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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johnnyanthea 於 2011-5-10 05:48 編輯

本書會拯救作者本人喜歡的大唐MM,也會拯救讀者喜歡的大唐MM,甚至可能會拯救沒人可憐的大唐MM。 本書的主角會逐鹿中原,爭霸世界,天下一統,威壓四海,驅除外敵,討伐突厥,消滅倭蛆,折騰大棒,汙辱阿三,兵出歐非,減滅羅馬,抹殺波斯,踏平埃及,重建大漢,雄起炎黃,龍騰九天。 主角會絕對堅持漢人正統,融和吞噬異族,消滅屑小障礙,拳打魔門高手,腳踢靜齋尼姑,頭撼拜火余孽,屁彈李家父子,眼電大唐MM…… 如此YY之事,誰要報名參加,速速過來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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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亞莉

第一章 轉生大唐

  

  “走吧。”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人拍了拍一個垂頭喪氣的年輕人那顫動的肩膀,溫和地道:“就算你心里再不舍得,可是你始終是要走的。與其終日在這個世界上流離浪蕩做一個游魂野鬼,還不如重新轉生為人不更好嗎?走吧!”

  “我不想轉生。”那個年輕人悲苦地搖頭,他抬起淚眼痛苦地對那個白袍的中年人道:“不!這對我不公平!我明明不是那樣的命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死的會是我?我只不過看不過眼,見義勇為一次,難道這也有錯?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那個賊人殺掉那個孩子麼?憑什麼一個做好事的人白白死了,可是壞人卻逍遙法外?這樣亂來誰還敢做好事啊?”

  “你沒有做錯。”那個白袍的中年人肯定地點點頭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做好事沒有錯。原來死的會是那個小孩子,你替他擋了一難。那個壞人因為人世間還有他的同黨還有其他人包庇,沒有能抓住,可是日後他會有更重的報應的,這一點是絕對的,可是你總不能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身殺掉他吧?搞亂人間界的事我做不來,日後他會落網會得到審判,你放心……你雖然為人擋劫死了,可是也可以得到補償的,我可以把你轉生到一個富貴人家……”

  “不。”那個年輕人大吼一聲,他拼命搖頭,眼中兩行淚水滾滾而下,可是還沒有滴下來,就化作白光點點消散掉。那個年輕人向那個白袍中年人大吼道:“我不要轉生!如果你要補償我,那就將我複活!”

  “不可能。”那個白袍中年人聽了,搖搖頭道:“你已經死了近十天了,如果現在複活你,那就太驚世駭俗了!說不定你到時就會被媒體整天包圍,不得安生;要不就會讓國家秘密抓去研究,甚至解剖,你總不想你被人切成一片片放到顯微鏡下觀察吧?你總不想你的內髒你的睾丸泡在福爾馬林里讓人研究吧?再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白無常,一個小小的靈魂接引使,怎麼有能力複活你死了十天的尸首啊?就算能,我也不敢做這種違反規定的事!”

  “那我的父母怎麼辦?”年輕人悲聲道:“難道他們就白養我了嗎?他們做了一輩子平民老百姓,善良得走路時連螞蟻也不敢踩死一只,可是到老連兒子送終都沒有……”

  “他們也可以得到補償的。”那個白袍中年人伸手,輕拍年輕人的肩膀道:“雖然親生兒子死了,可是他們日後一定會有人照顧的,他們會過得比原來的命運更加幸福。你放心吧!雖然不能讓作為他們兒子的你複活來伺奉他們,可是補償一點別的也是可以的。時候不早了,走吧,你再在這個世上徘徊,很快就會消散的。”

  “那……我轉生去哪?”年輕人擦了一把眼淚,問。

  “除了這個世界。”那個白袍中年人看了一眼年輕人,緩緩地道:“你可以去任何一個世界,就像一些這個世界事物反映的異像世界都可以。”

  “不明白。”年輕人聽得一頭霧水。

  “按規定我是不能直說的。”那個白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不過對你就算了。你可以隨便去任何一個世界!這就是對你的補償之一。就看你喜歡去什麼樣的異世界了,比如牛頭人滿地跑的,精靈滿天飛的;還是武俠里小李飛刀例不虛發的,獨孤九劍天下莫敵的。你們年輕人不是總夢想到異世界里稱王稱霸的嗎?你自己挑一個吧!”

  “還有什麼補償?”年輕人不說去什麼世界,倒先問補償。

  “如果你願意,可以選擇保留你的神智記憶。”白袍中年人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

  “還有呢?”年輕人等了半天沒下文,又問道。

  “如果你不選擇保留你的神智記憶,那麼可以補償一些特殊能力。”白袍中年人讓年輕人自己做選擇。

  “不保留神智記憶那還是我嗎?”年輕人抓狂地道:“我才不要轉生成為一個白癡或者嬰兒!更不想成為別人,要能力就不可以保留神智記憶,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規定啊?這是什麼垃圾不如的補償啊?神智記憶要保留,特殊能力我也要!”

  “兩者都要不行。”白袍中年人搖搖頭道:“如果你不要能力,又不想做嬰兒,那我將你直接融和在一個你心目中的人物身上如何?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那給點寶物吧。”年輕人郁悶道:“馬馬虎虎給把軒轅劍我也沒意見。”

  “寶物沒有。”白袍中年人擺擺手道:“我只是一個窮得響叮當的小小靈魂接引使,如何會有軒轅劍?”

