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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一百章 井中之月

  

  “子陵,這一把刀是把好刀。”

  說這話的是美婦人。她是兵器的大行家,自然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好刀。她接過徐子陵遞過來的‘井中月’看了好一會,才點點頭道:“這把刀雖然外觀平凡,高古樸拙,可是我感到這把刀鋼質古怪,不像凡鐵所能鑄就。輕運真氣,微微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應,它的刀身就像人的經脈一般,能傳輸真氣,此刀的刀質奇奧玄晦,而且跟我的真氣似乎不合,不然當能洞知更多。”

  “這應該是天上的一種隕石的殘留。”徐子陵點點頭道:“就是傳說中的隕鐵。質地既剛且韌,並且能傳輸和積蓄某些屬性的真氣,甚至能在真氣的催化下發光。”

  徐子陵接過美婦人遞回來的‘井中月’,微運真氣,那毫無花紋質樸古拙黯啞無光的刀身立即微微亮了起來,先是極淡極淡的微黃,然後隨著徐子陵真氣的催送,最後竟然整一把刀都金黃了起來,甚至還在刀身延長了近半尺長的黯金色刀芒。

  單琬晶和沈落雁看得眼中的小星星直冒,不但她們,就是連美婦人也微微動容。

  “原來刀身上那些就像肉質一般的特殊鋼紋還可以發光。”美婦人微笑道:“子陵,恭敬你得到了一把寶刀呢!寶刀認主,看來此刀該是專屬于你,剛才我的真氣就一點兒也反應,更別說發光了。”

  “我不信,我試試。”單琬晶搶過徐子陵手中的‘井中月’,可是那金色的刀芒馬上黯淡下去,消失掉了。

  無論單琬晶如何催送真氣,也無濟于事,直氣得她嘟起紅唇大發嬌嗔。她沒有把刀還回給徐子陵,而是遞給沈落雁道:“小狐狸,你來試試,說不定你才是真正的刀主。最好能弄得七彩流光,一條金龍,不,一只金鳳凰自刀里飛出來,繞梁三日三夜不停歇!”

  “我不行。”沈落雁試也不試,就笑嘻嘻地把刀還給了徐子陵,可是單琬晶一手搶過,卻遞給那個美婢如茵,對她道:“如茵你來試試,要是能發光,刀就是你的了。”

  “我試試。”如茵也來勁了,接過刀催送真氣,不過口中卻道:“就算會發光,我也才不要這把難看的破刀呢!它好丑。”可是她也弄了半天,那刀一點點光芒就沒發出來了,不由泄氣道:“怎麼徐公子這樣的人都可以,我怎麼就不行。”

  “我怎麼了?”徐子陵接回‘井中月’,失笑道:“發不出刀芒也不能怪別人對不對?我又不是壞人,更沒有欺負過你,不就得一把刀嗎?你用得著那麼嫉妒麼?我告訴你,我不但能讓它發金色的刀芒,還可以讓它發出另一種顏色的刀芒,讒死你們幾個!”

  徐子陵換了一種真氣,這次亮起來的是帶點黑色的刀芒,出奇的是,這種黑色的刀芒有一種吞噬光線的作用,它越來越盛,整一間通明的船艙都似乎黯淡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時連沈落雁也好奇了,道:“這把刀看上去怪怪的,這樣看起來好恐怖啊!”

  “這一點兒也不恐怖。”徐子陵道:“只是真氣屬性的不同,沒什麼特別的,相反,剛才這個黑色刀芒的真氣,才是天陽之氣,是灼熱的炎陽屬性真氣,而剛才那個金色的刀芒,則是地陰之氣,是冰凍的寒陰屬性真氣。用這把‘井中月’發出來的顏色跟我用手指發出來的剛好是相反的。”

  徐子陵手指一動,一股極小極小的金色真氣自食指的頂端射出來,長約三寸,極其的細小,可是卻光亮異常,把徐子陵的整一個手都染上一片的金色,仿佛徐子陵整一個手都在發光一般。等那極細小的金色真氣一觸到‘井中月’的刀身,那刀身馬上變得一片黯黑,黑如墨漆,最後越來越大,就像一個會吞噬光線的怪獸般瘋狂長大,又把整一間船艙的光線都變得暗淡起來了。

  “這是為什麼啊?”單琬晶驚叫道。

  “也許是物極必反。”美婦人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也許在這把刀上反映出來的就是那種形式,總之這絕對不是什麼壞事。這能證明子陵的真氣與這把刀是完全相通的,這一把刀,完全為他量身而鑄就的一般。”

  “快試試那把匕首。”單琬晶喜極道。

  “我早試過了。”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完全不會發光!兩種真氣都不會。不過我的真氣能把那把匕首的劍氣迫出三尺之外,發出長長的劍罡來,甚至還可以兩種真氣同時自匕首中迫出,一寒一熱,相互纏糾,螺旋而出。而這把‘井中月’在同時只能使用一種。”

  “劍氣三尺?”美婦人微微動容道:“子陵你的功力已經那麼深厚了嗎?還是那把匕首的作用?”

  “各有一半吧。”徐子陵打個哈哈道:“不知怎的,一直以來,我的真氣都不適合在兵器上傳輸,除了極巨大的兵器之外,幾乎每傳輸一次,兵器就會損傷不少,一聲戰斗下來,兵器就完了。可是這把‘井中月’和這把‘星變’匕首卻很是奇怪,似乎對我的真氣傳輸有很大的助益,不但不會損傷,反倒增益不少。”

  “那可真是好事。”沈落雁笑眯眯地道:“那把刀叫‘井中月’,而那匕首就叫做‘星變’,這些名字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子陵,你取的這些名字有原因嗎?為什麼要叫‘井中月’和‘星變’?”

  “對。”單琬晶高興地道:“快說,我也想聽聽。”

  “那你乖乖坐好吧!”徐子陵拍拍她的小腦袋,示意她坐下來,坐好,自己則站了起來,在船艙里緩緩地走了好幾個來回,也不說話,大家都好奇地看著他。

  “井中月指的是一種意境。”徐子陵終于開口了,緩緩道:“就像古井里的不波之水,影印著天上的明月一般,無論人為如何地去破壞,人為如何地去干擾,可是,它始終不受到影響。水還是水,而月還是月,影也還是影,等人一走,一靜止下來,那麼,又會恢複原來那種古井不波,明月依然的情境。”

  “如果一個人能在戰斗中或者生活某些事上長期地保持著這種‘井中月’的心境,那麼,他的心態最少也會立于不敗之地。”徐子陵輕輕地道:“我以前看過一千次井,看過一千次月亮,看過一千次月亮倒映在水中也不止,可是從來也沒有悟出過什麼井中月來。”

  “直到有一天。”徐子陵回憶道:“我被關在一個枯井下面,那個枯井一滴水也沒有,可是,正是那個一滴水也沒有的枯井,讓我明悟了什麼叫做井中月。”

  “沒有水又如何能影印天上的月亮?”單琬晶奇道:“沒有月亮又如何能叫井中月?”

  “真正的井中月不在于井,也不在于水,更不在于月。”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它在于心。”

  “在于心?”美婦人忽然有些明悟的樣子,喃喃自語道。

  “對。”徐子陵點頭道:“井中月其實就在我們的心里面,而不在于外面的井和月。我呆在那一個枯井下不知多久,明悟到了這一點,也明白了很多東西,學會了很多東西,所以,才會有今天的徐子陵。不然,我還是一個揚州的小混混!”

  “原來你真是一個小混混呀!”沈落雁嘻笑道:“難怪你這個人嘻皮笑臉的,整一個大壞蛋!”

  “就是。”單琬晶難得同仇敵愾地道:“子陵不但是一個大壞蛋,還特喜歡欺負人!”

  “我欺負過哪一個小豬了?”徐子陵問。

  “我!”單琬晶反應不錯,可是她沒聽出來這一句是個陷阱。

  “那我鄭重向你這個可憐的小豬道歉。”徐子陵笑嘻嘻地走向單琬晶,故裝歉意准備拱手行禮。

  單琬晶此時早反應過來了,不過當著娘親的面不好意思動手揍人,只好倒向美婦人的懷抱撒嬌道:“娘你看看,子陵他又欺負人家了!”

  “那麼我們就罰他繼續說說星變的事吧!”美婦人疼愛地撫了一下單琬晶烏黑的長發,讓她乖乖地呆在自己的懷中,溫柔如水地道。美婦人的慈祥和溫柔,那巨大感染力的母愛光輝,讓沈落雁看了也有些感動,她不自覺地稍稍向美婦人移近了些,稍停下來一會兒,又移過去一點點。

  “星變嗎?”徐子陵笑道:“關于這一個星變,還得感謝您和晶兒呢!那一天我看見你們,本來以為你們會看我這一個小乞丐不起,想戲弄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番,可是沒想到……當時我的井中月心境就完全爆碎了,我以為我完蛋了。”

  “後來我想了好久,又看了好久的天空,終于,天上的星星告訴了我一個更高深的道理。”徐子陵道:“也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不變萬變,萬變不變的‘星變’。在那之後,我又有很多東西想通透想明白了,然後進境一直很緩慢的武功,又發出一次突飛猛進,再稍稍努力一下,中間受挫和破關幾次,漸漸地,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徐子陵說得很是平淡,可是就連那個美婢如茵也聽得出,他在經曆那些事的時候,絕對不會簡單。

  一個人,幾乎不到生死關頭,一般情況下都很難明白什麼人間至理,可是徐子陵卻數度明悟,可見他受到的挫折和苦難是何等的艱難險阻,他能有今天這樣的進境,想必不會是單單是勤奮練功就能得來的。

  在這個時候,如茵忽然發現自己也有點了解徐子陵了。

  她似乎能懂得他,雖然不多,但她確信,她能看懂他,特別在他那平靜又淡然的眼神之中。

  本來她有點討厭他的,因為他一來,就壓倒了明帥,搶走了公主。而且沒看過夫人對誰,特別是對那個年輕男子是如此偏愛的,可是對于他,就算他打扮成一個小乞丐,也同樣的寬容。不但夫人對他另眼有相,公主對他更是忘乎一切,根本就不顧什麼祖規族矩,甯可公主不做,搞得連尚公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同意她重新挑選夫婿。

  他一來,自己就完全沒活干了。

  如果他有什麼東西要做的,夫人會親自動手去做,一點兒也不假手于人,連做飯和熬湯之些婢女們做的事,她也一一親自去做,親手去做,她簡直寵得他沒辦法,連自己也看得有些嫉妒。

  可是現在,她又覺得他不容易。

  她忽然又覺得自己似乎很能明白他。

  他是個好男兒,雖然有點多情,聽說有好幾個女人,可是最少,他很堅強,而且夠努力。如果他沒有那麼努力,相信一個揚州城里的小混混也不可能會成長到今天這一個就像神明一般的奇男子。

  也不可能會領悟得出什麼‘井中月’和‘星變’的道理來。
第一百零一章 大談生意

  

  “子陵,聽晶兒說你最近得了不少金子。”

  美婦人笑嘻嘻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花差這些金子嗎?不會留著做一間黃金屋來‘金屋藏嬌’吧?”

  “我又不是漢武帝!”徐子陵馬上搖頭道:“而且雖然金子弄了不少,可是不是我親手掙的,只是偷來的搶來的不義之財,也不能真算是我的金子。”

  “我知道,你親手掙的,只有那一錠小小的金子。”美婦人微微一笑道。

  “現在沒有了。”徐子陵兩手分指著單琬晶和沈落雁道:“那一錠金子已經給這兩個小豬做了一支‘金步搖’和一支‘鳳頭釵’送她們做禮物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窮光蛋,哪時還有什麼金子?”

  “是窮光蛋也好,是小富翁也好。”美婦人聽了又微微一笑道:“本夫人只認金子不認人,不管你那些金子如何來曆,也不管你是偷是搶的。子陵,你不想跟我做點小買賣嗎?東溟派的兵器天下有名,你就一點也不心動?”

  “不。”徐子陵搖搖頭道:“老實說,你們東溟派的兵器我可不怎麼喜歡,雖然樣子精美,可是質地馬馬虎虎,不算最好的兵器。”

  “你胡說。”如茵聽了最著急,大聲插口道:“天下間還有人比我們東溟派更擅長制造兵器的嗎?”

  “有。”徐子陵大拇指向上,指指自己鼻子道:“很多,包括我。”

  “你會制造兵器?”沈落雁聽了,眼神又是一亮。

  “當然。”徐子陵理所當然地道:“雖然無法制造出‘井中月’和‘星變’那樣的神兵利器來,可是保證比號稱天下最牛最會制造兵器的東溟派還造得好,比如,這一把就是我自己做的兵器。看看如何?”

