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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六十章 東溟公主

  

  “啊,你換衣服後更精神了,唔,真好看。”俊美少年一看換了乾淨衣物出來的徐子陵,眼睛一亮,驚喜地道。

  “都說好看是形容女子的。”徐子陵似乎一點也不喜歡俊美少年的贊歎,大咧咧地坐下來,坐俊美少年的身邊,可是看了不看他一眼,自顧拉過桌面上的精美小點心就吃,一點也不顧忌這碟小點心是擺在俊美少年面前的。

  “這可是我的。”俊美少年一看自己的東西被搶,馬上伸手搶回,看著正在大口狂吞的徐子陵,一邊心痛地看著自己所剩無余的點心,一邊帶點惱意地道:“像你這種吃法,根本就不應該吃點心,你應該讓人給你做一個面盆大的包子。”

  “面盆大的包子算什麼?”徐子陵吞下口中的食物,誇張地拍拍胸膛表示食物安全通過,沒噎著,那故意松了一口氣的糗樣逗得俊美少年捂著嘴巴直樂。徐子陵白了正暗暗好笑的俊美少年一眼,然後故作莊重煞有介事地道:“我聽說過世上最大的包子,那才叫大呢!”

  “有多大?”俊美少年剛拈起一小塊小點心,斯文地在上面輕輕咬了一口,一聽徐子陵的話,不禁好奇地問。

  “有這麼一個大包子,不知道有多大,可是引起了人們的興趣,于是有幾個特別能吃的人合計,決定消滅它。”徐子陵做了個大口吃的姿勢,然後笑呵呵地道:“幾個人不分日夜地沖著這個大包子吃啊吃,吃啊吃,吃啊吃,吃啊吃,吃啊吃……”

  “怎麼就光是吃啊吃呀?”俊美少年聽了半天沒聽出下文,不由更奇怪了,道:“沒有別的了嗎?”

  “怎會沒有!”徐子陵笑嘻嘻地道:“那幾個人吃了幾天幾夜,可是沒一個人能吃出餡來,最後更不服氣了,決定非吃出餡不可。你猜,最後怎麼著?”

  “最後吃出餡來了?”俊美少年猜估道。

  “錯。”徐子陵大搖其頭。

  “是不是做包子的人根本就沒下餡啊?所以他們什麼也沒吃出來對不對?”俊美少年又猜估道。

  “更錯。”徐子陵對俊美少年的答案不屑一顧。

  “那你說,吃出什麼來了?”俊美少年不服氣地問道。

  “他們吃出一塊大石碑來了。”徐子陵語出驚人地道。

  “怎麼回事?包子里怎麼會有一塊大石碑啊?”俊美少年簡直驚訝極了,他想像不到一個包子怎麼能容得下一塊大石碑。

  “包子里有一塊大石碑有什麼好奇怪的?請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徐子陵笑眯眯地道:“真正讓人驚訝的應該是那塊大石碑上刻著的碑文,你知道上面都寫著什麼嗎?”

  “上面的碑文都寫著什麼?”俊美少年奇怪地追問。

  “上面寫著:此處離餡還有二十里。”徐子陵故作平淡地回答道。

  徐子陵的話逗得一旁靜靜坐著看著兩人斗嘴的美婦人忍俊不住,失笑不止。她別過臉去,用玉手擋著臉顏直樂,笑得香肩聳動花枝亂顫的。

  “我不相信。”俊美少年一邊極力忍住笑,一邊故意大搖其頭道:“你沒一句真話,你說什麼我都不相信。”

  “我用得著你相信嗎?”徐子陵看也不看俊美少年一眼,突然猛指一個角落,奇道:“咦?快看那里,我看見有一只老鼠拖著一只貓走過。”

  “哪有?你騙人!”俊美少年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又上徐子陵的惡當,他為這一次上當受騙付出了不輕的代價。

  最後一塊他最喜歡的梅花糕。

  等他去責問徐子陵的時候,徐子陵早就將他小碟子里最後那塊糕點一口吃進肚子里去了。

  “你……你這個狡猾的家伙!”俊美少年一看空空如也的小碟子,再看笑得賊兮兮的徐子陵,就氣不打一處,他烏黑的大眼睛一轉一閃,忽然問道:“你那麼狡猾,你是不是叫做江小魚啊?你不是說江小魚是天下第一聰明的嗎?”

  “江小魚是天下第一聰明,可惜我不是他。”徐子陵搖搖頭,帶點捉狹地道:“我是天下倒數第一聰明的單婉晶,你呢?”

  “你……你干嘛冒認人家的名字?啊,原來你看出來了……”俊美少年反應過來,小臉緋紅低下頭,道。

  “原來單婉晶是你的名字嗎?”徐子陵微微一笑道:“那東溟小公主是你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敢大膽冒認了,我還是把那個天下倒數第一聰明的寶號留給你吧。我又不像你的眼力那麼差勁,你那粗糙的易容術,當然是瞞不過我了。”

  俊美少年,不,應該是單婉晶,她紅著小臉,帶點羞意問:“你……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早看出來了。”徐子陵笑嘻嘻地道:“如果你真的是一個男子,要下海游泳還換什麼衣服?像我一樣脫光光跳下去就是了,再說,你以為一個男子會抓住另一個男子的手臂嗎?就像你剛才抓住我的手臂一樣,除了兩種情況,否則男子是不是可能會抓住另一個男子的手臂的。”

  “哪兩種情況?”單婉晶本來滿帶羞意的,可是一聽徐子陵的話,心中更是奇怪,追問。

  “一種是抓賊。”徐子陵哈哈大笑道:“如果是抓賊的話,那倒不是問題。”

  “另一種呢?”單婉晶又問。

  “另一種是有龍陽之好的男人。”徐子陵解釋道。

  聽了徐子陵的答案,單婉晶的小臉又緋紅一片,好半天,她才小聲地問道:“你會不會讓有龍陽之好的男人抓你的手?我是說,如果你沒看出來,你會不會讓我拉你的手?”

  “不會。”徐子陵大力搖頭道:“如果那個變態男人敢拉我的手,我就把他的手砍下來。”

  “那你明知人家是個女子,還讓人家拉你的手?”單婉晶忽然又如此地責問。

  “好像是某個人硬要拉我的手的吧?”徐子陵回憶道:“我記得好像我不讓那個人拉,可是那個人硬是要抓住不放的,你說對不對啊?”

  “人家何有硬拉……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個女孩子,為什麼不讓著我一點?你一個大男子怎麼光知道欺負人家一個小女子啊?”單婉晶反應很快,馬上轉移話題反擊道。

  “哪你想我怎麼樣?”徐子陵失笑道:“你該不是會想我去找那個什麼狗屁不如的明帥,去欺負他那個大男子漢吧?如果我把他打壞了你不心疼,那麼我馬上去教訓他一頓,反正他欠我一頓拳腳。”

  “不要打人。”單婉晶一聽,急了。

  “那你是心疼了?”徐子陵哼道:“他出手用內勁震蕩我的經脈時你怎麼不出聲?他出手如此狠毒,為人那麼無恥,你不幫我教訓他已經很過份了,還護著他?”

  “我……我沒有護著他。”單婉晶一看徐子陵似乎有點生氣了,不由大急,有淚光在她那美麗的大眼睛里閃現,她可憐兮兮地抗辯道:“人家哪里不是以為你會武功嗎?誰知道你會任他出手的?”

  “我不任他出手,你會知道他是一個偽君子?你會知道他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垃圾?”徐子陵一聽更是生氣了,他虎地站起來,大聲地道:“越說我越生氣,你當時明明看見我讓他出手暗算了,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喝斥的意思,你還說不是偏幫著他?你那麼喜歡那個垃圾隨你喜歡個夠好了,我懶得管你,走了。”

  “不要走。”單婉晶一看徐子陵真的生氣了,連忙飛身起來攔住他,淚珠在她的美目中滾動,差一點就沒有掉出來。

  “你也要向我動手嗎?”徐子陵扭過臉不去看單婉晶,只是負氣地道:“你是不是也要像那個尚明那樣出手震蕩我的五髒六腑,你是不是也想震斷我的經脈讓我永遠變成一個廢人啊?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只會欺負我們這些低下的乞丐混混,又何時當過我們是人啊?”

  “不是那樣的……”單婉晶帶著哭音道:“當時我真的不知道……”

  “你們兩個干什麼啊?怎麼回事?”美婦人在外面房間聽到兩個人吵鬧,奇怪進來問。

  單婉晶一看救星到了,馬上歡喜地撲進美婦人的懷里,又是歡喜又是傷心地指著徐子陵道:“他……他生氣了,他要走……娘,你快來勸他留下來,你跟他說,我不是他說的那樣的……”

  “不要怕。”美婦人微微一笑,拍拍單婉晶的小腦袋安慰她道:“放心,他不會走的,娘馬上就勸他留下來。你去幫娘到外間吩咐她們做些吃的來,把娘做的那個三鮮湯讓人端進來吧,大家都餓了,吃飯的時間也到了,去吧……”

  “娘,你要勸住他。”單婉晶偷偷看了一眼還背著身子不願意看過來的徐子陵,小聲地對美婦人道。

  美婦人點點頭,摸摸單婉晶的小臉蛋,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單婉晶歡天喜地的出去,她臨出門口,又回頭偷偷看了徐子陵一眼,無聲地沖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心滿意足地走了。

  美婦人走到徐子陵的身邊,伸出玉手,輕輕撫一下他披散的長發,溫和地對他道:“你坐下來,我幫你梳好這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吧,瞧你,頭發也不束一下……”

  “我本來就是一個小乞丐。”徐子陵帶點負氣地道,不過還是乖乖坐了下來,任由美婦人幫他梳理著那長長的黑發。美婦人聽了,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她自懷中掏出一個翡翠的梳子,微俯下身段,輕輕地幫徐子陵梳理他的頭發來。

  她的動作溫柔而緩慢,能讓最大火氣的人也心平氣和下來。

  她的話也很溫柔悅耳,聽了簡直就像在炎夏最口渴的時候喝了一大杯冰鎮酸梅湯般舒暢。

  “那件事的確是我們的不對,你不要生氣。”美婦人溫和地道:“按照祖規,尚明該是晶兒未婚夫婿的人選,他很喜歡晶兒,所以對她很看緊,一有什麼事都會很嫉妒,其實那個尚明在別的方面倒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情之一字,誰能言明?”

  “他們男系的人其實我們不願意管得太多,我們不想用一個夫人或公主的身份去給任何的壓力他們。畢竟,他們都是男人,而我們是女人。一般來說,我們都會尊重他們自己個人意願,不願過多去管束他們,他們男系的人,我們大多放任自理,或者由男系的首領來管束。尚明是未來的首領之一,我們不能在眾人的面前過多地斥責他的舉動,因為那樣會降低他在所有男子心中的地位。”

  “雖然對于你來說,那相當的不公平,可是在當時,我們只能制止,而幫不了你更多。當時你走了,我心里就一直很不安,生怕你有什麼事,可是後來看見你又來了,真是很高興呢!現在既然你來了,還跟我們如此的投緣,就讓我們好好補償你吧。”
第六十一章 沖天之志

  

  “你一個人在江湖上跑來跑去的,孤單力薄,你有沒有想過加入門派或者大閥之內,跟很多人一起生活一起並肩而戰呢?你覺那樣是不是會好些?”美婦人柔聲問。

  “我才不會加入你們東溟派。”徐子陵大搖其頭,可是馬上讓正在幫他束發的美婦人制止了。徐子陵頓了一頓道:“你們東溟派太多規矩,男的還得姓單,一個個生活得都像木偶一般,毫無樂趣可言。我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多好。”

  “是挺好的。”美婦人一聽,失笑道:“不過一個人沒吃了,那全家都得挨餓是不是?一個人生活是很苦的,我以前也試過好長的一段時間,後來想明白了,人總是得和別人一起生活才開心的。”

  “應該說成,人總是和喜歡的人一起生活才會開心。”徐子陵笑道:“要是兩個仇人生活在一起,會開心才怪呢!”