  “那來個絕世武功秘笈吧!”年輕人一看漫天開價不行,馬上落地還錢道:“讓我全部學會四大奇功就可以了。當然,如果你願意給我加一萬年功力我也不反對!”

  “我不會武功。”那個白袍中年人失笑道:“我就連什麼是四大奇功也沒聽說過,如何能給你。”

  “你該多上網看點小說。”年輕人提出建議道:“白無常先生,不是我說你,雖然你作為一個小小的靈魂接引使,可是也要與時並進才行啊!你看看你,還穿著古裝,電視里的黑白無常不是穿警服就是穿西裝,你穿成這個樣子,土氣不說,而且還與周圍這個環境格格不入,如果讓人看見,這得多麼引人注目啊?這得影響多大啊?本來聽你的話,還以為你浸過幾年咸水,可是沒想到……看來你還需要多多學習哪!”

  “是是。”白袍中年人點點頭道:“下次一定多上網看小說,下次出門一定穿西裝,下次一定注意。不過言歸正傳,你還是早早決定到哪里轉生吧!我也好早些回去交差啊!”

  “沒有四大奇功,那給個納虛須彌戒指吧!這個你總有了吧?”年輕人再一步降低要求道:“沒有一萬幾千立方的,給個一百幾十立方的也可以。”

  “我貯物用的光玉簡才十來立方。”白袍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這里沒有你要的那些東西。”

  “你那個什麼貯物光玉簡給我吧。”年輕人一副吃虧了的表情道:“雖然不敢怎麼如意,可是也將就了。”

  “這是我用來工作的東西。”白袍中年人道:“所以不能給你。”

  “別人掛了,都可以從黑白無常那里榨出好多東西的,怎麼你就那麼的寒酸呢?”年輕人聽了,無奈地搖搖頭,歎息道:“算我倒黴……白死了不說,還連個像樣的補償都沒有……算了,你把我送到大唐雙龍的世界吧!雖然那里強手如林,雖然什麼都沒有到那里只有讓人欺負的份兒,可是誰叫我喜歡大唐呢!”

  “好的。”白袍中年人向年輕人伸出一只手,道:“不過你進入那個世界,不想做嬰兒,就得融和一個人的身體,你想融和誰的身體呢?”

  “融和了之後誰是主體啊?”年輕人聲音帶點不安帶顫抖地問:“這個…說…清楚……些好。”

  “融和了。”白袍人點點頭道:“你就是他了。因為那種世界沒有這個人間界那麼嚴格,你的靈魂進入了之後,你就變成了他,他的靈魂就會變成你靈魂的一部分,神智和你一體,可是原來記憶一定會消失掉,因為這是以你為主體的,這就叫融和。對了,如果日後你讓人殺了,也只能在那個世界里轉生,你明白嗎?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是不同的,那只是一本書反映出來的世界!你去了,可能很厲害,可能天下無敵,你可以在那個世界做任何事,可是,絕對再也回不來了!因為,你成了那個世界的一份子了,你要想清楚!打個比方,就算你長生不老,也只能在那個世界渡過了。所以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把你轉生在這個世界也行,不過只能轉生成為一個嬰兒,不能融和別人的身體……”

  “算了。”年輕人搖搖頭,慘然地道:“遇上你真是算我倒黴,你說這些還不如不說。”

  “雖然很殘酷,可是我得解釋清楚。”白袍人正容道:“那你現在還決定去那個大唐雙龍的世界嗎?”

  “去。”年輕人重重地點頭,他看著白袍人好久,才緩緩地道:“書里最喜歡的人物是徐子陵,雖然把他就這樣替代掉我很抱歉,可是我願意替他好好地活下去,也把他的一些遺憾彌補完美!我要拯救大唐里讓人遺憾讓人心疼的MM們,雖然沒有人拯救我,可是我願意去拯救別人,特別是去拯救那些一直就想拯救的大唐MM 們!”

  “明白了。”白袍中年人點點頭,溫和地對年輕人道:“現在我就送你去大唐……”

  他的手指一彈,將一個小小的光點彈入年輕人的體內,同時嘴里古怪地喃喃道:“奇怪了,我的光玉簡怎麼不見了呢?莫非路上丟了?這可是寶貝啊!沒了它我怎麼工作啊?我得回去好好找找……算了,還是先送你去大唐雙龍的世界吧!”

  “謝謝…您…”年輕人此時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那眼淚禁不住噴湧而出,他向那個白袍中年人深深地鞠躬,等他直起腰,看到的是白袍中年人微笑的臉。他向年輕人微微一笑,又輕輕點了點頭,手里發出一道七彩的光芒,將那個年輕人纏繞起來,那個年輕人來不及說更多的話,只覺得渾身一暖,意識一下子迷糊過去了……
第二章 化身子陵

  

  年輕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破爛的小屋里,頂上破洞處處,雖然有些木板蓋在磚瓦之上,可是風雨侵蝕,蟻咬蟲蛀之下,簡直就是一間難以安身的危房。年輕人自一張吱吱亂響的爛木床上爬起來,看看自己的雙手,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熟悉的感覺了,這是一雙陌生人的手,一對還是少年的手。

  ‘果然,我真的成了徐子陵。’年輕人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又拉過後背汙垢的長發看看,肯定地點頭。上下打量一下,發現全身衣著破破爛爛像個叫花子似的,還有很多汙垢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出這件衣服原來是什麼的顏色了。

  這就是徐子陵,這就是現在的自己。

  年輕人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另一個少年,不禁有些失笑,想必這就是寇仲罷,一個日後聞名中原縱橫天下威風凜凜的少帥,現在還是一個可憐的叫花子,小混混,三餐無繼。

