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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正文 第一二零章 元嬰


    聽了吳希文的話,方勝三人大喜過望,連忙道謝.而三人一旦說出了想去的門派,倒讓吳希文吃了一驚,他還以為他們仨會去同一個門派呢,不料三人竟選了三個門派.吳希文不由苦笑起來,看樣子想幫這個忙,跑腿是肯定逃不過了.

    這事到此本就算完了,不料吳希文臨走時王沖突然又冒出一句:"剛才說七岳宗時好像只說了六坐山噢."

    方勝和王雪心沒那麼心細,兩人想了想,好像還真是,于是疑惑地抬頭看向吳希文,他一個結丹期前輩,應該不會粗心到這種程度.讓兩人沒想到的是,吳希文竟突然出起了神,看他的目光,似乎已經神游到了不知多少年前,正在想著一件令他十分神往的事.他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一會滿臉憧憬,一會一臉豪情,一會又愁眉不展,到最後臉色竟變得灰白,好像受了莫大打擊!

    方勝三人面面相覷,暗忖八成是戳到了吳希文的痛處,王雪心忍不住瞪了王沖一眼,那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有吳希文在身邊,王沖也不怕他姐發飆揍她,沖王雪心吐了吐舌頭便躲在了方勝身後.

    此時吳希文終于回過神來,自嘲般一笑,慨然道:"這事你們早晚都會知道,既然今天提到了,那我就先跟你們說了好了.你們是否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馭龍洲沒有元嬰期修士?"

    方勝點頭道:"晚輩記得."

    "修士到了元嬰期,與堪破大道已經只有一步之差,由此可知,要想到這一境界,縱是千難萬難,也是正常.可是,我馭龍洲也算人才濟濟,怎麼可能千余年都出不了一個元嬰期修士?!這其中原因,眾說紛紜,但是有一個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的事實是,六百年前七岳宗六陽山弟子幕祀,是整個馭龍洲最有可能進階元嬰期之人.幕祀之天姿,在當時謂之天下第一也不為過!"

    說著說著,吳希文就激動起來,好像他自己成了幕祀一樣,漸漸地,方勝等人也聽明白了這幕祀是怎麼回事,也知道吳希文為什麼當時沒跟他們提六陽山.

    原來幕祀乃是由六陽山首座收養的一名孤兒,其人雖只是三靈根,可聰明才智在當時卻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以十年時間閱遍七岳宗七山全部藏書,然後用兩百年結丹成功,又用一百年達到結丹後期,而在當時,結丹後期幾乎是與元嬰期一樣無法到達的高度!幕祀修行的三百年間,以文,武會友,從無敵手,朋友遍天下,更不乏狂熱的追隨者,有些年青修士,雖沒見過幕祀真人,也和他沒有任何交情,卻容不得旁人說幕祀一句壞話,動輒大打出手,由此可見幕祀當時的聲望.

    幕祀到達結丹後期後便閉關悟道,五十年後出關,只在六陽山露了一面,從此便沒了蹤影.不料僅僅過了二十年,就傳來一個讓幕祀身敗名裂,讓整個六陽山成為天下公敵的消息:幕祀違反修真界最大的戒律,公然大范圍干涉世俗人的生活.他憑借其修為在佐摩國東方的南秦國世俗界建立了一個一統南秦武林的大幫會,導致無數凡人死在了幫會的征戰之中.

    幕祀在佐摩國聲望之高一時無兩,可是也結了不少仇家,嫉妒他的更是多如牛毛,于是在這些人的聲討之下,整個佐摩國修真界開始向七岳宗施壓,後來不得不由六陽山派人去南秦把幕祀押了回來.以幕祀原來的修為,縱然是傾天下之力也未必困得住他,可是,當他再次出現在佐摩國修士們眼前,所有人便驚奇地發現,他的修為竟然掉到了結丹期前期!其主修功法六陽獨尊訣赫然變成了另一種沒人叫得上來名字的功法.盡管他一再解釋,去南秦世俗界實是情非得已,並承諾只要給他百年時間,他將還佐摩國一個元嬰期修士,可是他以一己之私導致無數凡人至死乃是不爭的事實,有些心懷叵測者即使相信他的話也不願給他那個時間,直接以大義之名要求立刻廢了他的修為!這本就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規定,連幕祀本人都反對不得,最後幕祀企圖逃走,卻終究因為境界大降而沒能成功,順帶著還連累了他師傅,因為當他逃跑時,他師傅公然幫了他.

    接著幕祀就被當眾廢去了修為,連靈根都被震散,再也沒了修行的機會,急怒攻心之下,幕祀指著一甘修士留下了一句"恥與爾等共此天地",接著便吐血而亡.他師傅已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卻被罰去面壁思過,不到一年也撒手西去.從此六陽山名存實亡,而七岳宗天下第一宗的名頭也不複存在.

    聽到最後,最震驚的莫過于方勝,因為按時間推斷,這幕祀八成便是當年那個以十年時間統一南秦江湖的人,而那火靈玉,很可能便是幕祀的法寶.

    方勝實在沒料到,這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竟然會扯回到火靈玉上,他身上還背著查出火靈玉秘密的責任,想到殷長老,老和尚還有已經入土的王巢幾乎將畢生精力都放在了這火靈玉上,怎麼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沖動,當即問道:"吳前輩可知那幕祀都用過什麼法寶?"

    吳希文還以為方勝是仰慕幕祀其人,便鄭重道:"幕祀的資質本領,吳某也是十分景仰的,可他不顧世俗人死活,以一己之私攪得南秦國大亂這件事實在不足取,小兄弟定要引以為戒."

    方勝見吳希文誤會,也不方便解釋,便道:"晚輩只是好奇罷了."

    吳希文也不忍心因為這點小事就責怪方勝,便微笑道:"我年青時也是這個樣子.據傳,那幕祀成名法寶只有兩件,一件是六陽山結丹修士人手一把的六陽劍,一件是一個直徑大約有一尺的火神印.後者至今無人知道是如何煉制出的,其後佐摩國修真界曾出了不少火神印的仿制品,威力連真正的火神印的一半也不及."

    王雪心和王沖都是法寶迷,王雪心給王沖使了個眼色,王沖心領神會,便學著方勝的樣子向吳希文施了一禮,小心地問道:"吳前輩,至今我和我姐只見過你和趙將軍兩個結丹期前輩的攻擊手段,嘿,你可知道那六陽劍和火神印攻擊起來是什麼樣子,如果知道,就給我們說說吧."

    吳希文倒尷尬起來,因為他不知道.苦笑了一聲,吳希文道:"六陽劍和火神印的真品我都沒見過,還真不知它們有何攻擊手段.五十多年前,倒是見過有人使用假的火神印,未攻擊時此印通體泛紅,外圍有兩三寸高的火焰狀光芒,大概能照亮周圍五尺,而一旦發動攻擊,可變大百倍不止,由印上的符文向外噴吐火焰,我當時見的那火神印噴吐的乃是三才陰火."

    方勝只聽到吳希文描述完火神印的形貌便完全走了神,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火靈玉就是真正的火神印!他儲物袋中的那塊火靈玉才不過是火神印的六分之一,其火焰和光芒就遠勝那整個的假火靈玉,可以想見,如果湊齊六塊火靈玉將火神印還原出來,其光彩瑰麗只怕還要翻上數倍.

    到了此刻,方勝便覺得,自己已基本上將火靈玉的秘密揭示出來,拿著現在所知道這些事去王巢墓前解釋一番,那老頭若是泉下有知,也應該瞑目了,就算是殷長老和老和尚那,也可以順利交差.

    幾乎與此同時,佐摩國七岳宗的漱玉山上,有一人幾乎遇到了和方勝一樣的問題,只不過,她知道的雖比方勝更多,卻認為火靈玉的秘密其實才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正文 第一二一章 停留


    七岳宗,漱玉山,觀冰崖.

    一個一身月白衣裙的女子,臨崖東望,將東方連綿數百里的雪山盡收眼底.山風吹起了她烏黑的長發,有那麼幾縷甚至擋在了眼前,她也不伸手去攏一攏,只是那麼一動不動地向東望著.若有人從旁望去,便能看到她那絕美的側臉,人間所不應有.

    她就是已修行漱玉山震山法訣覆冰訣半年的左玉漱.

    說起來,她的經曆之離奇一點也不亞于方勝.三年前,她在南秦湘竹苦等方勝不至,卻等來了第二波殺手,在經曆了一番拼斗後,不得不離開湘竹,用了四個月時間重新回到濟安.在大刀盟總壇又等了半年多,依然沒有方勝的任何消息,當她發現心里竟惦記著方勝的時候便毅然決定再回湘竹.到湘竹後,好不容易問出了方勝的大致去向,從此便開始了漫長的異國尋人旅程.她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在佐摩國打聽方勝的下落,其中苦難艱辛,為常人所不能忍.後來在小湖山附近徹底失去了方勝的消息,卻巧遇拿著最後一塊火靈玉的七岳宗天池峰首座劉陽之子劉松,在他的盛情邀請下,與他的師姐袁紫英一起來到了七岳宗.

    左玉漱一到七岳宗,每個見到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出現對漱玉山來說意味著什麼,甚至對整個七岳宗,都有著極重大的意義,當今的佐摩國,竟是冰靈根者比天靈根者還少!漱玉山的震山法訣已經近百年無人修習了!在七岳宗天池峰的客廳坐了不到半柱香時間,漱玉山首座云汀真人就親自來了天池峰,沒給劉陽父子留任何情面,硬拉著左玉漱回了漱玉山.

    云汀真人的道號讓人一聽便知此人必是溫柔慈和,而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這個看起來年近四十的漂亮道姑實是個心直口快,吃軟不吃硬的人,她的存在,也是漱玉山的一個異數,修了數百年的漱玉山功法,竟沒能將她的心性改變絲毫.云汀真人已經從袁紫英那里知道左玉漱的來曆,便開門見山地告訴左玉漱,佐摩國縱橫數萬里,憑她一個弱女子,想要找到一個瘋了的男子,實比大海撈針還要難,而且以她冰靈根的資質普通江湖人物的身手,在一個遍地是修士的國度亂跑是非常危險的,如果她倒黴一點點,很可能已經被邪道修士抓去做爐鼎!接下來,云汀真人便詳細地給左玉漱解釋修真界是怎麼個情況,靈根是什麼,特殊靈根又意味著什麼,她直言不諱地對左玉漱道,只要左玉漱願意留下來,那麼左玉漱就是百年後漱玉山的主人!