  “兩個仇人生活在一起,也比一個人孤獨地生活要好得多,是不是?”美婦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明白這一個道理,想必你也是明白。人總是得有同伴,人總是得有家庭,人總是得有朋友,人總是得有愛人,如果沒有這些,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強者,也會活得毫無樂趣可言。”

  “反正我是不會加入你們東溟派的。”徐子陵執拗地道。

  “小傻瓜,我又不是非要你加入我們東溟派。”美婦人撫了撫徐子陵的臉,溫和地道:“雖然我更願意把你留在身邊照顧你,就像現在這樣,可是我不能讓你在祖制的約束下,終生一事無成。你不用擔心要加入我們東溟派,你可以加入別的門閥,大展你的身手,等日後名揚天下之時,也好讓我高興高興。”

  “名揚天下?我這個小乞丐不餓死就偷笑了。”徐子陵苦笑道:“相對于大家大閥來說,我一個小小的人物算得了什麼?我與其去受他們的白眼冷遇,還不如自由自在的好。”

  “不會的。”美婦人聽了微微一笑道:“大閥里有一個奇男子,只是稍稍比你大一些,不過長得成熟,智深似海,雄才大略,自小就有天下之志,對人更是謙恭禮下,你去投他,一定很得他的喜歡,相信也可以發揮你的才能。那個人我看著他長大的,心性挺好,一定不會有虧于你的,你去投他,我也放心。”

  “夫人您說的那個人可是李閥的李世民?”徐子陵微顫著聲音問。

  “你也聽說過他嗎?”美婦人輕輕地撫了一下徐子陵的頭頂,溫和地道:“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相信在某一天,你一定可以名動天下的。大鵬翱翔于九天之上,也得有一股托乘之風,你只是欠缺這一點,並不是你本身的才能不好。如果得到稍微的機會,相信你就會散發出比現在更光耀奪目千百倍的輝光,我是不會看走眼的。”

  “我是不會去投那個李世民的。”徐子陵微帶苦澀地道:“無論他是如何的優秀,無論我投在他的帳下會得到如何的重用,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投在他的帳下聽他驅使的。”

  “為什麼呢?”美婦人似乎並不奇怪他的話,只是輕輕問。

  “因為一山不容二虎。”徐子陵歎息一聲道:“我是不會聽他的,換轉過來,他會願意聽我的嗎?”

  “果然。”美婦人聽了,動容地看著徐子陵,過了好一會,想想,又點點頭道:“你,你果然也有沖天之志。雖然我能想到一點點,可是在你的口中得到證實,還是非常的讓我驚訝。要知道,李世民之所以有那種遠大的志向,是因為自小的管教,他得到了很多方方面面各式各樣人才的教導和幫忙,才會漸漸形成那一種志向的,可是你…你知道那個過程有多麼的難嗎?你知道做那一個位置的人是多麼的難嗎?”

  “我知道。”徐子陵微微地點頭,道:“之因為那個位置很難坐,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會坐,所以,我才要去坐,因為我覺得,我會坐得比他們更好。最少,我能明白天下貧苦的百姓需要什麼,而一般的人,他們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天下的百姓,他們坐上那個位置,並不是天下之福,反倒是天下之禍,所以,我才會有那樣的想法的。”

  “可是,坐上那個位置不是只靠一個人努力就行的。”美婦人輕撫一下徐子陵的臉頰,溫和地道:“李世民敢有那樣的想法,他有很多的人明里暗里幫助他,那些力量加起來簡直無法想像,他只要慢慢地等待時機一舉而起就可以了。可是你呢?你只要一個人,你怎麼可能跟他相比相抗?”

  “人才?我知道什麼叫做人才。”徐子陵轉過頭,微微一笑道:“什麼叫做人才,就是只要把機會給予任何人,相信他,鼓勵他,支持他,那麼,這一個人就會是人才。天下沒有人天生就是人才,也沒有人天生就是庸材。我沒有他那麼好運,可是又有什麼要緊呢?他有很多人幫他,我也可以找很多人幫忙的,我一個人無法做到的,請大家一起來做就可以了,這一點,我並不是最在意的。”

  “他起步很早啊,在他還只有幾歲的時候,就有人幫他開始准備著這一切了。”美婦人又溫聲道:“你現在……或者,如果可能,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你不用幫我做任何東西。”徐子陵沖著美婦人微微一笑道:“在我的眼中,我雖然年紀小,可是卻是一個剛強的大男子漢,而你,則是一個溫柔的小女人。所以,我做這件事不用你幫我,我知道要怎麼做,你只要在我累了餓了來找你的時候不將我拒之門外之行了。”

  “瞧你這個小家伙說的,誰敢把你這一個如此大的男子漢拒之門外啊?”美婦人失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徐子陵微帶誇張可是真誠地道:“如果不能進你家門,就算真讓我坐上那個位置,我也不會快樂的。”

  “你知道我們東溟派是做什麼的吧?”美婦人聽了很是歡喜,帶點眉開眼笑地道:“就沖著你這一句話誇大失實的話,我也許可以考慮賣你一些兵器刃械什麼的。”

  “可是我沒有銀子。”徐子陵微微一笑,道。

  “沒有銀子可不行。”美婦人微帶捉狹的表情,她想看看徐子陵如何反應。

  “沒有銀子的人可以有金子。”徐子陵哪里會難倒。

  “有金子當然好,可是,你會有多少金子?”美婦人自然知道徐子陵是不可能拿出太多金子來的。

  “一錠。”徐子陵手腕一翻,變出一錠小小的金子來。

  “一錠只能賣一把上好的兵器,請問這位客官,你是要鋼刀還是寶劍?又或者別的兵器呢?”美婦人發現跟徐子陵說話其實很有趣,他的身上天生就有一種親切感,說什麼都不會讓人感到不悅,相反,無論他說什麼,心里反倒有一種縱容的寵溺。

  “金子還是留著我餓的時候來買吃的吧,要不,就留著給那個笨笨的小豬買點什麼小禮物。”徐子陵微微笑道:“我需要鋼刀什麼的會自己親手造,不用花錢買。就像這一錠小小的金子一樣,它是我親手在一條小河邊淘了半個月的沙子淘的。”

  “騙人。”剛剛在外面進來的單婉晶聽到了徐子陵的後半句,馬上插嘴道:“剛剛騙我說那個漂亮的透明瓶子是沙子做的,現在又說沙子里可以淘金子,你騙得了誰啊?”

  她的手里捧著一小盤香噴噴的湯水,一邊輕輕地放在桌子上,一邊吩咐後面跟著進來的婢女准備張羅開餐,她則跑到徐子陵的面前,揚起小拳頭道:“你最好乖乖的把那個透明寶貝瓶子的來曆說出來,否則別想吃我親手給你做的大包子,告訴你,那個包子比你說的那個吃了幾天離餡還有二十里包子還要大!哼哼!”

  單婉晶在哼哼的時間瓊鼻上有幾道極好看的皺折,看得徐子陵不禁心動,用手去捏那個得意的小鼻子。

  單婉晶先是讓他嚇了一小跳,不過馬上躲開了,躲到了美婦人的身後,還探出小腦袋沖著徐子陵做了一個鬼臉。

  “都說是沙子做的,不相信就算了。”徐子陵在看桌子上果然有一個大得誇張的包子,有些頭昏地沖著單婉晶道:“這是你第一次做的吧?這個東西真的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單婉晶生氣地道:“你必須把它全部吃光,否則日後別想我給你再做任何吃的。”

  “看來我這一回定是會腸穿肚爛而死了。”徐子陵臉帶悲壯地拿起那個還冒著熱氣的巨大包子,沖美婦人道:“如果我死了,請在我的墓志銘上寫著:一個因為強迫試吃毒包不幸而死的無辜之人。”

  “你說什麼?”單婉晶雖然聽了很生氣,可是更好笑,她假裝生氣地說了一句之後,再也忍不住和美婦人笑作一團。美婦人輕輕地搖頭,又拍拍單婉晶的小腦袋,只是微笑,卻不說話。

  徐子陵一口咬下去,不說話。

  單婉晶奇怪了,是好是壞他總得有一句啊?于是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徐子陵點點頭,道。他這話差點沒有高興得讓單婉晶飛了起來,她揚起小拳頭,正准備得意地自誇兩句,可是徐子陵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又說了下一句:“如果里面糖和鹽和成分稍稍對調一下就更好了。”

  “不夠甜嗎?”單婉晶不解地道:“我明明放了很多糖的啊!”

  “那鹽呢?”徐子陵又問。

  “也放了很多。”單婉晶想了想,補充道:“是不是不夠味?反正這個是甜包子,你將就些不成嗎?”

  “不,我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徐子陵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其實我的意思並不是說不夠味,也不是不夠甜,而是,兩者都太多了!相比起來,我甯願吃過多的鹽,讓鹽將我活生生地咸死,而不願像現在這樣,給糖活生生地甜死!而且還是先讓鹽咸死得差不多之後再給糖活生生地甜死的!”
第六十二章 民食為天

  

  “兩樣都放多了嗎?”單婉晶看了一下徐子陵臉上痛苦的表情,不解地道:“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來試試就知道了。”她伸了蘭花般白嫩的小手,在徐子陵手中的大包子上輕輕地擰了一丁點皮屑下來,放進小嘴巴里。

  她的臉在一刹那馬上變了,眉頭一下子顰了起來,連眼睛也湧出了淚水。她小手掩住嘴唇,苦著小臉對徐子陵道:“怎麼真的這麼難吃啊?”

  “你才知道?”徐子陵手一動,將這一個極品大包子變沒了,然後微笑地沖道單婉晶道:“很感激你給我做了這麼一個包子。”

  單婉晶剛紅著小臉輕聲帶點不好意思地說聲沒什麼的時候,徐子陵又補充道:“有了這一個大包子,我簡直比得了在大塊金子還要高興。你知道嗎?如果我抓到了個賊人,他也許是一個硬骨頭,死也不肯開口,嚴刑以待也不行的時候,這個包子就派上大用場了。”

  “什麼意思?”單婉晶不明白,問。

  “你還不明白?”徐子陵笑嘻嘻地道:“只要我把這個包子給他咬一口,不用多,只要咬一口,相信他馬上就會招了,什麼都全招了……”他的話還沒完,就讓反應過來惱怒成羞的單婉晶一拳揍飛了。

  等徐子陵輕飄飄地落下來的時候,單婉晶沖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大聲怒道:“就算這個包子再難吃,也只能你吃,不准別人吃!聽明白了嗎?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好是好,只是沒人分享的情況下,我一個如何能完成這一個艱巨的任務?”徐子陵苦著臉道。

  “我不管,反正你一天吃一點也好,不管你吃上多少年,總得把它吃光。”單婉晶怒極,口不擇言地道。

  “這個提議不錯。”徐子陵苦中作樂道:“最少,這會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考驗,如果我能通過這一個考驗,相信這個世上就再沒別的東西可以難倒我了!”

  “好了,別鬧了。”美婦人招手讓兩個人過去,坐下用餐。

  單婉晶端起她的小碗,美滋滋地喝一口,贊歎道:“娘,你做的這個湯真好喝啊!什麼時候也教教我吧!”

  “以前要教你,你不是說不要學這些的嗎?”美婦人微微一笑,拆著單婉晶的老底。

  “以前不是以前嘛,現在人家想學嘛。”單婉晶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正在開懷痛飲的徐子陵,烏黑的在眼睛溜溜地一轉,微帶得意地道:“等我學會了,讒死某一個餓死鬼,讓他向我苦苦哀求,可是我就是不給他做,做了也不給他吃,讒死他!”

  “如果我是那個餓死鬼的話,就會在某個小笨豬學會熬湯之前趕溜走,又或者准備好解毒藥,如果實在不行,就到棺材鋪問問老板早點訂貨能不能打個折扣什麼的。”徐子陵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不看單婉晶一眼,仿佛是自言自語,他幾大口牛飲干掉了一瓷碗的湯水,把瓷碗遞美婦人,道:“麻煩把我的這碗盛滿,可以盡量盛滿些,你知道,我不好意思喝得太多,頂多再喝幾碗,而且一會兒還要留著肚子吃飯……”

  美婦人聽了,倒有些歡喜,沒有一絲不的悅,接過碗,准備去給他盛,一邊伺候的美婢看見了,連忙過來幫忙,可是讓美婦人示意不用。

  “你是人還是牛啊?”單婉晶一聽徐子陵的話,驚歎道。

  “正常的人類。”徐子陵眼角也不往她那邊去,倒是朝一邊那個叫如茵的美婢道:“麻煩你去給我准備一個大一點的碗,我想吃飯,可是面前這個碗實在小了,這種碗是無法吃飽肚子的。”

  “可是給你准備的碗已經是最大的了。”那個如茵帶點為難地道。

  “是嗎?”徐子陵微帶驚訝看著面前這一個只稍稍比單婉晶那個小碗好一丁點的瓷碗,搖了搖頭道:“用這種碗吃飯,那得盛多少次啊?我這邊剛吃完,那邊肯定又餓了。不行,我得動用我的私人寶貝。”

  “你又有什麼私人寶貝啊?你有寶貝怎麼不送一個給我啊?”單婉晶一聽奇怪了,心中更是不滿,心想他有寶貝怎麼可以沒有自己的份兒,自己倒千辛萬苦地為他准備大包子,實在太可惡了。

  “都說是私人的寶貝,怎麼可能送你?”徐子陵奇怪地反問。

  “誰稀罕,你送我也不要。”單婉晶哼了一聲,顯然對徐子陵的舉動大為不滿,不過並不妨礙她觀看寶貝的興趣,她那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又帶著期待地道:“到底是什麼寶貝這麼神秘?快拿出來看看。”

  “那你可要看好了。”徐子陵伸出手想去捏單婉晶的小鼻子,等單婉晶微微一躲,讓開,他的另一個手里已經托著一個大大的玉碗了。

  他轉身把這一個巨大的玉碗遞給那個正驚訝無比的如茵,微微一笑道:“請幫我盡量裝滿。”

  “這就是你的寶貝?”單婉晶看了臉上平靜如常並不動容的美婦人一眼,轉面向徐子陵問道:“這好像只是一個碗吧?這也是寶貝嗎?”