  這就是英雄的出身,這就是揚州雙龍的出身。

  走出門外,年輕人看見一個雜草蔓生的廢棄莊園,大部分建築物早因年久失修,大多都顯得一副頹敗傾塌的樣子,這里雜草叢生,不時可見鼠蟲出沒,自己背後這一間小石屋,在這個莊園里孤零零瑟縮一角,這就是寇仲和徐子陵的棲身之所。

  ‘這就是我以後的家。’年輕人自地上挖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子間聞聞,一股新鮮的泥土氣息撲臉,年輕人點點頭,暗暗對自己道:“你,以後就是徐子陵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堅強,你要成為可以拯救別人的強者,而不是一個隨便讓一個歹徒一把匕首就可以干掉的普通人!大唐里有很多遺憾,如果你沒有能力,就還會像看書一般眼睜睜地看著遺憾發生而無可奈何!徐子陵,你要努力!”

  在年輕人,不,現在這個徐子陵的意識里,有一個小小的光點,它在徐子陵的意識空間無時不刻地存在著,靜靜地,極其玄妙地存在著。

  徐子陵拾起一顆小石子,心念一動,那顆小石子不見了,在他意識的空間里,在那個小小光點邊上,有一個小石子靜靜地呆在那里,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是那般的自然,是那般的玄妙。徐子陵心念再動,那顆小石子突然出現在他的左手,和剛才右手拾起來時不一樣,它換了個手,可是那是徐子陵心念後的結果。

  他意念的就是送到左手。小石子的出現證明了一樣東西,那個白袍中年人的光玉簡真的是一個寶貝。

  不但可以貯物,還可以隨主人的心意而願。

  徐子陵一大早都在試驗這一個寶貝的功效,發現除了空間真的就如那個白袍中年人說的那樣,除了空間不算大,只有十幾立方之外,它甚至可以大裝活人。最少熟睡的人就可以,徐子陵將熟睡的寇仲裝進去再放出來,他不但一點事也沒有,而且也毫無覺察。在這一個寶貝帶來的意識空間里,徐子陵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任何東西,仿佛這是屬于他的世界一般。

  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可是剛才看到寇仲稍微稚氣可是漸漸成長的臉容,又看到自己正漸漸成長的欣長身軀,徐子陵馬上意識到屬于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沒有《長生訣》之奇遇,寇仲和徐子陵將會是兩個小混混,根本就不可能有日後的少帥,根本就不會有日後的徐少俠。

  那麼自己還要像原來那樣等著羅刹女的到來嗎?

  那麼自己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她為了救自己讓那個宇文化及一拳打死嗎?如果是那樣,那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羅刹女是大唐MM的第一個遺憾,無論如何,羅刹女不能死!雖然現在不知還有多少時間,可是自己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件悲劇發生。徐子陵想到這里,轉身就往屋子里沖,他很急切想問問寇仲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再算算到底離宇文化及來的那一天還有多少時間。

  他一轉身,就和不知什麼時候起來了,正站在門口打呵欠的寇仲撞個滿懷。

  “疼……”兩個人這一撞,眼睛差點沒有撞火星,稍矮一丁點的寇仲捂著鼻子,含糊不清地道:“你搞什麼啊?平時你不是這樣的,什麼事這麼風風火火的啊?”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徐子陵哪里還跟他廢話,一邊摸著額角的腫塊一邊急急地問寇仲道:“小仲,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快說啊,真是急死人了!”

  “現在……”寇仲抬頭看了看天色,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已經辰時了吧?你問這個干什麼?”

  “我暈了。”徐子陵萬萬想不到問出這一個結果來,他翻了翻白眼,對寇仲道:“我問你的是現在是什麼年號,今年是大業幾年?”

  “你問這個干什麼?”寇仲奇怪道:“小陵,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生病了?好好好,今年應該是大業十一年,不過我也只是聽人說的,准不准可不知道……哎小陵你問這個干什麼啊?”

  “原來是615年。”徐子陵一聽,覺得心安不少。他一看寇仲滿臉好奇一副好奇寶寶地樣子,馬上裝著神神秘秘地悄聲道:“小仲,昨晚仙人報夢給我,說我們遲些就有運走了,不過暫時還得倒黴一段時間。仙人還跟我說你日後可以做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吃大塊肉喝大碗酒,邊上還有小美人伺候,到時你這個家伙可不要落下我獨個享受啊!”

  “真的。”寇仲一聽,眼睛也亮了,他一把抱起徐子陵驚喜地轉了幾圈,大叫道:“小陵,你這個夢做得太讓我高興了!放心吧,一世人兩兄弟,我又怎會獨個享受呢!放心,有肉一塊吃,有酒一起喝,有小美人也一人一個,我保證分你一半!嘩,這個可好了,子陵,夢里仙人還說了些什麼啊?”

  “他還說你會變成一個超級高手,日後和什麼三大宗師也可以一較高下,總之就是很牛!”徐子陵向寇仲伸了一個大拇指,道:“如果你變厲害了,記得教我兩手,也讓我當當高手過過癮好不好?”

  “一定,一定。”寇仲笑得合不攏嘴來,得意洋洋地神情仿佛現在就是一個超級高手一般。

  可惜,一陣打雷般的肚鳴打斷了兩個人的意淫。

  在這個世上,還有比在一個人在饑腸轆轆肚如雷鳴卻又無食物充饑只有空虛著肚腹兩腳麻木地行走更加悲慘的事嗎?