    左玉漱並不是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她留下來還有別的原因.一是她已經在佐摩國流浪了一年多,再有精力也難免困乏,這種困乏並不是指身體和精神上,而是源于內心的困乏,她這一生不論遇到多麼危險多麼困難的局面從不自怨自艾,可是花了這麼長的時間費了這麼大的精力還是找不到方勝,那種幾乎從來沒在她心頭升起過的感覺,委屈,竟然悄悄地萌生出來那麼一絲絲.現在的她,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把這一絲委屈從心底徹底抹去,那時她就積攢下了足夠的力量再去尋找方勝,在她想來,這段時間不會超過半年.第二個原因就是云汀真人許諾,會派人幫她去尋找方勝,她看得出來,那個劉松或許不可靠,但云汀真人的話一定可信.讓這些高來高去的人幫她找方勝,的確要勝過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地問下去.第三個原因是她的確對這些所謂的修士的本領很感興趣,她學一輩子輕功也不可能飛到天上去,而這些修士卻可以,兩者之間所修習的功法顯然是完全不同的路數,她想弄明白,那些修士修習的到底是什麼.而這個"什麼",也極有可能就是她師傅,王巢還有方勝口中的那個老和尚三人花費畢生精力想要找到的東西.第四個原因,便是劉松手中的那塊火靈玉,她有種直覺,只有得到了劉松那塊火靈玉並將六塊火靈玉重聚起來,才可能真正揭開火靈玉的秘密.

    或許是心性使然,或許是冰靈根的確適合修習覆冰訣,又或許是云汀真人大方贈給她的靈丹和對她細致入微的指點,反正自拜在云汀真人門下之後,她便以一種駭人的進步速度修行著,只半年,便達到了煉氣期二層!而這半年里,她也終于旁敲側擊出了關于火靈玉的一些事情.由于幕祀本就是七岳宗的,所以她比方勝知道的還要多一些,有一部分,甚至是只有少數七岳宗的長輩才能知道的.

    火靈玉集齊六塊便可以拼成火神印之形,但是真正的火神印法寶,早在被分成六塊那一刻就不能用了,不然劉松早就去南秦尋找另外五塊火靈玉了.如今的火靈玉,除了美觀之外一無用處.這是左玉漱從云汀真人那里得到的說法,可是她並不信.她隱隱覺得,火靈玉之間可以相互感應肯定另有原因,再加上之前她尚身在江湖時的那些推斷,她甚至認為,將六塊火靈玉集齊後會出現一套修真功法.當她得知了幕祀的死因後,就更加堅定了這一想法.幕祀是因為發現了六陽獨尊訣有缺陷很難練至元嬰期才改修的自創功法,這一功法必須深入到世俗界去體驗上位者的生活才能有所突破,而幕祀在南秦剛一發現自己行蹤暴露,便把火神印分成了六塊分給了自己的手下,然後一回到佐摩國就被逼死.這其中的時機,其實就連七岳宗的那些前輩也未必知道,因為他們並沒有去南秦仔細打探過,而左玉漱卻可以憑借以前所知推斷出這些來.另外,她還打聽到,火神印似乎並非由幕祀親手煉制,而是他在結丹中期機緣巧合中得到的,她實在很懷疑,火神印和幕祀的改修功法有關系.這些顯然已經超出他師傅,王巢還有那老和尚的預料,但這些才是火靈玉真正的秘密,而且只揭開了一點點.

    到如今,她早已積攢了足夠的精氣神,隨時可以去找方勝,但是卻遲遲沒有出發,最大的原因就是她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劉松的那塊火靈玉.她並不是鐵石心腸,只不過很難對人動情罷了,云汀真人完全把她當接班人來培養,她已不可能說走就走.她的修行進步神速,但那是在漱玉山的前提下,只要留在漱玉山,只需四五年,她就能有一定的實力獨自出去闖蕩,相比自己一個人邊找方勝邊修行,似乎先一口氣修行到一定境界再去用所有精力去找方勝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有了這四五年,她或許就能得到劉松的那塊火靈玉.

    同在七岳宗的劉松並不知道左玉漱在惦記著他的火靈玉,同樣,他也沒有讓左玉漱知道他在算計她,或者說是算計方勝.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在幾天前引得一個漱玉山的師姐說漏了嘴,這才知道左玉漱要找的人叫方勝.當初剛遇到左玉漱時,他並沒能問出左玉漱要找的人是誰,當時對左玉漱說沒有印象並非虛言,而如今一聽到方勝這個名字,他就立刻想了起來,方勝正是小湖山派往傲武國三人中的一人.許家人不姓許,卻姓方,當時他還有些納悶,是以印象才特別深.在他看來,這許家的方勝肯定就是左玉漱要找的方勝.他知道方勝去了傲武國,那些漱玉山的同門卻不知道,佐摩國這麼大,等她們問到小湖山,不知要到何見何月了.所以他很快就在天池峰找到了一個十分仰慕他的煉氣期十層水平的師兄,讓他到傲武國去找到方勝這個人,就留在他身邊觀察他,從引食起居到行事為人,全都要留意,一年後回來向他報告.

    劉松很清楚自己喜歡左玉漱,可是他為人也相當自傲,他還不至于自降身份把一個只有煉氣期二層的人當做敵人.然而盡管他比那個不知窩在傲武國哪個山溝或者礦洞里的方勝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左玉漱,可這個"多",也僅僅是相對而言.他找遍各種理由,也不過能一個月上一次漱玉山,而上去三次,卻還未必能有一次見著人.為此,他甚至暗恨起那個一直都讓他很有好感的云汀真人來,她實在把左玉漱看得太緊了.半年來他只見了左玉漱兩次,都只是禮節性地問候幾句,而無一例外,左玉漱都會向他表示謝意,這便是讓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了,其余,他實在一點看不透左玉漱的想法,這個才剛剛修行半年的女子,臉上的表情幾乎從來沒變過,一個修行數百年的結丹期修士或許可能這樣,可她才不過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怎麼會這樣?

    遠在傲武國的方勝此時也在問怎麼會這樣,他和王雪心,王沖竟然當街撞見了王雪心和王沖的三伯王忠行!
正文 第一二二章 揚名


    盡管方勝,王雪心和王沖三人的行事都較為低調,可經曆了上次的"成功"守礦和這次的萬里傳訊並親自參加了棲狐山伏擊這兩件事後,他們獵月傭兵團的名聲已經在虎脊城悄悄流傳開來,而虎踞山脈的其余諸城,也或多或少有人知道有這麼個傭兵團的存在.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獵月傭兵團里的人到底是誰,當一些散修好不容易打聽到獵月傭兵團的成員其實只有三人,分別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他們無不對此嗤之以鼻,憑這樣的三人根本不可能完成這種事!他們相信獵月傭兵團另有其人!

    在這種情況下,方勝三人並不怕被人注意,更何況他們已打定主意,只等采購妥當,就紮進吳希文送給他們的洞府去閉關.

    就是在集市上買東西的當口,他們仨看到了正臉色鐵青站在人群中怒瞪著他們的王忠行!別的修士也許不會相信獵月傭兵團是由一個成人兩個小孩組成的,王忠行卻一下就想到了自己那被"高人"擄去的侄女侄兒,于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虎脊城.

    王雪心一見王忠行,當即驚叫出聲:"三伯!"

    王沖由于站得靠後,又經王雪心提醒,反應比他姐便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在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訥訥道:"三……三伯."

    方勝瞬間就弄明白怎麼回事,不由有些憐憫地看了那姐弟倆一眼,心說,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然後就肅容走到王忠行身前,施了一禮,恭敬道:"晚輩方勝見過三伯."

    王忠行竟不看方勝一眼,也不理他,只怒哼一聲便"噌噌噌"走到王雪心和王沖身前,指著他們兩個的鼻子罵道:"你們兩個頑劣之徒,可知家里有多少人為你們操心?!王家為培養你們花了多少心血,豈是讓你們出來把法器送人,將功法外傳的?出門之前,一再告訴你們,外界人心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全都當了耳旁風,就你們那份算計,被人賣了也不知道!你們兩個現在住哪,馬上去收拾東西,隨我回家,我會另派兩人來頂替你們兩個!"

    且不提王雪心和王沖心底是何想法,方勝聽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感情這王忠行竟然把他當成了一拐帶小孩的騙子!他自問和王家姐弟接觸以來是沾了不少光,可是他們倆惹來的麻煩更多,自己一直像個親哥哥一樣照顧著他們倆,最後竟得了這麼個評價!他也看出來這王忠行是築基期修為,但是實在有種上去和王忠行針鋒相對地理論一番的沖動.然而若是對方不講理,卻不能大打出手,先不說打不打得過,至少對方是個長輩,向長輩出手,他還沒這份膽量.一想到長輩,他又漸漸冷靜下來,暗想,假若自己是那王忠行,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只怕表現得會更為不堪.當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怨氣,又走到王忠行身邊道:"三伯,這里人多嘴雜,鬧起來只會讓人笑話,咱們何不覓個清靜之地再談?讓雪心和王沖將他們的經曆向三伯詳細地解釋一番,你就會知道這其實是場誤會."

    王忠行這次終于斜眼看了方勝一眼,不過語氣仍是十分不善:"不管是不是誤會,我這侄女侄兒擅自行動,已是犯了我王家的家法,必須帶回浮綠山受罰!這半年多來,他二人蒙閣下照顧,王某在此謝過!你們兩個,還不帶路?!"

    方勝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道謝的,不過既然對方將家法抬了出來,又道過了謝,他就不好意思再糾纏了,只希望王雪心和王沖能表現好一些.此刻,他們仨加起來還沒王忠行境界高,王忠行若是要用強,王雪心姐弟定然沒什麼好果子吃,不管這姐弟倆願不願意,被帶走已是必然之事,方勝只希望他們姐弟倆識相一點,乖乖聽王忠行的話,方能少吃些苦頭.