  “不是好像。”徐子陵肯定道:“那就是一個碗。”

  “那也是用沙子做的?怎麼看起來不一樣啊?”單婉晶奇怪地問。

  “是用玉石做的。”徐子陵淡淡地道。

  “你……”單婉晶驚道:“你怎會有那麼一大塊的玉石啊?你得了那麼一大塊玉石你怎麼用來做碗啊?”

  “不用來做碗做什麼?”徐子陵反問道。

  “你可以請名匠雕成各式各樣的東西,比如寶塔啊飛馬啊聖賢像啊或者別的什麼啊?用來做碗實在太可惜了……”單婉晶看見那麼大的一塊玉石,卻讓徐子陵暴殄天物用來做一個大碗,想想都覺得心疼。

  “做成寶塔啊飛馬啊什麼的能當飯吃嗎?”徐子陵問。

  “你……你這個人怎麼就光想到吃啊?”單婉晶恨鐵不成鋼道:“你應該想想別的,難道你就一點欣賞美好的眼光都沒有嗎?”

  “對我來說,吃就是最重要的東西之一。所謂‘民以食為天’也正是這個道理。”徐子陵淡淡地道:“一個人不會欣賞玉石古玩不會死,可是不吃飯絕對會沒命。我說了你也不懂,你挨過餓嗎?你知道什麼叫做饑餓嗎?你知道沒有東西是會死人的嗎?你知道幾天甚至十幾天沒吃過東西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嗎?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也曾挨過饑餓,而我知道,因為我常常就在饑餓中掙紮。”

  “衣食無憂的你得了一大塊的玉石,當然是用來做寶塔飛馬什麼的了。”徐子陵看了一眼小臉脹得通紅又無法反駁的單婉晶,話氣忽然溫和了些道:“當然,不知道我剛才說的那些是你的幸運,是你的福氣。你根本不知道,天下間有無數像我一樣挨餓的人,如果他們得了像那一大塊玉石的話,說不定連碗也不會做,直接扔掉算了。”

  “為什麼要扔掉?既然沒吃的,用它換些米糧不好嗎?”單婉晶忍不住問。

  “你以為可以在大街上可以發現那一大塊稀奇的玉石嗎?如果在一個荒山野嶺發現,那個人要有氣力將一塊石頭搬到城里去換些米糧,還不如將石頭扔掉省出氣力找些食物救活自己不更好。玉石雖好,可是相比起一個人的生命來說,簡直就微不足道。”徐子陵笑呵呵地道:“這一塊玉石是一群流民在河里撈石頭建房子的時候撈出來的,他們非要把它送給我,我不好意思扔掉,所以只好把它變成稍稍對我有用一點的東西了。”

  “你為什麼不把這塊玉石賣掉換些米糧或者金銀來送給那些流民呢?那樣不更好些嗎?”單婉晶疑問道。

  “他們不用金銀,也不用換來的米糧,他們什麼都不需要,只用他們自己的雙手就可以活得很好。”徐子陵微微一笑道:“雖然金銀對很多少很有用,可是在真正有智慧的人來說,在某些時候,它們的作用還比不上一碗糙米飯,最少,米飯能讓人活命。”徐子陵接過如茵有點費勁端來的大碗米飯,狂扒了幾口道:“換些米糧這個主意實在不錯,可是換了之後又怎麼樣呢?米糧再多,也會吃完的一天,那吃遠了之後又怎麼辦呢?真正有用的是自己的雙手,它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救活自己,養活自己的親人,對不對?如果一個人有勤奮的雙手,他又何需什麼金銀玉石呢?”

  “你倒偶爾會說些小道理。”單婉晶聽了不但不生氣,反倒有些眉開眼笑。

  美婦人一看徐子陵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有些可憐地道:“你幾天沒吃飯了?不用著急,慢慢吃……”

  “不記得了。”徐子陵帶點含糊不清地道:“也許是五天,也許是六天,不記得了,反正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什麼?”美婦人和單婉晶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心疼和驚詫。

  她們沒想到徐子陵說的會是真的,本來覺得徐子陵既然一身武功,弄點吃的根本不會是問題,誰知道他竟然真的餓了好幾天,他怎麼不吃東西啊?

  “你剛才不是有一小錠金子嗎?”單婉晶奇怪問道。

  “金子雖好,可是有的時候卻不能當飯吃。”徐子陵頭也不抬道:“特別在荒山野嶺之中,就算有金子又有什麼用啊?本來我昨天好不容易打了一只山雞,可是沒舍得吃,你們請我吃飯,我請你們試試你們平時吃不了的野味吧!”

  徐子陵的手一動,變出一個小玉碟,上面盛著個香噴噴的燒雞。

  單婉晶一看,生氣了,氣得眼淚都在美目里滾動,她沖著徐子陵大叫道:“你既然弄到了食物怎麼自己不吃啊?我們想吃什麼沒有啊?就算沒吃過又怎麼樣?難道我們吃得下你挨餓換來的東西嗎?”
第六十三章 奇談怪論

  

  “有你這一句話,我的餓就沒有白挨。”徐子陵笑嘻嘻地道:“不過你不用在意這些,我有一種挨餓的本事,可以好多天不吃飯,也可以一頓吃好多天的東西。食物對我來說並不是重要的,只要不會餓死就行了,能少盡量少吧,你知道,吃飯是很浪費時間的,而我的時間非常的寶貴,不能太多浪費在吃東西上。再說,如果只有一個人孤獨地吃飯,那很可憐的,如果可能,倒不如不吃。”

  “這是什麼歪理論?”單婉晶偷偷地擦拭著眼淚道。

  “不論你有多忙。”美婦人伸出皓腕給徐子陵的大碗挾了一筷子,溫和地道:“吃飯總是不能省下的。”

  “知道了。”對于美婦人的話,徐子陵倒不敢反駁,連連點頭道。

  “你會變戲法對不對?你為什麼不變出食物出來吃啊?”單婉晶又奇問。

  “你聽說那一個變戲法的可以變出食物填肚子充饑的?”徐子陵笑嘻嘻地道:“根本就不可以無中生有地變出什麼東西來。我變得出來,是因為一早就藏起來,藏在一個你們看不見的地方而已,你還真以為我是變戲法啊?就算我真會,也變不出食物來。”

  “可是這只燒雞你藏在那里啊?唔,香噴噴的,還很新鮮,好像剛烤好不久的樣子,上面似乎還有些微溫,你老實說,你是藏在什麼地方的啊?你的身體怎麼可能藏得下那麼多東西啊?”

  “那是……秘密。”徐子陵舉言又止,讓單婉晶差一點沒有氣得把手中的筷子向他的臉上摔過去。

  “秘密就不可以對我們說嗎?”單婉晶含恨地問道。

  “不是不可以說。”徐子陵搖搖頭道:“而且說了你們也不懂,不如不說。”

  “說了我們怎麼會不懂呢?你不說怎麼就知道我們一定不懂呢?”單婉晶不服氣地抗辯道。

  “那我說那個透明的玻璃瓶子是用沙子做成的,你相信嗎?”徐子陵笑嘻嘻地問。

  “不信!你分明就是哄人,沙子也能做成那麼漂亮的瓶子?誰也不會相信,你跟誰說沒用,絕對沒有人會相信你的!你那根本就是騙人。”單婉晶壓根不相信沙子可以變成透明得水晶一般的東西,那怕是徐子陵口中說出來的。

  “那不就得了。”徐子陵雙手一攤,道:“這不能怪我,我說了一個最可以理解的,你們都不相信,我如果說一個最荒謬最不可思議的,那你們不是更加不相信?”

  “我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比沙子能變成水晶一樣漂亮的東西更加不可思議的東西,你盡管說說,看看我相不相信。”單婉晶猛搖著小腦袋,追問道。

  “那好,我又說一個。”徐子陵笑眯眯地看著單婉晶道:“相信大船你就見得多了,都是用什麼做的你知道嗎?”

  “廢話。”單婉晶哼道:“船只當然是用木頭做的了!你要是用銅鐵做一艘,不馬上沉到水里一沉到底才怪呢!你問這個干什麼啊?你不是要說那個更荒謬更加不可思議的東西嗎?怎麼又扯起這個啊?”

  “我想說的正是這個。”徐子陵輕輕地道:“我想說的是,鋼鐵不但可以造兵器,還可以造成大船,鋼鐵做的船不但可以在海上遠航,而且不用船帆也能動,甚至走得比有帆的木船更快。”

  “你一定是病了,說什麼糊塗話啊?”單婉晶生氣地道:“你不想說也不可以這樣糊弄我啊!”

  “我說了。”徐子陵頭疼道:“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變一個用鋼鐵做的船我看看!”單婉晶怒極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一只沒有帆的鐵船是如何在水面上浮起來的,看看它是如何動的。”

  “我沒有那種船,就是有,也不會給你看,因為你不相信。”徐子陵搖搖頭,自顧吃飯去了。

  “那……這個不算,你再說一個不可思議的,我聽聽你是不是在騙我們?”單婉晶又提議道。

  “不。”徐子陵拒絕道:“你在當笑話聽,我懶得理你。”

  “本來就是一個笑話。”單婉晶小聲嘀咕一下,然後裝著很有誠意地道:“再說一個嘛,說不定人家聽了會相信你哩!”

  “不。”徐子陵的態度很堅決。

  “來嘛,再說一個聽聽嘛!”單婉晶使出了難得的小女人姿態,來磨徐子陵。

  “不行。”徐子陵看了一眼單婉晶道:“反正我說了你也不相信,我懶得跟你浪費口水。”

  “人家相信了,這樣總行了吧?”單婉晶為求新鮮,先放下低姿態,糾纏著徐子陵不放。

  “說吧。”美婦人微微一笑道:“我也很想聽聽呢!如果鐵船真的可以代替木船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最少不必再擔心遠航時的風浪打碎船身折斷桅杆了。”

  “娘,你不是真的相信吧?”單婉晶一看美婦人半信半疑的樣子,似乎在倒向徐子陵一邊,不由心中大急道:“用鐵怎麼可能造船啊?你沒看一把普通刀劍扔到水里就‘咚’一聲沉到底里去了嗎?除了木頭,還會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浮水的啊?我不相信,堅決不相信。”

  “漢代的先賢張衡還發明過‘千里船’,‘逆水行舟船’,‘陸上行舟船’呢!”徐子陵冷哼道:“先人可以把船開到岸上來,可以陸地行船,可以快如奔馬,一日千里,甚至可以逆水行舟,這多大的本事啊?用鋼鐵造船有什麼好奇怪的?”

  “真有那樣的船嗎?”單婉晶帶點遲疑地看了美婦人一眼,美婦人搖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當然有!”徐子陵不耐煩道:“你不相信,可是你得有一個懷疑之心啊?你把心都堵上了,一口咬定沒有,有你那麼固執的人嗎?我再舉個例子問你:一個不會輕功的人如果掉到水面上會怎麼樣?”

  “當然是沉到水底里去了。”單婉晶理所當然地道。

  “沒錯。”徐子陵點頭贊同,可是他馬上又問道:“那一個輕功很好的人呢?”

  “輕功很好的人自然不會掉到水里,他應該可以還沒有沉下去之前就躍到岸上去。”單婉晶又道。

  “那就不得了嗎?”徐子陵問:“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想到為什麼嗎?為什麼輕功很好的人不會沉下去呢?”

  “因為他的身子比較輕啊!”單婉晶奇怪道:“這需要什麼可想的嗎?木頭很輕,所以能浮到水面上,而鋼鐵很重,所以一下子就沉到水里去了,這個道理還需要想嗎?”

  “聽起來似乎有一點道理的樣子,可是我告訴你,大錯特錯。”徐子陵冷笑道。

  “不可能,我錯在哪里了啊?”單婉晶生氣了,揚起小拳頭,責問道。

  “你們的巨舶大船和一把普通的刀劍,那個更重?”徐子陵問。

  “當然是我們的巨舶了。”單婉晶想也不想就能答出來。

  “那你們的巨舶為什麼能浮在水面上,而遠遠比它輕不知多少的普通刀劍卻沉到水里去呢?”徐子陵又問道:“你們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一點嗎?你們的巨舶不但重,而裝了不少的貨物,裝了不少的人,裝了不少的刀劍,卻能好生生地浮在水面航行,而一把普通的刀劍呢,一扔到水里,馬上就一沉到底,你們知道那是為什麼嗎?你們有想到為什麼嗎?”