  答案是有的。那就是兩個人!

  “我們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啊?”徐子陵跟著寇仲在大街上走了半天,一個肥羊也沒看到,似乎所有的人都對自己這兩個小偷深備戒心,毫無辦法之下,只得回轉暫且休息,躺在破爛木床上,翻了幾下,徐子陵更覺饑餓難忍,忍不住問寇仲道。

  “不記得了。”寇仲正閉上雙眼,一聽徐子陵的話,想了好一會才緩緩道:“也許是三天前吧!總之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怪不得。”徐子陵苦笑道。

  怎麼別人一進來大唐就有花不完的金銀,就有絕世武功,就有天兵神器,就有無憂無慮的生活,還有一百幾十個漂亮的MM等著,怎麼自己就搞成這個樣子呢?如果自己餓死了的話,那恐怕會是有史以來在所有進來大唐的人之中第一倒黴的人!不但一個小MM也沒泡到,還活生生地給餓死了……想到這里,徐子陵郁悶得差點沒有想以頭撞牆。

  “怎麼啦?”寇仲睜開眼睛,奇怪地看著他,問道:“睡不著嗎?根據我的經驗,越是餓就越不要動,否則就更加難受,這樣靜靜地躺著最好,雖然不能完全睡著,可是……哎你去哪?”

  “找貞嫂討些包子去!”徐子陵不敢說自己准備用那個光玉簡來偷別人的東西,只好找這樣的一個借口。

  “誰是貞嫂?”寇仲一聽更是奇怪了,翻身起來,問道:“你認識貞嫂?哪個貞嫂?她會給東西我們吃嗎?她在哪?”

  “她……她就是南大街賣包子老馮的小妾……”徐子陵越說覺得越不對勁,現在莫非還沒有貞嫂?

  “老馮那個倔驢子我認識。”寇仲果然大為驚訝道:“他什麼時候娶了小妾啊?你小子又是什麼時候勾引上人家小妾的啊?快從實招來……算了,邊走邊說吧,我餓得快支持不住了,還是先用你的美男計弄點包子填填肚皮吧!”

  這下慘了。

  徐子陵頭皮一下子麻了,現在那個老馮還沒有娶小妾,他又哪里變一個衛貞貞出來呢?

  “想吃包子就等著。”徐子陵連忙按住寇仲,小聲地道:“兩個人的目標太大了,讓人發現了……總之你就乖乖地等著,一會就有包子吃了,明白嗎?”

  “根本就沒有貞嫂!”寇仲一把抱住徐子陵的腰,帶點哭腔激動地道:“你是不是想去搶啊?你小子騙得了誰呢?上一次的燒雞騙我說是向春風樓的紅姑討的,可是其實是搶的,你讓言老大打斷了三根肋骨,半個月都起不來,我……你知道我當時嘴里是什麼味嗎?香香的燒雞一點也不香,全是你的血腥味……要去搶,這回也輪到我了,要不,要死一塊死,要去一起去,反正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好兄弟。”徐子陵也激動地摟著寇仲,用力地擂著他的肩膀道:“等我們熬過了這一關,你就會是天下有名縱橫無敵的大將軍,我們咬咬牙,很快就會過去的。”
第三章 長生之訣

  

  徐子陵提著一籃子瓜果蔬菜,向遠處的小莊園走去。

  進入大唐近半個月,這是他好不容易討來的差事,給‘推山手’石龍送日常所需,這是他和寇仲向桂幸容這個石龍武場的掛名弟子苦苦哀求得來的,雖然工錢還是幸容他收,可是送去卻是由徐子陵他跑腿,那邊的武場也由寇仲幫忙打掃。

  桂幸容以為兩人想加入石龍武場做掛名弟子,見兩人低聲下氣如此可憐,所以也就同意了。

  加入石龍武場自然是寇仲的心願,不過徐子陵現在的心里,只想一樣東西,那就是《長生訣》。那本道家的瑰寶,那本可以令寇仲和徐子陵由小混混翻身變成大英雄的絕世奇書。到底如何才能說服這一個沉迷道術追求長生的石龍呢?徐子陵的心里一點把握都沒有,可是他決定試試,只要能讓他看見石龍,能開口說話,只要能讓他看一下那本《長生訣》,他就有希望。

  可是現實是那樣的殘酷。

  未等他踏進那帶有一股檀香味的大廳,甚至剛從院門跨過,大門緊閉的大廳就有一股清澈柔長的聲音溫和地道:“東西放下就可以了。”

  主人的意思很簡單,要徐子陵放下東西就走,不要再留在這里打擾他的修行。徐子陵雖然一開始就從桂幸容的口中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可是還是覺得有些泄氣。連面也不看一眼,如果來說服這一個揚州第一高手把那本視為至寶的《長生訣》自己看看呢?

  這簡直太有難度了。

  不過徐子陵還是決定試試,他站在那里,靜靜地,並不作聲。他不能說話,因為面對一個素不相識素未謀面的揚州第一高手,他這個小混混一開口,就會完全落在下風,對于一個真正的高手,他必須保持足夠的神秘。所以他就一直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個木頭人似的。

  “還有事嗎?”里面的人似乎有帶奇怪,也有些不耐煩,問。

  雖然聲音還是不慍不火,可是徐子陵知道自己第一步計劃已經接近成功了,他已經引起了對方的好奇之心。徐子陵淡淡地道:“聽說大師有一本很難讀得懂的書叫什麼《長生訣》是不是啊?”

