有心跟阮萍開玩笑,一本正經道:"我笑了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劉梁等人沒想方勝竟會公然抵賴,臉皮之厚的確到了一定程度,阮萍為之氣結,怒道:"難道你在馬上也能睡著?剛才的笑聲難不成是做夢撿了錢發出的?"阮萍一口氣說完,突然間覺得自己為方勝編的這個理由也夠荒唐的,當下忍俊不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饒是倪翔馳一向喜歡裝酷,嘴角也不禁微微揚了起來,而劉梁則一邊笑一邊搖頭,拿阮萍毫無辦法.

    經這麼一鬧四人心情都略有好轉,劉梁趁機道:"方師弟,倪師弟,萍兒,咱們這次前往白鹿堡並非攻堅,只要悄悄拿下一個角樓就行,更何況白鹿堡內還有本幫之人接應,斷不至于讓我等命喪此處.所以,大伙全都打起精神來,爭取在不出現傷亡的情況下完成這次的任務."

    三人各自出聲答應,但只需稍加分辨,便可聽出三人此時的心情,方勝答得斬釘截鐵,自是頗有信心;倪翔馳聲音低沉決絕,似已做好了拼死相搏的准備;阮萍只是輕嗯一聲,看樣子她相信劉梁多于相信自己.

    聽出阮萍沒信心,方勝也不以為意,反倒因此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問題: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撐過十年.

    今晚與兩個黑衣人的戰斗讓他收獲頗多,首先便是知道了自己內力上的缺陷,一旦遇到那種內力深厚的高手,假若對方精善的是拳掌,那自己的龍紋棍則根本施展不開,要想有所建樹,只怕還得借來阮萍或者倪翔馳的劍使使,哪怕對方內力再深厚,一雙肉掌掌絕擋不住神兵利器;然後就是若遇上內力並不比自己深厚太多的人,或者遇上那種內力雖比自己深厚個十幾二十年但用的兵器卻是刀,劍,暗器這種輕武器的,那麼自己大開大合的棍法依然能發揮出應有威力,因為他相信自己所悟的新的內力運行路線至少可以彌補十年的內力差距;最後則是自己隱隱覺得,對決之時打出一些固定招式並非最佳選擇,隨機應變而發出的招式似乎更具威力,只是這隨機應變全靠來自還真篇孕根期的直覺,所以關鍵還是在還真篇上.

    若不是知道一旦默誦還真篇口訣就會進入那種渾然忘我的混沌狀態,方勝真想馬上再試一試,看看混沌中的那三個漩渦是否又有變化.

    想著想著,突然聽道劉梁喊道:"停!下馬吧,白鹿山到了!"

    抬頭一看,只見一座黑魆魆的高山在遠處拔地而起,其南面半山腰上有數點亮光,勉強可以照出一個城堡的輪廓.方勝見那山高大幽深如此,忍不住暗罵,***叫黑鹿山多貼切!

    四人很快將馬拴在路旁林中,直接從林中向白鹿山東南的山腳下潛去.

    眼看便至山腳下,方勝突然低聲道:"這山上不會有暗哨吧?"

    阮萍卻早已想過這一點,小聲應道:"若是怕人潛入堡去,與其漫山遍野安插暗哨,還不如在城堡外圍牆上布下重兵,反正要進堡肯定是得經過圍牆的,我覺得有暗哨的可能性不大."

    劉梁想了想道:"話雖如此,上山後大家還是小心行事,甯願慢一點也不要弄出動靜."

    三人齊聲答應,接著便由劉梁打頭向山上潛去.一行人爬得甚慢,估摸了一下時間,方勝忍不住道:"劉師兄,咱們似是忘了算下山的時間了."

    劉梁和倪翔馳俱是一驚,阮萍卻忍不住低聲道:"是啊,咱們以這種速度上山,若是在山上耽擱久了,只怕很快天就亮了,若是不能趁黑下山……"

    阮萍已經不敢說下去了,劉梁和倪翔馳也已想到了那嚴重的後果,當下劉梁再不遲疑,道:"那好,咱們現在就加快速度,等到了白鹿堡一里之內再將速度放慢."