  徐子陵擎出那把巨大無比的斬馬刀,將它遞給那個一臉不服氣的如茵。

  “這只是一大塊還沒有開鋒的鐵板,或者刀模。”如茵一看巨型的斬馬刀,馬上下斷語道。

  “這是一把好刀,而且鋼質相當不錯。”這是單琬晶的專業評語。

  “這刀用來殺敵一定很得心應手,如果力氣足夠大的話。”這是沈落雁的戰力評估。

  “這是一把寶刃。”美婦人微微動容地贊賞道:“這是一把人間凶器!雖然不是千錘百煉之鋼,可是卻出奇的堅硬和剛強。刀長五尺不止,刀身亦盈近尺,刀背厚達三寸以上,鋒刃也足有一分,雖然此刀無鋒,可是至重至拙,相信用它使出來的招式必是至大至簡的招式。如果能如意使用這一把凶器,戰則所向披靡。”

  “如果在戰場之上。”美婦人點點頭道:“即使是那把‘井中月’寶刀,作用也恐不及此刃。子陵,它又叫什麼名字?”

  “斬馬。”徐子陵笑道:“這是設計出來專門對付騎兵和破敵甲陣盾陣的重刃,我這把大了些,還有一些小幾號輕不少的斬馬刀,供給我的屬下使用。”

  “什麼?”沈落雁驚道:“你的士兵能使用這種兵器?就算再小再輕,那也不得了!你那些士兵一共有多少個人能使這種斬馬刀?一十還是一百?你不要告訴我有一千人!”

  “二百多個吧!”徐子陵拍拍她的小腦袋道:“我所有的下屬加起來都沒有一千人,能使用這種斬馬刀的人更少,不足一半。要不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我才不會浪費這麼多鋼鐵去給他們做斬馬刀,我的鋼鐵應該做別的東西,更有用的東西。”

  “我暈了。”沈落雁差點沒有嚇個半死,她根本不能想像當二百多個手持五尺長的斬馬刀撲向敵陣的那種恐怖情境,那絕對就會是一面倒的屠殺,有誰能在這一種霸道的斬馬刀下活命?除了是一流的高手,否則讓二百多個手持這種斬馬刀的武士圍上,結果不想可知。

  她現在有點明白那天徐子陵那一身血紅的鮮血是怎麼弄來的了,原來是他手持這一把斬馬刀狂砍出來的。

  “你有那麼多鋼鐵嗎?”美婦人奇怪道:“二百多人都人手一把這個斬馬刀,那得多少鋼材啊?”

  “沒有那麼多。”徐子陵郁悶地道:“雖然正在開挖一個鐵礦,可是那個鐵礦不是露天的,進展很慢。而且我們人手不多,由鐵煉鋼的過程更慢,又要做些防禦的甲鎧,所以,用來做斬馬刀的就更少了,現在只要五六十把斬馬吧!現在那可能人手一把?遲些好點,可能會夠用的。”

  “你真是什麼都會啊?造斬馬刀不止,還會造甲鎧。”單琬晶由衷地感歎道,眼睛里盡是崇拜的小星星。

  “等等……”沈落雁急道:“你的士兵都哪里找的啊?怎麼可能拿得動斬馬刀?你是怎麼訓練他們的?”

  “准確來說。”徐子陵緩緩道:“我只有二三十個合格的士兵,也就是說,我只有二三十個能使用斬馬刀的士兵。另外還有幾百人都是未合格的,正在提高當中。他們的成分很雜,流民,海盜,什麼人都有。至于訓練,大多一樣,一般的預備役的士兵就教他們一些格斗擒拿,反正他們也不可能上戰場,過得去就算了;然後是普通士兵,也就是未合格的士兵,教給他們揚州那個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龍老師的得意武功《撼山勁》作為內功修為,和滄州一個也很牛的師傅的《八極拳》作為格斗戰法。”

  “合格的士兵呢?”沈落雁追問道。

  “教給他們最快最狠的殺人技巧和軍事知識。”徐子陵隨口答道。

  “什麼是軍事知識?”這回連單琬晶也好奇了。

  “就是看個地圖啊,在野外追蹤敵人啊,求生存啊,裝陷阱啊,攻城啊,擾敵啊什麼的,很多。”徐子陵說了一大通,聽得單琬晶一頭霧水,一點也沒聽明白。這些東西能學會嗎?那麼多?原來做一個士兵那麼不容易啊!

  單琬晶最後感歎不息。

  可是沈落雁卻不,她做得了瓦崗寨的軍師,當然知道一個士兵會知道些什麼。徐子陵說的這些東西,就是一個大將軍也肯定不會知道的,就是她,也不一定就全知道。比如看徐子陵畫的那一張地圖,她看了半天沒看明白,上面的字簡直就是天書,極少認得的。後來一聽解釋,才發現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點和古怪的字體的那一張地圖,竟然是整一個神州大地。

  她從來沒有想過神州大地竟然有如此之大,而且是那個樣子的。

  她根本想像不到中原竟然是神州大地中並不算很大的一點地方,相比起南方土族,和北方突厥人所占的大片地方,中原之地簡直就小得可憐。

  這一張地圖上面,不但標有中原所有的大城小城,而且大一點的河流和高山也全在標識之內,甚至某些地方有那些天險都標記得清清楚楚。而且神州大地之上的各地物產,礦藏,名勝等東西一應俱全,得了這一份寶圖,簡直就比得了半個天下還要重要。

  可是這卻是一個自稱揚州小混混的家伙自己畫出來的,連上面的那種天書一般的字,也是他寫的。

  “聽說你還有很多流民在幫你,對嗎?”沈落雁壓下心中的驚喜,又問道。

  “對。”徐子陵點點頭,道:“以前只有一處,人數只有幾千。可是現在有三處了,人數也有近萬人。這些事我不用管了,由貞貞和素素她們倆幫我呢!”

  “他們為什麼那麼聽你的?”如茵不明白了,流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們簡直就像蝗災過境一般,去到哪里就會把那里吃光,搶光,直到他們全部死光為止。

  “因為我給了他們需要的東西。”徐子陵微微一笑道。

  “我只想知道,你教他們什麼武功?”沈落雁奇問道:“聽那個秦叔寶說,你還教他們武功來自保是不是?”

  “看來秦叔寶向你吹噓的東西可真不少!”徐子陵笑道:“教他們南拳和北腿!還有,三國時期神醫華佗先輩流傳下來的《五禽戲》!這個對強身健體特別有用的。”

  “那些小孩子也一樣嗎?”沈落雁又問。

  “不一樣。”徐子陵搖頭道:“他們學的大多是知識,武功學的是《撼山勁》和《八極拳》,只有極少極少數人的才會學到更難的武功,比如我會的這種《長生訣》!可惜他們的條件太好,看來永遠也達不到我的那種心境了,相信他們如果沒有什麼艱難險阻的個人經曆來破關,很難成長為一個宗師級別的人了。他們之中又會有大部分的人,最多只能成長為一個一流高手。盡管我不斷地訓練他們,盡管他們如何拼命地努力,可是,有的東西,他們卻無法……就連《長生訣》里的七種屬性的真氣,他們也只有一人一種,根本就不能像我一樣,七種齊練,這個真是太令我遺憾了。”

  “你可以七種不同的真氣齊練嗎?”美婦人聽了,微微動容道:“我還以為你只有剛才那兩種不同的真氣。”

  “另外五種發不出體外。”徐子陵點點頭道:“不過對于自身的療傷啊,抗擊打啊,感應外物啊等很有幫助的,現在的我可以不用眼睛,雖然慢點,卻也可以像正常人那樣走路。”

  “也可以在水中像魚兒一樣游,還可以呼吸。”單琬晶不小心爆了徐子陵一個秘密。

  “不是水中呼吸。”徐子陵微笑道:“只是自己本身真氣的內息循環不息來供給呼吸,在水中稍稍比普通人呆的時候長一點點。”

  “可是你那一點點等于幾個時辰。”單琬晶得意地道。

  她的話差一點沒有嚇得如茵如昏倒過去,一個人能得水中呆幾個時辰不出來?他到底是人還是魚啊?這個怎麼可能啊?

  “只有小孩子才能練《長生訣》嗎?”沈落雁問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不。”徐子陵更正道:“應該只有不會武功的人才能學得會。而且,學這個需要兩個人以上,一個人學一種,然後相輔相成,不然最後必然爆體而死。已經學會武功的不是不行,不過得放棄全部功力重新練過。”

  “你看著我干什麼?”單琬晶一看徐子陵正看著自己,不由心慌慌道:“我是不會廢掉武功重練的,我好辛苦才練出這一身武功,我才不會……要不,你讓小狐狸練!”

  “我也不要。”沈落雁也馬上搖頭拒絕道:“我不是練武的好材料,什麼武功都比不上戰事策略更令我有興趣,你還是教我那些東西好了。”

  “這樣看來,你是不需要我們東溟派的兵器了。”美婦人得出一個結論道。

  “不。”徐子陵搖了搖頭道:“我們需要你們的兵器,不過不是現在這些,而是我讓你們給我特別制造的這些……對此,我可以支付你們很多金子作為運作資金,還有供給無數的鋼材,只要你們按我這些要求去做就可以了。”
第一百零二章 郁悶成都

  

  “子陵,尚公要見你。”

  單琬晶一大早就來扯徐子陵起床,她很高興徐子陵把尚公這種大元老也打動了,用他昨天給尚公的那些兵刃圖紙。

  “知道了。”徐子陵帶點迷糊地爬起來,看一看窗外,天剛剛蒙蒙發白,太陽都還不知在哪里,不禁頭疼地道:“這一個尚公也真是的,起這麼早干嘛?難道他不知道現在是最困的時候嗎?他是個老頭兒睡不著,可是我是個很渴睡的年輕人啊!”

  “所以我才要來打擾一下你。”尚公哈哈大笑地推門進來,用力一拍徐子陵的肩膀,把徐子陵的困意不知打飛到哪里去了,道:“我想和你研究一下你昨天的那些寶圖!現在清醒了沒有?要不要我再來一掌?”

  “怕了你。”徐子陵一看尚公的樣子,疑惑道:“尚公你不是昨晚一夜沒睡嗎?東西都在你手上了,你用著得那麼心急嗎?一天晚上沒看它們也不飛了去的!”

  “我如何睡得著?”尚公哈哈大笑,又對單琬晶道:“公主還是先出去吧,我跟子陵說些私己的說話。”

  “你是怕我偷聽到你們造什麼兵器的秘密吧?我才不稀罕。”單琬晶皺了皺好看的小瓊鼻,哼一下出去了。

  “……”尚公無語。

  中午,單琬晶不顧尚公正拉著徐子陵談得眉飛色舞正高興,拉著徐子陵就走,理由是,尚公該吃飯了。

  尚公追出來道:“我不餓啊!吃什麼飯?”

  “我很餓。”單琬晶說了一個讓尚公更加摸不著頭腦的理由。

  尚公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公主很餓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而自己明明就不餓,也不想吃飯,她怎麼讓自己去吃飯呢?就算她餓了要吃飯,那公主又為什麼非要徐子陵去吃,而不是她自己去吃?徐子陵吃了飯也根本就不會飽進她的肚子里,拉他去干什麼啊?拉他去也不要緊,可是拉他去誰來解釋那些寶圖啊?十幾張圖紙還沒有解釋一半,現在怎麼可以去吃飯呢?現在怎麼可能有空吃飯呢?

  怎麼可能因為吃一頓飯而擔擱那麼重要的事呢?

  尚公簡直用三個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個小公主,最後只好郁悶地收起圖紙,回去吃飯。

  因為他想試試去吃一頓飯,看看能不能想出這一個難明的答案。

  杜伏威回到江淮軍,屁股還沒有坐熱,一個心腹就急急地向他彙報近來的情況下。

  別的倒不怎麼讓杜伏威在意,可是一聽那個心腹一說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內竟然有三個流民的聚居點,而且近來好像都火起來了,日子好像過得不錯,不由古怪地瞪了那個心腹,問道:“你們沒派人過去嗎?”

  “派過去了。”那個心腹小聲地道:“可是不但一個錢收不回來,一個壯丁抓不了,而倒賠了不少人進去。”

  “這是怎麼回事呢?”杜伏威皺起眉頭道:“你不是要跟我說你們這幫人打不過一幫流民吧?”