  “唔?”廳中之人一聽,帶點惱怒帶點驚訝地問,聲音雖然溫和,可是也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凜烈:“你是從哪里知道我有這本書的?是誰告訴你的?”

  “夢里的一位老神仙。”徐子陵還是淡淡地回答道:“他說如果你資質不夠,很難學懂其中奧妙,所以要我幫忙來給你解釋一下。”

  “什麼?”廳中人聞言大驚,一陣案翻桌響之聲,接著緊閉的大門砰一聲粉碎掉,有人挾著一陣勁風撲到徐子陵的面前,徐子陵讓那陣勁風吹得左搖右擺,重心盡失,可是他竭力站穩身形,面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然的,如同一池止水。

  石龍長相有些古樸,眉清目秀五縷長須,倒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樣子,他正瞪大一雙眼睛看著面前的徐子陵。過了好久,才收回探詢的目光,兩眼微閉,輕撫著頜下的胡須道:“你這個小孩子連一點武功都不會,竟膽敢口出狂言?是誰指使你來跟我說這一番話的?”

  “你應該先請我進去喝一杯茶。”徐子陵盡量放松語氣,眼睛甚至不看面前的石龍,只看向自己的雙手。

  石龍也看到了他的手,這一雙手有些瘦,上面還有些傷創,可是洗得很乾淨,肌膚也很溫潤。這些並不是石龍所感興趣的,他感興趣的甚至不是這個少年人的驚人言語,他感興趣的只是他手上面的東西。那上面有一只小小的茶杯,很普通的一只茶杯,上面甚至有一點點缺口,它就在他的手掌心里,靜靜地呆著,似乎一直都在的樣子。可是石龍知道,就在一眨眼之前,那上面是沒有的。

  石龍看不出那只茶杯是怎麼變出來的。

  他幾乎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他先是搖搖頭,定定神,這一回,那個茶杯並沒有如他心中以為地那般消失掉,沒有,它沒有消失。不過,在那只茶杯的里面,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杯水,不多也不少,剛剛滿滿一杯。

  徐子陵拿起茶杯,將那杯水一口干掉,在石龍目瞪口呆的面前,歎了口氣道:“既然石龍大師不肯請小子進去喝杯茶水,那麼小子告辭了。”他還沒說完,就轉身走人。

  石龍要是現在會讓徐子陵走那就是天下第一號的大傻瓜了,他身形一動,已經攔在徐子陵的面前,伸手向大廳里面一示,哈哈大笑道:“既然有緣相見,石龍如何會吝嗇區區一杯茶水呢!石龍乃濁世凡人也,有眼無珠,有怪莫怪,請進。”

  “不敢。”徐子陵口中說得客氣,可是行為卻毫不客氣,一馬當先就踏進了那座大廳之內。此時,他的喉嚨,悄悄地吞下了一口甚為艱難的口水。他知道,事情終于如自己計劃那樣進行了,雖然將那個貯物的本事暴露出來不知是禍是福,可是如果不那樣做,就算他舌翻蓮花也絕對打動不了這個石龍的。

  一番暢談下來,石龍終于有點相信面前這一個少年人真的是仙人托夢來指點自己修道的,最少,他那個夢中仙人傳授的神秘仙術就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雖然他一時之間無法探知這個神秘的少年人更多的秘密,可是只要他留下來,還怕沒有機會?

  石龍雖然也有點害怕那本《長生訣》一拿出來就讓對方收去了,可是他苦讀了一年多還苦無頭緒一無所得,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無論如何得拼一把。更重要的是,面前這一個少年人根本不會武功,也不怕他有什麼詭計。

  徐子陵沒有接過石龍遞來的《長生訣》,因為他知道還不是時候。

  “此書修行不得法,輕則經脈受損,重則喪命。”徐子陵淡淡地道:“原因有很多種,對于石龍大師,則只有一種。”

  “是什麼?”石龍不禁動容地問。

  “石龍大師的推山手功夫已經有數十年功力,火候十足。”徐子陵看了一眼靜聽的石龍,垂下眼睛道:“對于旁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對于一心求道的石龍大師,那只是一重既高又大的魔障。如果要消去這個魔障,只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石龍簡直要讓說話慢得像溫吞水般的徐子陵弄得爆炸了。

  “消去全身功力。”徐子陵淡淡地道,可是在石龍的耳朵里就是平地一聲雷,他整個兒都給鎮住了。

  “單單是那樣還不夠。”徐子陵還在將要垮掉的駱駝身上壓稻草,他眼睛也不看全身顫動的石龍一眼,淡然道:“還得找一個人,最好資質上乘的,和石龍大師一起修煉,相輔相成,共同提升,那樣,才能陰陽並濟龍虎交加天地合一,只要這樣,《長生訣》才有練成的一天。否則永遠都是瞎子摸象,只得片隅。”

  “那一個資質上乘的人是誰?”石龍聲音微顫,看來心神震蕩不輕,他的眼光帶點冰涼,他正在猜測面前這一個少年人是不是在利用自己,是不是用自己來過橋來作跳板來修煉《長生訣》!

  “寇仲。”徐子陵淡淡地道:“一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男子。”

  石龍一聽不是面前這一個少年自己要煉,心里更是奇怪了,他帶點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陣徐子陵,可是徐子陵靜靜地坐著,安坐得像一尊石像,他的氣息又像一個湖泊,甯靜致遠,波瀾不驚。

  “他在哪?”石龍心終于動了一點點,問道:“那個叫寇仲的少年在哪?”