    然而讓方勝和王忠行都沒想到的事發生了,王雪心竟然猛一咬牙,平靜道:"三伯,方大哥一直像親兄長一樣照顧我們兩個,他雖然沒我們境界高,可是卻沒占過我們任何便宜,相反,我們倆不知道給他添了多少麻煩,他都毫無怨言地幫我們解決了,平時執行任務,有什麼獎勵他也都是先讓我們兩個挑,你誤會他了.而且,我們也不能跟你走,從來到傲武國之後,我們三個數番同生共死,若沒有方大哥,我們倆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若沒有我們兩個,他也無法獨活,現在我們三個已經被綁在了一起,只要他還在傲武國一天,我們是斷然不能拋下他的.至于觸犯家法,我和王沖自會回家受罰,卻不能是現在.在進入傲武國之初,我們遭到暮月宗修士的偷襲,不僅帶隊的梁如一死了,方大哥的兩個師兄也死在了那次偷襲中,當時參與偷襲的有四名修士,被我們當場殺了兩個,還有兩人還活著,只要將剩下的兩個修士殺了,為方大哥的師兄報了仇,我們必將一同回浮綠山謝罪.肯請五叔給我們五年時間,到時候就算無法報仇,我們也必回佐摩國."

    王忠行哪料到一向以刁蠻任性聞名的王雪心竟會說出這麼番話,一時間竟愣住了,而王沖一直是王雪心的跟屁蟲,此時也拉著王雪心的衣服,小聲道:"三伯,你就再給我們五年時間吧."

    片刻之後,王忠行慢慢反應過來,心中的震驚簡直難以言喻,自己的侄女侄兒何時竟被教唆成這樣了?!若再讓他們留在他們口中的"方大哥"身邊五年,他們只怕連自己這個三伯都不認了!

    "你們兩個孽障,到此時還執迷不悟,還不快隨我回去!"話沒說完,王忠行已將築基期修士的氣勢徹底爆發出來,自他身邊立刻憑空刮起一股勁風,向四面八方吹了出去,旁邊修為稍弱的觀者幾乎要向後倒去,而修為高些的,衣服也被吹得烈烈作響.

    方勝三人離得最近,雖然沒倒,可也不怎麼好受,全都皺著眉眯起了眼,努力抵禦著由王忠行身上向外散發的一**氣勁.

    王忠行冷哼一聲,大步朝王雪心姐弟走了過去,這就要一手一個將那姐弟倆抓起來,不料王雪心手中金光一閃,竟已多出一塊令牌,只見其正面刻著"虎脊勳令"四個金色大字,接著便聽王雪心大聲道:"這是城主親賜我等的虎脊勳令,三伯若是在城中與我等動手,就是與整個虎脊城為敵!"

    王忠行仔細看了那令牌數眼,便知是真品無疑,這種勳令,只有傲武國的各大城主有權頒發,而且只會頒發給那些為該城立了大功的外來修士,就連他本人,也沒有這麼塊牌子.此時他便完全肯定,他的侄女侄兒必是獵月傭兵團的成員無疑了.然而此時若被一個小孩唬住,他的臉還往哪擱,當即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來抓你們兩個,卻是家法,與虎脊城何干?"說完這就要再動.

    緊接著,王雪心的行為再次讓他震驚了,王雪心竟然默發了一個輕身術,"呼"一聲倒翻而出,半空中銀光一閃,一片巨大的白羽穩穩接住了她,這還不算完,她才一站穩,一道火紅光芒沖天而起,宛如一片疾飛的火云,在她正上方的空中盤旋不停,那意思已不言自明: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她就會動手!

    王雪心才剛剛表態,王沖竟也是一咬牙,臉上多了一份從未出現過的決絕,一邊向後退,一邊把五塵障撐了起來,緊接著,他單手一拍腰上儲物袋,一灰一黃兩塊石頭幾乎完全遮住了他的手,那灰色石頭一動不動,黃色石頭卻徑直飛了出去,半空中只見黃光大熾,等落到地上時,已經變成了一頭比人還高比牛還壯的巨大戰獅!戰獅才一落地便微伏身體,伸長脖子朝王忠行發出一聲巨吼.

    "吼!!"

    這一聲,竟生生把王忠行身上的氣勁給震散了!這一下,王忠行驚呆了,周圍的人群卻徹底哄亂起來.

    "戰獅!"

    "變異靈獸!!"

    "今天這熱鬧沒白看!"

    "虎脊城竟然出了頭變異戰獅,嘖嘖嘖."
正文 第一二三章 序幕


    王家姐弟對著長輩亮出法器,公然以下犯上,不論是在世俗界還是在修真界,都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在一些門風極嚴的家族,一旦將犯這種過錯的子弟抓回族里,直接廢去修為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面對這一幕,王忠行幾乎被氣瘋了,他實在沒料到,只不過離家一年,跟著那個叫方勝的小子混了半年,他的侄女侄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雖然他對家族里的這兩個小輩並不是太熟,可是他也一直把他們當成家人,他實在不願看到他們倆往火坑里跳,更何況是被他自己逼的.

    而對于王雪心和王沖來說,他們膽敢如此其實有很深的內在原因.一是自從結識方勝以後,平時大伙開玩笑也好,諷刺挖苦也罷,方勝大方,隨和,不喜受約束,愛憎分明的性子一直在影響著他們,他們越是欣賞方勝,就越會在潛意識里希望自己能像方勝那樣,對王沖來說,如今的方勝就是他長大後的樣子!對王雪心來說,就算是因為她本身是女子而多出很多約束,她也已經不可能再像普通的修真界女子一樣只知道循規蹈矩.王雪心和王沖此時並沒有犯錯的覺悟,相反,他們還理直氣壯,既然在家族里並沒有在外面進階快,為什麼要回家?既然他們的方大哥沒有錯,他們三伯憑什麼指責方大哥?他們不願意聽話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們倆這輩子才是第四次見到這位三伯,而前三次加起來不超過半個時辰,如果拋開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拋開同屬于一個家族這一層,那麼他們之間可以說沒有任何交情!對于家族長輩起碼的尊敬還是有的,可是他們倆卻不會任這樣一個長輩擺布,一年前他們也許沒有這個膽子,可現在不僅有了,而且表現了出來!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顯然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方勝不願看到王雪心姐弟犯下大錯,可是現在這錯好像已經犯下了,若此時讓王忠行把王雪心姐弟領走,回到王家兩人不死也得扒層皮,為今之計,只有先穩住了王忠行再說,讓他先找個地方消消氣,說不得只好厚著臉皮去請吳希文來做和事老.

    方勝正愁該怎麼開口才能讓王忠行不爆發出來,那邊王忠行卻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到底是一個大家族的長者,上百年的處理家族事務的經驗早讓他學會,感情和道德並不是評判一件事當做不當做的最佳標准,最佳標准永遠是兩個字:利益.幾乎只是轉瞬之間,他就判斷出之前王雪心為方勝說的那番好話乃是實情.王雪心和王沖每人腰上都有三個儲物袋,方勝只有一個;他聽說了王雪心從家里帶出來四件法器,可是那些法器,又有哪個能比得上王雪心現在用的那把飛劍,若再加上她腳下的那件飛行法器,實已遠超她當時帶出來的那些家當;王沖也一樣,他從小到大都只有一件特殊法器,就是那塊灰色的石頭,可如今,那件塵土狀的防禦法器,絕對能將王沖的實力提升一倍;如果說這些只稍減了他的疑慮,那麼變異戰獅的出現則徹底將他所有的疑慮都沖散了,變異戰獅意味著什麼,靈獸山五大震山靈獸就是榜樣!只需五百年,王沖的那頭變異戰獅就可以成長為他們王家的家族守護獸!他絕不相信,一個稍有私心,一個並非真心關心他的侄女侄兒的人會把收伏變異戰獅的機會白白讓出來,從實際情況來看,方勝和王沖境界相當,在收伏戰獅這件事上,一個成人顯然比一個小孩機會大得多.所以此時他不僅不再生方勝的氣,反而想要拉攏方勝,如此一來才能穩住他那侄女侄兒的心.他們想要留在傲武國,以前或許還可以,現在見到了變異戰獅,這件事已經沒有了商量的余地,他們非走不可.只不過如何把兩人弄走,方法仍然值得商榷,反正時間多得是,他還不相信他找不到方法來把這兩個小東西騙回去.眼下,只需給自己找個台階,也給他們仨找個台階,把如今的局面緩和下來,然後從長計議.

    方勝並不知道自己一高興借給王沖戴兩天的變異戰獅竟發揮了這麼大的作用,就在他已經找到說辭想開口對王忠行說話的時候,他發現王忠行驀地一動,似乎也有話說.兩個人一對眼,竟又愣在了當場,而就是這麼一愣神的功夫,時間仿佛定格,虎踞山脈有史以來最大最長的一場戰斗拉開了序幕!

    "轟!!轟!!"

    "嗡!嗡!"

    地動山搖中,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整個虎脊城上空炸響,一時間,虎脊城中至少半數的修士捂起了耳朵,而一些膽小的,竟以為天塌了.緊接著,兩聲低沉悠遠的嗡鳴在整個城中傳了開來,那種聲音直擊人的內腑,竟讓人惡心得想彎腰嘔吐,那是守城護罩被強行突破的聲音!

    方勝愕然望向空中時,便看到兩道粗大的金黃光芒自北方百丈外的空中轟然落下,在金黃光芒上方的護罩悄然合攏時,兩道金光還原出兩個人影來,其中右邊那人傲然開口,其聲音便如天神般在整個虎脊城回蕩起來:"自今日起,我暮月宗接手虎脊城!城中非傲武國修士,限爾等半個時辰內離城,否則一概以傲武國修士論處!"

    那人話音未落,自虎脊城正中飛出兩道人影,眨眼間停在那兩人百丈外.方勝一眼看出其中一人便是趙鎮北,趙鎮北身邊那人道:"在下乃是虎脊城城主,兩位莫非是暮月宗單漓昆仲?"

    仍是先前說話那人接的口,只聽他朗聲笑道:"待我摘下你項上人頭時,再告訴你不遲!"最後一字才出口,他揚手便甩出兩道十余丈長的金黃劍光,分別襲向城主和趙鎮北,而他本人則雙手一掐訣,竟突然從他身後冒出上百道金黃劍芒來,每道劍芒都有人臂長,在他身後如魚群般一個盤旋,然後帶著銳嘯聲掃向了下方,而那里,正是鬧市!

    便在城主和趙鎮北應付那兩道金黃劍光時,那百余道劍芒如活物一般以極快的速度紮了下去,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席卷了下方的長街,一時間慘叫聲與血光並起,雖然方勝這邊只能隱約看到血色,卻也能推測出,那邊只怕已成了人間地獄.