    方勝想了想,道:"我在山林間生活慣了,對夜間潛行也有些心得,不如我打頭吧."

    "也好,那方師弟你在前面,然後是倪師弟,我在最後,萍兒,你就在我前面."

    大伙不再廢話,由方勝在前,加快速度向山上奔去.

    阮萍和劉梁還不覺得什麼,倪翔馳卻是心中大駭,只見在他前面的方勝左跳右躥,時而彎腰時而蹬樹借力,在黑暗的山林中動作是如此矯健輕盈,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簡直就像一頭夜間捕食的豹子!他在後面只能全力施展起提縱術,盡量用和方勝一樣的動作向前進,就這還有幾次差點被方勝給甩開.

    而更後面,阮萍則在驚歎倪翔馳竟還有這等精妙的用于林中潛行的身法,于是也有樣學樣,最後面的劉梁對阮萍的本事卻是知之甚詳,一下就猜到阮萍定然是從倪翔馳那學來的,而倪翔馳又從哪學來的這身法,根本就是一猜便知,心里對方勝不禁升起一絲欣賞.

    就這樣離白鹿堡越來越近,很快便只剩下一里了,四人不由放慢了速度,盡撿林木濃密處前進.

    離白鹿堡越近,便越能看出白鹿堡的高大,感受到整個白鹿堡那虎踞龍盤的氣勢.方勝忍不住想,只不過一個武林世家,哪來這麼多錢建如此一座城堡,定然是干了不少斂財的勾當,因此對這次的任務竟又有了那麼一絲期待.

    距白鹿堡東北角角樓十五丈之外有最後一叢樹木,方勝等人便藏身其中,開始仔細觀察白鹿堡的守衛情況.

    白鹿堡東邊的城牆約有一里寬,七八丈高,其南北兩端各有一個角樓,正中還有一個門樓,角樓和門樓上都各插了四五個火把.如此既高且長的城牆,那十幾個火把只能將角樓和門樓那一小片區域照得稍顯明亮,其光甚至達不到城牆根.若僅僅是這樣,四個人只要不是太倒黴,很容易就能潛到城牆之下,然而城牆之外卻還有兩隊守衛舉著火把往返巡邏,這樣一來,只有在這兩隊守衛全都巡視到白鹿堡南面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潛向城牆之下,那大概是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

    要在三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里毫無聲息地爬上城牆並解決角樓里的數名守衛,若是殷長老在這或許還有可能辦到,然而對于方勝等四人來說卻未免太難了.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只人卻毫無辦法,方勝急得忍不住拽起自己的頭發來.

    就在這時,阮萍突然低聲道:"你們快看,中間門樓里的守衛全不見."

    "嗯?"方勝聞聲過去,只見那門樓里果然空無一人.

    "難道是換班?"劉梁喃喃道.

    "有可能."方勝應道.

    阮萍話中突然多了一絲興奮:"咱們可以趁角樓里的守衛換班的時候爬上去!"

    眾人一聽也來了精神,然而倪翔馳片刻後突然潑冷水:"有沒有可能角樓里的守衛已經換完班了?"

    方勝差點要罵他"烏鴉嘴",卻被阮萍再次打斷:"快看,門樓里又有守衛了!"

    "果然是換班,咱們再耐心等等."方勝有些興奮地道,完全忘了倪翔馳剛才那像是詛咒一般的預言.

    又等了片刻,不用阮萍喊,大家已經同時看到,東北角角樓里的人全都消失了!

    四人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方勝手心里已經出了汗.再往城牆下一看,並沒有巡邏的守衛!

    "啊!恐怕來不及了,你們看那邊!"又是阮萍出聲提醒,而且伸手指向了城牆南端.

    只見白鹿堡東南角牆根之下已經有了微微的亮光,那卻不是從上面的角樓上照下來的,而是由正在慢慢靠近的巡邏隊手里的火把照出來的,巡邏隊離城堡拐角顯然已不足十丈!