  “我可以幫你找到他。”徐子陵點點頭道:“不過你在修煉之前得先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石龍心中又升起了疑問,現在才提出來的條件,到底會是怎麼樣的條件呢?

  “發個誓。”徐子陵口氣清淡得像吃素五十多年的老婆婆,道:“誓言說永遠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我剛才給你說的看的和日後做的東西,如果行,那麼我就回去,帶來寇仲,如果不行,那石龍大師就自己慢慢鑽研。”

  石龍看著手中非金非紙非絲的《長生訣》,久久也不發一言。

  徐子陵靜靜地坐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他沒有出聲催促,也沒有起身要走,甚至沒有看眼去看石龍,他閉著眼睛,似乎在苦思冥想,又似在入定打坐,他身上一點點氣息也沒有,就如一池止水,不波古井。

  石龍吞了一口口水,艱難程度不亞于剛才徐子陵入廳門時偷偷吞咽那下,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角動了一下,可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用帶點微微顫抖的手伸向徐子陵,他的手中有書,《長生訣》。
第四章 練功日子


 “什麼?”寇仲一聽高興得跳了起來,驚喜萬分地對徐子陵道:“石龍大師真的讓你說通了?他真的答應收我們倆做徒弟了?哇……我太高興了,小陵,你是怎麼說的?他怎會答應你的?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呢?”

  “我跟他說夢中有一位老神仙要他教你武功。”徐子陵微笑道:“你也知道石龍大師很相信鬼神之說,我還跟他說你日後會做一個天下聞名的大將軍大元帥,所以他很爽快就收下你了。”

  “太好了,太好了。”寇仲激動得熱淚盈眶,在地上連打跟斗,雖然笨拙地摔得渾身是泥,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躺在地上心滿意足地道:“小陵,謝謝你!真的……如果不是你,我寇仲根本就不會有出頭之日,根本就沒有……咦等等,你剛才說什麼?收下我?只收下我嗎?你呢?小陵你呢?”

  “我可以旁聽。”徐子陵對地上的寇仲微微一笑道:“我也一定可以變強的,你放心好了。如果我沒有你那麼厲害,那等到日後你做了大將軍,你可要保護我。”

  “日後我寇仲有什麼,就有你一份。”寇仲在地上跳起來,撲向徐子陵,聲音帶點哽咽地吼道:“我們是兄弟,就算我寇仲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保護你不讓人欺負著你的!”

  “我們是兄弟。”徐子陵也緊緊地擁著寇仲,重重地點頭。

  一個月後,石龍的小莊園里。

  徐子陵,寇仲,石龍三個人坐在一起,正在靜靜地練功。

  讓石龍散功前打通經脈的寇仲練起來事半功倍,進境比誰都快。他聽取了徐子陵的勸說,選擇了《長生訣》中第六圖修煉,屬陰,主練天地之氣中的地陰之氣。與他相反的是石龍,他修煉的是第七圖,屬陽,天地之氣中的天陽之氣。他們兩個相輔相成,脈穴早早打通,進境自然一日千里,這種練功速度,連苦練幾十年的石龍也驚歎不止。

  寇仲和石龍兩人練功得法,自然不錯,漸入佳境,可是一個人獨修的徐子陵卻進境艱難,一個月下來也甚是微薄。原因有幾,一是他沒有一個相輔相成的對象,獨力難行;二是他兩圖齊練,分心二用,進步自然也就緩慢許多;三是身體沒有經過改造,沒有打通相應的脈絡,微弱的真氣根本就難以推進,收效自然微薄。

  不過徐子陵並不強求,他本來不知道《長生訣》的真義,可是當那天他伸手接過那本《長生訣》時,在他意識空間那一點靜靜地停著的閃亮光點忽然動了,在他意識的空間里,那本《長生訣》的奧義和真髓一點一滴地展現,並記錄在那小小閃亮光點之內,也在這個時候,那一個小小的閃亮光點和徐子陵的意識開始有了一種若有若無的聯系。

  雖然這一種聯系極其飄渺虛無,可是徐子陵最終還是感覺到了。因為他感到那個小小的光點在吸取他身體的能量,等徐子陵心生恐懼的時候,它又把那些能量還了回來,不過返還回來的能量要比原來的少得多,也精純得多。

  它似乎在幫徐子陵身體提純能量。

  這一種感覺徐子陵在練功時更加明顯,在徐子陵身上修練出來的真氣,一點一滴地吸入那個小小的光點之內,再一點一滴地返還出來,雖然那些提純過的真氣極少,可是徐子陵控制起來更加容易,更加得心應手。

  就這樣,徐子陵的真氣越練越少,最後只剩下一丁點,極其精純,雖然遠遠比一根頭發絲還要細小,不過徐子陵可以控制它在自己的身體里自由地游動。在這一種精純無比的真氣絲之下,任何不通的脈絡都如同虛掩的大門,雖然並不是打通,可是通過卻是輕而易舉,讓徐子陵驚喜無比。

  按照這種進境,這種速度,如果等自己身上修煉出來的真氣打通全身經脈,哪真不知是那個猴年馬月的事了,徐子陵正有點愁眉不展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個小小的光點似乎大了一丁點。它變大了?何解?難道是吸收了自己的真氣?徐子陵不明白,在花了幾天時間留意觀察之後,他又發現了那個光點開始有些淡淡的七彩之色,和那里白袍中年人使用的那種七彩的光芒極其相像和熟悉。

  這些七彩能量是哪里來的呢?