    一時間,方勝只覺得以自己的修為,在這些高階修士面前是如此的無力,偌大座城,一旦被對方的高階修士突襲進來,絕大多數修士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高階!高階!一定要到高階!他在內心深處一遍遍地呼喊著,前所未有地期待自己也能達到結丹期,他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被高階修士當牛羊一樣屠戮!他也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友方修士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眼前!如果有一點點可能,他都要做些什麼!

    方勝的這種心情,王雪心和王沖也有,然而他們仨還沒想到能做些什麼,便不得不行動起來,只不過兩三息的功夫,那暮月宗修士所發出的上百道劍芒竟分出了十余道朝這邊飛了過來!

    那凝聚而尖銳的劍芒,竟讓他們升不起絲毫抵抗的念頭,他們能做的只有躲.王雪心驀地馭起銀紋羽向高空升去,戰獅一下撲倒了王沖,壓著王沖潛向地下,方勝憑著敏捷的身手,雙腳在地上猛蹬,身體幾乎是貼著地面向一旁滑去.在向一旁滑行的過程中,方勝眼睜睜看著那十余道劍芒洞穿了十幾個人的身體,帶出一蓬蓬血霧,卻絲毫沒有停留地朝長街的另一頭沖去,轉瞬間就沒了蹤影.而上方的王雪心,看到的卻是另一番場景,暮月宗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修士驀地沖向了虎脊城的邊緣,那是護城陣法的陣眼所在!

    方勝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在半空中施展出輕身術,就在身體快要撞在牆上時單手一撐地面,整個人"呼"一聲飛上了街邊的房頂,下一刻,他就知道了他該干什麼,他看到了攻在守城護罩外的如雨點般密集的亮光,暮月宗發起總攻了!
正文 第一二四章 破陣


    方勝三人在面對危機時所表現出的默契讓王忠行大吃一驚,他親眼看見,方勝才剛翻上屋頂,他的侄女就馭使著腳下的飛行法器朝方勝疾飛了過去,緊接著,屋頂上黃光一閃,那頭變異戰獅就馱著他侄兒出現在方勝旁邊,方勝朝空中的王雪心低喝了一聲"站穩了",然後就一手把王沖抱起,騰身躍向空中,那片巨大的白羽只是微一搖晃就穩定下來,帶著三人繼續朝前疾飛,經過屋頂時,變異戰獅一躍而起,眼看便要將空中的三人硬生生撞下來時,卻驀地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塊淡黃色石頭,被王沖"啪"一把抄在手中.

    盡管只是處于煉氣期三四層的三個人在配合,不對,應該再加上那頭變異戰獅,他們之間的那種信任,還有那幾乎是一致的想法,王忠行這輩子還沒見過第二回.他忍不住想,假以時日,若這三人都到了築基期,那戰獅也成長到同等水平,這將會是一個多麼可怕的組合,只要稍懂陣法,他們甚至抵得上一個結丹期修士.若是再想遠一點,如果他們三個都能達到結丹期,雖然這不太可能,但是,如果萬一都達到了,那麼這三人有沒有可能發揮出元嬰期修士的威力,那將是可以橫掃整個馭龍洲的境界啊!

    馭龍洲的結丹期修士,在陣法這種形式之外只出現過雙人合擊之道,他們無一例外全是夫妻,只有夫妻才可能有那種毫離不差的默契,連兄弟都不行!但是,眼前的三人,他們的默契已經不輸于兄弟之間的那種默契,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誰敢說他們的默契程度不會更進一步?在王忠行看來,這三人才只認識了一年罷了,他們的默契會隨著時間繼續增長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事!默契就是實力!越到高階就越能體現出來!而另一方面,變異戰獅的成長根本不必擔心,只要它不死,它的力量,敏捷,體型,靈力都會隨著時間而增長!

    只要把這三人一獅牢牢地和王家綁在一起,那麼王家一躍成為佐摩國七**修真家族的第一並不是沒有可能!這可是王家建族以來每一代家主的願望!

    想到這,王忠行忍不住激動起來,他絲毫沒有為自己在如此危急的時刻卻只知謀求家族利益而感到慚愧,他對虎脊城沒有任何感情,或者說對傲武國沒有感情也不無不可.

    然而王忠行對虎脊城和傲武國可以沒有感情,方勝三人卻不能,只一條,在傲武國沒有人管他們,可以無拘無束,就足以讓他們喜歡上這片雖然有些苦寒土地,到了後來,他們在虎踞山脈做了這麼多事,將很多心血花費在這里,他們就更加舍不得了,而不久前吳希文剛剛贈給他們的三座洞府,則第一次讓他們有了家的感覺,在此之前,他們一直覺得自己是旅居此地的客人.現在,攻打他們的新家的又是他們的宿敵暮月宗,他們怎麼可能不管不顧?不僅不能,他們還要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

    方勝一邊隨著王雪心向前疾沖,到底還是沒忘了王忠行的存在,心念電轉,轉回頭朝後面大聲吼道:"三伯,暮月宗攻打虎脊城之事我三人實無法置身事外,我等在城東南有三座洞府,洞前有兩株大樹的便是,三伯不如到那里等我們一等,戰事一了,我必帶著雪心和王沖向三伯請罪.這是中間那座洞府的通行令牌,你接好了!"

    話一說話方勝就甩手拋出一枚玉牌,由于心中著急,他竟無意識地用上了甩暗器的手法.那枚巴掌大的玉牌在未加持任何靈力的情況下疾飛出二十丈的距離,這一手功夫又讓王忠行吃了一驚,不過他卻沒表現出來,只是一揮右袖,那玉牌的速度馬上就緩和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他手中.

    此時街道上已沒什麼秩序可言,鬧哄哄亂成了一片,王忠行皺了皺眉,轉眼間也做出決定,既然要拉攏住那三人,那何妨幫他們一幫,想到這再不猶豫,只聽"嗆"一聲劍吟,一道藍光從他右袖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弧的同時變長變大,便在藍光再次飛向地面之時,王忠行一躍而起,落在了藍光之上.接著便聽"嗖"地一聲,藍光帶著他迅速朝方勝三人沖了過去,其速度比那銀紋羽不知快了多少倍,八成是一件純飛行用的飛劍.

    轉眼間王忠行便追上了三人,在右側與他們齊飛,同時不動聲色道:"今日之事,既然被我撞上了,又豈有置身事外之理,我便留在你們身邊保護你們三個吧."

    三人聞言大喜,戰事一起,身邊多個高手便多了一分生存的保障,他們哪還敢計較王忠行剛才還聲色俱厲地要與他們動手.方勝當即道:"多謝三伯!"

    虎脊城並不是一個規則的方形城市,他的邊緣如鋸齒一般,反而更像個圓形,直徑在十里左右.守城陣法共有陣眼十二個,均勻地分布在護罩往里半里的地方,就是為了應付今天這樣的情況,十二個陣眼上也各加了護罩,其能量來源**于守城護罩和其他陣眼護罩之外,平時皆有守衛把守.然而這些守衛,也僅僅是為了防止閑雜人等接近陣眼罷了,他們本身並沒有控制陣眼的天賦.

    當侵入虎脊城的兩個暮月宗修士其中一人以一敵二牽制住了城主和趙鎮北時,另一人則突襲向那些只有幾個普通守衛看護的陣眼.他直接沖向了城西,離陣眼尚有半里就猛然向下攻出一道金黃劍氣,其大小和威力看起來並不比他們攻進守城護罩時的小多少.

    "嗡!轟!"

    方勝在只聽到聲音的情況下,便知道西邊的第一個陣眼已經完了.而那個修士得手後並不停留,繼續飛向下一個陣眼,甩手又是一道劍氣!

    方勝等人一邊向東邊最近的一個陣眼飛著,一邊看著那道劍氣,心或多或少地都向下沉了沉,護罩外圍的那些修士一時半會攻不進來,可如果陣眼就這樣一個個被破壞,那麼護罩將不攻自破!

    然而那劍氣並不會因為方勝三人想讓它停就停住,它連一絲偏差都沒有轟向了第二個陣眼.可是,令人振奮的事發生了,劍氣消失于建築下方,只傳來一聲"嗡"鳴,卻並沒有陣眼被擊破的聲音!

    不僅如此,下方反而沖起一人來,直撲向空中的暮月宗修士,正是書生模樣的吳希文!轉瞬之間方勝就明白過來,吳希文遲遲沒有出現,一定是去安排人手去守禦陣眼了.這一下就顯現出了他們與吳希文之間在經驗上的差距,顯然,吳希文在兩個暮月宗修士剛出現時就去布置陣眼的防衛了,而他們仨,直到看到那修士向陣眼撲去時才想到去防守最近的陣眼.

    那暮月宗修士卻根本不理吳希文,直接飛向了下一個陣眼,甩手又是一道劍氣攻了下去,甚至不往下也不往後看一眼,接著就飛向第四個陣眼!

    "嗡!"第三個陣眼又保存了下來!

    便在此時,緊追在暮月宗修士之後的吳希文揚手把墨云鵬和那只紅狐全放了出去,墨云鵬嘯鳴一聲,風馳電掣般朝那修士追了過去,紅狐一邊在空中奔跑,尾巴也越長越長,緊跟著墨云鵬卷向那修士.

    很快,方勝就知道吳希文為何如此著急,原來這麼短的時間,吳希文也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隨著一聲"嗡"鳴和一聲轟然巨響,第四個陣眼碎了.

    與此同時,墨云鵬終于追上了那修士,唳鳴一聲撲了下去,緊接著,虎脊城的大部分還顧得上往天上看的人就見到了這樣一幕:一道十余丈長的金黃劍氣與化為一道黑光的墨云鵬撞在了一起,在一連串的金屬交擊聲中,墨云鵬體外的黑色護罩被生生震散,然後便飛出滿天的黑色羽毛來.

    只有少數角度正好的人才能看到,比如方勝那邊,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番情景,在那滿天的黑色羽毛中,一道更為細小的黑光逆著那道巨大金光而上,轉眼間穿過了金光,像箭矢一樣撞上了那暮月宗修士的身體!
正文 第一二五章 未攻


    那道逆著金光而上的細小黑光無聲地撞在了暮月宗修士的身上,那修士當時就微一搖晃,而黑光則還原為一頭只有巴掌大滿身是血的墨云鵬飛向了吳希文.