    "錯過這次便再沒機會了!沖吧!"方勝說完自己,便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如擂鼓般響了起來.

    劉梁驀地一咬牙,低吼道:"沖!"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險境


    在劉梁低聲喊出那一聲"沖"時,阮萍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上,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只覺得這輩子從未像眼前這一刻這麼緊急過,臉上竟泛起了紅潮.

    這會方勝也心慌的厲害,但是這沖出來的提議本是由他提出的,他是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一邊向前狂奔,一邊暗中祈禱,可見萬要在巡邏的守衛趕來之前爬上城牆,並且別被中間門樓上新換的守衛看見.

    他們藏身之地距城牆有十五丈,巡邏的守衛距拐角大約有十丈,然而他們是狂奔,守衛們卻是勻速步行,應該能趕在守衛出現之前爬上城牆,另外,今晚有星無月,目不能視百步之外,那中間的門樓距東北角的角落可比百步遠多了,如此算來,他們真正的危險並不在從藏身處奔向城牆下的途中,而在從城牆下往上爬的過程!稍微值得慶幸的是,東北角的角樓上那些守衛下去時帶走了角樓上的大部分火把,如今只余兩個,且已燒了多時,不甚明亮.

    四個人只覺得耳旁生風,十五丈的距離倏忽即過,竟真沒被人發現,然而此刻誰也不敢松懈,方勝和劉梁同時從懷里迅速取出飛天爪,抓著繩子掄了兩圈,便聽"嗖嗖"兩聲,兩個飛天爪倏地向上飛去.

    "丁!"

    "丁!"

    方勝一喜,低聲道:"成了!"

    劉梁和方勝各自拉了拉繩子,發現飛天爪已經在角樓上勾實,當下竟各自讓開,劉梁把阮萍推到繩子前,而方勝則對倪翔馳做了"趕緊爬"的手勢.

    阮萍飽含深情地看了劉梁一眼就利索地向上爬去,方勝不無羨慕地看了看劉梁,驀然發現倪翔馳竟然也在看著他,幸好倪翔馳不是"飽含深情",而是"飽含不屑"……

    方勝沖倪翔馳撇撇嘴,也不說話,轉身抓著繩子就開始往上爬,心道,讓你裝酷,待會老子爬上去就把繩子收了!想到這時方勝已手腳並用爬過了城牆半截,他到底是男子,這時比先他一步往上爬的阮萍還高了不少,于是偷眼朝南邊看一眼,只見東南角的角樓之下已然火光大亮,巡邏隊排頭的幾人已經轉過彎來,當時便嚇得他一哆嗦,哪里還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爬去.

    這一幕下面的劉梁和倪翔馳自然也看見了,直緊張的二人手心後背全是汗.然而二人又怕飛天爪禁不住兩個人,竟不敢向上爬,只能仰頭向上看著,恨不得能在方勝和阮萍下面托二人一把.

    如今他們所能依仗的便只有這漆黑的夜色和運氣了,只希望那巡邏隊里沒有眼力過人之輩,不然兩個大活人立在空無一物的城牆下,實在跟荒漠里的兩棵野草沒什麼兩樣.

    終于,方勝雙手攀在了角樓邊沿,猛一用力,整個人便翻了進去,見四下無人,也不敢出聲,趕緊抖了抖繩子,示意倪翔馳趕緊向上爬.接著方勝便來到阮萍所爬的那個飛天爪之旁,看已經都夠著阮萍,低喊了一聲"我來拉你",也不管阮萍同意不同意,已經一把抓住阮萍的小臂,便像是打水一般直接把阮萍提了上來.

    阮萍一落地就腳下一軟,差點站不住,正看到方勝那取笑似的目光,當下眼睛一瞪便要發作.方勝忙板起臉,把右手食指在嘴前一豎,做了個禁聲手勢.

    然而經方勝這麼一鬧,阮萍心中的懼意立刻減弱不少,也不由佩服方勝膽子大.另一邊,城牆下的巡邏隊固然在慢慢向東北角靠近,劉梁和倪翔馳也各自以最快速度向上爬著,眼看都已爬過了半截.