  這些不可能是自己的真氣,因為自己一開始的真氣混濁無比,既黑又灰,就算是提純後的真氣,也只不過是一絲的奶白色。那麼這些七彩的能量是從哪里來的呢?

  徐子陵又花了近十天的功夫,才弄個明白。原來那個又變大了一點點的小光點是從天地之間吸收的,它在不聲不響地吸收著天地之氣增強它自己,它的增強,使徐子陵的意識空間跟著變大,雖然感覺好像只是變大了一點點,可是,也讓徐子陵高興萬分。

  他既高興自己的意識空間會越來越大,又高興自己發現另一個得到能量的方法。

  從此,吸收天地之間的能量,是徐子陵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日出,他坐在朝陽之下,吸收天陽之氣,月升,他坐在夜月之下,吸收地陰之氣。不僅如此,他知道自己可以吸收天地之間的能量化為真氣之後,更是將其它五圖也全練了,雖然本體能量不足,可是有了外界的補充,半個月下來,在徐子陵的丹田之處,也有一點點七彩的真氣了。

  雖然徐子陵的速度遠遠及不上那個小光點,也及不上寇仲和石龍兩人聯手合練,可是還讓徐子陵倍感滿意。

  寇仲雖然快,可是只有一種屬性的真氣,但徐子陵卻有七種之多。

  金,木,水,火,土,還有陰,陽。這七種屬性的真氣集結在一起,形成一小團淡淡的彩光,雖然只有一些光霧,雖然並不能像寇仲那樣偶爾可以發出體外,雖然一旦運行就會消融在自己的身體各處,可是徐子陵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希望。

  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改善,那些七彩的真氣無時不刻地加強著他的身體和經脈,他越是勤奮練功,那真氣就越是增加,身體就越會增益,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讓原來是一個普通人的徐子陵擁一種高手的感覺。當然,那只是感覺。

  如果按照這種速度,他完全有可能在一年後阻止羅刹女那悲劇的發生,不,在那之前,應該先解決那個衛貞貞的問題。練功,再練功,變強,再變強,救人,再救人,徐子陵心中是那樣想的。寇仲和他的想法有一點點不同,寇仲現在想的,只有那個未來等著他的大將軍,他在想自己如何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還有小美人在一旁伺候的日子,他每每一想到自己到時將所有東西分徐子陵一半,嚇得他不知所措又倍受感動的樣子就常常暗暗地偷笑,他笑得有些得意,也有些自豪。

  等著吧,小陵,有一天,我會將所有的東西都還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好兄弟!

  寇仲看著總是默默地練功,默默地起來做吃的,默默地擺在桌上,再默默地回到一個暗黑角落里默默練功的徐子陵,心中是那樣說的。

  徐子陵當然知道,自己缺少的,就是時間。寇仲也是,如果寇仲日後要爭霸天下,等到日後再建幫再努力已經落後了,他應該在現在就開始,可是他不能,那麼,他的時間會比自己更緊迫,為了讓寇仲多點時間練功,徐子陵自動負責做一切煩瑣的東西,比如做飯。

  休息的時候,徐子陵總是不斷地和寇仲談兵法,談人事,談政略,談用才,談治國,談很多連石龍也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議的東西,寇仲一千次問徐子陵是從哪里學到這些東西的,徐子陵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大槐樹下給弟子講學的白老夫子。

  這個回答不說寇仲,連石龍也不相信。

  徐子陵卻不管他們信不信,有空就說,沒空就止。又一個月過去了,除了練功之外,三個沉迷其中的人很少說話,特別是石龍,他練得遠比兩人更加勤奮,也常常沉默不言。寇仲和他相處時間最長,在他的影晌之下,愛動愛說話的寇仲也少言語起來了,在徐子陵和他談策略談軍事的時候,大多是徐子陵講,他聽,聽完了問幾句,然後點頭,回去練功。

  徐子陵都覺得三個人是不是練功過度了,怎麼一個個都變得好像有點不對勁的樣子。

  不對勁的不是自己,那自己可以排除;寇仲?他是有一點點不對勁,可是他可是寇仲,他可是自己的好兄弟,怎麼可能不對勁呢?寇仲也排除掉;最後是石龍,想起來,他簡直就太不對勁了,他好像自散功練了《長生訣》之後,就一直有點不對勁的樣子,會是他嗎?

  他想做什麼呢?

  他不可能不明白寇仲是他練成《長生訣》的唯一助佑,如果他起歹心,那他之前所做的不白費了嗎?他是一個追求天道都想得快瘋了的人,現在有一個這樣的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應該不可能放棄的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徐子陵真是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第五章 絕地逢生

  

  當石龍偷襲自己之後,將全身遍點穴脈的自己放進一個干涸的老井的時候,徐子陵心里還沒有非常的難過,更沒有憤怒。他想過會有這麼的一天,雖然他不知道會那麼快就到來,快得自己還沒有一點反手之力,甚至還來不及起提防之心。

  石龍在最重要的時候,竟然暗算了自己。

  徐子陵沒有傷心,他很坦然。可是在干涸的老井下輕綿綿地躺著,無力地看著上面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最不想看見最不敢相信的身影,寇仲。

  寇仲舉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他根本就沒有看徐子陵一眼,只是把那塊巨大的石頭封在那個井口之上,那一陣黑暗,不但掩蔽了徐子陵的眼睛,還深深地撕裂了徐子陵的心。就像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它在瘋狂地撕咬和碎裂著徐子陵那顆信任的真心。