  “啊……這個我倒沒有想過,那是為什麼呢?”單婉晶一聽,呆了一會,才喃喃地問道。

  “小笨豬一只,我不是讓你自己好好想想嗎?”徐子陵沒好氣地道。

  “可是人家不是想不到嘛,反正你知道,你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干嘛要人家想得頭疼也想不出來啊?”單婉晶忽然發現有了徐子陵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好處,他什麼都懂,在他身邊什麼都不用費神去想,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就行了,多好。

  “那不是因為輕重的問題。”徐子陵道:“再重的東西,只要符合了水的特性,也能浮在水面上,就像你們這一艘巨舶,多重啊?可以卻能安然浮在水面上,還航行得好好的,這是為什麼?這是因為它符合了水的特性。任何東西,不論輕重,只要符合了水的特性,就可以浮在水面上航行,無論是木頭做的船還是鋼鐵做的船都一樣。”

  “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有什麼東西符合了空氣的特性,那麼它就可以在空中飛,就像小鳥一樣,就像一些輕功極好的高手一般,根本就不論是什麼東西,也不論多大,只要它有足夠的能力符合水或者空氣的特性就行了。”徐子陵看了聽得似懂非懂的美婦人和單婉晶一眼,搖搖頭道:“看吧,說了你們也不懂。”

  “誰說我不懂?”單婉晶烏黑的大眼睛一轉,似乎想通了什麼,神氣地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說如果用鋼換造一艘像我們巨舶那麼大的船,那麼也一定可以浮在水面上的對不對?”

  “雖然沒真對,可是也沒全錯。”徐子陵搖搖頭道:“鋼鐵可以造船,隨便造什麼船都可以,隨便造多大多小的都可以,只要符合了水的特性就行了。”

  “那麼,怎樣才能符合水的特性呢?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鋼鐵造的船浮在水里上呢?”美婦人想得更遠一些,問。

  “現在說了也白說。”徐子陵笑笑道:“還是等有一天我造出鋼鐵做的船讓你們坐上去看看的時候再說吧。”

  “那你可不能撒賴啊!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單婉晶一聽,高興得小臉差點沒有變成花兒盛放。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就干掉這一只燒雞吧!”徐子陵動手給美婦人撕了個雞翅膀,一看邊上的單婉晶食指大動小讒貓一般看著自己,也隨手撕了個給她,歡喜得單婉晶吃得直哼哼。
第六十四章 與愛相厮

  

  “徐子陵啊徐子陵,你為什麼會叫做徐子陵呢?”單婉晶托著香腮,坐在徐子陵的對面,輕輕地感歎道。

  “外國有一個家伙寫了一本書,里面有個女人叫做朱麗葉,就是那樣對她的朋友羅密歐說的,跟你的那個感歎差不多,結果……”徐子陵說到這里停下了,賣個關子。

  “結果怎麼樣?”單婉晶痛恨徐子陵這種說話方式,逗死人不賠命。

  “本來朱麗葉和羅密歐兩個人可以在一起的,就是因為她感歎了這一句,結果兩個人不得不分開了,永遠也不能在一起。”徐子陵恐嚇道:“你也跟我說這話,小心也跟那個朱麗葉一樣。”

  “不能說嗎?”單婉晶果然嚇著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了,她一看自己又讓徐子陵言語帶動了,不由故意不在乎地道:“那怎麼同啊?你不是說她是書中的女人嗎?而我是活生生的人啊!對了,子陵,你為什麼想要爭霸天下呢?跟我們一起不好嗎?娘那麼疼你,我也會對你很好的,你就不能為了我們留下嗎?”

  “就算是親人,也不一定非要天天住在一起的啊!”徐子陵微笑道:“說不定我在這里住多些日子,你就會覺得我很討厭,想馬上將我趕走也說不一定。”

  “那怎麼可能!”單婉晶可憐兮兮地解釋道:“我不會的,你住多久我都不會厭煩的,你留下來吧!”

  “等到有一天,我忙完了,我就好好休息,到時天天陪你一起玩,玩到你討厭我要趕我走為止。”徐子陵搖搖頭道:“不過現在還不行。”

  “那會是什麼時候啊?”單婉晶問。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會很久很久,”徐子陵還是搖頭。

  “你有什麼要我來幫忙的嗎?我幫來你的大忙,也許可以快一點。”單婉晶摩拳擦掌道。

  “不必,你只要乖乖地等我回來就行了。”徐子陵微微一笑,伸手去捏單婉晶的瑤鼻,可是這一回,單婉晶出奇地沒有躲開,而是做個極好看的鬼臉,惹得徐子陵忍不住又輕撫了一把她的小臉。

  單婉晶小臉緋紅一片,連小脖子也染上了,她帶點害羞地低垂下眼簾,躲避著徐子陵的視線,可是一等徐子陵一收回目光,她又自眼簾下偷偷地瞧過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相互凝視,視線卻很少相觸,稍一接觸,單婉晶也會快快躲開,她很害羞,可是更多的是歡喜。

  徐子陵與她對坐著,隔著一張小小的案桌,他的雙手輕輕地放在案桌上,輕輕地握著她的柔荑,她稍稍一掙紮,可是馬上放棄了,只是微帶點顫抖微帶激動地讓他握著。

  兩個人不知對坐了多久,徐子陵一直握著她的手。

  徐子陵忽然動了,輕輕俯下頭去,將自己的嘴唇輕輕地印在那一雙柔荑之上,極輕極輕地歎息道:“很溫暖很好聞…唔,還很舒服呢……”正當單婉晶羞不自勝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徐子陵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臉正貼著她的雙手,貼著她的掌心。

  他沉睡如酣,鼻息悠長。

  單婉晶一看他睡著了,好奇地也低俯身子,更近一點地打量著徐子陵,仿佛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她癡癡地看著面前沉睡的人兒,小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似乎還在發著光,籠罩著徐子陵。她把也小腦袋低下來,擱在他的對面,一邊更近地看著他,一邊感受著他輕輕的鼻息,小臉上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滿足和歡喜,她的眼睛也惺忪起來,小嘴巴微張了張,打了個若有若無的呵欠,眼睛開始迷離起來,最後惺松的眼皮再也堅持不住,慢慢合上來,也輕輕睡去。

  門外有人進來。

  美婦人就像一陣最溫柔的輕風,慢慢地飄進來,無聲無息。她的手里拿著一幅絲被,輕輕地將它蓋在單婉晶的身上,又將絲被繞過來,又蓋在徐子陵的身上……

  美婦人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兩個人,眼神盡是溫柔。

  以後的一個月里,徐子陵絕口不提離開的事,只是陪著單婉晶瘋玩,兩個人常常趁婢女們不注意,偷偷地溜下海里游泳,一去就是大半天。美婦人當然知道,可是她只眼開只眼閉縱容著兩人。兩個人每次回來,都會看到美婦人靜靜地等著他們,還有不知什麼時候就准備好可是一直保持著熱氣騰騰的洗澡水。

  單婉晶最喜歡和徐子陵出去瘋玩,一來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瘋玩過,二來這樣她可以一個人獨自和徐子陵在一起,不用擔心那個婢女會在什麼時候打擾她與徐子陵的相處,不用擔心那個尚明總是借著處理事務用著各式各樣的借口進來探看自己,不用擔心徐子陵會因此不喜,不跟自己說話。

  在外面,就只有她和徐子陵兩個,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可以拉著他的手,也可以貼近他的身子,可以讓他帶著在海里無盡地遨游,可以戴上他在海里采下的海草做的葉冠,感受著那一份專屬于她的味道,可以跟他一起探索著多姿多彩的海底世界,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過看過沒有想過的美麗,可以讓他把采來的珍珠和小珊瑚做項鏈和手鏈,讓他給她親手戴上,享受他對她的關愛和呵護。

  她本來自以為水性很好,水功過人,可是從來也沒有想到,徐子陵竟然會比她更擅長水功不知多少多少倍。他游得比最快的魚兒還要快,還要靈活,他甚至可以一直在水底,根本不用浮上來換氣,可以極長極長時間地呆在水下。

  一進了水,他簡直就比魚兒還要像魚。

  雖然他的內息比她強不了太多,可是呆在水下的時間,簡直不是她所能想像的。他的內息可以不可思議地在體內運轉自如,供給他的呼吸所需,雖然她也能,可是絕對支持不了半柱香的時間就會混濁掉,就會失控散亂。可是他能在下面呆上幾個時辰,如果他不是還分一半供給自己,相信他可以呆得更久。

  雖然初吻只是他通過嘴唇轉遞給她呼吸的內息,可是她沒有一絲的遺憾,相反,她很欣喜。

  她很歡喜從此可以找到一個名正言順和他親熱的藉口,只要在水里,她就可以盡情的擁吻他,向他索取他的內息,他的氣息,他的給予,不論是否真的需要,只要她喜歡,只要她高興,她就可以擁著他,熱烈地吮取著他,或者調皮地向他奉獻著自己的小香舌,自己口舌之中的靈泉,讓他也吮取個痛快。

  她喜歡這樣。

  她喜歡與他呆在這一個屬于她和他的二人世界里,看著四處游來游去的魚兒,看著美麗的珊瑚,高興就追著魚兒游上一輪,累了就擁著他休息一會。

  她一點也不願意透出水面,她只願意跟他兩個人呆在一起,她只願意通過他的嘴唇來獲得她所需的呼吸,不願意浮出水面自己呼吸,那怕水面就在她的頭頂。她喜歡他這樣無盡地呵護她,縱容她,寵溺她,只有在這里面,他才顯出對她的溫柔,他才不會用說話來氣她,他才通過火熱的吻來表示自己的情感。

  在水里,是她和他的世界。

  雖然有時候看見他累得臉色發白也很心疼,可是她也不願意就此回到那艘大船上去,她更願意和他找一個小小的珊瑚礁,那怕只能夠使兩個人的頭露出水面,她也願意呆在上面,跟他擁在一起,一邊輕輕地說話心底的話兒,一邊看著天邊的晚霞或者滿天的星斗。

  她從來沒有聽過原來天空的星星都有名字,天空的星星都有故事。

  有的故事還很感人,惹得她為之陪上一把眼淚。比如牛郎織女的故事,她更是聽了又聽,每一次聽完之後,都會忍不住灑下珠淚來,都會忍不住用最熱烈的吻來告訴他自己心底的意願。

  她,不願和他分離,不願像天空的牛郎織女一樣,每年只能相見一次,還得鵲橋相助。

  整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可是單婉晶卻只覺得自己才過兩三天,實在不夠,而且過得太快了,她覺得這樣的日子應該永遠如此下去。每天她總是不願回去,只願在外面流連迷返,回去之後也不肯早早睡下,她每天都在支持到實在支撐不住了,在美婦人的懷里不知不覺的地睡去才肯罷休。

  他始終是要走的,她知道這一點。

  雖然不願提起,可是她比誰都明白,徐子陵對她越好,那麼他離開的時間就越近,雖然徐子陵沒有說什麼時候走,可是她的心能感覺得到。她阻止不了他,所以,只好更多的時間呆在他的身邊了。

  能多呆一會就是一會,能看多一眼就是一眼。

  她完全扔開了本來屬于她的事務,根本不理會船上的大小事,只一心陪著徐子陵出去瘋玩。美婦人也縱容著她,也不提要她接過管理擔子的事,本來她不太管事了,可是現在,有什麼事都是她出面。外面的尚明他們在這一個月里,根本就見不了單婉晶幾面,見了也只是掉頭就走,她已經不願意再面對尚明,雖然尚明已是她未來名義上的未婚夫婿。

  相比起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沖天之志又溫情似水的徐子陵,單婉晶心中幾乎忘掉了還有尚明這一個人的存在,尚明已經變成微不足道和輕淡不覺。

  在這一段日子里,她聽過大海的故事,聽過大海的神奇,聽過大海的珍寶,聽過大海的寬廣,也聽過大海另一個彼岸之上的人和事。她聽他說過長有魚尾的美人公主,為求王子的真愛,最後不惜化作融化一灘海泡沫,靈魂在陽光的照耀下飛向天堂。她聽說過鮫人,她們傷心動情時流出的淚會化為珍珠,如果有情人能夠佩戴,則可以和自己的愛人永相厮守,永不分離。

  她聽說過在大海里的神奇,有著山一般巨大的鯨魚,昔日的任公子曾在會稽山上垂釣三年而得,分食吳越兩地數月有余。她聽說過大海里的寶藏,在大海里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有數不清的金銀銅鐵,甚至有一種黑色的水油,深藏于下,遇火則燃,取之天下燒用百年不盡。她聽說過大海的寬廣,雖然他說‘天有涯,海有角’,可是那個遙遠的彼岸,坐船竟然要長達數月才能到達。

  她聽說過他提起,雖然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可是他卻言之確鑿地保證說這個世上真有黑得有如煤炭一般的人,有金發碧眼之人,有紅發藍睛之人,他甚至說那些人的國家,多得無可計算,小的比夜郎更微,大的則比大隋更巨。

  他說的這些雖然她都沒有看過,甚至從來沒有聽過,可是她相信,因為,這是他說的。

  他不會騙自己,因為,他是他。

  她可以看得見他的心,她知道他不會。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為什麼會無所不知,為什麼會無所不能,可是她沒有問。因為,不必要,他是她的。他既然是屬于她的,她又何必要問。