    就在這時,方勝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原來他們這邊的角樓上雖只有兩個不甚明的火把,但倪翔馳和劉梁向上爬的時候還是會在城牆上留下極長的影子,如果中間的門樓上有人看到,縱然看不清人,自然也能猜到有人正向上爬!另外,那群巡邏的守衛已經更近了,他們卻是平視甚至仰視,會比中間門樓上的守衛更容易發現這邊的異常!

    方勝登時大急,貓著腰來到角樓邊緣,用力抖了抖倪翔馳的那根繩子,然後沖著倪翔馳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動.接著不管三十七二十就開始向上拉繩子,倪翔馳如果自己向上爬的話其影子起伏自然較大,現在只是由方勝拉著上升,便沒那麼明顯了.方勝拉著倪翔馳上升的速度可比倪翔馳自己爬快多了,很快便超過了劉梁.劉梁只朝倪翔馳那看了一眼,也終于發現了不對勁,那影子未免太過顯現了,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來,只怕比倪翔馳還要顯眼得多,當下再不敢動了,只等著方勝來拉他.

    等方勝一把拽住倪翔馳的胳膊把他整個人提上去,兩人便一起來到劉梁那根繩子前,同時用力向上拉.才拉了沒幾下忽聽阮萍以極低的聲音急道:"快別動了,和巡邏隊離得太近了!"

    示意倪翔馳拽住繩子,方勝伸頭向外一看,暗罵一聲乖乖,說什麼也不敢動那繩子了,巡邏隊距劉梁懸掛之處最多三十丈,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必然被下面的巡邏隊發現.然而就讓劉梁在那掛著危險也是極大,萬一有人抬起頭來,只需一眼,九成會發現劉梁.

    這一刻眾人的性命竟然取決于下面的巡邏隊是否有人抬頭看,方勝想想都覺得要崩潰,恨不得找個沒人地方大喊大叫發泄一番,然而這會他肯定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了,只覺得背後出的汗已經快把衣服浸透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變慢了一般,任他們怎麼盼,下面的巡邏隊就是走不到頭,然而對他們來說,即便巡邏隊走到頭他們的危險也遠遠沒有結束,因為他們必須等巡邏隊走到頭並拐回去之後才能把劉梁拉上來.

    方勝突然覺得這一定是老天在跟他開玩笑,因為就在他們等得快要崩潰的時候,他聽到了角樓下面樓道里傳來的談笑和腳步聲,換班的守衛要上來了!方勝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然而那僅僅是一種為了發泄而產生的負面情緒,他的真實反應則完全是針對現狀而發,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最終幾乎無聲,眼睛眯了起來,盡量不外泄一點光彩,便如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獸一般.

    受方勝影響,倪翔馳和阮萍二人也冷靜下來,倪翔馳將手中繩索緩緩纏到一根柱子上,騰出手來,無聲地抽出了自己的劍.方勝只看了一眼,便知倪翔馳手中的劍必然是歐陽冶所贈,其纖細的造型以及暗青色的光澤,都不是普通匠師能夠做到的.

    三人全都悄悄地拿了武器藏身于樓梯口左側的一個平台之後,靜等下面的守衛上來.

    幾息之間,方勝便已確信將要上來的守衛共有四人,于是朝阮萍和倪翔馳伸出了四個手指,兩人同時點頭,看來判斷和方勝一樣.

    接著方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先豎起三根手指,接著又豎起四根手指,嘴則做出"第三,第四"的口形,然後又指了指阮萍,伸出兩個手指,做出"第二"的口形,而第一個自然留給了倪翔馳.他這番表達並不複雜,阮萍和倪翔馳一下就明白過來,俱是點頭贊成.

    下面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四個守衛距樓頂已不過幾步之遙,而與同時,不用看方勝也能估摸出城牆下的巡邏隊肯定正好走到角樓之下,對于在那掛著的劉梁來說,也正是最危險的時刻.方勝不由看了阮萍一眼,只見阮萍卻是一臉決然,顯然到了這功夫這個女孩已經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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