  “他們人多。”心腹找了一個不是借口的借口。

  “他們人多?”杜伏威一聽,差點沒有傻掉。

  “他們有好幾千。”心腹知道不妙,可是沒辦法,他說事實,他低著頭,惶恐地道:“我們開始只去了兩三百人,結果……全讓他們抓住了。”

  “後來呢?”杜伏威問。

  “後來他們又把我們的人放回來了。”心腹小聲答道。

  “那再後來呢?”杜伏威痛恨這一個心腹,雖然能說老實說話,可是說話的方式簡直能吊死人的胃口。

  “再後來有些士兵看他們那里不錯,干脆就跑……跑他們哪里去了!”心腹簡直快把頭低到腳面上去了。

  “你們沒有再派人去?”杜伏威又問道。

  “再派了。”心腹一看杜伏威好像並不太生氣,不由膽子一壯道:“可是派了近兩千人過去,還是……還是輸掉了,他們哪里太多陷阱了,而且是山里頭,路不好走,也沒有水源,我們去到那里,人疲馬乏,又什麼吃的都弄不到,所以只好退兵了。再後來還去過一次……不過,又跑了好些士兵過去,最後大家誰也不敢再去了……屬下們無能,請大總管責罰!”

  “一共跑了多少士兵過去當他們的流民啊?”杜伏威想了想,問。

  “三百六十九人。”心腹偷看了一眼杜伏的表情,小聲說了一個數字。

  “哪你們有沒有俘虜到他們的人做交換?”杜伏威又問。

  “沒有。”心腹晦氣地道:“一個老頭子也沒抓到,那里的小孩子都是鬼靈精!不過他們還好,自願放回我們所有的俘虜。可是等我去接那些被俘的士兵的時候,他們竟然有很多人不願意回來了,他們把他們的錢全給我了,說不干了,要留在那里做一個自食其力的流民!差點沒有氣死我!”

  “你差點沒有氣死我!”杜伏威吼道:“你去惹他們干什麼?他們那里連一兩銀子也沒有,全是一幫瘋子加傻子!是那個姓徐的搞出來的瘋子聚居點,不把你們生吞了就算好了!日後離他們遠點,那種瘋病可是會傳染的,你們再去,保證有更多的士兵跑到他們那里去跟他們一起瘋!”

  “他們是瘋子?”心腹嚇得臉色發白,他無法想像幾千個瘋子聚居在一起是怎麼的恐怖,當他一想起自己曾經在那幾千個瘋子中間走過,簡直差點沒有嚇得心髒爆裂。瘋子?那麼多?全是瘋子?

  “他們那里日後不要去了。”杜伏威怒道:“我跟他們那個最大的最瘋的瘋子認識,他們不會攻擊我們江淮軍,只會安分守己地呆在那里,過他們的瘋子生活!不過我們也不要去惹他們,他們可是瘋子,你們越去攻擊他們,他們就越是瘋!要搶錢,就像老子一樣,就找有錢的去搶,流民?流民有個屁金子啊?”

  杜伏威將那一大包子金磚扔給那個心腹,吼道:“老子想到一條生財之道了,你給老子聽著……”

  當那個心腹心有余悸地走出來的時候,等候在外面的人急問究竟。

  心腹的回答是:那些流民是瘋子,而且是會傳染瘋病的瘋子。

  帳外眾人一聽,馬上明白了,個個都在喃喃自語道:難怪,他們連金子銀子都不要,那些傳染上瘋病的士兵也都一樣,好險我沒有傳染上……

  宇文成都很小心很小心地靠近這一艘東溟巨舶。

  如果不是東溟夫人離開了,他是絕對不敢打這艘東溟巨舶主意的。現在船上的高手除了那個東溟公主和他們的幾位元老之外,其他應該不足畏懼,如果攻打,就是宇文家高手盡出,也不敢說一定就能拿下這艘東溟巨舶,可是如果只是偷一本小小的帳簿的話,那麼自己就足夠了。

  因為自己不但是一個一流高手,而且水性還是整個宇文家族之中最好的。

  只要偷偷地摸上船,偷到那本帳簿之後,往水里一跳,憑著自己無與倫比的水性,誰能奈得自己何?

  宇文成都小心翼翼地摸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太小心了一些。

  船上極大,太易藏身,而且船上的人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全部都懶洋洋地呆著,顯然是平靜的日子過多了,一點兒也不知道會有大事發生,一點兒也沒有防備什麼人會混進來。幾個高手模樣的人都圍坐在一起喝酒笑談,也根本就沒有注意自己的到來。

  那個東溟公主和幾個美婢在一個間很大的船艙里學著刺繡,放松隨意,宇文成都甚至想去刺殺她。如果不是正事重要的話,他也許會用他的兩把短劍殺光這一艘船上的人,再放火燒了這一艘大船,讓東溟派從此于世間消失。

  可是他不能那樣做,他實力不足,一個人勢單力薄。如果這一次是宇文家族的高手盡出,那麼事情就好辦了……不,如果在岸上接應自己的宇文仕一並前來,那麼把握也大上許多。

  宇文成都像一團輕煙地滑入這艘船的書房里,仔細地翻了半天,才郁悶地發現書桌攤開的那一本顯眼的東西才是自己要找的帳簿,郁悶得差點沒有揍斷自己的一根肋骨。如果自己不那麼小心,也許不用數到一百下就可以回撤了,可是現在,卻白白浪費了大半個時辰,而且擔心了大半個時辰。

  偷這一本帳簿也太輕松了吧?

  宇文成都把帳簿用油布包好,差點就想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沖著還一點兒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東溟幫眾們大吼一聲宇文成都在此。他按下自己在書桌的白紙上用墨寶留下幾個字的沖動,小心地穿出船艙,還是一個人也沒有發現,根本就沒有人大吼一句說早就恭候多時了!

  他無語,看來他這一個宇文成都干脆改名為郁悶成都算了。

  他看了一眼靜悄悄的東溟巨舶,心情極度郁悶地喃喃自語地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這個任務也太容易了些吧?這也自是任務?”發完牢騷,再看還是沒人,宇文成都提不起勁兒,不過沒辦法,任務得繼續,他正准備悄悄地滑入水中溜走,忽然聽到有人在他後很是贊同地笑道:“聞名不如見面?我也是那樣認為的。”
第一百零三章 網中之魚

  

  宇文成都嚇了一大跳,他急急回頭去看,同時手中的短劍閃電般飛刺,急襲身後之人。

  可是後面那里有什麼人?

  後面連一個鬼影都沒有。

  仿佛那一句話就是宇文成都他心中的回音一般,宇文成都連轉了幾個身,可是一個人也沒有發現。宇文成都差一點沒有讓自己弄瘋掉,明明聽見有人說話了,怎麼會沒有人呢?

  如果說那個人不攻擊自己也就罷了,可是為什麼連看也看不見呢?

  難道那個人不是人?

  宇文成都轉了半天,終于放棄了。他除了心中多了一絲提防之外,那郁悶之心更重了。難道找一個對手就那麼難麼?難道自己非要這麼容易完成這一個任務?明明有人,可是他為什麼不現身呢?他如果不顯身,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對自己有惡意呢?

  還是真的沒有這一個人,只是自己郁悶之後出現的幻聽?

  宇文成都跳進水中,游出了數十丈,也沒有發現水上水下有什麼人跟著,他完心死心了。根本就是自己心中的幻聽,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他此時的心情,簡直郁悶得恨不得把懷中那一本帳簿放回去再偷一遍。又或者跑到那些迷糊的東溟高手面前放火燒船,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反應。

  又游了半天,還是一個鬼影都沒有,宇文成都相信,如果他今晚能遇到敵人,相信應該馬上到賭檔賭上兩手,因為那樣就實在太走運了,走運都走到腳趾頭了。

  離宇文仕接應的地方不遠了,宇文成都學蟲子叫了兩下,向岸上的宇文仕示意,他得手了。

  “貞貞姐,我來了,你…你又在想他嗎?”

  素素推門進來,看見紮著兩條羊角小辮子的小丫頭正躲在貞貞的懷里熟睡,腳步聲又小了些。

  “你也睡不著嗎?”衛貞貞微笑道:“是啊,我很久沒有見他了,不知道他怎麼了。”

  “他遲些就回了。”素素微帶點欣喜道:“他信中說遲些就回來,要帶我回瓦崗寨跟小姐辭行,小姐已經回瓦崗寨了,雖然她能脫險我很高興,可是貞貞姐,我舍不得你。”

  “小傻瓜。”衛貞貞讓素素挨著自己坐下來,拍拍她的小腦袋道:“你又不是再不回來了!他只是帶你去辭行罷了,等你跟你們那個小姐說好了,他就會帶你回來的。”

  “可是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素素有些擔心地道:“小姐的脾氣我的清楚,他…他的脾氣我們都清楚,萬一有什麼事,他就會蠻干起來……我不願意那樣,我希望小姐開開心心把我放走,而不是…我和小姐情同姐妹,不想他跟小姐有什麼沖突……”

  “相信他。”衛貞貞微微一笑道:“反正你擔心也沒用,不如把事情交給他,他一定會做好的。”

  “我也是這樣說服自己。”素素小聲地道:“可是我的心里沒有底氣呢!”

  “沒有底氣?”衛貞貞看了素素一眼,忽然笑了,搖搖頭,湊到素素的耳邊輕輕道:“那你為什麼不勇敢些,把底氣加足些呢?”

  “我……”素素羞紅著臉,好半天也不說話,看了看衛貞貞那一張仿佛在發光的嬌顏,忽然帶點羨慕帶點憧憬地道:“我真是很羨慕你呢!貞貞姐,說起來,他只有對你是最不同的,他對我……對青青和喜兒也很是客氣,就像是朋友一樣,只有對你才最是疼愛,而且也沒有什麼客氣……”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啊!”衛貞貞微笑地接口道:“丈夫對于自己的妻子有什麼好客氣的?素素,我想你懂得我意思的,做女人必經什麼?做女人遲早也是要成親的,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職,與其在等待中兩個人悄悄地把時間浪費掉,把時間在試探著對方的心時浪費掉,何不勇敢些?有時候,女人的勇敢要比男子勇敢有用得多。素素,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你懂得我的意思的。我不介意有你這樣一個妹妹,也不介意他日後娶多少個小妻子,像他那樣的好男兒,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我早就知道,而且也早就想通,你不必因為我而有什麼顧慮的。”

  “勇敢些嗎?”素素低聲問,似乎在問衛貞貞,又似乎在問自己。

  岸上的宇文仕也發出兩個蟲子般的嘶叫,響了兩下,又響了兩下。

  這表示,安全。

  還有歡迎的意思。後面這兩聲是他們兩個在晚上才臨時約定的,如果不是宇文仕本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要加兩聲。看到一切順利,宇文成都心底搬掉了最後一塊大石。他自水中爬起來,小心地察看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之處,于是舉步走向正在樹陰低下靜靜地等著他的宇文仕。

  宇文仕一身黑衣,跟宇文成都的打扮差不多,他正盤坐在樹下。

  看到宇文成都得手歸來,他站了起來,宇文成都正准備把懷中的油布包裹遞過去,可是一看那個宇文仕轉過臉來,差一點沒有嚇得心膽俱裂,那本帳簿更是差一點掉到地上,他驚恐地吼道:“你是誰?”

  “我…我可能是宇文仕吧?”那個宇文仕笑嘻嘻地道:“雖然我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可是卻能確定你的身份,宇文成都!歡迎你,我等你好久了……真是聞名不如見名,宇文成都,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一本攤開在書案之上的帳簿,一個沒有任何人防守的書房,一艘因為貴客的光臨而放松一切警戒的巨船,可是盡管我們如此全心全意地對你,可是你卻花了比我想像中還要多十倍的時間才拿到這一本帳簿,你…你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我佩服你!”

  “是你?”宇文成都一聽這一把聲音,大驚失色,這正是那個在船上歎息的聲音。

  他竟然是東溟派的人?他竟然為了讓自己偷到那一本帳簿而故意做了那麼方便自己的東西?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他為什麼那樣想自己偷去這一本帳本?他到底是誰?他怎麼知道自己跟宇文仕在這里接頭的?他怎麼知道自己約定的暗號?原來的在這里的宇文仕呢?

  宇文成都腦子一團糟,他的腦袋快讓無窮夫盡的疑問給擠破了。

  “不就是我啦!”那個冒充的宇文仕點點頭道:“宇文成都,你心中是不是很多疑問啊?你是不是想問你的那個同伴宇文仕,是宇文仕對嗎?是不是想問他到哪去了對嗎?”

  “你把他怎麼了?”宇文成都表面在怒吼,有如一只猛虎在咆哮,可是他的心卻在下沉。宇文仕是宇文閥中實牙實齒的第三高手,可是現在卻不知所蹤……今晚自己看來,也是走為上著了。

  “不要害怕。”那個冒充宇文仕的怪人笑嘻嘻地拋過來一樣東西,宇文成都不接,連忙閃身躲過,等發現那是一截帶血的大拇指,不由更是驚惶不安,不太明白那個怪人是什麼意思,但聽到那人怪人道:“那個宇文仕性子很是不好,我非常想留下他做客的,可是他硬是要走,我也挽留不住……只把他的一只手指留了下來,你知道,如果一點東西也沒留下來,怎好意思向他表示我的熱情呢?他走了,不如你留下來吧?就代替他好好地享受一下我熱情的招待吧?”