    暮月宗修士剛一站穩抬手就要給受了傷的墨云鵬補上一下,吳希文恰在此時趕到了,先那暮月宗修士一步,一道霜雪般的劍氣掃了過去.暮月宗修士只得改變目標,將已抬起一半的右手向攻向自己的劍氣揮了過去.

    "嗆!嗆!嗆……"

    一連串的兵器交擊聲過後,兩人竟拼了個平分秋色,便在紅狐的尾巴就要趁機纏上那修士之時,吳希文揚手將墨云鵬收了回來,而那修士也似突然醒悟過來一般,一頭朝地面紮了下去!吳希文的劍氣范圍很大,敵人越多,他的劍氣的威力越能體現出來,可是若那一群人里只有一個敵人而其他人全是盟友,他的劍氣豈能再發?!

    吳希文的聲音驀地在整個虎脊城上空響了起來:"所有傲武國衛城修士,速入陣眼守衛!除衛城修士外的所有築基期修士,掩護身邊低階修士和平民入建築內躲避!"

    吳希文話一說完,沒有去追那落向地面的修士,卻驀地朝正在虎脊城正中大戰的三人飛了過去,他已看出來,以自己的速度,不可能追上下方那修士,若是墨云鵬沒受傷倒還有些希望,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城正中空中的那個暮月宗修士,以一敵二卻不落下風,言語中又十分高傲,八成便是暮月宗的副宗主單漓!此人斷不會有游斗破壞陣眼之行,只要被將他逼退,虎脊城內部的危機便算化解了.至于陣眼,他以最快的速度去布置也只向四個陣眼及時派去了人,其他的陣眼,只能聽天由命了.

    方勝三人聽到吳希文的話時並沒有照著做,因為他們距最近的陣眼,也就是虎脊城正東方的陣眼已經不到一里,而按照那個暮月宗修士破壞陣眼的速度,他們似乎可以先那修士一步進入陣眼.方勝和王沖都是控制陣眼的能手,他們兩個十分清楚,在面對過于集中的攻擊時,一個沒人控制的護罩和有人控制的護罩防禦力上差距有多大!

    然而到底能不能先一步進入陣眼,也只不過是種感覺罷了,銀紋羽上的方勝突然道:"雪心,你收起靈力,我來控制銀紋羽!"

    不等王雪心答應,方勝就已經將靈力向銀紋羽中灌去.當一件飛行法器中同時注入兩股靈力時,如果法器上的人正身在高空而又沒有其它的飛行手段,那麼那們就相當于站在了懸崖邊上,只要兩股靈力相互接觸了一點點,所謂的平衡和穩定將不複存在,那件法器會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旋轉翻滾,這是修真界無數前輩總結出的經驗.方勝膽敢冒這種危險,一時因為他著急,第二就是因為他對王雪心的信任.王雪心是個要強的小姑娘,但她並不任性,尤其是危急關頭.

    果然,銀紋羽只是略向下沉了沉就再次穩定下來,然後以更快的速度朝前飛去.這一幕落在王忠行眼里,早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在方勝剛說話那會,他就已經准備出手救他們三個了.王忠行搖了搖頭,暗歎,自己近十年所受的驚嚇大概都沒有這一天多.

    當王忠行微微提速再次追了上去時,方勝突然醒悟過來,他們身邊還有個可以更快的人!之前因為彼此之間的矛盾,讓王忠行幫忙的念頭一直都沒出現,這一刻情況如此緊急,為什麼不試一試?轉眼間方勝就想明白,就算讓王忠行幫忙也不能由自己開口,此人八成對自己還有成見.于是一邊控制著銀紋羽向前疾飛,一邊用左手捏了捏王沖的胳膊,王沖被夾在王雪心和方勝之間,轉身抬頭都很不方便,只能向左扭過頭去,朝那邊一掃,只見他方大哥的左手食指正指向右邊他三伯的方向,來回點了兩下後,手指又驀地指向前方陣眼處.王沖一下明白過來,便把頭扭向右方,毫不遲疑地對他三伯道:"三伯,你能讓我們再快點嗎?"

    王忠行其實並不願趟這趟渾水,只要能平平安安帶著身邊的三人回到佐摩國他就心滿意足了,他更希望方勝三人此刻能馬上停下來躲進街旁的民居里,他將會很高興做他們的護衛.由于此時城中聲音十分吵雜,轟鳴聲不絕于耳,他便索性裝沒聽見,繼續埋頭向前飛,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便在此時,那破壞陣眼的暮月宗修士似乎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加快了速度!方勝看不到那修士的人在哪,卻可以由那一路的血光,轟鳴和房屋倒塌揚起的灰塵判斷出他的大概位置,此人的速度的確更快了!

    方勝心中一緊,以他們現在的速度,顯然已不可能比那修士更早到達東邊的陣眼,他焦急地朝空中望去,立刻就知道了那修士為何突然加快了速度:虎脊城正中的空中,城主,趙鎮北,吳希文三戰那名暮月宗修士,終于強于那修士一籌,漸漸將那修士逼得守多攻少.

    然而方勝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就不得不改變了方向,在"轟"一聲震天巨響後,從城正東方的守城護罩外,竟又突進來兩名暮月宗修士!那一男一女才一出現,王忠行就驚呼出聲:"築基後期,快躲!"

    雖然下方馬上就有三名虎脊城的築基期修士沖了上去,可是只一個照面,其中一名修士就被那二人的一記合擊從空中撞了下來,雖然未死,卻沒了再戰之力!

    方勝心念電轉,干脆朝西南方飛去,那破壞陣眼的修士雖然速度快,可是他是在繞圈,而他們卻在走直線,只要那修士不會變得更快,那麼方勝有絕對的信心先那修士一步趕到虎脊城正南方的那個陣眼!

    一邊向西南飛,方勝一邊朝城正中的空中望去,盡管他恨不得馬上就能擁有結丹期的修為將那修士徹底從虎脊城中清掃出去,可是他不得不承認,那修士是他至今見過的最強的修士!

    此時他已將那百余道人臂長的金色劍芒收回了身邊,就操控著那百余道劍芒與城主,趙鎮北,吳希文三人戰作一團.那上百道金芒在他手中便仿佛是最靈活的魚群,靈動而快捷地在游走于空中,不知何時,他已將那些劍芒分成了三波,一波防禦城主的攻擊,一波防禦吳希文的攻擊,而最大的一波,則是攻向趙鎮北!

    方勝對趙鎮北的攻擊力記憶猶新,他一直不明白,為何一個如此強勢的人竟會與敵手僵持住,在他看來,趙鎮北要麼是將對方擊退,要麼便是不敵對手而負傷退出戰圈,這才符合趙鎮北的風格,如今這僵持的局面,實在讓他很難將趙鎮北和之前那個憑一己之力將塔形護罩擊碎的人聯系起來.

    然而很快,方勝全力向腳下的銀紋羽灌注著靈力,人卻看著空中的戰斗出起神來.他已隱隱捕捉到那名暮月宗修士的策略,由這個策略,他就推斷出一個事實:那名修士也怕趙鎮北!

    那修士將所有的攻擊招式都集中在了趙鎮北身上,四十多道劍芒看似毫無規律實則暗循著某種方勝此時還無法理解的法則無休止地在趙鎮北身邊飛來飛去,其中有十多道劍芒的飛行軌跡並不經過趙鎮北,可是正是這十多道劍芒,讓趙鎮北無法蓄力!方勝隱隱覺得,只要趙鎮北一蓄力,那麼這十多道劍芒將毫不遲疑地給趙鎮北重創,縱使他還能發動大威力的攻擊,卻必已是重傷之身!從開始到現在,實際上趙鎮北還從未進攻過!

    那四十多道劍芒到底有何神奇之處,方勝越看越入神,腳下未動,雙手竟不自覺地比劃起來,他不是想學,而是想破!
正文 第一二六章 入陣


    以方勝當前的境界自然無法悟出連趙鎮北都破不了的劍陣,但即使找不到辦法,他也在觀察那四十多道劍光的軌跡以及謀求破解之道時多了一些感悟.這些感悟十分巧合地與他看到的戰獅力戰群狼的一段經曆相印證,竟又促使他產生了新的感悟,這新的感悟既不是關于劍陣也不是關于戰獅,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關于力量運用的道!

    那種在他腦子里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推演再次出現了,然而這次的推演的模型已不是他一個人在那無邊的黑暗中琢磨武功,而是二十五道代表實力的光芒,其中暗金色只有一道但最強,暗紅色雖弱但多達二十四道,這二十五道光芒攻擊,防守,追逐,奔逃,其複雜程度已經達到了方勝所能推演的極限.但是實際上在這種推演中,方勝並沒有把自己當成金芒或紅光的任何一方,他只是努力地去把握著其中的力量變化,什麼是強不可久,什麼是以攻為守,什麼是制約!當方勝驀然發現金芒在不知不覺中已將紅光吃掉一半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稍稍偏袒了金芒一方,因為在最初,他設定的是兩種力量勢均力敵.

    然後這次的推演便宣告結束,方勝剛一回過神,就看到了與他推演的情況十分相似的一幕.空中的趙鎮北使用的是一件金色戟形法寶,在趙鎮北的控制下,那戟形法寶突然變得大開大合,將離得最近的金芒掃開後,金戟在前,他的人緊隨其後向前沖去.金戟威力大增,立刻將十余道金芒掃得飛回那暮月宗修士身邊,然而由于戟招不再那麼精細,有數道金芒便透過了金戟織開的防禦網朝趙鎮北撞了過去.讓方勝感到吃驚的是,趙鎮北沒有任何防禦法寶,那數道金芒直接刺向了趙鎮北的身體!

    緊接著,方勝就知道,就算趙鎮北身上那件戰鎧不是法寶,也絕對不是凡品,竟硬是震飛了攻向他的金芒!便在此時,趙鎮北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身體已經被一層淡淡的金光包裹住.方勝忍不住激動起來,他知道,趙鎮北馬上就要發動攻勢了!

    "噌!噌!"其實方勝並沒有聽到這兩聲金芒透體而過的聲音,可當他看到有兩道金芒擊碎了趙鎮北身上的鎧甲並從趙鎮北身體另一側穿出時,腦子里竟如幻聽般響起了這種聲音.

    趙鎮北的身體略晃了晃,但他仍然在增速,身上的金光驀地大熾,整個人消失于金光之中,突然化身為一道十余丈長的金光速度激增朝前方轟了過去!經過他那金戟時,金戟也驀地融入到金光之中,使金光的前端變得無比尖銳,發出的銳嘯聲,就像是惡作劇的小孩吹出的難聽哨聲,讓人忍不住要皺著眉捂起耳朵!