  他雖然會離開,可是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因為,這里有她。
第六十五章 情傷別離

  

  當徐子陵在一天的夜晚抱著她回來,靜靜地把她交還給她娘親的手里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要走了。

  她沒有流淚,只是微笑著向他張開雙手,要他抱抱。雖然平時她在娘親的面前絕對不敢有任何越禮的行為,可是現在她不在乎了,她只想再感受一下他的氣息,再感受一下他的擁抱,再感受一下他的溫暖,再感受一下他溫柔,再感受一下他的親吻……

  她沒有哭,一直微笑著。她要笑著看他離去,她要讓他走得安心。

  他要去做的事,她幫不了什麼忙,她只要靜靜地等待他的歸來,在那之前,她只要微笑。淚水會模糊她的雙眼,淚水會讓她的視線迷離,淚水會讓她看不見他離開的背影……所以,她要微笑。

  徐子陵輕輕撫摸著單婉晶的小臉,親吻著她光潔的小額頭,印吻著她的柔唇,他把她輕輕擁抱……他害怕自己一用力,她就會像自己的心一般破碎掉,會再也舍不得將她放開,會再也舍不得離開。徐子陵把她輕輕地遞給滿臉溫柔滿臉微笑的美婦人,他也想沖著她笑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他也向她張開雙臂,渴望她也給自己一個擁抱。

  美婦人寬容地笑笑,先是伸出手拍拍他的頭頂,輕撫一下他的長發,再撫動一下他的面頰,再後將他輕輕圈擁,連同懷中的單婉晶……

  她甚至也像徐子陵親吻單婉晶一樣,親吻著徐子陵的額頭。

  三個人在緊緊相抱,誰也沒有放手。

  當單婉晶一滴清涼的淚水滴灑在徐子陵的手上的時候,徐子陵忽然渾身一震,放開手,輕輕地拭去單婉晶美目里的淚水,又對她努力地微笑一下,退後兩步,並不轉身,卻化作一道白虹飛起,穿窗而去,一下子消失在外面的灰暗之中,一下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碧波之上。

  單婉晶看見徐子陵走了,忍不住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她不是不會哭,她也是個水做女人,她不是不想哭,而是還未到時候。在剛才,她希望看著他離開,希望他看著她微笑地表情,希望他走得安心,希望他走得無牽無掛,所以,她極力在笑。

  可是現在,他已經走了,她已經沒有剛強的必要,她已經沒有再笑的理由,她已經沒有再堅持苦忍那一份刺骨錐心的傷痛的可能,所以,她放聲大哭,在她母親的懷里。

  美婦人也悄悄地垂下兩行清淚,她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理還亂的感覺,她也同樣不願意他離開,她甯願他一輩子呆在她的身邊,自己一輩子看著他跟自己的女兒打打鬧鬧,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可是,他有他遠大的志向,這種志向超乎她的想像般巨大,並不是普通人的那種俗世之志,她不想阻止他,她也不能阻止他,她只希望他會在實現這個志願的時候,那條路走得更容易一些,更順利一些。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實現了他的志願,那麼女兒的事就容易了,就不會再有什麼祖規能阻擋在他們的面前了,祖規再也無法約束他們的結合了。相信到那個時候,自己也可以常常看著他,天天看著他和自己的女兒快樂地過日子,那樣,自己的心也就心滿意足了。

  美婦人輕輕拭去眼中的淚水,又摟緊懷中的寶貝女兒,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心,用這一種方法寬慰著她。

  她不知道如何開口才能安慰到她,她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只有伴在女兒的身邊,陪伴著一起面對,一起承受,才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娘,你為什麼不留下他?你說的,他一定會聽的,他最聽你的……”倒是單婉晶哭了一會,忽然抬起淚眼,可憐兮兮地問。

  “我留得他一時,難道留得了他一輩子嗎?”美婦人微微一笑,幫單婉晶擦拭去小臉上縱橫交錯一塌胡塗的淚痕,溫和地道:“他始終都要走的,你也明白的。如果他早走,那就會早點回來,如果遲走,說不定還會誤了他的事,擔擱了他的時間,那他就回來得更晚了。”

  “我知道,可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走,我好難過,我好不甘心啊!”單婉晶大哭起來道:“像他那樣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萬一他讓別人搶去了,我怎麼辦?”

  “放心吧。”美婦人捧起單婉晶的小臉,輕輕地在她的眉心上印下一吻,似是安慰,又像是祝福,最後溫心地笑著道:“我的寶貝兒可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子,別的女子一定搶不走她那心上人的。說回來,就算寶貝兒你天天守著他,難道就能看住他嗎?就能阻止別的女子喜歡他嗎?你與其天天守著他,看著他,不如放開手,讓他出去,你如果有這種寬容,那麼他就一定會忘記你的。”

  “他就算會讓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亂眼睛,可是他總會記得這里是他的家,他總會記得這里有人在一直等著他,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誘惑他,他終會回來的。”美婦人輕輕地道:“女人如水,包容才是女人的天性。如果一個女人有了這種天性,那麼她的男人是不可能會忘記她的,因為這樣的女人,才是男人最珍惜的女人。你其實心里也知道的,所以你才會微笑地送他離開的啊!”

  “那麼他一定會回來的,對嗎?”單婉晶仰起小臉,幽幽地問。

  “會的。”美婦人點點頭,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你的微笑,他一定會回來得遠比他原來的計劃更加早!晶兒,你做是很好,他很需要你那樣做,也很喜歡你那樣做的,他一定會感動于你的包容和懂事的。”

  “可是我的心好難過啊!”單婉晶忍不住又滾滾淚下。

  “他的心,也跟我們是一樣的。”美婦人輕輕地摟住單婉晶,輕輕的。

  黑夜無月,星光暗黯無光,天空一片灰沉。

  彭城,一個小山包的上面。

  小六子指著遠方的一處,對卜天志道:“來了,領頭是一個高大的大漢,他的背上插著公子指明的血紅的旗幟,應該是那個人,唔,他們之中還有一個文士打扮的人,他的臂上有道赤色綁帶,跟指令說的很相像。副幫主,是他們沒錯了。”

  卜天志和陳老謀交換一下眼色,仍是卜天志問道:“小六子,他們的人數是多少?”

  “十六人。他們是十六個人沒錯。”小六子用他的鷹眼看了好久,才肯定地道。

  “一會看見對方的人,要稱呼對方的官銜,不要跟我們幾個那樣無禮,知道嗎?”卜天志拍拍小六子的肩膀,道:“好,現在發信號,讓對方來這邊集結,等待公子。”

  小六子一聽,連忙自懷中火石,點著燈籠,飛身利索地爬到邊上的一棵小樹上,舉起燈籠,亮一會,再放下黑布罩著一會,如此三番,連亮連黑九次,再吹滅燈籠,靜靜地等著。一會兒小聲歡呼起來,沖著地面上正焦急的卜天志道:“副幫主,他們回信號了,跟指令是一樣的,是他們了。”

  “那好,我們總算把他們盼來了。”卜天志狠狠地擊一下掌心,高興地道,一看身邊幾人都松了一口氣松懈下來,不由又大怒道:“都給老子精神點,我們現在雖然沒有受到正式的訓練,可是不能丟人,不能讓那些家伙笑話我們,去,大家都去自己潛伏的地方躲著,不要讓對方看見我們的松懈,看我們的笑話。”

  大家一聽,都有點愕然,一個個去看陳老謀。

  陳老謀捋捋長須,微微笑道:“為了你們中尉大人的一點點臉面,你們還是照做吧!咳,怎麼說他都是個官兒,雖然很小,可是你們還是幫他爭回一口氣的好。哈哈哈……”說到最後,陳老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點也不好笑。”卜天志板著臉,他沖著身邊幾個人吼道:“上一次老子去跟他們打招呼,結果在他們的營盤里中伏,差一點沒有讓他們的小兵蛋子給擒著。他們那個頭頭高占道說正規軍的訓練就是這樣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松懈,差一點就沒有說老子是個沒用的雜牌軍,當時看到他那得意的樣子,老子心里就對自己說,絕不能再丟人了。”

  卜天志飛上樹一看,臉也青了,跳下來咆哮不止。

  “你們還站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潛伏!你們看看,媽的,他們十六個人都是摸哨那種方法掩進的,跟平時的訓練一樣,你們一會兒讓他們給擒住了不能怪老子翻臉罵人!”卜天志低吼道:“聽著,一會兒沒有老子的命令,誰也不准出來,否則別怪老子翻臉。沒有那個虛軍師說解除警備,他們可是真的會動手的,他們可不會管我們是不是友軍!擒住自己人也是功勞,媽的,你們傻鳥什麼啊!快躲好!”

  離他們不遠處的高占道,也在同樣訓斥著他的手下。

  他們十五個人游蛇一般在黑暗中相互交替,相互掩護,迅速又古怪地前進。

  他們有時沖到樹後躲著,有時躍到樹頂探看,有時藏身樹底匍伏在地面,三個人一組,總是交替讓一個人提前向未知的地方查探之後,再迅速掩進。

  只有中年文士,查傑,牛奉義,高占道幾個走得稍稍正常一點,可是他們武功最高,動作完成得更快更好。特別是高占道,他一看見那個人做得不夠合理,就馬上小聲警告,要不就小聲罵豬頭。

  “麻貴,你他媽的有臉說是公子親自挑選出來的精銳?屁股抬得那樣高,腦袋探得那麼出,還有你,包志複,媽的,要是你們兩個讓那個卜天志擒住了,老子就扒了你們的皮。那個家伙讓老子弄一道,現在還懷恨在心呢!上次如果不是老子官銜高過他,他差點就要翻臉擒下老子做人質了,他的武功是我們所有人之中最高的,你們要特別小心他發難。”

  中年文士一聽,不由大笑了起來,道:“不用那麼緊張,這只是大家第一次見面,還不了解對方,日後合作的機會多得是,熟了自然就好了。占道你倒是小心讓公子偷襲拿下,你表現得越優秀,他就越會找你下手。”

  “操,公子能向我動手,說明是我有真本事,一般人他還不找呢!”高占道微帶得意地吹道。

  “我可沒那麼想。”查傑微帶苦澀地道:“我可不想他找上我,每一次都讓他玩得死死的,現在還後怕呢!”

  “那是你表現突出,所以他才常找你麻煩。”牛奉義呵呵直樂道:“要是你像我表現得那麼安全,會有什麼事?做人,還是平凡一點的好。”
第六十六章 精英比試

  

  卜天志緊緊地盯著遠方的黑暗,似乎那里有什麼洪荒怪獸隨時都會跳出來擇人而噬似的。

  眾人讓他弄得精神一個個都緊張得要死,內心更是七上八下的。只要陳老謀還能坐著住,他正坐在一大塊大石之上,一臉平靜地坐著,神色木然。

  小六子手心里會是汗,他伏在地上,伏在一堆枯葉和泥土之中,按照卜天志學到回來再教授給他的隱藏之術,一動不動,連呼吸也有如游絲。他這時沒有睜開眼睛,因為他知道眼睛有的時候會騙自己,來自對手有意的欺騙,而真正不會上當受騙自己的只有心。

  如果他可以像那個人教導的那樣,可以用心眼去看東西,那麼就沒有偷襲會對他造成威脅了。

  高占道躍上小山包,哈哈大笑,一臉親熱地伸手向卜天志,豪爽地道:“天志兄,我們又見面了,一別兩個月,天志兄武功似乎又進步不小,真是可喜可賀啊!”

  卜天志也一臉笑容,伸出巨手與高占道重重一握,也哈哈大笑道:“占道兄何嘗不進步驚人呢!我記得兩個月前占道兄的內勁尚無如今之精進,這幾位是?”卜天志故意沒問對方怎麼少了很多人,沒問他們少了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只是問高占道身邊的幾個人。

  高占道呵呵笑著為卜天志介紹道:“這位虛先生你自然知道,不用介紹了。”

  “虛先生好。”卜天志對于那位稱虛先生的中年文士不敢有失,連忙抱拳見禮。

  “不必客氣,現在不是戰斗時刻,而且這一次帶隊的是占道,還是你們哥倆親熱親熱吧!陳公,好久不見了,還好嗎?”中年文士拱拱手,轉面又向一邊的陳老謀拱手行禮問候道。陳老謀呵呵大笑,伸手與中年文士把臂而行,兩個人自顧走開,扔下卜天志和高占道他們幾個正在故裝親熱地打屁。

  “這位是?”卜天志指了指查傑,他很驚奇對方什麼時候又有了一位高手。

  “這是三弟查傑,上次天志兄來的時候他正好去揚州辦事去了,所以不曾認識。”高占道笑道。

  “原來東海三義之一,難怪如此優秀。”卜天志上下打量查傑一眼,點點頭,向查傑伸出手,道:“聽說有一個年輕人很得公子欣賞,還送他到‘龍之子’那些未來精英中一起訓練,想必是就查傑小兄弟吧?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雄,英雄少年啊!”