  宇文成都根本的回答是,馬上沖天而起,極速而逃。

  他覺得如果自己還沒有傻,還沒有瘋的話,那麼最應該做的事就是馬上逃,因為他覺得那個怪人就是一個瘋子,多跟他說一句話,自己的頭就會大幾分,說不定還未等他動手,自己的腦袋就會撐爆掉……

  宇文成都的水性不錯,輕功也不錯。

  可是他快,那個怪人更快。

  宇文成都躍到空中,除了看見滿天星光,還看見一只飛快在變大的拳頭。

  等他整一個人重重地砸倒在地面,等他聽見自己的肋骨和脊梁骨發出吱吱的震動聲時,他才覺得自己的臉麻木得像一塊木頭,什麼感覺也沒有,只有麻木。幸好麻木之中,視力卻沒有減。宇文化及出奇地發現自己看東西忽然變得極是緩慢,他看見天空中那個怪人不知哪里就抽出來一把巨大到無比的重刃,鋪天蓋地狂斬下來。

  如果讓那把巨大的重刃斬中,自己馬上就可以一分為二了。

  宇文成都雙手一震地面,飛身躲過,他在地面上連連翻滾,以躲避著對方的追擊。

  出奇的是,對方沒有追擊,而是找著那把重刃在看著自己,那眼光,似乎是在看著一個獵物。宇文成都和宇文化及一起打獵的時候,他就曾看這一種眼神,在宇文化及的眼中。當宇文化及看見一只摔斷了腿的小兔子時,眼神就是那樣的。

  宇文成都來不及多作思考,忽然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忽然讓地面的什麼東西抽了起來,等他的意識發應過來,他已經是一張巨大的漁網之中的獵物了。

  網中有魚,宇文成都。
第一百零四章 嫁禍于人

  

  那個怪人來了。

  閃電般射來,他的一只手,穿過兩人短短的空間,重重地掌印在宇文成都的背上。

  等宇文成都雙劍破網而出,怒嚎著射向天空的時候,那個怪人甚至已經在宇文成都的兩肋各用手指破開了十個小洞。如果不是宇文化及輕功不錯,反應一流,相信他已經讓那個怪人雙手撕掉了他的肋骨,掏空了他的胸膛。

  一把巨大大重刃破空急襲而至,由下及上,帶著一股急嘯,讓空中翻旋急急躲過的宇文成都驚出了一身大汗。死亡離他只有半寸不到的地方擦身而過,宇文成都這一輩子還沒有那麼接近過死亡,他嚇得不輕。可是他來不及感受更多的驚嚇,他發現頭頂上有人。

  那個怪人。

  那個怪人竟然和他射出的重刃同樣的速度到達了宇文成都的頭頂,他的手如五丁開山,雷霆萬鈞般,重重地轟在宇文成都的後脊梁之上,讓宇文成都有如雷殛般隕落墜地。

  他整個人半陷入地,口鼻間鮮血汩汩而出,五髒翻江倒海,內息亂成一團糟,他忽然有點絕望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可能是那個怪人的對手。

  如果一早不是讓他恐怕得三魂不見了七魄,不是次次都是被動挨打的話,他最少也能跟那個怪人打上好一會的,或許逃命不會有很大的問題,可是現在,他完全失去先機。先是在逃到空中時被襲,接著讓那個怪人用重刃嚇得跌進他的陷阱里,讓那網吊起來,被他所傷,最後還……如果一開始不嚇得拼命逃就好了,那麼最少也不會有現在的慘敗。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他看見那個怪人在空中接回了他的重刃,重新勢不可擋地狂砍下來,忽然有一種無力感。

  這一個怪人實在太可怕了,自己處處讓他算計,現在連命也讓他算掉了,卻連他是誰也不知道,真是冤!

  一個黑影自樹林里射出來,沖向那個天空中的怪人。

  他帶來一股極其冰寒的氣勁,將整一大片的天空都凝成了就如冰天雪地般寒冷,他伸出一只冒著絲絲寒氣的手掌,向那個怪人襲去。那個怪人忽然驚叫一聲,連那把巨大的重斬刃也扔掉了,整一個人如天空的流火般急射而下。

  黑影一襲不中,馬上急追而下,另一只重掌也凝滿冰霜,重印而下。

  出奇的是,那個來襲的這一只手掌之上,只有四指的手指,那個大拇指,似乎剛剛折斷不久,上面還凝著帶血的冰霜,其豔如花。

  這時在地面上的宇文成都,又驚又喜,他喜的是來人才是真正的宇文仕,他並沒有拋下自己,一個人獨身逃走。他不但沒有走,而且還回來救援自己。

  驚的卻是別的。

  他在地面之上,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怪人眼睛的變化,那個怪人的眼睛在一刹那,忽然變成了血紅之色,就像傳說中的地獄血池,專門用來煮沸罪人的地獄血池。那個怪人一定有陰謀,現在的宇文成都很明白這一點,可是他來不及張口提醒,那個怪人已經反擊了。

  他在空中竟然可以游魚般一旋一滑,躲過宇文仕的重掌,在絲毫之間,同時張開雙臂,像一只大鳥展翼高飛般掠空而起,在宇文仕擊出第二掌之後,他整個人已經位于宇文仕之上了。他雙臂一收,合起一個巨大的錘形,威勢有如五丁開山,重擊而下。

  宇文仕拼盡全力,雙掌翻飛,全力一拼。

  “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宇文仕的身體先是在空中呆滯了一下,然後有如一支離弦之矢般倒射向地面。

  那個怪人則不,那個怪人身形一旋,頭下腳上的他忽然急速地變得頭上腳下,立于空中。那雙腳快如星火彈跳,在立于空中之前,竟然追上了倒射而下的宇文仕,那一雙腳重重地踏在宇文仕的頭頂之上。

  宇文仕慘叫一聲,整個頭部包裹的黑巾片片爆飛,七竅之內鮮血狂射,須發脫落飛散,他的整一塊頭頂骨,都微微陷凹下去一小片。他比原來倒射的速度更快數倍地倒插入地,深深陷入大地之內。

  宇文成都現在明白了。

  原來那一個怪人,從一開始想格殺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宇文仕,他無法將他截殺掉,可是他將自己留住了,他用計戲弄虐殺自己,讓宇文仕禁不住跳出來襲擊他,可是他卻早早布下了詭計等著宇文仕的上當。這一個人太可怕了,他不是人,他簡直不是一個人。

  宇文成都心中低吼一聲,不管天空的怪人正向他慢慢飄下,馬上沖過去,一把將不知生死的宇文仕自地里抽出來,用盡他平生最大的潛能,燃盡他所能透支的極限,他將全身的功力爆發到極至,盡管重傷之後這樣的透支簡直就是雪上加霜,對他的身體損害嚴重,可是宇文成都根本不顧得這些了。

  還有什麼,會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逃,只要還有一絲的希望,只要還有一絲的氣力,那也要逃出去。

  那個怪人緩緩地飄下來,看看自己的雙手,又撿起宇文成都拋下不顧的雙短刃和宇文仕的斷指,點點頭,忽然詭笑道:“宇文成都,你的劍還沒有沾上血,就讓我幫你做到一件讓你們宇文家頭疼的事吧!香玉山,你這個還未閹割的小太監,老子來幫你淨身了!”

  彭城,翠碧樓的內廳密室里,燈火暗淡,兩人對坐。

  香貴和香玉山兩個人都一語不發,兩個人對坐著,都面如死灰,他們的面前各擺著一杯酒,可是誰也沒有心情拿起來喝一口。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

  燈芯忽然‘卟’地爆了一下,兩個人都大驚失色,同時跳起來四處察看,可是忙乎半天,卻只是發現虛驚一場,只是那個燈芯讓燈油爆了一下,根本就沒有人。白豬一般的香貴為了掩飾失態,坐了下來,微帶尷尬地端起酒杯,淡淡地一沾唇,以掩剛才的失態。

  香玉山則不,他仔細地搜查所有可疑的地方,就差一點沒有沒有把腳下這一片地面翻過來看看有沒有人躲著。

  找不到。

  沒有人。

  香玉山擦了一大把汗,跌坐回椅子上,忽然歎了一口氣道:“這樣沒法過下去了,到底宇文家的報複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完結?誰也不知道。阿爹,不如我們走吧,離開彭城……”

  “你一出門口。”香貴冷笑道:“就會讓宇文家的人搬掉你的腦袋,一個時辰就用冰玄功殺了和我同樣的三大高手之二,又殺了幫里十幾名好手,你以為你這點微薄的功夫能逃得到哪里去?連大當家蕭銑也乖乖地躲了起來,你敢出去捋他們的虎須?”

  “那怎麼辦?”香玉山苦惱地道:“現在這樣不是辦法啊!說不定宇文家的宇文仕和宇文成都就摸上門來干掉我們兩父子了。誰會想到,他們與三當家有勾結的,現在三當家死了,他們宇文家的第三高手宇文仕和宇文成都馬上就來到彭城報複。現在是第三高手,遲些可能是第一高手宇文化及,我們根本斗他們大閥不過,難道就天天這樣坐著等死不成?他們根本就沒有人性,看來不殺光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宇文家的第一高手不會來了。”一個黑影忽然自門外滑了進來,他手持兩把短劍,目光如冰,冷冷地看著香貴和香玉山,就像獵物看見了兩個落在陷阱之中的獵物。那個人只看了兩人一眼,就抬頭向天,雙手交叉于胸前,傲然地道:“因為我來了。”

  “你是……”香貴一看,大驚失色,低吼道:“你是宇文成都!我認得你的鴛鴦雙刃!”

  “既然如此,那還不快快自裁!”黑影哼道:“我數到十,如果你們不自裁,我就將你們零碎掉。如果你敢願意用你們那低能的武功反抗,我也不反對,只是我們宇文家的狗很喜歡吃肉,想必也不會反感你們兩頭臭豬的肥肉。”

  “請您饒恕我們兩父子。”那個白豬一般的香貴全身顫抖個不停,跪下連連叩頭道:“請大人饒了小人一命啊!小人一定做牛做馬給大人效勞的,請大人留下小人的狗命,小人一定給大人當好一條狗!大人讓小人咬誰就咬誰,想讓小人吠就吠,大人你聽,汪,汪汪……汪汪汪!小人是大人的一條狗,大人請收下小人罷!”

  “你,你也叫兩聲聽聽!”那個高大的蒙面黑影一指嚇傻了的香玉山,道:“你嚇傻了是不是?還不給老子跪下?向老子磕頭,學狗叫,叫到老子心里舒服再說!”

  “我不會跪的。”那個面色蒼白的香玉山忽然笑了,笑得就像一個小狐狸。

  “你說什麼?”那個高大的黑影吼道:“老子馬上就宰掉你這個小王八蛋……”

  “不,不不不。”那個香玉山得意打斷高大黑影的話道:“你宰不了我。因為太遲了!你明白嗎?太遲了!”

  “什麼太遲了?”高大黑影聽得一頭霧水的。

  “他是說,你動手得太遲了。”那個香貴也笑嘻嘻地自地上爬起來,還很輕松地拍拍他錦衣上的泥塵和皺折,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一絲的驚恐和害怕,他那肥肉橫生的胖臉笑得肥肉亂顫地對著高大黑影道:“如果你一進門就動手,也許來得及,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

  “你們弄鬼?”那個高大黑影暗暗運氣一試,大吼道:“是迷煙!你們竟然便用了迷煙!你們好奸詐……”

  “不要你是宇文家的人,我們就會怕你!”香玉山得意洋洋地道:“只要你變成一具死尸,又有誰知道是我們干的呢?我們可以嫁禍給別人,也可以做出各式各樣的死法誤導你的族人,甚至可以讓你的尸體永遠消失于人世,我們有的是辦法!你不要以為你是宇文成都,我們就會怕了你!”
第一百零五章 相互算計

  

  “你們是什麼時候…下的…手?”高大黑影身子忽然軟了下來,半跌地靠在門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在你于門外偷聽我們說話的時候。”香玉山笑眯眯地道:“你的輕功很好,可是腦袋不行,你不知道你的影子早就把你的身影投到門上讓我們看得一清二楚了。我剛才借移查探周圍的時候,把那燈芯動了一下,你是借那燈芯爆油的響動摸進來的吧?我也利用了它來做功夫,我把還浸在油里的下半截拉上來點了。我知道你在盯著我的手,可是我沒往里放什麼東西,因為,那沒必要,也好讓你放心。哈哈,你不知道,那下半截燈芯本身就有,我們早就在燈油的下面放好了,只要我把浸有迷煙的燈芯拉一點點上來,就哈哈哈……”

  “你真的…真的好狡猾……”那個宇文成都憤怒地低吼道。

  可惜他的聲音已經虛弱無力,就如一個垂垂待死的病危患者。

  “聰明人總是可以活得更久一些。”香玉山神氣活現地道:“像你這樣的笨蛋,還是早死早投胎的好。”

  “我…我要殺了你…”那個宇文成都奮力用手中的短劍支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向香玉山沖過去,他的眼睛已經開始迷離不清,他的腳步開始踉蹌虛浮,可是他手中的短劍,還是不依不撓地向香玉山飛刺過去。

  “如果你有本事的話。”香玉山一閃身躲過,陰笑著道:“我正等著你來殺,我把頭伸出來,把脖子伸長給你殺!你來啊!你有本事你就來啊!”