    "乒,乒,乒……"

    那暮月宗修士突然將絕大多數的金芒都調回身前攻向了趙鎮北所化的那道金光,金芒與金光交擊所發出的鳴聲連成了一片,終于將那難聽的哨子般的聲音掩蓋住,然而,金光的前進並未停止,不僅如此,它比原來更快,更尖銳!

    "哼!"暮月宗修士的這聲冷哼竟讓整個虎脊城都聽見了,接著就見他驀地往身上一扯,一層半透明的東西被扯了下來,才一到他手中,就突然變成了一團青白光芒,就像是一個月亮!暮月宗修士突然把那月亮按向了趙鎮北所化的金光,接著就見那月亮驀地變大變長,一頭仍留在暮月宗修士的手中,另一頭則像帽子一樣罩在了金光的前端,兩者乍一接觸,金光竟仿佛停了下來!

    然而那不絕于耳的"乒,嗆"聲明明白白地告訴著每一個人,趙鎮北仍然向前沖著!只不過速度變得極緩罷了.

    金光的最前端距暮月宗修士已經只有一丈的距離,它像一輛戰車一樣朝前攆去,雖陷入了那月光所形成的泥潭,可終究仍在前進!

    天空中的戰斗,再次讓全城修士把心提了起來.

    然而,終止這一局面的並非暮月宗修士和趙鎮北,而是城主和吳希文,這二人由于趙鎮北的爆發,身上壓力驟減,同時向暮月宗修士發起了最強力的攻擊!城主用的是一件銀色圓盤狀的法寶,在此之前,他一直騰不出空將大威力招式使出來,現在,那銀色圓盤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很快就分成了十六個,構成了一個直徑十余丈的大圓,就豎在了他身後,由下至上,圓盤一個個亮起,發出刺眼的銀光,然後十六面圓盤驀地消失,在原地出現一個與十六面圓盤圍成的圓等大的巨大古鏡來!那古鏡背面全是古樸的龍鳳花紋,正面光滑如水面,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從那鏡面中竟會飛出一道與趙鎮北所化金光一模一樣的金光來!那金光一出來就帶著銳嘯聲朝暮月宗修士轟了過去,聽聲音辨威力,似乎稍弱于趙鎮北本身的那道金光.可是,下一刻,所有人都不得不把這件法寶提到一個極高的高度,因為當吳希文從暮月宗修士右側攻出一道劍氣的時候,古鏡中竟立刻又飛出一道同樣的劍氣攻了過去!

    暮月宗修士驀地低吼一聲,手中月光迅速變大,將從古鏡中攻來的金光也擋住,而他那僅存的近百道金芒則迎向了兩道霜雪般的巨大劍氣.

    在一片"乒,乒,嗆,嗆"聲中,那近百道金芒又毀去十幾道,而趙鎮北所化的那道金光終于馬上就要撞在暮月宗修士身上.

    眼見就要將暮月宗修士擊倒,方勝和王雪心三人手心都激動得出了汗,然而怕什麼來什麼,便在勝負將分的一刻,又出了意外!那暮月宗修士也不知用了什麼法訣,他手中那團月光忽然顏色變深起來,本來十分好看的月光竟變成了詭異的藍黑色,緊接著,那藍黑色光芒力量仿佛比原來大了一倍,竟將兩道金光向後緩緩抵了出去!

    趙鎮北所化的金光離暮月宗修士越來越遠,等距離擴大到五丈時,那藍黑光芒竟"嗡"一聲在原地炸開,不僅趙鎮北和另一道金光全被掀飛出去,連暮月宗修士本人也被震飛向更高的空中!

    暮月宗修士半空中噴出一片血霧,趙鎮北也帶著一條血線朝下向投去,然而很快方勝就看出來,趙鎮北已經不打算再回去,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竟再次化為一道金光朝東方那兩個暮月宗的築基後期修士沖了過去!

    然而方勝根本沒時間去看趙鎮北了,不知不覺中,他們離最南方的陣眼已經不到四十丈距離,而那個襲擊陣眼的暮月宗修士也已經攻到了東南方的最後一個陣眼!

    方勝一邊控制著銀紋羽向前疾飛,一邊望向那暮月宗修士的方向,此時那人已經再次升到空中,甩手向下攻出一道劍氣後並不看結果,速度絲毫不減地向他們這邊飛過來!

    那修士顯然已經看到他們,登時速度激增,飛行時竟已帶起了銳嘯聲!

    這時候王忠行哪還敢藏私,不待王沖再開口就一甩袍袖,卷著方勝三人速度猛增沖向前方陣眼.

    方勝等人已經看清,那陣眼中只有三個煉氣期三四層的修士,一邊向前飛,方勝吼了出來:"我等是獵月傭兵團散修,前來守護陣眼,速放我們進去!"怕那些修士不相信,他還將那

    虎脊勳令拋了過去.

    陣眼中的修士卻沒敢接那令牌,而是任由令牌撞在了護罩上又掉在地上,這時他們才紛紛望向那令牌,方勝看那三個修士如此謹慎,心中雖有些憤懣,但也知對方這麼做沒錯,當下不再說話,一邊向前飛一邊盼著那三個修士能信任他們,並將護罩打開放他們進去.

    終于,當他們離陣眼只有三丈時,他們正前方的護罩開了個大洞,而與此同時,那暮月宗修士雖離陣眼還有七八十丈,一道劍氣也攻了下來!

    "嗡!"方勝三人和王忠行剛一進陣眼護罩就在他們身後合上,他們尚在空中,那道劍氣距護罩幾經只有二十丈了!
正文 第一二七章 守陣


    傲武國前線的所有護罩類防禦陣法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陣眼處有一個微縮型光罩,這個光罩可以大體上反應出整個護罩的狀況,而對護罩防禦力的調控,也可以由這個光罩來完成.如此一來,對護罩的控制就變得直觀而簡單,再笨的人,只要不瞎,甚至就算是瞎子,只要他有神識,就可以將護罩的防禦力提升一個檔次.

    然而如果往深了挖掘,就會知道由陣眼處的光罩來控制外圍的護罩實際上可以算是一門技術,同一個護罩由技術好的人來控制絕對要比技術差的人控制防禦力強,而且強得不是一星半點.攻向護罩的法訣,器物越多,這種強弱之勢就會越明顯.以多快的速度調配防禦力,從哪里抽調,以多大的靈力才能抽調到想要的防禦力,在面對攻擊的那一刻,這些都只能靠直覺.曾經有高階修士試圖在低階修士中挑選這種人才,而事實證明,有天賦的人是不少,但是在這些有天賦的人中,能在實戰中正常發揮的卻沒有幾個,更別提超長發揮了.

    所以這種既有天賦又能正常發揮自己水平的低階修士就成了傲武國修真界較為搶手的一種人,他們被戰爭前線和各大門派以超高的餉銀聘走,常年駐守在那些會頻繁受到攻擊的防禦陣法陣眼處.即使在那些防禦陣法未受攻擊時,他們也要時刻保持警惕,這種極耗心力的事顯然極不利于修行,所以當這些修士自認為賺到了足夠的靈石時,往往就毫不猶豫地辭去了他們的差事,然後買靈藥辟洞府,不問世事地埋頭修行.

    總之,這種種原因,導致如今的虎脊城只有三個這種"專業人士",其中一個**難支,剛剛死在了他所看守的陣眼中,另外兩人碰巧守在了同一個陣眼中,硬抗下了那暮月宗修士的攻擊.

    而方勝和王沖,實際上他們控制護罩的水平只在那次因變異戰獅而引起的守礦戰中得到了一次小小的驗證,具體怎樣還很難說.然而不論如何,他們都相信不論是誰,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比下方那三個修士加起來強,因為面對暮月宗修士的那道幾乎和陣眼一般大的金色劍氣時,他們完全慌了!

    眨眼間那劍氣與護罩已只有二十丈的距離,而空中的方勝三人離那個小型光罩還有兩丈多遠!他們如果無法及時趕到,那麼外圍的護罩顯然承受不了那劍氣的一擊,而他們下方諸人,除了王忠行外可能都要死在那劍氣之下!

    危急之中方勝大喝一聲"閃開",然後也沒跟王沖打招呼就一把將王沖提了起來,趕到把王沖甩出去的那一刻,他才來得及飛快喊道:"放戰獅!"

    方勝相信,以王沖的聰明,定然不會讓他失望.便在下方的三個修士一愣神的功夫里,王沖已經像一件物什一樣撞向了那光罩,而與此時同時,外面的那道劍氣又飛近了些,似乎只需一眨眼便能撞在護罩上!

    王沖到底還是比那劍氣快了一線,半空中他的雙手只來得及在那小小的光罩上做了一個動作,便聽"嗡"地一聲震鳴驀然從四面八方響起,差點將護罩內的眾人震暈過去,而王沖則由于慣性飛離了那光罩,連輕身術都沒來得及使,就合身撞向了地面,那種力道,那種速度,不死也得撞殘!然而就在他要撞上地面那一刻,一團黃光驀地在他腰側亮起,接著只聽"呼"一聲,他的整個人竟被那團黃光推著鑽進了地面.

    王沖消失的同時護罩的嗡鳴也停了下來,他們竟然擋住了那道劍氣!

    然而方勝還沒來及慶幸,他就再次聽到了一種再熟悉不過的鳴嘯,再抬頭時,看到的便是另一道金黃的劍氣,那暮月宗修士的第二次攻擊!

    這還是那修士第一次向同一個陣眼發出兩道劍氣,其原因說起來卻很簡單,那就是這修士在攻擊先前的幾個護罩時,無不是來到護罩正上方才發出一道劍氣,而這一次,為了和方勝他們搶時間,他在距護罩還有近百丈時就攻出了第一道劍氣,而等他飛完段距離,並從陣眼上方掠過去四五十丈時,便已經蓄力至可以發出第二道劍氣.

    方勝直接驅使著銀紋羽向那光罩撞了過去,距光罩只有一步之搖時,王雪心"呼"一聲跳了下去,給他讓出了空,他也沒向後扭頭,只憑感覺把握到那劍氣攻來的時間和方向,然後把雙手放在了面前的光罩上.