  查傑與卜天志伸手一握,只覺得一股霸道的內勁迫體而來,胸口如同雷殛,眼前發黑,差一點給閉過氣來。不過他努力讓發酸發軟的膝蓋挺直,讓全身有如標槍一般挺直,臉上保持著笑容,努力按下那狂亂的心跳道:“少尉查傑見過卜天志中尉,在下少年無知,功力淺薄,中尉對在下謬贊了。”

  “不必客氣,現在不是戰斗時刻,大家兄弟相稱即好。查傑小兄弟不嫌棄,叫本人一聲卜大哥好了。”卜天志看見難不倒對方,呵呵一笑,放開手,又拍拍查傑的肩膀表現稱贊。查傑則暗叫好險,如果這個卜天志再不放手,再不收回功力,他可要出大丑了。

  高占道大哥說得沒錯,這個卜天志的功力的確在眾人之上。

  牛奉義也向卜天志抱抱拳,他跟卜天志也早就認識,知根知底,也不客套太多,看看四周,用手輕輕撞撞身邊的高占道。高占道會意,哈哈大笑道:“小的們都跑到哪里去?二弟,讓他們都出來見過天志兄吧!”

  卜天志早已經暗暗叫苦,他武功精深,周圍發生的一切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知道,他這一回又輸給那個得意洋洋的高占道了。他們手下的兵的確訓練有素,加上人數比自己這邊多,早已經悄悄地把自己的人全放倒了。他只盼望有兩三個看好的人會逃過對方的蹂躪,讓自己留會一丁點顏面。

  高占道的手下先從黑暗中出來,由石介,麻貴,包志複等幾個人帶隊,齊齊地列隊向高占道見禮,讓高占道的嘴角差一點沒有咧到耳根去。卜天志看看對方的人,他們十二個人胸口一個紅色的印記都沒有,證明他們沒有一個人‘陣亡’,不禁連臉也青了。

  自己這邊八個精英,可是竟然連對方一個人也沒能擒下或者‘殺掉’?

  完蛋了。

  他一看隨後帶點灰頭土臉青頭臉脹地出來的手下個個胸口都有一個紅印,不禁大怒,顧不得高占道他們還在場,怒吼道:“媽的,八個人連對方一個也沒干掉?別人不說了,小六子,難道你也孬種了?老子可是看好你的,你他媽的卻得了個紅印回來?你就這樣回報老子對你的期望?”

  “我……”小六子灰頭土臉,八個人之中以他最狼狽,他帶點委屈地分辯道:“他們不按規定的來,三個對我一個,還是三個最好武功的,我……我自然干他們不過了。”

  此時包志複上前,在高占道耳邊小聲幾句,聽得高占道眼前一亮,馬上抱拳向卜天志道:“天志兄,按照戰後精英交接規定,我們有權交換你方的士兵,使兩邊的力量趨向平衡,我們這里給你兩個人,不,我們用三個人,換你們那個小六子……”

  “想你也別想!”卜天志生氣地吼道:“按照規定,我有權拒絕不公平的交換。少打我部下的注意,他們現在是差了點,不過我會好好訓練他們的,占道兄,這次我們技不如人,不過我們沒服,下次我們再比過。”

  “大家共同進步,呵呵!”高占道一看對方不肯放人,也不強求,呵呵地拱笑道。

  包志複上前兩步,伸手向小六子,真誠地道:“你的武功不錯,反應更是驚人,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確無法得手,我佩服你。不過贈你一句,戰場之上,不會有任何的規定和公平,別說三個打一個,就是三十個打一個也是正常的。公子曾教過我,他說,一個人最正確的做法是在戰場上活下來,不管用什麼方法,而一支部隊最正確的做法,則是盡可能地減殺盡敵人,不管用什麼手段。”

  “謝謝。”小六子伸出手與包志複握了一下,點點頭,應道。

  麻貴,石介,他們兩個也上前一步,與小六子握手互道共勉。正是他們三個合力擒下卜天志最得力最看重的手下小六子的。

  中年文士虛先生和陳老謀密談回來了,眾人迎上去,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看來,天志你這邊還要好好努力啊!要知道,競技與真正的生死對決又差上許多的。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公子說得沒錯,你們都要好好努力才是。”

  “是,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好好操練他們的。”卜天志有些臉紅,不過更是不服地道。

  “解除警備休息一會吧!”中年文士擺擺手,道:“大家精神放松些,都休息一會,真正的大戰還在後頭呢!我們先休息一會,一邊等公子就可以了。”

  一聽中年文士說解除警備,大家都松了口氣,卜天志這邊更有幾個人脫力地坐倒在地上,經過剛才這麼一搞,他們身心俱疲,如果強撐著不倒,早就站不直了。相比之下,高占道這邊的人好得多,最多是活動活動手足,有兩個誇張的人還斗起訓練的內容來。

  兩個人一起趴倒地上,做起那個樣子有點不雅的俯臥挺身,每人的背上還站著一個人幫忙數數,看得小六子眼睛也要掉出來了。他們剛剛打完一輪,還有氣力比試?有還心情斗氣?這些都是什麼人啊?正嚇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個人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小六子定神看去,正是那個包志複。他笑嘻嘻地道:“我來跟你喝兩口,雖然訓練很嚴格,可是公子並不強制我們不喝酒,我們少喝點,來,喝口酒可以放松解憊些!”說完塞一個皮酒囊過來,小六子呆了一下,不過也拔開塞子仰脖子痛飲了一口。

  “他們……”小六子把酒囊還過去,順手指著正在斗著俯臥挺身的石介和麻貴,嚅嚅地道:“一會兒不是要出戰嗎?他們怎麼還浪費氣力……”

  “習慣了。”包志複笑嘻嘻地道:“他們習慣了,沒事的,而且做百十個俯臥挺身花不了多少氣力,他們比的不是數量,而是速度。做這個可以訓練一個人的臂力腹力還有背力,甚至也可以訓練到腿力,總之好處多多,你回去沒事也可以多訓練。”

  “啊……好。”小六子一看他們的訓練跟自己這邊的相差那麼遠,難怪自己會慘敗在他們之手,再細心想想,他們自出手偷襲到自己發現反擊,到自己失手被擒,也不足二三十之數,而別的兄弟比自己更快,連十數之內也堅持不了,幾乎一照面就被放倒在地上,可見他們的真正實力是何等驚人。

  眾人休息了大半個時辰,大家的氣力早回來了,正有點好奇地看向頭領們,想問問什麼時候出發,他們對即將到的真正戰斗既是渴望又是焦急,雖然生死搏殺過不少,可是真正上戰場與成千上萬的敵人戰斗還是第一次。

  再說,他們總共只有二十六人,如何能打贏數千人的軍隊?

  他們不知道,不過他們知道有人知道,那個人人尊稱虛先生的中年文士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麼那個連虛先生和各大頭領也尊稱為公子的人一定知道。

  那個人根本不是他們用腦袋就可以想像明白的,他簡直就像山一般讓人不可仰視,他像海一般深不可測,他像天上的謫仙人一般……

  小六子驚叫一聲,他猛地指著天空的一片黑暗之處驚恐地叫了起來道:“那里,那里有個怪東西,很巨大的東西,它正往我們這邊來,很快,呀,它很巨大,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大的鳥!”

  “不要慌。”中年文士悠悠地擺擺手,道:“也許是公子來了。”他自懷中掏出一個管子一般的東西朝小六子說的那個方向看了一會,高興地道:“真是公子來了,他駕著一只奇怪的大鳥禦風而來,壯哉!妙哉!”又轉面沖小六子贊歎道:“小子,你的眼力不錯,那麼遠都看得清楚,有前途啊!”

  陳老謀早一把急急地搶過中年文士手中管狀物,朝他原來的那個方向看去,口中不住地發出怪叫,顯得激動之極。高占道牛奉義查傑與卜天志等人急不及待想看,可是可以看到的管子只有一根,現在正讓陳老謀霸著,他們急得直跺腳。

  幸好很快他們都可以看見了。

  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的黑鳥張開巨翼正快還滑翔而來,似乎看見了中年文士手中燈籠的光芒,猛地一個盤旋,調轉一下角度,直直地向這邊的地面俯沖而下。那個黑鳥飛得更近,大家才發現那其實不是一個真的什麼黑鳥,而是一個古怪的東西,有一個人在它的下面操縱架使著,使它不住地滑翔而來。
第六十七章 天人飛降

  

  等再近些,所有的人都看清了。

  那個怪物上面的那個人正是公子,他們真正的首領。

  他的長發如練,衣帶飄飛,有如天上飛降之天人一般飄逸灑脫,一般神奇玄奧。

  “是公子,他在飛!他會飛!”卜天志歡喜得大吼起來,他聲音激發了大家心中不可仰止的感動,大家一下子爆發開來,齊聲歡呼起來。

  他們太感動了,他們的公子,他們的首領,竟然是一個會飛的天人!

  他們竟然是一個天人的部屬,有一個如此的首領,他們還用怕什麼啊?天下還有什麼人能比天人更加厲害更加智慧更加強大啊?難怪他什麼都知道,難怪他什麼都明白,難怪他什麼都會,原來,他是一個會連飛天都會的天人。

  這,就是他們的公子。

  卜天志帶頭跪了下來,齊聲歡呼著恭迎著他的到來。不少人感動得連淚禁不住下來了,可是沒有人笑話他們,相反,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那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巨鳥上那人等盤旋飛降到十余丈的時候,雙手一張,那個巨鳥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他的身形則隨晚風而舞,有如一張落葉,慢慢地飄飛而下。最後在眾人極度崇拜極度感動的眼光之中,落在眾人的面前,神明一般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輝光,他微微笑著,溫和的笑容讓眾人連心也要融化掉了。

  他就簡直像神明一樣完美,他溫和,雖然俯視眾生,可是他沒有輕視他們,他站在大家的中間,就像平時一樣。他沒有高高在上威嚴地注視著他們,沒有用凜烈的王霸之氣嚇唬他們脆弱的心靈。他不但站在他們的中間,還對他們溫和地微笑著。

  那種微笑不是上位者的施舍,不是做作的虛偽,而是發自真心的欣喜,就像看見他的親人和兄弟,就像看見好久不見的朋友知己。

  他平等地站在他們的中間,他的眼睛洋溢著笑意,那溫和能讓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填滿無缺,把每一個人的都讓那種溫和的微笑燙貼著熱乎。他沒有像別的主上那樣,君臨天下,眾生俯首。他沒有,他更像一個親人一個朋友,由神明的居所出來,由天而降,回到大家的之中來,站在大家的中間,帶領著大家一起實現他的和大家心中的夢想。

  小六子重重地一個響頭磕下去。

  有這樣的首領,有這樣的天人做自己的首領,做日後的主公,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有他對自己溫和又親切的笑容,縱為他身死又如何?像他這種上天飛降的天人,又有什麼事會做不到的呢?自己跟著他,正是命中最好運道。

  想到這里,小六子眼中的熱淚滾滾而下。

  “大家不必驚慌,我跟大家都一樣是人,不是怪物。”徐子陵笑笑道:“行之,老謀,天志,占首,奉義和查傑你們干什麼?快起來,大家都起來!會飛沒什麼好奇怪的,等到日後有條件了,我來教大家,讓大家都可以飛上天空翱翔,也可以自天空飛降來襲擊敵人,不過現在不行,遲點再說吧,哎你們都起來吧!”

  “公子如果要教大家飛翔,我第一個報名。”那個人稱虛先生的中年文士笑嘻葉地道,他站起來,向徐子陵微微一鞠道:“大家先前的對抗訓練都做得不錯,休息得也差不多了,隨時都可以出發,公子下令吧!”

  徐子陵打量一下大家的胸口,忽然對小六子道:“連你也抗不過三十秒嗎?啊我是說三十之數,按理說你不應該抗不過對方最多三十之數的攻擊時限啊!”

  他這一問,小六子差點沒有自地里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無地自容。

  卜天志卻惱怒地替他答道:“他們使詐,三個打他一個,當然輕易讓人收拾掉了。”

  “你要不服氣,我們再來,不過時限不能是三十之數,因為公子看在你們沒好好訓練過才定三十之數時限的,我們按正常的來,一百之數,我們也不出最強的人,任你挑,你們就出那個小六子好了,怎麼樣?”高占道信心百倍地道。

  “下次。”卜天志好漢不吃眼前虧,忍聲道:“等我們好好訓練之後,我們再比過,現在就不擔擱公子的正事了。”

  “隨時奉陪。”高占道牛氣地道,直惹得卜天志恨不得親自出手與他較量一番。

  徐子陵忽然看見查傑舉言欲止,于是問:“查傑,你想說什麼?說來聽聽?”