  香貴顯然比香玉山要凝重得多,他那讓肥肉擠成兩條縫兒的眼睛正灼灼地瞪著那個宇文成都,有如兩根鋼針在閃閃發光。他並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計策,更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迷煙,這可是他用來迷暈無數俊男美女的最有效的法寶,早已經在數百上千人身上試過,沒有不見效的。

  可是他不會掉以輕心。

  他只相信一種人。

  那就是死人。

  如果這一個宇文成都還沒有完全死去,他就不會相信他。

  香玉山在腳步虛浮的宇文成都身邊輕松地騰來躍去,一邊用言語攻擊著,一邊逗弄得宇文成都團團轉。

  “宇文小狗,老子玩夠了。”香玉山忽然停了下來,他手里拿著一把大鋼刀道:“宇文小兒,讓老子砍下你的狗頭再跟你玩吧!讓老子看看你的狗頭究竟有些什麼,是不是全是糞草……”

  “……”那個宇文成都血紅了眼睛,狂怒地向香玉山沖了過去,可惜,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迷失,加上香玉山說完之後又輕巧地換了一個位置,那個宇文成都直直地撲過去,撲在一張桌子上,差點沒有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香玉山手起刀落,在宇文成都的背後,向他的後腦一刀狂劈下去……

  血花四濺。

  “小狐狸,你說子陵怎麼還沒有回來?”單琬晶一看自己繡的手帕那兩只鴛鴦更像鴨子多一點,不由有些郁悶道:“你怎麼回事啊?怎麼繡得那麼好?你哪里學的?你以前給誰繡過啊?”

  “沒繡過。”沈落雁看著自己手中的那條手帕,上面那兩只鴛鴦也有點像鴨子,雖然比單琬晶繡的要好上不少,可是還是不怎麼見得人,不由苦笑道:“繡這個是有點難,我也不會。子陵那邊你不用擔心,他又豈是一個小小的宇文成都和宇文家什麼第三高手的宇文仕可以難倒的?聽說好久之前就可以跟他們的第一高手那個大名鼎鼎的宇文化及過招了,還嚇破了那個宇文化及的膽子,現在以他的能耐,你擔心什麼啊?”

  “我才不是擔心。”單琬晶哼道:“我只是氣他沒兩天又要走了,現在還東奔西跑沒一天安生的,哎小狐狸,這一回他不帶你一起走倒也罷了,他要是帶上你,我也要跟著去!”

  “這一回。”沈落雁笑笑道:“他帶的是那個素素。聽說還是瓦崗寨大龍頭翟讓女兒翟嬌的近身女婢,是當年在楊廣河岸行宮驛館里救出來的秀女。”

  “你見過她嗎?”單琬晶好奇地問:“她長得怎麼樣?漂不漂亮?如果是秀女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好像還可以。”沈落雁搖搖頭道:“當時誰會注意這麼一個人啊!應該見過幾次,可是都沒正眼看,要說模樣,不但不如你,甚至還不如我呢!”

  “那她怎麼給子陵看上了?”單琬晶一聽,就更好奇了。

  “聽說是遇上了賊兵,差點沒有讓人虜去奸殺掉,而子陵救了她,後來……”沈落雁歎了一口氣道:“她的運氣可真好。”

  “是啊。”單琬晶也感歎道:“不過,我們的運氣也不錯。”

  那個宇文成都忽然轉了身,手中兩把短劍閃電般一削,變成了數十團劍花飛舞,噴灑向香玉山。

  香玉山全身最少有十處以上鮮血噴湧,他大叫一聲摔倒,那鋼刀也掉在地上了。情況突變,香貴咆哮一聲殺了過來,他的雙掌如山,雷霆萬鈞地攻來,可是他馬上讓那個宇文成都身體里冒出一股寒氣壓倒了,那寒氣就像冰山一般巨大,壓得香貴喘不過氣來。

  一只帶著少許冰霜的拳頭狠狠地揍得香貴的豬頭之上,另一只手也帶著一把短劍飛插在香貴那肥胖的肩膀處,將他整一個肥豬般的身材釘死在牆壁上。

  那個宇文成都雙眼迷蒙,腳步虛浮,可是那只掛有冰霜的拳頭卻在死命地揍著香貴的頭臉和胸膛,他大多數拳頭沒有揍得要害,可是拳勁奇重,把香貴的牙齒打得根根折斷,飛濺一地,口鼻的鮮血,灑得滿身滿牆都是,斑斑點點,血汙遍地。

  香貴拼盡全力,獨掌重擊,可是都讓那只拳頭硬生生震了回去,更加恐怖的是,那個人在中了迷煙那麼久的情況下,竟然還可以使出精巧的劍法,他的速度和力度雖然削減了很多,可是精巧還在,顯得擁有數十年精堪的火候。

  那個宇文成都的一只短刃在香貴的身上亂劃亂刺,如果不是香貴體胖如豬,脂厚半尺,如果不是那個宇文成都已經迷糊不清,香貴就是有一百條命也完了。生死關頭,香貴踢起雙條胖腿,在付出一只膝蓋讓那個宇文成都下意識的反應刺穿之後,終于震開了那個宇文成都的瘋狂進攻,遠遠地躲了開去。

  他一身是傷,也不知讓劃傷刺傷了多少道血口子,總是沒有一百也有九十道,他一身上下全是血,每逃走一步,鮮血都會淋漓滴淌得一路都是。

  那個宇文成都掙紮著艱難的步伐,想往門外沖出。

  這時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香玉山忽然一躍而起,手里那把鋼刀劈頭劈腦地砍下。

  那個宇文成都下意識地用短劍一擋,隨著一聲暗啞的慘叫,一只帶血的大拇指和那把短劍掉在了地上。

  那個宇文成都似乎因為受傷,稍清醒了一點兒,他瘋狂地向香玉山攻擊,有如一個受傷的瘋虎。

  香玉山簡直讓他打得掉不到地面上,那個人袖著受傷的右手,左手先是狂揍了香玉山的頭臉數十下,搶過香玉山手中的鋼刀,狠狠地砍了十數刀,最後還飛起一腳,飛踢在香玉山的褲襠之中。

  香玉山頓時覺得自己身體內有什麼東西爆碎了,是什麼東西他一時想不起來,因為他的思維忽然變得很慢很慢,極慢,簡直就像一輛破牛車拉著數十個石鼓一般,幾乎都走不起來似的慢。他最後看見,那一把曾在自己手里砍下那個宇文成都手指的鋼刀,正高高舉起,砍自己的頭頂重重一砍。

  香貴舍命地撞過來,將那個強駑之末的宇文成都撞倒在地上,那個宇文成都身體冒起了一陣寒氣,狠狠地用拳頭回手狠揍了一拳香貴的心窩,拼盡最後一分氣力,沖向木門,用力撞了兩下,撞碎木門,腳步踉蹌地沖了出去。

  香貴一看,馬上軟倒在地上,如果那個宇文成都再咬緊牙關堅持久一點點,那麼死的只會是他們兩父子。

  他們兩個受傷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中的極限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聞訊趕來,香貴迷糊地聽見,幾乎每一個趕來的人,都發出驚恐無比的驚嚇聲。

  他一直不敢睡,他怕自己一睡著了就會永遠醒不來了。

  他在強撐著,他在強迫自己推測來襲的那個黑衣蒙面人是誰。那一個絕對不會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不可能那麼厲害,他最有可能是宇文仕,那個宇文家的第三高手,只有他,那玄冰功才會那麼厲害。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日常查一查砍掉手指的到底是誰就行了,是誰的手少了一只大拇指,那麼就一定是來襲殺自己的真凶。

  等找出了那一個少了一截大拇指的真凶,到時再報仇雪恥也不遲。

  如果,自己還有以後的話。

  不能死,我不能死,這是香貴在對自己不停說的話,可是進來救他的人一句也沒聽明白,他們只看見一個豬頭一般一顆牙齒也沒有的爛肉嘴在不停地開合,根本聽不到一絲絲聲音。

  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絕不能就這樣死去。

  這是香玉山那嘴巴里喃喃自語的話。

  所有人也一句沒聽明白。只看見一個簡直連看一眼也會做惡夢的血口子在不停地蠕動,那上面根本就沒有嘴唇或者牙齒,沒有臉肉或者臉皮。在那嘴巴的地方,只要一個血紅的無底深洞,蠕動中不時地湧出一陣陣自沫來。

  不過相比起兩個人身上所受的傷,香貴和香玉山臉皮上的傷簡直就不算什麼。

  來救他們的手下都是膽大生毛的家伙,可是活生生嚇昏了好幾個,剩下的人,也沒有不嚇得亡魂四冒的。

  不能笑,我不能笑,我絕不能在沒有走出翠碧樓這一個范圍就哈哈大笑。

  這是徐子陵拼命對自己心中狂吼的話。
第一百零六章 空白帳簿

  

  盡管他拼命地壓抑了笑聲,可是臉上那笑意卻怎麼也壓抑不住。等他假裝完腳步踉蹌的迷煙中毒者沖出翠碧樓不遠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狂笑起來。

  他如疾電般飛射出城,一路上狂笑不止,直笑得差點沒有岔氣,自空中掉下來。

  他笑得沒辦法,連眼淚也笑出來了,可是大笑一點兒也停不下來。等回到東溟巨舶,又足足大笑了半個時辰,讓一旁看得郁悶的單琬晶小粉拳怒打不下十數次,可是還沒一點兒也沒有用,他笑得停不下來。每當笑意稍稍有些疲憊,馬上就會有新的笑料想起,重新爆發哈哈大笑,直笑得單琬晶和沈落雁兩個莫名其妙,又面面相窺,不知如何是好。

  如茵一看徐子陵似乎瘋了,連忙跑去找美婦人。

  美婦人進來,看了一下,卻不說話,也沒要徐子陵停下,只是吩咐如茵去准備些熱水給徐子陵沖個澡。

  等小半個時辰,徐子陵沖完了美美的一個熱水澡之後,笑得快抽筋了的嘴角還掛著不盡的笑意,直看得單琬晶嘟起了小紅唇,大發嬌嗔道:“子陵,你知不知道看著一個人傻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啊?你笑個不停,我們不但心中郁悶,而且更為你擔心,你沒事吧?”

  “沒事。”徐子陵翻了近十個跟斗,終于把笑意壓下去一些了,道:“我今天戲弄了兩個傻瓜,再用他們的身份去戲弄了另個兩個自作聰明的白癡,哈哈哈……我一想起來就…好了,我跟你們說吧,不然看你們的樣子是不會放過我的…哈哈哈,等我先笑意笑掉一些,不然沒法講……”

  “那你這個計策一定很完美了?”沈落雁笑嘻嘻地道:“看把你給得意成這個樣子?”

  “當然。”徐子陵強壓著心中的笑意,道:“事情是這樣的……”

  眾女聽了徐子陵的陰謀詭計,連如茵這個小妮子也大力拍手叫好。

  單琬晶更是暗恨這麼好玩的事徐子陵竟然不讓她參與,她生氣得要把送給徐子陵的鴨子手帕,不,鴛鴦手帕給收回來,可是徐子陵早已經袋袋平安了。她只好用力擰一下徐子陵的手臂作為報複,美婦人的面前,單琬晶不敢太過,如果沒人,只要她和徐子陵,相信那檀口里的小白牙早就咬下來了。

  “把這個給你吧!”沈落雁遞給徐子陵一個薄薄的小包袱,道:“這張魯妙子做的‘捕仙網’對你更有用一些,還是給你來捉住更多的壞人吧!如果你有這一張‘捕仙網’,那個宇文成都就真的跑不了啦!”

  “不行。”單琬晶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道。

  “怎麼不行?”徐子陵奇怪地問道:“雁兒送我東西為什麼不行?”

  “人家不是那個意思。”單琬晶又知道自己口快說錯話了,連忙辯解道:“我的意思是小狐狸送了,我也得送一份,我不能比她差勁是不是?唔,你說我送你什麼東西好呢?”

  “你不是送我一個大包子了嗎?”徐子陵逗弄她道:“我到現在還沒吃完呢!”