    "嗡!!"又是一聲震鳴想起,這一次,護罩內的空氣竟像水波一樣狂震了一下,直接將方勝從銀紋羽上掀了下來,穿過了那光罩摔在地上,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皆是踉蹌欲倒.便在此刻,戰獅也馱著王沖升上了地面,若是雙手抓得緊,只怕也要從戰獅上掉下去.

    在這一擊之下,護罩已經薄得如一層紙一般,隨時都可能潰散,然而第三次攻擊終究沒有再攻來,護罩閃爍了片刻便漸漸穩定下來,不一會又恢複了正常水平.

    方勝控制時和王沖控制時效果差這麼多,倒不見得方勝沒王沖控制得好,因為方勝當時是背對著劍氣,而且腳下還控制著銀紋羽,最重要的,則是第二道劍氣比第一道劍氣威力更大!

    接下來方勝和王沖停也不停就沖向了一個扇形的光幕,這個一丈高,角度為十二分之一個圓的光幕才是這陣眼的意義所在!它可以控制整個虎脊城十二分之一的護罩!

    以守城護罩最頂端的那個點為中心,沿著護罩的外表面向下畫出十二條線,就能將整個守城護罩畫分為十二個等大的扇形,一個陣眼負責一個扇形區域的防禦,這便是布下守城陣法的人最初的想法.而要想控制外圍那只能用巨大來形容的十二分之一個守城護罩,落實到具體中便是控制陣眼中那個僅一丈高的扇形光幕.

    隨著其它陣眼被破壞,已經有一半的護罩失去了靈活性,其防禦力均勻地分布在了整片護罩上,只要有幾個築基期後期的敵方修士合力一擊,竟也能將護罩擊出一個瞬間的缺口,在那一瞬間,便一定有敵方修士鑽進來.到了此刻,從各個方向突進護罩內的敵方築基期修士已經

    有十多人.

    城正中的空中,城主與吳希文一邊夾擊那暮月宗修士,一邊喊了出來,聲音立刻傳遍整個虎脊城:"除守陣修士外,所有築基期修士全力迎敵!將敵方修士趕至城外者賞靈石五百!殺敵方築基期修士者賞靈石兩千!殺敵方結丹期修士者賞靈石一萬!"

    城主話音剛落,立刻便有十余名修士沖向了空中.

    方勝讓王沖先去操控光幕,他自己卻驀地馭使著銀紋羽升了起來.王忠行不知方勝品性,還以為方勝竟要去戰場上撿些便宜好撈些靈石,心底不由大為鄙夷.王雪心卻知道方勝是去干什麼了,因為她也在擔心,趙鎮北在飛向了城正東方之後竟再沒了動靜!她雖沒和趙鎮北說過話,但對他還是十分仰慕的,而這種仰慕,在方勝那里則更有甚之!

    方勝很快來到了護罩之外,運起靈目術朝城東望去,不僅沒有趙鎮北和那兩個築基後期修士的影子,城東的空中竟是空蕩蕩一片,大異于虎脊城的其它地方.

    想到趙鎮北沖過去時就已經負了傷,方勝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暗忖,那兩個築基後期修士是第一批進來的築基修士,其實力只怕並不比結丹期修士差,趙鎮北以負傷之身迎戰,該不會已經死了吧?想到這方勝的心竟猛地一跳,只覺十分有可能,這念頭一旦升起便揮之不去,他在心底竟漸漸悲愴起來,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也許他那種不好的預感並非因為趙鎮北,而是因為再次向他們沖來的危機:他突然用眼睛余光瞥見,那個破壞陣眼的修士終于圍著整座城繞了一圈,然後竟又折了回來!

    城中沒被破壞的陣眼至少還有四五個,離那修士最近的尚且完好的陣眼也不是方勝他們所在的那一個,然而那修士不攻擊最近的,卻認准了方向朝方勝那邊沖了過去!

    方勝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為那修士離他所在的陣眼至少還有兩百丈就喊了出來:"交出變異戰獅,饒爾等不死!"

    戰獅當時救下王沖時那修士至少飛出了上百丈,沒想到還是看到了戰獅,而且看起來,他顯然早就知道戰獅的存在!
正文 第一二八章 前因


    方勝剛進入護罩內,自城正中的空中就傳來那個暮月宗修士的狂笑聲,笑完那人豪情萬丈道:"棲狐山殺我二十一名築基期修士,今日我便要爾等以虎脊城來賠!"

    他這話一出口,城中最震驚的莫過于方勝三人,他們萬萬沒料到,今日如此規模的攻堅戰,竟只不過是暮月宗的一場報複行動!然而不管他們如何為自己開脫,事實卻在那擺著,偷襲棲狐山靈石運送隊伍這件事正是由他們三個引起的.

    方勝和王雪心還好一點,知道此事吳希文等人至少要負上和他們等大的責任,王沖卻認死理,覺得整件事都是因他們而起,眼圈一紅,竟差點掉下淚來.

    方勝正在看城中的情況,便沒發現王沖的異常,王雪心卻就在王沖身邊,感到王沖不對勁,便看向王沖的臉,一見王沖那樣,馬上就明白了王沖的心思,于是開口安慰道:"不論是咱們還是傲武國,都和暮月宗有著血海深仇,以當時的情況,就算城主等人明知暮月宗會來報複,也斷然不會放棄劫取靈石的機會,咱們可一點都沒做錯."

    王沖這才好了點,用鼻子猛吸了一下氣,"嗯"了一聲繼續操縱面前的光幕.

    方勝那邊早已放棄了觀察,因為那個破壞陣眼的暮月宗修士再次離他們只有百丈了.

    此時方勝心里十分著急,不僅僅是因為眼前馬上就要攻來的結丹期修士,還因為從護罩外各個方向突進來的越來越多的暮月宗修士.那些無人控制的護罩防禦力大降,只片刻間,攻進來的築基修士已多達二十余人,這也是城正中那修士口出狂言的原因之一了.方勝心底不禁有些動搖,他們還能守得住虎脊城嗎?

    然而不管守不守得住,他都沒打算提前撤離,有戰獅還有王忠行在,只要他們不是留下來殿後的,逃跑的機會應該不小,畢竟在沒有王忠行的情況下他們仨就從一個築基期修士手下逃脫過.而己方這邊,除了生死不明的趙鎮北外,還有城主和吳希文兩個毫發無損的結丹期修士,以他們的能力,應不會讓他們這些煉氣期修士留下來殿後.

    這麼想著,那暮月宗修士的第一道劍氣到了!方勝驀地收懾心神,雙眼緊盯著前方,雙手則憑感覺放在了那半圓形的光罩上,便在劍氣轟到護罩之前的一刻,方勝的雙手在身前的光罩上一圈,然後叉開手指把那些圈出來的能量一齊向劍氣攻來的方向推去.向前推進之時,起初他的手只用的很小的力氣,隨著前進力氣越來越大,等正好到了對應于將要受到攻擊的護罩部位的那個點,他的雙手力氣則到了最大,幾乎要按進光罩下面!

    劍氣的金黃光芒在視野中迅速變大變亮,鳴嘯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尖銳,膽小一點的,身臨此境絕對會被呆住.

    "嗡!!"

    那震鳴聲和強烈的空氣波動又一次讓護罩中的眾人頭暈目眩,除了王沖因為有戰獅擋著受波及較小外,其他人全都打了個趔趄.然而這還沒什麼,最危急的是守陣護罩的情況,此時它的顏色又變得極淡,而且原本一尺的厚度此時竟已只剩三寸!更恐怖的是,那懸浮在護罩三十丈外空中的修士根本不再蓄力發動下一道劍氣,而是一引法訣,立刻從他身上冒出五六十條與另一個結丹期修士一模一樣的劍芒來,帶著吵鬧的銳嘯聲向護罩撞了過來!

    護罩的恢複速度雖然也不慢,可能不能撐得到那修士發出第二道劍氣,方勝一點把握也沒有.緊接著便見那些劍芒在離護罩十丈處忽然分散開來,幾乎將護罩包圍住,然後一齊紮了下來,方勝只覺腦子里"嗡"地一聲,幾乎要愣住了,他只有兩只手十個手指,如何防得住這麼多劍芒!

    根本來不及思考,方勝就將雙手飛快地動了起來,眨眼之間,他擋下了二十多道劍芒,可是另外的劍芒卻無一例外全都轟在了護罩上,甚至有兩道竟直接飛進了護罩內,一道朝王沖背後飛去一道則沖向了那三名修士.

    "乒!!"

    便在那道攻向王沖的劍芒就要擊中王沖之時,一道細小的藍光突然從王忠行手中飛出,正撞在那劍芒上,竟將劍芒撞出了護罩!另一邊那三個修士卻沒那麼好運,其中一名被劍芒直接洞穿了身體,整個人都被帶到了護罩之外,半空中便被十余道劍芒將身體絞碎,死狀已是慘到不能再慘!另外兩個修士當場就嚇得面色煞白,竟然不會動了.

    "雪心,快過來幫忙!你們兩個,也過來!"方勝不敢支使王忠行,便把其他人全喊上了,守陣護罩此時不僅沒有恢複,反而更薄了!如果到那暮月宗修士可以發出第二道劍氣時護罩還恢複不到圓滿狀態,那麼他們這些人絕對都要死在劍氣之下!方勝絕對不甘心在戰事還沒結束之時就先做了劍下之鬼,雖然他也明白那正是戰場中大部分戰士的命運.

    王雪心立刻跑了過來,可另外兩名修士卻還在那發著愣,方勝會客氣,王雪心卻不會,大聲道:"喂,你們兩個,如此膽小怎麼不事先逃跑?還不過來幫忙!"她說話又急又快,連方勝都沒聽清楚,更何況那兩個和她不熟的人.

    然而興許是她那雖凶卻頗為好聽的聲音起到了作用,那兩名修士竟先後回過神來,一人連忙奔向了方勝身邊,另一人雖仍在那站著,卻露出若有所思狀,然後突然道:"我想起來了,陣眼里有靈石!"

    方勝掐死那人的心都有了,陣眼要支撐這麼大的護罩,怎麼可能沒靈石,那修士說的完全是廢話!他已不對那修士抱任何希望,就與王雪心還有另一個修士三人操縱起那光罩來.有了這兩人的幫助,外面的那些劍芒便被守下了絕大多數,而剩下的已經很難突破進護罩之內,護罩也開始一點點恢複.