  “我……”查傑抓抓頭皮,不好意思地道:“本來我想第一個報名的,可是虛先生搶先了,我第二個報名好了,我真的能學會飛行嗎?我如果真的會飛就好了。”

  “現在不行。”徐子陵聽了哈哈大笑道:“等過了些日子再說吧!你先學好武功,練好輕功,日後我會組建一支可以飛在天空攻擊敵人空中騎兵隊,專門用于攻城和騷擾敵人的後方,如果查傑你武功達到標准,我就任你為第一個空騎隊的隊長好了。”

  “真的?”查傑一聽,樂得差點沒有昏過去。

  “不要高興得太早。”徐子陵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忍不住打擊他道:“你的未來的部下主要是那些‘龍之子’的成員,理由是他們人小身輕,潛力很足,武功進境也大,所以,你還等幾年,等他們長大。現在成年人骨骼完全成長,先天而定,後天很難補足,進境不大,加上又沒有很多時間卻訓練他們這一項,所以組建空騎隊不是說有就有的。”

  “不著急不著急。”查傑雙手連擺,生怕徐子陵誤會他會嫌棄那些‘龍小子’年齡太小似的,還帶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現在我不會再小看他們了,他們的確比我們優勝,雖然現在年齡還小,可是未來一定會超過我們的。我現在服氣了,再也不會鬧別扭了。”

  “那就好。”徐子陵聽了失笑道:“別人打破腦袋也進不去,你小子還不肯,真是不知怎麼說你了。”

  高占道也恨鐵不成鋼地道:“就是,琴心小姑娘她們雖然是女孩子,可是她們日後的成為不會在任何男子之下,小小年紀能在沙盤推戰打得我老高滿地找牙,潰不成軍,我對她服氣得很,還想拜她為師呢!可憐她嫌我老高長得不怎麼俊,生怕她的小同伴笑她有一個丑徒弟,所以拒絕了。”

  大家聽了他的話禁不住爆發了哄笑。

  卜天志同情地拍拍高占道的肩膀道:“占道兄,在這一方面,看來就只有我跟你是同病相憐了。”

  “我比你好點。”高占道當卜天志厚實的肩頭擂了一拳道:“我雖然長得丑,可是不嚇人。”

  卜天志哈哈大笑道:“長得凶惡有什麼不好,公子說日後將我的樣子畫出來,賣給普天下的百姓當看門神使用,怎麼樣?羨慕吧?”

  “媽的,這副尊容,如果我是小鬼,看了你的樣子,也會嚇得繞路走的。”高占道差點沒有讓卜天志給噎著,不過馬上反應過來,舉言反諷道。

  “我當你是贊揚。”卜天志難得小勝一把,得意洋洋地道。

  “老謀,你想說什麼?”徐子陵又問陳老謀道。

  “公子知道我想要什麼的。”陳老謀笑嘻嘻地道。大家看他的樣子簡直就像准備偷雞老狐狸,人人不禁小小地鄙視他一把,誰也不開口跟公子要什麼東西,他就是例外,不聲不響也罷,一開口就討賞討東西。

  可是徐子陵沒有生氣,笑笑,點點頭,拍拍牛奉義的肩頭,道:“奉義,你的投矛手訓練得怎麼樣?”

  “現在兒郎們最多投二十到三十矛,氣力就開始退減,訓練還遠遠不足。”牛奉義謙虛道。

  “時間不多,也還可以,加緊訓練吧,如果能投五十矛還能保持一定的戰力也就可以派上用場了。”徐子陵點點頭道:“沒辦法,我們的人少,所以要求得高些,不像別的隊伍,一拉就是兩三千人,我們總共只在兩三百人投矛手,要求自然得提高些,而且一個人的能力強些,戰場上活下來的機會也大很多。”

  “我看還行。”中年文士插口道:“以前我在獨霸山莊看過不少這類的訓練,跟我們的訓練比起來簡直像兒戲。他們最強的投矛手也只能投二十矛,而且投出的距離要比我們的規定短得多。”

  “距離長短跟那支矛本身有些關系,跟技巧也有些關系,不一定全是氣力。”徐子陵點點頭道:“精准度也要提高些,不然費氣力投出去了,卻投不中目標,那不白費勁嗎?我們不要跟獨霸山莊比,他們的訓練本來就是兒戲。他們的兵也能叫士兵?我們走的路線跟他們不一樣,我們走的是精兵路線,訓練要求高些,日後傷亡自然就會少些。我們不能用士兵的生命去堆去填,大家都是,如果大家都活下來,活到九十九,那才是我最願看見的。”

  “公子請放心。”高占道拱手道:“我們誓死追隨公子,就算真的戰死了,心也無憾!”

  “大戰之前,就不要說生生死死的了。”徐子陵連忙阻止大家向自己表心跡,哈哈大笑道:“我會盡量讓大家活下來,活到未來的盛世之內,看著我們華夏的炎黃一族站在世界之巔,俯視天下眾生的。達到那一步需要大家的幫助,缺少一個人,也會缺少一分的力量,進程也會減慢一分,所以,大家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等永隨公子左右。”卜天志帶著他的人齊聲吼道。

  高占道一看,也做個手勢,不甘示弱也吼一聲。

  徐子陵搖搖頭,失笑道:“好了,大家還是先在眼前這一仗活下來再說吧!敵人有兩幫,人數很多,可是他們正在狗咬狗,正勢均力敵不分勝負。他們的優勢是人多,他們的人很多很多,多到伸長脖子讓我們砍,也砍不完的多。”

  “我們的優勢呢?”中年文士配合著問。

  “我們的優勢是秘密,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到來。”徐子陵點點頭道:“我們可以等到他們打傷打殘了再在中間慢慢撿!我們可以使用各式各樣你們訓練時學到的東西來對付他們,將所有學到的東西一一地試驗在他們的身上。這也是我為什麼要你們出戰這一仗的原因。”
第六十八章 生命之輕

  

  “敵人一共有兩幫,分布就像我畫在地面這樣,我剛才去偵察過了,想必變化不會太大。”徐子陵用樹枝指著地面的幾條線條道:“他們已經斗得難分難解筋疲力盡了,任何一方面的生力軍的加入都會便戰斗的天平傾斜。我們先到這個地方攻擊那里的傷兵和潰兵,這些人的士氣最低,戰斗力最弱,正是我們最容易吃掉的,然後擊敗潰兵之後,到這個地方觀看局勢,如果對方打得差不多了,那就放火,圍燒這里的敵人,然後乘敵混亂出擊。”

  徐子陵看了看眾人,堅定地道:“這一仗可以說很容易,也可以說很艱難,就看你們自己了,你們的心認為難,它就很難,你們的心認為容易,那它就很容易。你們如果沒有忘記平時的訓練,那麼就用你們的手證明給我看看,請用你的手告訴我你是一個精英,數百上千人中挑選出來的精英!”

  “我們是。”眾人齊聲大吼。

  “好,我放長雙眼看著。虛先生也會看著,陳公也會看著,你們的頭領也會看著,他們會記下你們的表現,你們的戰功,拿著你們獵殺到的敵人數目向他們彙報吧!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個讓他們也讓我滿意的數目。出發!”徐子陵點點頭,一揮手,讓高占道和卜天志兩人率眾開撥。

  戰火彌漫,連半天邊也燒紅了。

  整一個小鎮陷入一片火海,濃煙滾滾如毒蟒扭曲著身子直沖天空,火焰中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又偶有一聲牆壁倒地地轟哄之響。一路上盡是死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血流彙流如溪,淌著遙遠的低窪處積聚起來,變成一個小小的血窪。

  徐子陵咬著牙,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一個慘劇的發生,更是深恨自己的實力。

  以他的武功,也許可以在其中救出一個兩個可憐的人,但是卻不可能救出所有的鎮民,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多了,而且,他們不一定會得聽他的。

  就算他的武功能救出所有的鎮民,可是天下之大,天下戰火四起,生靈塗炭,又能救得幾處?

  以他的實力,相比起大家大閥,相比起隋軍和瓦崗寨兩方,實在微不足道,他就算傾盡所有之力,也無法救出這些可憐的鎮民。他明明知道自己無法做得到,也知道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像現在這樣,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痛恨自己的無用。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能更加強大一些?為什麼自己的勢力不能更加強大一些?如果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那麼最少眼前這些鎮民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殺而自己束手無策了。

  中年文士一看徐子陵臉色暗淡,連忙上前安慰道:“公子,大事為重。天下之事大于眼前之事,而且眼前之事已經成定局。”

  徐子陵點點頭,道:“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卻心有不忍。你看,那是隋兵奸殺的婦人,媽的,我應該可以救下她的,我有那個能力,可是……你放心,輕重我還把握得住,只是發幾句怨氣罷了。我很久沒有那樣憤怒過了,我一定要大開殺戒,讓他們都得到報應。”

  “殺戮是可以泄憤,可是公子不可過用,否則養成習慣大禍矣。”中年文士點點頭,又進言道。

  “我想,我還不至于會變成一個嗜好殺人的殺人魔王!”徐子陵聽了,失笑道。轉身又一個閃身,追上前面領隊的高占道和卜天志,道:“前面的傷兵和潰兵罪惡滔天,我們不要留手,一個不留。”

  “是。”高卜兩人大聲應道。兩個人又各自命令自己的手下,傳達徐子陵的意思。

  “好了,按原計策,我去前面先擾殺他們一陣,你們趁亂而上,行之,查傑,你們跟我來。”徐子陵飛身而起,化作一道白虹向前疾撲,轉眼之間,已經化作一點白光漸漸變小,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查傑看了吐了吐舌頭,連忙跟中年文士飛身疾追,兩個星跳丸擲,幾個起落,也漸漸遠去。

  高占道卜天志兩人大急,馬上喝令眾人加快腳步。

  密林之後,一條向北通行的官道之上,擠滿了衣甲不整的隋兵,他們一個個神色疲憊,雙目無神,麻木不仁地走著,有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他們旗旌歪斜,搖搖欲墜,不少的旗幅之上有斑斑血汙,或者火燒過的痕跡,就像那些潰兵的臉顏。

  隊尾處是一隊長長的騾隊,負重甚重的樣子,走得歪歪斜斜,騾子們默默地蹬著蹄子,噴著鼻息,也筋疲力盡地強撐著走。它們的後面,拋有一地的雜物,大多是染血無用的衣物,又或者破箱爛篋之類,也偶有由人奸殺後棄尸的赤裸婦人。

  其慘狀如曆人間地獄。

  徐子陵狂吼一聲,雙目之中的星光頓失,換之而起的是一陣血霧,他看得睚眦欲裂。

  他明知事情會這樣,可是偏偏無法阻止,他早就明白,這不再是虛幻,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他看到的是真真實實的殺人,真真實實的死亡。

  這一種真實感,自寇仲為保護他而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明白了。

  原來,這不再是假的,這是真的,這是真的會死人的!

  他早就失去以前那種看書的心情,換之而起的是無限的沉重。這不是在開玩笑,這不是在看著玩,這是事實,這是真實的殺人,這是真的生命在消逝。原來這一個世界並不是他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的,並不能像他以前上網看書時看到的同人小說的主角那麼YY那樣逍遙地生存的。

  這一個世界莫名的殘酷,跟那些YY無極限的書根本不同,女人們不會一看見自己就馬上拜倒在自己的腳下,不會一個個脫光衣服排著隊等自己上,男子們也不可能一看見自己就猛地跪倒大叫主公。

  就算自己花上許多的努力,卻發覺能改變的東西極少極少。

  強來更是不行,因為自己的任性,強行改變了寇仲的命運,以為那樣做對他最好。可是,那個可怕的蝴蝶效應竟然使他慘死,大唐雙龍只剩下自己苦苦掙紮。如果沒有那個白無常贈予給他的光玉簡,沒有那個仙器幫忙破釋出《長生訣》的真義,還一直幫他提純著真氣,恐怕他這一輩子,也許就那樣完了。

  不要說給寇仲報仇,就是能不能活下去都有問題。

  這個世界竟然是那樣的真實,竟然是那樣的殘酷。

  這種殘酷的真實不是他一個現代人可以想像可以忍受的!