  “不要再提那個大包子了!”單琬晶一聽徐子陵准備揭自己的老底,生怕沈落雁會知道,連忙遮掩道:“不要再提了,你自個偷偷地吃完就好了,不准告訴任何人,誰也不准說,否則我以後再也不給你做吃的了……”

  “子陵喜歡大包子嗎?”沈落雁奇怪地道:“那我也做一個送給你慢慢吃吧!”

  “我更喜歡你那兩個。”徐子陵探過頭去,咬著沈落雁的耳根,傳一絲絲聲音進去,隨後又在她那圓潤的小耳朵里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差點沒有把沈落雁整個人融掉。沈落雁面紅如潮,舉手欲打,口中大嗔道:“你這個壞蛋,沒一時正經…我打你個壞家伙……”

  可是徐子陵早已經笑嘻嘻地溜到單琬晶的身邊坐下了。

  沈落雁那里肯依,追了過來,單琬晶此時也有說不出的同仇敵愾,她大方地把徐子陵捉住,讓沈落雁打他,就連那個如茵也出大力幫忙。徐子陵大叫救命,人卻游魚般滑了開去,朝三女做著鬼臉,又向三女做手勢挑釁,讓三女齊心協力地追上去。

  三女與徐子陵笑鬧作一團,美婦人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中,盡是溫柔。

  “世民公子,是你來了嗎?這是給你的東西。”雙眼上蒙著黑布的徐子陵聞到一陣破風之聲飄來,自懷中抽出一個油布包裹向虛空之中遞了出去,道。

  李世民一看徐子陵蒙在眼睛的黑布,又看他完全沒有方向感,根本就沒有遞向自己,只是遞向給飛掠時微帶破空之聲的柴紹和裴寂的方向,不由大驚道:“小仲,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啦?”

  徐子陵一聽到李世民的聲音,馬上轉了個面,把手中那包東西向李世民遞過去,淡淡地道:“沒什麼,只是進了沙子……我揉得太大力,所以……我沒事。”頓一頓,又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希望第一次幫你做事不會讓你失望。”

  “我只想看看你的眼睛。”李世民聲音中忽然充滿了溫柔,充滿了溫情,道:“小仲,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到底怎麼啦?好嗎?”

  “世民公子有心了。”徐子陵把那包油布包裹的東西向李世民那個方向用力一拋,然後又自懷中掏了一封信出來,道:“這是那個好心的夫人給小子帶給世民公子父親的書信,還說她明白世民公子的意思了。”

  “是嗎?”李世民接過信,看也不看一眼,馬上收入懷中,上前兩步來拉徐子陵的手,溫和地道:“小仲你累了,待世民帶你上船歇息吧……”

  “我不累。”徐子陵用力甩開了李世民的手,帶點負氣地道:“我受得你的金子,自然為你做事,就算我沒了這一條命,也不會怨你,也不需要你同情!我要走了,你放過開我……”這時空風一陣暗香浮動,一個身穿華服的盛裝麗人飄飄而來,如一只彩羽之雀翩翩一舞,素手翻飛,將空中拋飛的那包東西輕輕摘了下來,動作輕靈之極。

  她如一個仙子般降臨,惹得另一個華服珠冠金劍玉飾的英俊青年柴紹雙眼發直,如墮夢境。

  不說他,就是另一個一身儒服五縷五須的中年儒生,也看得大點其頭,捋須微笑贊歎不已。

  只有那一個永遠死眉死眼的黑衣人,那天李世民的那個隨從,才板著一副棺材臉,仿佛天下人都欠了他三千八百萬兩金子不還似的。他看了徐子陵一眼,忽然腳步一滑,似是而非是擋在徐子陵離開的地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目興低垂,面如死水。

  “這本不是帳簿!”那個盛裝麗人隨手一打開油布,小聲驚呼一聲道:“世民二哥,這本只有白紙,根本就不是什麼帳簿,這個小賊想用一本白帳本來糊弄你……”李世民不等那個盛裝麗人說完,馬上急急地打斷她的話道:“甯妹你說什麼?怎會不是帳簿,你看,這第一行就寫著大業九年,刀劍各五百,長戟短矛各三百,鐵盾一百五十,鐵胎大弓三百,鐵鏃勁矢六千六百之數,共交割黃金……”

  李世民對著一本一個字的都沒有的空白帳簿言言有詞地念著,仿佛那上面有寫著跟他說的那些話同樣的內容。

  “那一本帳簿是空白的?”徐子陵一聽,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好一會,才突然沖著盛裝麗人的方向大吼道:“那根本不可能,你是誰啊?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說我辛辛苦苦搶來的帳簿是空白的?如果真是空白的,那個使雙短刃的家伙又怎麼會來偷,又怎會不顧一切要搶到手?”

  “這一本帳簿不是空白的。”李世民無比肯定地道。

  “明明就是空白的。”盛裝麗人一聽徐子陵罵她,不由怒由心生,嬌美的聲音也尖銳了起來道:“明明就是你這個瞎子看不到,錯把空白的帳簿當成真的帳簿,我們這一回真讓你害慘了!你把一切搞成了一團糟,還敢罵人?你沒有本事就不要幫我們去做這一種事,現在搞砸了,卻還敢持功生驕,你這個卑賤的奴才,你真是反天了你!”

  “什麼?”徐子陵一聽,驚惶地大吼起道:“我是瞎子?我才不是瞎子,你才是瞎子!我也不是奴才,你他媽的是誰啊?敢在這里胡說八道,世民公子,我來問你,那一本帳簿是不是空白的?”

  “不是空白的。”李世民再一次肯定地道,又朝著那個盛裝麗人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可是盛裝麗人聽了徐子陵的話之後,卻怎麼壓不下心中的怒火,雖然給點臉子李世民,可是那小口還是小聲地嘀咕道:“要不是瞎子,自己看看是不是空白的不就行了嗎?”

  “那一本帳簿真的是空白的?”徐子陵氣苦之極地道:“我為一本空白的帳簿賠上了一雙眼睛,金子啊金子,你再多又有什麼用?”徐子陵自懷中掏出一袋金子,恨恨地扔在地上,又伸出腳狠狠地踩了幾下,慘笑著對李世民道:“世民公子,我沒本事幫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想過以為很容易得到的東西,原來會是那麼的難拿。前些天看見那位好心的夫人,她還說會送給我帶給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給你一本空白的帳簿,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騙我,我不知道這一本帳簿為什麼會是空白的……”

  “我知道。”李世民忽然走過來擁住徐子陵的肩頭,動情地道:“其實東溟夫人早就讓人給我傳了一封密信,她說明白我的意思了。所以重要的不是那本帳簿,而那封給家父的信。這一本帳簿雖然是空白,可是在世民的心中,它就是真的帳簿,我需要的,就是這一本帳簿,而不是那本有字的帳簿!”
第一百零七章 如此試探

  

  “我不用你可憐!”

  徐子陵奮力掙紮,他語帶悲憤地喊道:“是我自己太貪心,貪圖你的金子,是我自己究由自取,既然帳簿對了,那我走了。”

  “我們上船休息吧。”李世民柔聲道:“你忙得累了,不如世民帶你去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再大吃一頓好不好?小仲,你為世民所做的事,讓世民很感動,世民一定會好好地照看你的,這些年你應該總在外面跑,也累了,隨世民回太原吧,那里什麼東西都有,保證你天天吃個痛快,保證你天天可以吃個飽……”

  “我的事不用你管。”徐子陵負氣道:“帳簿雖然沒有送對,可是金子也還你了。你們兩個之前有什麼交情也好,總之日後恩清義絕,各不相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這位小友。”那個中年儒生聽到這里,心里早明白了幾分,勸解道:“你現在眼睛不便,能去哪里?不如聽二公子的,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就是。”那個渾身珠光寶氣的華服公子柴紹也哼道:“你瞎了,就不要亂跑,白白辜負了世民兄的一番好意。還有,金枝玉葉的秀甯妹子也是你等跑腿的下人所能沖撞的?就算她說是你瞎子又怎麼樣?你難道不是嗎?快快道歉!”

  “我道個屁歉!”徐子陵一聽,勃然大怒道:“你又是那個王八蛋啊?敢在這里放屁?我只認識世民公子一個,也只受過他的金子,所以才幫他幫辦事的,你又算是那棵蔥?在這里裝B?老子不是你的奴才!你要呼喝要使喚你的奴才,請去找你的奴才,老子不認識你是什麼小蝦雜魚的!”

  “柴紹公子不認識不要緊,可是你卻口出狂言汙語汙辱他,由此可見你這人的品行,好極都有限!”那個盛裝麗人冷冰冰地道。

  “老子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徐子陵掉頭就走,可是李世民連忙拉著他,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個華服的柴紹公子更是傲氣地道:“世民兄,也許這一個人因為無力盜得帳簿,所以才此等故弄玄虛的。”

  華服的柴紹公子一閃身,站在徐子陵的面前,冷冷地道:“除了你的蒙眼布,讓本公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瞎了,還是裝的!”

  “如果老子不除呢?”徐子陵的臉上盡是寒霜,他的全身開始顫抖,顯然氣極。

  “那就等我來幫你……”那個盛裝麗人腰肢一擺,暗香微動,一只潔白的小手閃電般抓住了徐子陵腦後的布結,可是未等她拉掉,另一只大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是李世民。他歎了一口氣道:“好妹子,別鬧了,你再鬧下去,我可要生氣了。”

  “好啊。”那個盛裝麗人忽然沖著李世民甜甜一笑道:“長這麼大,我還沒有看過二哥生氣呢!今兒非要好好看看……”她一邊笑嘻嘻地說,一邊極快地拉掉了徐子陵臉上蒙在眼睛的黑布。

  “看見了嗎?”徐子陵忽然平靜了許多,淡淡地問道:“是不是很好看?”

  徐子陵的雙眼一絲傷痕也沒有,甚至沒有顏色。

  那本來烏黑的雙瞳,像玉石一樣通透,一樣晶瑩,那上面,沒有一絲倒映出人像的痕跡,只有無盡的虛無。當他睜著雙眼,樣子似乎在看著面前的每一個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有讓他注視的那種感覺。在眾人的感覺之中,那一雙不是眼睛,而是兩顆晶石。

  無論那一雙眼睛是否完整,可是那絕對不是眼睛。

  因為它們沒有眼睛的作用。無論顏色和形狀如何也好,眼睛如果不能發揮眼睛的作用,那眼睛就不能叫做眼睛了。

  如果一個人的眼睛不能發揮眼睛的作用,那麼這一個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稱呼,那就是,瞎子。

  “小仲,你……”李世民緊緊地執著徐子陵的雙手,動情地道:“小仲,無論如何,我都會請遍天下名醫幫你治好眼睛的,你不要擔心,我認識很多名醫……”

  “我不認識。”徐子陵向後用力一掙,不想因為用力過大,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不過他馬上敏捷地彈了起來,穩穩地站好,平淡地道:“我連一個名醫也不認識。世民公子有心了,既然眼睛也看過了,也看見我這個瞎子不是假裝的了,那麼我就放心地走了。”

  “小仲,你不能走。”李世民急道。

  “我不走,難道還留在這里受人汙辱不成?”徐子陵冷冷地道:“這位柴火公子今日之辱,我定常記在心中,日後有機會,一定好好償還。還有這位脂粉味很重的恨不得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的小姐,我要向你道歉,我原來說自己不是個瞎子,我錯了。可是我還想說,我不是你的什麼奴才,你想耍什麼小姐脾氣最好找別人去發,我雖然是一個瞎子,可是如果再聽見你口出奴才兩字,小心我不客氣!”

  “你……”那個盛裝麗人聽了,小臉的怒容大起,原來還有一絲絲歉疚的情緒馬上轉化成極大的汙辱和極大的怒氣,她怒氣沖沖地道:“你這個瞎子有本事就現在跟我比比,你試試不讓二哥護著你,看我打不打得你個滿地找牙?”

  “甯妹不如把此人交給我先試試。”那個華服的柴紹也一臉傲意地道:“與其日後尋仇,不如現在一次過清算完畢,你是個瞎子我也不欺負你,我蒙起雙眼不看,我和你比試比試!如果你技高一籌,我縱讓你打死也無怨,可是萬一本公子僥幸得勝,你向甯妹真心誠意道一個歉就行了。”

  柴紹此話一出,連那名中年儒生也大點其頭,覺得他心胸廣闊,雖有少年的傲氣,可是頗有大將之風頗有容人之量,不過李世民卻稍稍一皺眉頭,卻不說話,只是輕輕做了一個此事不可的手勢。

  “柴火公子武功高強,我這個小乞丐武功低微,又是個瞎子,不是公子的對手。”徐子陵撕下一幅衣袖系在雙目之間,一邊悲怨地道:“雖然不是我的本心,可是我願意向這位什麼金枝玉葉的小姐道歉,以求在你們這些公子小姐威嚇中活命下來。世民公子,我幫你的都做了,金子也還給你了,我可以走了嗎?我要怎麼才能走?是不是向小姐道歉還不夠,還要在這位什麼柴火公子的褲檔下鑽過去啊?”