    然而護罩也不過恢複到圓滿狀態的三分之二左右,方勝就猜到外面的修士一定可以發出第二道劍氣了,似乎為了印證他的想法,外面那些瘋狂攻擊的劍芒攻勢忽然一緩,然後那修士右手中一亮,然後就把右臂甩向護罩的方向.一道粗大的金色劍氣帶著幾乎能遮蓋所有聲音的呼嘯聲飛了過來,眨眼間就轟在了護罩之上!

    "嗡!!啵!!"

    接下來的一瞬,包括外圍的暮月宗修士,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因為那道劍氣竟剛好將護罩擊潰,兩者同時消失于空氣之中.而很顯然的,陣眼上站著的六人一獅就完全暴露在那數十道劍芒之下!

    然而陣眼上的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暮月宗修士反而不發動攻擊了,而是直接沖了過來,正是變異戰獅的方向.

    陣眼上的眾人反應都比那修士慢了半拍,因為他們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現在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哪能坐以待斃,方勝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拼,而是跑,因為他們這邊還有王忠行和戰獅在,未必跑不了.

    方勝一把拽起王雪心就朝戰獅奔了過去,雖然他們兩個速度比那暮月宗修士慢得多,可是他們離戰獅不過三丈,而那修士離陣眼卻有二十多丈!

    然而就在方勝和王雪心就要撲到戰獅身上而那暮月宗修士馬上就要來到陣眼上方之時,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只聽"嗡"一聲響起,守陣護罩竟突然間冒了出來,而且是最圓滿的狀態!

    那暮月宗修士反應不及,竟"砰"一聲撞在了護罩上,然後在空中翻著跟頭飛了出去!
正文 第一二九章 移陣


    那突然冒出來的護罩將眾人驚得又是呆了一呆,然而這終究是件好事,方勝愕然朝先前說"陣眼里有靈石"的那名修士望去,只見此人正長出一口氣,一邊用右手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道:"呼,總算趕上了!"

    方勝又看向他左手中,只見那里正抓著一個空空如也的中型儲物袋,而那袋口正對著的地面上,足有一張床大小的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靈石堆在那里,正散發著足以讓任何人流口水的淡淡熒光.那一堆靈石缺了一個角,應是少了幾十塊,方勝目光移向一旁,便發現陣眼正中偏北的位置被打開了一個口,那少了的幾十塊靈石正躺在那小口里,只露出最上面那層的四塊.

    這一刻,方勝簡直抱著那修士親一口的心都有了,他粗略的地估算了一下那些靈石,怎麼也得有個七八千塊.盡管心知這些靈石怎麼也落不到自己口袋里,還是忍不住道:"這位道友,快將這些靈石收起來,別被那修士看見,一會再打起來,千萬省著點用."

    王雪心卻明白方勝的心思,一下被氣樂了,沒好氣道:"還不快回去,那修士又回來了!"

    方勝一聽立刻扭頭向空中望去,果然,那修士在五十丈外已經穩住了身形,勃然大怒,雙手一招,那些懸停在護罩四周的劍芒便再次飛舞起來,而他本人也向這邊疾沖而來!

    "噌!噌!噌!噌……"

    第一波劍芒盡數紮在了護罩之上,方勝也終于再次回到了光罩處,二話不說操控起那光護罩來.剛到光罩前不到一息,那暮月宗修士的不知道第幾道劍氣就再次帶著嘯聲轟了過來.

    一盞茶功夫之後,此時若有人從外觀看,便能看出,虎脊城正南陣眼處的戰斗其激烈程度一點也不亞于城正中空中的那場大戰:數十道游魚一樣的劍芒將半徑三丈的半圓護罩圍了個風雨不透,帶著吵雜尖銳的嘯聲向護罩幾乎是無間隔地攻擊著,每隔數息,護罩三十丈外空中的那暮月宗修士便會射出一道粗長的金黃劍氣,猛撞在護罩之上,便在此時,不論那護罩原本有多結實,此刻也一定會被打得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掉,仍然是在此時,必有一兩道劍芒趁機鑽入護罩之內,卻都被一道細小藍光給及時擊退,護罩內除了發出藍光的那人之外,其他五人也都各有職司,三人合力操控一個光罩,一人裝填靈石,一個小孩踩著一根巨大白羽控制一片扇形光幕,不論外面那修士的攻勢如何之猛,就算護罩眼看著就要碎掉,卻總能險之又險地再次從最薄弱的狀態漸漸恢複起來.

    其實那結丹期修士只要破開喉嚨喊上一嗓子,附近立刻便會有暮月宗的築基修士趕過來,哪怕是築基初期,也會將這陣眼處的攻防平衡打破.然而也不知是氣昏了頭,還是他另有想法,反正這修士硬是堅持著沒出聲叫人.

    然而他可以不叫旁人,那城正中空中的暮月宗修士卻快要堅持不住了,只聽那人怒道:"單泓,休要誤了我大事!"

    那人這句話一出口,吳希文便徹底肯定了對方就是單漓,因為整個暮月宗,也只有單漓敢這麼對單泓直呼其名.吳希文和城主此時已經是完全壓著單漓打,正將單漓一點點向上逼去,城主趁機道:"單宗主,我虎脊城雖小,也非你暮月宗想拿便拿得下的.起初單宗主連姓名也不願透露,只怕也早知今日之事不可為吧?"

    城主的本意是給城中傲武國修士鼓勁,同時動搖暮月宗修士之心,不料那單漓卻突然大笑起來,一邊應付著城主和吳希文的攻擊,笑完方道:"拿下你虎脊城,豈用得著單宗主親自出馬!告訴爾等也無妨,我乃暮月宗**崖!"

    城主和吳希文同時愕然,蓋因為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崖這號人物,此人修為如此之高,之前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關于他的傳聞,他既然敢直呼單漓的親弟單泓之名,在暮月宗職位也斷然不會低了.轉瞬之間,城主和吳希文同時明白過來,震靈大陸又來人了!

    下方的方勝一邊應付著單泓的攻擊,竟也微微分了神,倒不是他認識這**崖,而是他因為這"青崖"二字想起了青崖掌,然後又想起了王巢,接著又想起來了火靈玉.若在以往,想到火靈玉便該停了,可是他的腦子里卻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個月白衣裙的身影,他幾乎要忍不住低吼出來好打斷自己的思維,然而在某個他完全控制不了的角落,那個身影卻越來越清晰,終于,他絲毫不差地回憶起了那張絕美的略瘦的臉.

    方勝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他已經完全忘了控制光罩,像個傻子一樣愣在了那里,當他又難以抑制地想到,那個人其實早已死去多年,他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思念,委屈,不甘,悲慟,這些情緒撲天蓋地一般朝方勝卷了過去,一下子就將方勝淹沒其中,一瞬間,在方勝眼中,這天地都帶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悲傷色彩,方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脖子無力地耷拉下去.別人看不到他的臉色,卻能聽出從他嘴里傳出的那嘶啞壓抑的嗚咽聲,一時間竟都呆住了.

    好在單泓剛好在此時飛向了城正中的空中,不然守陣護罩絕對支撐不住.

    盡管此時護罩中的眾人都不知方勝到底怎麼了,可王雪心和王沖卻無法干看著方勝傷心自己卻什麼都不做.王雪心自認為她很了解方勝,因為方勝根本就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至少在和他們姐弟倆相處的時候是這樣,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方勝肯定有什麼大事瞞著他們姐弟,而且肯定和那個**崖有關.王雪心走到方勝身邊,半跪下來,把一只手放在方勝背上拍了拍,輕聲道:"方大哥,不管怎樣,我和王沖都會陪著你的."此時此刻,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王沖一個人操縱光幕本就有些吃力,此時干脆從戰獅上跳了下來,也不理那光幕了,沖到方勝跟前,彎下腰抓住方勝的肩膀,還沒說話,鼻子一酸卻先抽泣起來,蓋因為他之前就覺得今天的戰事是因為他們三個而起,心里十分愧疚,現在一直被他當做主心骨的方大哥竟突然崩潰,他哪里還堅持得住,帶著哭腔道:"方大哥,你快別傷心了."除了這一句,他已再不會別的安慰人的話.

    然而此時的方勝並沒有聽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他正用盡所有力氣想讓自己從對玉漱的思念中掙紮出來,三年來,平靜時他有心理准備,有足夠大的力量控制自己的念頭,危急的時刻,他只顧著眼前的危機,也不會去想以前的舊事,唯獨這一次,在極度危險的時刻,毫無准備地聽到了"青崖"二字,然後思維就像脫了缰的野馬一樣再也約束不住.直到此時,他才坦承他根本忘不了玉漱,可是這又能如何,她已經死了……

    不知用了多久,方勝才漸漸穩定住情緒,當他收回心神,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失常而幾乎害了所有人時,他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然後便感覺到了放在他身上的王雪心的還有王沖的熱乎乎的小手.

    呃,太丟人了,竟然當著他們兩個的面這樣,方勝的臉突然發起熱來,然後他便"呼"一聲站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道:"我沒事了,回頭再跟你們解釋,咱們先防守再說."然後就沖向了那片無人控制的光幕.

    王雪心和王沖俱是精神一震,也不追問,緊跟著方勝跑向了光幕.就在他們放棄防守的這一會,從他們這邊竟突破進來五六個修士,而整個城中,敵方修士已然有近百人!

    便在方勝和王沖合力操縱護罩之時,那個往陣眼里填充靈石的修士突然驚道:"城主受傷了!"

    方勝等人聞聲抬頭看時,便見城主帶著一片血光落向下方,那巨大的古鏡法寶也驀地化為一道細小銀光朝城主追了過去.然而方勝等人的精神反而為之一震,因為他們還看到,那個叫**崖的暮月宗修士也已經快要消失在護罩之外,看其飛行時搖擺不定,也絕對受了不輕的傷.

    就在城主掉入下方建築後不到十息,方勝等人突然感覺到腳下一震,然後他們驚奇地發現,他們所在的陣眼竟然動了!他們很快發現,不僅僅是他們這個陣眼,虎脊城尚且完好的另外四個陣眼也全動了!在巨大的轟隆聲和讓人站都站不穩的震蕩中,方勝他們所在的陣眼順著一個弧形朝東南方滑去,很快經過了一個陣眼,然後是下一個,直到來到正東方,聲音和震動同時消失,他們便愣是被陣眼帶著以極快的速度圍著虎脊城滑行了四分之一圈,直到陣眼停下,他們還覺得剛才的經曆如做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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