  這和書本根本就不同的,這是真實的。在這里流血,是痛苦的;流淚,是悲傷的;而敵人的攻擊,是帶著死亡陰影的,根本一點也不好玩。在這里看到的人,是活生生的,看到受傷,是可怕又可憐的,看見一個人的死亡,不再是書中那種平淡,而是悲慘又恐怖。

  看見他們扭曲的軀體,看見他們死不瞑目的空洞之眼,看見他們血流滿地的慘狀,是讓人嘔吐的,是讓人無法忍受的,是讓人感同身受的,是讓人毛骨凜然的……原來死亡,離自己是那樣的接近。無論是殺,還是被殺,都一點也不好受。

  原來看書時看見殺掉一個人,根本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現在,自己親手殺掉一個人,雖然表面很鎮靜,可是靈魂都在顫抖。如果不是那個白無常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個原來世界的某種反映,殺人也無罪,不然自己光是心中那份罪疚就夠自己受了。

  可是就算他那樣說,自己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會言會笑會走會跳的活人變成一具冰涼的尸體。

  那畢竟是人啊!和自己一樣的人啊!他們又不是雞鴨犬貓,他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征戰天下,會死很多的人,可是對于這一點,徐子陵卻不會有抵觸心態。

  如果不征戰天下,不統一華夏,不掃平異族,他日異族成長了,強盛了,自己的國家民族就危險了。還有如果不是自己一統天下,還是讓那個李世民來做,天下沒幾天又大亂了,盛唐不到一百年就有安史之亂,後面更是一塌胡塗,所以,不為了任何人,不為了寇仲,只是為了自己這一個種族著想,還是自己這一個知道曆史禍害的人來當天下之主為好。

  最少,自己知道怎麼做可以令天下的百姓過得舒服些,怎麼做可以令他們高興些,怎麼做可以令他們強大些,怎麼做可以令他們可以抬起頭做人,在那些野蠻的異族面前。

  最少,自己知道日後的禍患應該怎麼清除,知道那些種族必須得毀滅掉,那些種族必須得同化掉,那些種族必須永遠壓制著,這一切,雖然不是他心中最情願最想做的事,可是既然他來了,他就有這個責任去把它做好。

  一枝獨秀,不如天下皆秀。

  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他知道應該做什麼,在寇仲為了保護他死去的那一刻之後,他就知道了。

  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身形卻閃電般掠出樹林,飛掠向那長長的騾車隊,看見地面那幾個赤裸汙穢鮮血淋漓的婦人之尸,徐子陵憤怒到了極點,最後禁不住爆發了。

  他狂吼一聲,高高躍起,雙手自光玉簡相接的意識空間里擎出一把斬馬刀,雙眼盡赤地狂劈而下。

  “畜生,我要殺光你們……”
第六十九章 殺戮之心

  

  特制的巨大斬馬刀雷霆萬鈞地暴斬而下,將一輛正在淫辱婦人的幾個士兵連人帶車,一斬兩斷。

  “嚎嚎嚎嚎……”

  徐子陵狂吼著,雙手輪流揮斬,遇著的人無不肢折身斷,不少騾子也無法幸免,讓徐子陵的刀氣一一砍倒。徐子陵所到之處,鮮血飛濺,那些潰兵還來不及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讓徐子陵殺盡騾隊那一干人等,追上了潰兵的後部,這一下人數更多,密密麻麻,徐子陵刀刀揮血,人頭飛滾,許多人連反應都沒有,就讓他一一斬倒……

  等查傑和中年文士趕到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看見一個渾身血紅的人,揮舞著巨大的怪刃,正在迫殺著那些隋兵。

  他自那頭一路驅趕著那些潰兵倒退著奔逃,血光沖天,潰兵們爭相逃命,人人爭先恐後,人馬相互推擠踐踏,無數人沒有來得及讓那把巨刃斬殺,就倒斃在自己人的腳底下,就倒斃在自己人的馬蹄之下。

  更有甚者,為了爭取奔命的位置,竟向自己人出刀,將他們一一砍翻,然後踏著他們的尸體奔逃,有如一群受擾的蒼蠅。

  血早流成了一道道小溪,順著官道的路面,延伸向低窪之地。

  人與馬的尸體堆積累累,滿路盡是,無一空隙之地。更多的是人尸疊馬尸,而馬尸之上,又有人尸。

  那個渾身血紅的人,還怒吼著揮刀狂斬不止,那把巨大的怪刃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修羅之刃,正在瘋狂地吞噬著人的生命……中年文士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在背後死死地抱住那個血紅的人,大聲道:“夠了,夠了,住手,可以了,可以了。”

  那個血紅之人怒吼一聲,震開中年文士,可是中年文士又撲上去,死死地抱著他鮮血淋漓滴淌的雙腿。

  死死不肯放手。

  那個血紅之人更是暴怒,重刃高高舉起,哀嚎一聲,重重地斬在地面之上,震得地面一陣激蕩,那把怪刃破地而入,深深地沒入,直至沒柄。在這一擊之後,他的眼睛由赤紅轉為清明,轉為原來平靜,帶點淡淡哀傷的平靜。一顆淚自那滿是血汙的臉上滴淌下來,流出一道粉紅色的痕跡,就像一道傷痕。

  他向追來不知所措的查傑低喝道:“你還楞著干什麼?那些人罪大惡極,還留著他們害人嗎?給我殺光他們!”他的聲音讓正有點迷惘的查傑嚇了一跳,連忙點頭,抽出兵刃,向正在逃散的潰兵們追過去。

  他又扶起還死死抱著他雙腿的中年文士,歉意地道:“謝謝,我好了。剛才多虧你奮不顧身來阻,否則我還會繼續迷失下去。你沒事吧?”

  中年文士卻笑了,他滿意地點點頭道:“我沒事,只是讓公子的內息震得有些翻騰,調息一下就好了。說真的,我的心里到現在還有些害怕,如果你剛才沒忍住心中的殺戮之意,給我一刀,我就完蛋了。公子能那麼快回複,心志非常人也。”

  “我也是正常的人。”渾身是血滴滴答答地徐子陵搖搖頭,道:“我看見他們那些家伙,實在忍不住,也許是他們激發了我心中一直苦忍的殺戮之意吧!我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有的還壓得我好苦,所以讓他們一刺激就發作了。現在好多了,我現在覺得很多東西都可以想通了,行之,謝謝你!”

  “看見公子這樣,我虛行之縱死也無憾了。”中年文士虛行之道:“一直以來,我都有些擔心公子,公子太壓郁自己了。本來應該找個女人發泄一下最好,可是公子又不是那種隨便就跑到青樓發泄欲望的人,看見公子越來越是壓郁,我和陳公都很擔心,害怕公子在某一天會崩潰。現在好了,這股殺戮之意一過,公子通了這一關,從此暴戾之氣消掉,公子又恢複以前的公子了,不,應該說,公子超越了自己,又進境到新的境地之中了,真是可喜可賀。”

  “你難道不怕我的殺戮之心又起嗎?”徐子陵失笑道。

  “只要試過一次,再有也知道怎麼化解了。”中年文士虛行之微微一笑道:“以公子之天資,又怎麼讓殺戮之心一再失控?這點我倒不擔心,倒是平時公子稍稍壓郁,積之無益。公子看不起庸脂俗粉,請人去請貞貞素素兩位姑娘來照顧公子如何?”

  “此事日後再說吧。”徐子陵搖搖頭道:“我還有很多事忙,而且貞貞素素她們也有她們的事忙,日後機會大把,何必急于一時。你放心,經過這一場殺戮,我真的好多了,好多東西想通了,就連心性也提升了。所以,暫時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的。”

  高占道雙槍齊出,分刺兩人,然後追上正殺得烏天黑地的查傑問道:“小傑,那邊一地的尸體都是公子弄的?他怎麼弄得全身是血啊?他沒受傷吧?”

  “怎麼會?”查傑聲音微顫道:“我差一點沒有讓他嚇破膽,如果不是虛先生奮不顧身抱著他,他可以連這些人都砍光了,我們都不用動手了。那個恐怖啊!人頭滾滾,那血噴灑得滿天都是……總之,我沒看過那樣殺人的。”

  “如果那個王八蛋還敢說公子因為長得太秀氣連脾氣和心腸就像個女人一樣溫柔我就撕了他的嘴,他媽的,那一地的尸骸,那一身的人血,他的脾氣很好?他的心腸很軟?他的人很溫柔?靠,豬眼也看得出來不是那麼一回事。”高占道喃喃自語地道。

  “說得最多的好像是你吧?”不遠的卜天志剛好聽見,忍不住頂他一句。

  “你沒有嗎?”高占道馬上反擊道。

  “有你們那個閑心,不如殺多幾個人積多一點功勳。”陳老謀手里那個大本子,另一只手拿著支毛筆,不時往上面記些什麼。

  “天志九人,占道八人,我說的沒錯吧?”陳老謀自兩個人的中間走過,淡淡地道,然後理也不理兩個人的反應,自顧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沒有發現這老家伙越來越喜歡學公子說話的口氣和做事的方式呢?”高占道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只發現我殺的人比你多一個。”卜天志牛屁哄哄地道。

  “媽的,才殺多一個有個屁了不起。”高占道一聽,氣不打一處,馬上向遠處那群潰兵追去,一邊放聲吼道:“兒郎們,給我圈緊了,老子要跟那個人比一比,看看誰殺得更多!操,老子不發威你當我病貓了?”

  “我怕你?”卜天志大刀一揮,也疾追上去。

  “看來他們的殺戮之心不輕。”徐子陵遠遠看了兩人舉動,失笑道。

  “是不輕,可是他們的斗氣之心更重!”虛行之補充道。

  小六子一直跟著那個包志複,他完成讓對方的殺人技巧征服了。到底是訓練出來的精英,他們那一隊人跟自己這一邊的人完全不是一回事,自己這邊的人才殺掉一個,可是對方已經殺了數個,而且絲毫無損。殺戮在他們的手中變得容易和簡單。

  不一定要用刀砍劍刺,他們一伸手,對著人的喉嚨一捏,或者對著人頭一扭,那個人就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死去了,簡直得比殺一只雞還容易。如果能用一刀殺人的,他們絕不用第二刀,他們的動作簡練而有效。小六子看了半天,得出了三個字的精髓,那就是:快,狠,准。

  對方不但攻擊有效,還相互掩護,雖然這些潰兵只顧逃命,幾乎沒有人還擊,可是他們還是按照一定的步法來行動,一人進擊,一人守護,一人准備,再守護的那一個人進擊,准備那一個人守護,而進擊的那一個人退回准備。

  這十幾個人簡直就是殺人的機械,有規律而又有效。

  小六子看了一會,打心里佩服出來,他看到了對方真正的水平,原來自己比起他們相差那麼的遠,原來他們真正的攻擊厲害到那種程度。如果用這種攻擊來對付自己,自己能撐得過十數嗎?

  小六子沒有把握,越看越沒有把握。

  “公子還是先換一個衣物吧,這樣一身怪嚇人的。”虛行之微微一笑,對徐子陵道。

  “不了。”徐子陵搖搖頭道:“這樣正好,一會我要去嚇唬人,穿成這樣正好。行之,你來看著,一會兒讓他們繞過那邊的山頭,再翻過兩座不高的山包,就可以看見敵人了。看來大家都挺不錯的,我放心,我先走了,哎,這個給你吧!”

  徐子陵隨手遞給虛行之一件東西,又拔出那巨大的斬馬刀,收起,然後轉身想走,虛行之一把扯著他的衣袖,急問道:“公子,這是什麼?”

  “指南針。”徐子陵笑笑道:“遲些你們出海可以用得上的,現在條件不足,沒辦法,只好做這麼一個簡陋的東西,下次我給你做一個六分儀,現在沒辦法。”

  “其實有公子畫的那張詳盡航海圖就可以了。”虛行之笑笑道:“我們又不是趕時間,再說,占道奉義他們都是老手了。”

  “我知道。”徐子陵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不知道,大海可不是能開玩笑,小心點好。還有,你不要太迷信我畫的那個地圖,可能會有些出入也說不定,還有那個指南針,在某些磁場散亂的地方,不一定靈的,總之,你們要小心些。”

  “明白。”虛行之正容回答,然後又笑嘻嘻地道:“其實公子不放心可以親自帶我們去的,看得出來,公子是非常想去的。”

  “我的確很想去干掉那些倭人,可是我目前還有很多事一件接一件等著我,我沒辦法走開去啊!”徐子陵帶點苦惱地道:“等有空閑,我一定要親自帶隊減滅那些倭人的,現在,就讓他們多苟活些時日好了。”

  “那公子去忙吧!”虛行之點點頭,道:“那邊的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我們不會把公子你的事搞砸的。”

  “我知道。”徐子陵拍拍他肩頭,整個人化作一道赤練,直掛遠方,最後連閃幾下,化作一個紅光漸漸消失在遠處不見。虛行之看了,又點點頭,喃喃自語地道: “有這麼一個主公,真是我虛行之的福氣,我現在還不敢相信我是不是在獨霸山莊發著春秋大夢呢!上天,如果這是夢,請別讓虛行之醒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我等了一輩子。”陳老謀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虛行之的身邊,臉色微微激動地道:“這樣的人,我等了一輩子,當他來找來我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以為自己在做夢,覺得上天不可能對我那麼好的。當時我撿了一塊石頭,將我一顆牙齒敲鑿了下來,痛得我差點沒有尿褲子,最後發現不是夢,高興得哭了一個時辰,又笑了三個時辰。”

  “沒看見你缺少那顆牙齒啊?”虛行之扳開陳老謀的嘴巴看了半天,奇怪地問道。

  “公子幫我用玉石鑲上了,你沒發現我一顆牙齒特別白特別漂亮嗎?”陳老謀得意洋洋地道。

  “我只發現你的嘴巴似乎特別臭。”虛行之實話實說道。

  “……”陳老謀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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