  “小仲……”李世民忽然一拍徐子陵的肩膀,歉疚地歎道:“你要世民說什麼呢?世民並不知道此事會發展成這個樣子的,家妹和柴公子也是一時誤會,世民代他們向你道歉。小仲,你沒有做錯,相反,你做得很對很好,你把東溟夫人也感動了,所以她給家父寫了一封信,這一封信對于我們李家的日後非常重要,世民在這里非常感謝你。不如你就留下來吧,世民敢保證,只要有世民一天富貴,就有你寇仲的一天富貴,絕不食言!你留下來吧!”

  “世民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徐子陵掉頭就走,差一點沒有撞在那個黑衣人的身上,他一邊走一邊大聲道:“我雖然是個瞎子,可是卻不需要你來可憐,雖然我是個瞎子,可是我也是男人大丈夫,就算我瞎了,我自己也能活下去!”

  “小仲……”李世民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卻沒有去追。

  那個中年儒生把地上的金子撿了起來,並遞過來道:“還是把這個給他吧,他應該需要……”李世民用手擺擺,也不說話。

  “那天大鬧翠碧居賭場的不是他!”那個盛裝麗人一看徐子陵走遠,輕輕地對李世民道:“二哥,你看會是他嗎?我和柴公子三番五次地試他,可是他的反應卻暴燥無比,不像是傳言中那個年少又多金英俊又卓才的寇仲公子。如果他是,他哪里拿得出幾十塊金磚?如果他是,又怎麼如此容易就受我和柴公子的言語刺激?他根本就不像一個傳言中的智計百出無所不能的那個人,倒有點像小混混。”

  “當然不會是他。”柴紹冷哼道:“怕是同名同姓的人罷了。他那個樣子能騙得了誰?別說巴陵幫的香貴父子,就是一個普通人也騙不了,如果他跑去翠碧樓,我相信他連賭檔的門口也進不了。”、

  “那個同名同姓的寇仲,應該是東溟公主所扮。”那個中年儒生微一思索道:“因為這一個寇仲到了東溟夫人處,于是東溟公主就用他的名字做化名,大鬧一場,順便清除香貴父子這種賭場老千……”

  “那天東溟公主不是在場嗎?”盛裝麗人奇問道。

  “那個應該是她的貼身女婢,引開別人的視線用。”柴紹馬上機靈地接過口,顯示自己的頭腦道:“還有那一個杜伏威和俏軍師沈落雁,如果他們真是杜伏威和俏軍師沈落雁,保證一看見就會打起來,如何會坐到一聲去喝酒?這其中必有蹊蹺,想必這也東溟派中不知名的高手,一起暗暗易容相助東溟公主的。”

  “最值得人懷疑的便是巴陵幫的大變。”那個中年儒生分析道:“如果不是東溟派那種深居海外天邊的隱世之民,又有誰會有‘金龍珠’那樣的稀世之寶?只有她們,才有如此之大的東海明珠。如果不是巴陵幫設計吞沒那個天地異寶,東溟派也不會高手盡出,減滅巴陵幫。在周圍,試問又有那個勢力可以那麼輕易就殺掉巴陵幫的大當家陸抗和三當家還有一眾高手呢?舍東溟其誰?”

  “有道理。”盛裝麗人拍起了小手道:“想不到兩年不見,琬晶姐的武功和心智竟到達如此境界,實在令秀甯心折,如果不是她母親東溟夫人管教甚嚴,她們派別的禮束特多,我還真想去她們那船上玩幾天呢!”

  “你就別給我添亂了。”李世民歎息一聲道:“本來我就不同意如此試探小仲,這下好了,把他的心都傷透了,得出的結果卻和我當時猜想的一樣,白白丟了一個人才不說,還把他得罪到再也無法扳回了。如果不是他,東溟夫人不會給阿爹寫那一封信,我們也許得了帳簿也沒有用。”

  “我才不相信他能幫夫人把帳簿自宇文家的高手中搶回來。”盛裝麗人嬌哼道:“多半是他自作聰明去幫忙,結果傷了眼睛,夫人是內心歉疚,才在信中說他幫忙自宇文家的高手中搶回來的。”

  “他武功也許不高。”李世民卻搖頭不同意道:“但他的輕功和偷術非常的高明,連我也曾經讓他摘掉了玉佩都毫無覺察,我想九成是他自宇文家高手中偷回帳簿的。”
第一百零八章 半路追命

  

  “黑衣,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冰玄功傷的?”盛裝麗人忽然轉過頭去問那個一直不出聲的黑衣人。

  “眼睛是不是我不知道。”那個黑衣人木口木面毫無表情地回答道:“可是我剛才在他差點撞倒我的時候撕了他一小片衣服,他的背後有一個地方有一點點僵木不靈,我撕下了他一小片衣服看過,紫黑色的掌印傷淤由右後心擦過右肋,是凍傷的沒錯。”

  “那他真的是讓宇文家的冰玄功所傷了?”盛裝麗人聽了,點了點頭,又道:“中了宇文家冰玄功那麼霸道的武功一掌,他竟然沒有死,僅僅是凍傷,這沒有一點奇怪嗎?”

  “沒有。”那個黑衣人死眉死眼地回答道:“因為那不是全中,而是擦傷。”

  “好妹子,就算那個寇仲可再有可疑,也讓你氣跑了。”李世民微微苦笑,搖頭道:“有了東溟夫人的一封信,又有裴先生和文靜叔等人力勸,阿爹應可盡快拿定主意,乘此良機,一舉起兵。我們不要再理會什麼大鬧巴陵幫的‘神秘公子’了,還是先商討一下如何趕回太原吧!秀甯你這一趟不許不聽話,必須跟我一起回太原,否則萬一有什麼差池,到時阿爹處真是不知如何交待!”

  “知道了。”那個盛裝麗人頑皮地吐了吐小香舌,笑嘻嘻地道:“雖然我把你那個形跡可疑的寇仲給氣跑了,可是我也把比他更加強更加有用百倍的柴公子請來了,二哥您不感激我這個做小妹的不給我記上一功也就算了,卻如此埋怨我,看秀甯日常還會幫你不?”

  李世民聽了,連連搖頭,哈哈大笑,先是假裝向那個盛裝麗人深深一鞠來賠禮,惹得那個盛裝麗人歡喜莫名怒氣全消,又朝那個柴紹公子拱手道:“柴公子肯放開名聲,義助世民相試小仲,縱讓小仲他的言語再三汙辱也毫不動氣,世民感激,更是佩服。還有裴先生,我等回艙去吧,再來研究一下先前議論未盡的部署如何進行,請。”

  “二公子,請留步。”那個黑衣人忽然又說話了,他甚至向李世民跪了下來,弄得眾人都不太明白,個個好奇地看著他。那個黑衣人卻一點兒也不在乎,還是那幅棺材板一樣的冷冰冰面孔道:“奴才要走了。”

  李世民一聽,點點頭,也不說話,只是拍拍那個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你要去哪兒?”那個盛裝麗人奇問道。

  “二公子將走上不同的路,前程興明。奴才此等血腥滿身的人,日後不能再呆在二公子身邊了。”那個黑衣人向李世民磕頭不止,然後緩緩地站起來,再不顧眾人的眼光,緩緩地離開了。

  一路也不回頭。

  “二哥,黑衣他……”盛裝麗人急了,連忙去扯李世民的衣袖。

  “隨他去吧。”李世民拍拍盛裝麗人的柔肩,溫聲道:“黑衣是時候走了,不過就算他走了,也會暗中幫保護我們的,也會暗中幫我們的,放心吧。他走了,並不是什麼壞事!對他,和對我們都不是。”

  徐子陵一路緩緩前行,最後站在一條小溪的邊上,靜靜地站著,站了好久,也不出聲。

  在他的面前,那小溪的對面,不知什麼時候就站了一個黑衣人。

  他的人就像一個影子一般。

  他不但衣黑如墨,而且面色也不太好,板著臉,整個人看上去死眉死眼的毫無生氣,那臉,就是傳說中最臭最強的棺材臉。

  那個黑衣人板著他的棺材臉,目光死死地瞪著徐子陵,相當的不友善。

  徐子陵卻不,他的目光虛無,臉上的表情靜靜的,甚至在嘴角,還有一絲絲微笑。

  他在微笑地用那雙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看’著面前的黑衣人,好半天,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仿佛看到一個老朋友似的。雖然那個黑衣人臉板如鐵,目光如冰,可是徐子陵什麼也沒看見,他只知道對面站了一個黑衣人。

  “別人不相信你的眼睛能看得見。”那個黑衣人忽然開口了,道:“可是我相信。”

  “為什麼?”徐子陵問:“你為什麼相信?”

  “不為什麼。”黑衣人緩緩地解釋道:“無論你多麼能證明你的眼睛是瞎的,對我們二公子無害,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相信一種人,那就是死人。”

  “是李世民派你來殺我的?”徐子陵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問。

  “是我派自己來殺你的。”那個黑衣人緩緩地搖搖頭,道。

  “為什麼?”徐子陵又問:“你為什麼要殺我?”

  “不為什麼。”黑衣人再次解釋道:“從來沒有一個外人能讓我的心里有一絲的波動和恐懼,你就是一個很特殊的例外,雖然我不明白那是為什麼,可是,我絕對不會容許你再活下去。無論你是不是二公子的敵人或者朋友,我絕對不會讓這樣特殊的一個你活下去的。你做什麼,我也不會相信,更不會感激,在我的眼中,你只是敵人。無論你幫二公子做了什麼,他又有多麼的賞識你,可是你非死不可。”

  “好理由。”徐子陵拍手鼓掌道:“這是我聽過最合理的一個理由。”

  “你似乎想反抗?”那個黑衣人忽然如此地問。

  “難道我連反抗都不可以嗎?”徐子隊更是驚訝地反問道:“這位黑柴大哥,你不是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留給我吧?我連反抗都不可以嗎?”

  “可以。”黑衣人的內息緩緩地提了起來,在陽光之下,他簡直就像一個魔神般強大,那森森的魔氣把整一大片的空間都染成了黯黑之色,連強烈的陽光也穿射不透,如有實質般附在那個黑衣人的周圍。那個黑衣人此時如魔神降世,凜烈威武,氣息霸道得鋪天蓋地,無處不是,就連那一條暢快奔流的小溪,也讓那股極其恐怖的魔氣嚇著了,自那黑衣人的腳下,自那河床溢出,改道而流。

  那個黑衣人腳步緩緩而行,一步一步,如天魔降世般迫向徐子陵,那口一開,有如炸雷一般震憾道:“你以為有用嗎?在我的眼中,你只不是一只小螻蟻而已。我伸出一只指頭,就可以將你捏死。”

  “我很害怕。”徐子陵淡淡地道:“你過來把我捏死吧。”

  他的身體沒有一絲絲的氣息,任憑無盡的魔氣將他整個籠罩和纏繞,將他深深地陷入那個巨大的魔氣之淵去,他沒有一絲的反抗,更沒有一絲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哪里。

  那個有如魔神一般的黑衣人走到了徐子陵的面前,他身體散發的魔氣能把小溪之水迫得溢出河床,改道而行,他踏過干涸的小溪河床底部,一步一步來到徐子陵的面前,可是近得咫尺之間的徐子陵,卻仿佛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黑衣人身體爆發的魔氣一般。

  他隨隨便便地站在哪里,仿佛是天上的星星,他沒有動,又似乎在動,看似動,可是又沒動。

  “你不是寇仲?”那個黑衣人那口一張,聲音在徐子陵面前爆雷般震憾著。

  “我,是石仲的弟弟。”徐子陵的頭發衣服讓黑衣人的音波震得一陣激飛,可是他的人卻平平淡淡古井不波地道:“是不是你,或者你和李世民,殺了一個叫石龍和一個叫石仲的人?”

  “原來如此。”那個黑衣人目光黑芒陣陣,聲音如炸雷般爆起道:“原來還有一個會《長生訣》的死剩種我們不知道。很好,你掩飾得很好,可是你以為,就憑你學到的微薄功力的《長生訣》就可以為那個什麼石龍石仲報仇?簡直就是笑談!”

  “如果你告訴我石仲是怎麼死的,又是誰殺死他的。”徐子陵目光漸漸變了,先是有極淡極淡的紅色的光芒開始湧現,然後是橙芒,金芒,綠芒,青芒,藍芒,最後是紫色的光芒一一湧現,七種顏色相互摻合起來之後,那原來無色虛無的眼睛忽然有了顏色。

  一種正常人擁有的烏黑之色。

  在徐子陵的雙瞳之中,開始淡淡地倒映有人影。

  那個黑衣人的身影。

  “如果你說了,我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徐子陵看著面前動容不止的黑衣人,平靜地道。

  “果然。”那個黑衣人大吼道:“你果然不是瞎子。”

  他的巨大凜烈的聲音震憾了整一片天空,把大地轟得隆隆作響,就像一個悶雷,在天空中滾滾而過。

  “你不用那麼大聲。”徐子陵淡淡地道:“就算你再大聲,也絕對不可能傳得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雖然你令我很吃驚。”那個魔神一般的黑衣人目光也有如實質一般,整一個眼睛都變成極其恐怖的烏黑之色,根本就沒有眼白,在他的雙眼里,只有一種顏色,把光線深深地吞噬進去的無盡的黑色。黑衣人緩緩地舉起一只手,緩緩地按向徐子陵的胸口,道:“可是你不可能會是我的對手,因為,我的實力是剛才你看到的十倍之上。”

  他的手掌漆黑如黑,整一只手掌都有如黑色的晶石,那上面的魔氣瘋狂地旋轉,有如一個天魔之口,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包括光線。

  他的手一出,他所伸過去的空間全都變成了一片的漆黑,有如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可是天上青天白日,陽光燦爛。
第一百零九章 黑衣之死

  

  黑衣人那一掌緩緩地按在徐子陵的胸口這上,徐子陵胸口的衣物在一刹那之間,化為飛灰。

  在那股凜烈的又如有實質的黑色魔氣吞噬之下,徐子陵上衣化作片片蝴蝶,在空中隨著那些旋轉不已的魔氣在空中飛舞了一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一只手掌緩緩地按了上來,雖然極慢,可是徐子陵根本無法躲避。

  而且,他也沒有躲避。

  他口中有鮮血狂湧而出,有如一道血泉。那個有如璞玉一般光潔的胸口,那強健的胸肌之上,隨著那個黑衣人魔掌的按上,竟然無聲無息地陷了下去一片。在此同時,徐子陵也緩緩地舉起雙手,將兩只手臂向黑衣人伸過去。

  那個黑衣人重掌一震,想將徐子陵震斃于掌下,可是那山一般渾厚的魔氣,那瘋狂如風暴過境一般的魔氣,在徐子陵的胸口處消失了,如泥牛入海,無論那個黑衣人如何催發真氣,徐子陵似乎絲毫不覺,他的雙手,還在一點一點,固執地伸向黑衣人的頭部。

  黑衣人也有兩只手。

  他另一只手爆起黑色的滾雷,帶著隆隆的震動,疾電般重重地轟在徐子陵的小腹丹田之處。

  在徐子陵的身體里轟起了一陣的爆雷之響。

  徐子陵全身就像有數百支長劍突刺出來一般,無數處皮開肉綻,筋露骨現,無數的血箭爆炸得激射而出。可是他的身軀還一動不動地站著,一步也沒有後移,除了口角之中的鮮血如瀑之外,他那平靜地冷淡地眼神甚至還多了一絲嘲諷之色。

  黑衣人一頓足,腳下泥土激揚,大地在他的腳下四分五裂,如蛛網絲般向四面八方無盡地延伸。

  黑衣人拼盡了全身的勁力,可是他忽然發現,他竟然連一步也後退不了。

  他攻擊出去的手掌不知怎麼回事的跟面前這一個神秘的複仇者那古怪的身體連在了一起,盡管他的真氣還在不住地攻擊和侵蝕著對方的身體,可是他竟然失去了控制的可能,他的真氣,有如江河之水一般洶湧,可是卻無盡地輸入了對方的身體之後,卻沒有把他的身體脹爆碎裂掉,也沒有把他身體內里的所有東西吞噬融化掉。

  這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學會了《長生訣》的人,也絕對不可能完全同化自己的魔氣,因為它們根本就不同性質,就像水和油可是以混卻不可以相融一樣。

  黑衣人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他只知道,自己有危險了。

  徐子陵的身體緊緊地吸附著黑衣人的手掌,自那個黑衣人一動手開始,他就有了全部的希望。如果這一個黑衣人不戰而逃,如果讓這一個黑衣人逃了回去,那麼他日後也許在相當的一段時間里也不敢再現江湖。

  最少,在強大過那個李世民之前不敢。

  在現在,徐子陵雖然身受重創,可是他很開心。他知道了寇仲之死的一點點線索,他知道了一點點可以慢慢追查的東西,而不是像以前一樣,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

  他還知道了自己功力到底達到了哪一種境地,他是否已經具備涉足江湖的資格。一直以來,他都極度害怕自己能力過弱,在還沒有成長之前就讓人干掉,可是隨著無數次各種交手的機會作磨練,又有了很多高手作為借鑒,他終于第一次恢複了自信,在自那個井底之下出來,第一次恢複了自信。

  他開始意識到,他開始知道,自己已經在慢慢磨練中成長了,成長到自己也不可相信地境地。

  雖然功力還不足與一些宗師級別的人相提並論,可是通過他的特殊能力,和各種策略戰法,又有各種的神兵利器相助,他頭一回發現自己的強大,也頭一回勇敢地向自己心中最畏懼的對手發起了挑戰。如果挑戰失敗,那麼他的結果會是,死亡。

  一切也玩完。

  一切也無從談起。

  可是他一旦挑戰成功,那麼他的面前將會打開一扇最大的門,真正的武學殿堂會有一位新的高手出現。

  那就是他,徐子陵。

  徐子陵的雙手緩緩地搭上了黑衣人的頭部,他雙手有食指一點一點地刺入對方的太陽穴里,然後各延伸出一道寒熱交纏的螺旋氣勁,瘋狂地侵入對方的身體里。黑衣人雖然強大,功力在自己數倍之上,可是他絕對沒有光玉簡,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真氣也像自己那樣用光玉簡裝起來減少傷害。

  有了那一個光玉簡,那麼自己的功力與他相差並不太大,如果他可以移動腳步,那麼自己的勝數不大。

  可是他現在不可能移動得了。

  他的腳,無法在自己的光玉簡的意識范圍之內離開。

  沒有自己的意願,他不可能逃得了,除非自己死了,又或者失去了意識。他雖然看得見自己的腳,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腳已經不在這一個空間了,他的能力,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穿透光玉簡的意識空間作用到這一個世界來。

  如果自己沒有光玉簡,根本就不會是他的對手;如果沒有光玉簡,根本就不可能貯藏對手的真氣;如果沒有光玉簡,自己的真氣根本就不可能如此的純淨,完全無法讓對方的魔氣同化,分解或者吞噬。

  如果自己沒有光玉簡,就不會不可思議地把他沒有意識控制的腳也‘裝’進自己的意識空間之中去。雖然沒有真正把一只腳消失,可是卻把那一只腳的能力和控制裝了進去,有了光玉簡這樣的東西,這一個黑衣人想活下來,徐子陵根本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和可能。

  等黑衣人怒吼著,聲音直震天地,奮起全身的魔氣來對抗徐子陵那些入侵腦部的寒熱螺旋氣勁時,徐子陵的手里忽然多了些東西。他的右手,拿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刀,而在他的左手,則拿著一支花紋極其玄奧的匕首。

  在那個黑衣人不可思議的眼光之中,那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忽然爆發了極其光亮的刀芒,其色金黃,隨著徐子陵數度催谷真氣加持,那把金色的刀整個都黯淡下去,顯露一片實質般的黯金之色,本來那長長的刀芒也極速地縮小下去,半尺長的刀芒只余半寸。

  徐子陵口中鮮血淋漓不盡,後來連耳朵也在滲血,他過度地催谷真氣,整個人需要又力抗對手強霸的魔氣,所以幾乎連呼吸一口氣也極是艱難,可是他極力舉了那把黯金色的怪刀,緩緩地向黑衣人的肩膀砍下。

  另一邊,徐子陵的另一只手,那拿著那支極多玄奧之紋之匕的左手,則緩緩地削向黑衣人的雙腿。

  雖然幾乎微不可察,可是黑衣人連骨頭也在顫抖,那把匕首那極其鋒利的劍氣黑衣人雖然沒有來得及細看,可是卻感覺得刺骨而來。在這一刹那,他的心開始動搖,他的心開始下墮,他的心開始恐懼。

  死亡從來也沒有過的迫近。

  他很肯定對手的實力確實並不如他,他有絕對的信心殺死這一個年輕的對手,可是莫明其妙地,這一個神秘的對手竟然可以逆轉了所有的劣勢,甚至,他竟然有能力將自己擊敗,置之死地。

  黑衣人狂吼,聲音又怒又悲,就如受傷的天魔,在這一片天空中嘶吼,天地讓那受傷的哀號嚇得天烏地暗風云變色,可是無改于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徐子陵一刀卸下了黑衣人的肩膀,連同他的左手,在黑衣人的痛極怒吼之中。

  又一匕首削斷了黑衣人的雙腿,輕松得就像鋒快的刀子劃過一塊水豆腐,黑衣人來不及感受到痛楚,就整個人掉在地面上去了。

  黑衣人痛極,想哭,想死,想滿地打滾,不過這些都不是他最想的,他最想的是告訴他的小主人,告訴他有如此古怪如斯強大的對手正在虎視眈眈,他想逃回去,並不是想活下來,而是想告訴他小主人事情的真相。

  他想逃。

  可是他的手還在徐子陵的胸口上貼著,還在往對手的身體里無盡地輸送著攻擊和侵蝕的魔氣。

  在這一刻,在他不顧一切意想逃命的這一刻,他的手也不聽他的控制了。

  完了。

  黑衣人心中第一次升起這一個念頭。

  拼了。

  這是黑衣人心中升起的第二個念頭。

  既然無法逃命,那干脆就拼盡了,干脆同歸于盡吧!就算剩余的魔氣不足炸死對方,可是將對方炸個肢殘軀裂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有了這一些魔氣爆炸後的傷痕,小主人下一次看見他時,一定會懷疑這一個狡猾的年輕人的。

  黑衣人怒目而視,睚眦欲裂,他憤怒地大吼:“死吧,一起死吧!”

  他的身體里的魔氣迅速聚起來,外面散發的魔氣也全部急急旋轉而回,雖然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可是現在根本就不必顧慮那些東西了。黑衣人的身體極速膨脹起來,他的肚子鼓得簡直像一只大蛤蟆,他身體甚至開始四處爆裂,四處有魔氣泄漏出來。

  可是黑衣人在笑,他笑得瘋狂,他笑著對徐子陵道:“‘天魔解體術’是我們一派之中的秘技,如果你能活…下來……一定…會…日日…夜夜…都…活在…惡……”

  “夢…之…中……”

  他的臉越來越是扭笑,笑已經開始變形,聲音也開始變形,他的身體已經膨脹到了極限,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巨大的爆炸,隨時都有可能化作一灘血水與敵共亡。

  可是徐子陵也笑了,他笑得連眼淚也下來了。

  他臉上高興得連瞎子也看得出來那麼興奮,可是眼中卻淚水滾滾而下,他狂吼道:“寇仲,大哥,你看見了沒有,我給你報仇了!我給你報仇了!現在是第一個,可是你等著,你等著……”

  黑衣人在徐子陵的狂吼聲中也開始了他的詛咒:“天…魔…爆……”

  一股能讓天地之間萬物都震成齏粉的爆炸在地面上驚天動地地爆破開來,在那一股巨力之內,任何東西都化為碎片,或者烏有。爆炸引起的煙塵形成了一朵巨大的怪云詭異上升,滾滾翻騰,直沖天際。

  還不待煙消云散,天空中有一把不知何時震飛到極高處的巨刃從天而降,重重地插在形成一個巨大陷凹的地面之上,不遠處的溪水因為魔氣的阻隔,又因為爆炸的震動,被溢到極遠處,可是等大爆炸過後,這些溫溫柔柔的流水,又慢慢地重新繞回來。

  在經過干涸的河床之後,進入了更加低陷的河岸里那一個大爆炸後的巨大下陷,慢慢地積貯起來,不多時,已經漸漸地形成了一小潭水。

  它們漸漸地漫過很多低窪的地方,直淹到那一把巨大斬馬刀插著地方。

  那一把斬馬刀有上無數震蕩過後的裂紋,刀頭崩裂,刀身扭曲回旋,遍是爆炸之後的陷凹,大大小密布鋼刀的渾身,刀把扭曲變形,刀口崩裂如鋸……如果它不是天下從沒有過的巨大,還保持著一種讓人不敢輕視的凜然,任憑誰也認為出它就是徐子陵以前手中所持的斬馬巨刀。

  刀雖在,可是主人卻不見了。

  徐子陵,在大爆炸中消失了。

  在整一個大爆炸之後,

  剩下的,只有一把巨大的傷痕累累的斬馬刀。

  只有它,才可以證明過它主人存在過,戰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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