  在那一刻,徐子陵的心流血了,他痛得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他也笑,也只是無力地牽扯一下嘴角。

  他好心痛,難以形容的痛心。

  如果只是石龍,徐子陵一點兒也不難過,因為他是石龍,可是寇仲可是他最相信的兄弟啊!難道為了絕世之學,兄弟也不顧了嗎?自己如何對待他的?自己一直當他是自己的大哥,自己一直希望他成長,變強,成為日後的少帥。自己不但不會像原來那樣,反而會從一而終地幫助他,如果他想登上大寶登上極位做一個稱霸天下的皇帝,那麼自己也會幫助他的。在自己的心目中,寇仲是好兄弟的另一個代稱,寇仲是義氣的化身,寇仲是庇護的支柱。

  自己如此地真心待他,可是寇仲卻……

  徐子陵忽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那時沒有閉上眼睛?如果當時閉上眼睛不去看的話,那麼自己的心根本就不會這樣的痛,根本就不會這樣的苦。徐子陵甯願自己從來沒有看到寇仲的身影,甯願從來沒有看到他舉起大石壓在上面的舉動,甯願在死去之前還一直當著寇仲是自己好兄弟,甯願只記得聽他說日後有任何東西一定分自己一半的那個虛幻的謊言。

  徐子陵呆在井底,一動不動,他的心已死。

  他沒有再去練功,他沒有用他那小如針尖的真氣嘗試去打開一個個封閉的穴道,他只是心如死水地躺在井底,一動不動地,等待死亡。

  自己來這個世界原來錯了,還大錯特錯。

  如果自己沒有來,那麼寇仲會和徐子陵一起,從兩個小混混慢慢變成日後的少帥和徐少俠,他會和原來一點兒也沒有變,他還會是天下第一義氣的寇仲!可是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徐子陵讓自己替代了,寇仲也變了,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還叫做寇仲,雖然他在兩個月前還摟著自己的肩頭叫自己好兄弟還揚言一定會保護自己有什麼一定會分自己一半。

  可是現在他變了。

  在這個暗黑的井底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徐子陵有一天醒了,在迷迷糊糊自我放棄中醒來。因為有些水不住地滴淌在他的額頭,他的身體。這些是?身體和思維都麻木不仁的徐子陵用僵強的腦子想了好久,才明白這些是雨水。那麼上面為什麼又有雨水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天上正在下雨。

  雨水是天上下的沒錯,可是它是怎麼從那一塊封住的巨石中滲入井底的呢?

  答案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一個井口是沒有完全密封的。

  這一個發現,第一次讓徐子陵的心里打開了一絲的亮光。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井口會有一絲的空隙?為什麼在那塊大石重壓之下,還會有縫隙的出現呢?這只有寇仲才知道,因為這塊巨石是他親手放的。

  寇仲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不是要將井口壓得密不透風悶死井底下的自己嗎?他為什麼要給自己留下一丁點根本難以發現的縫隙呢?他為什麼要給自己留下活命的縫隙呢?這是他的大意?還是故意?他這樣做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徐子陵現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原因有很多,其中一種就是寇仲正在做他身不由己的事,可是他不願意徐子陵就此死去,他是故意地留下這一條活命給徐子陵的。這種想法也許有些樂觀,可是現在的徐子陵心中,卻願意這樣去想。

  因為這才是自己所知道的所熟悉的寇仲。

  寇仲不會害自己,他一定是被迫的。徐子陵想到這里,他的心一下子亮堂起來,以前那種晦暗和痛苦一掃而光,他覺得世界重新變得真誠,變得可愛起來。就算現在的井底一片黑暗,可是徐子陵的心里,則是一片光明和感動。

  原來,這個世界還沒有拋棄自己,原來,自己的好兄弟寇仲還沒有拋棄自己。

  徐子陵一想到這里,那種已經在他身體消失不知多久的生機就一下子回來了,而且就像一口汩汩不絕的湧泉。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在他身體里運轉,一種可以清晰感應到的東西在徐子陵的身體里四處漫延,那就是生機。

  雖然不知何時能夠逃生出去,可是徐子陵感到自己身體里充滿了勃勃的生機,簡直就從來也沒有那麼清晰從來也沒有那麼強盛的生機。他對于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充滿了希望。他在這一刹那,重新擁有身體所有的感覺,意識空間也漸漸清晰明朗起來,現在再看起來,那一丁點不知何時又變大了一點點的七彩光點是那樣的親切,它似乎並沒有徐子陵的放棄而消失或者消弱,相反,它明顯增大了。

  一種玄妙的心靈感應和徐子陵聯系在一起,雖然徐子陵一點兒也不明白它想表達什麼意思,是勸自己振作起來,還是別的什麼,可是徐子陵能清晰感到它里面記錄的《長生訣》那些修煉的方法,或許,這就是它想告訴徐子陵的。

  這一些修煉的方法和徐子陵自己領悟的不同,和在它里面以前感應到的也不盡相同,而是,更加玄妙更加深奧,更加不可思議。

  這一個發現,讓徐子陵驚喜莫名。

  井底里沒有日夜,沒有時間的概念,徐子陵不知過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頭發在慢慢地長,自己的衣服在慢慢地變黴,稍稍一動,就會破掉一大片。可是徐子陵不但沒有餓死,身體里那汩汩不絕的生機不但沒有變弱,還慢慢增加。他在井底,學會了更加大量地吸取天地之氣,他用這些天地之氣來彌補身體的所需。他早就沖開了全身的經脈,可是卻不願出去,他想在這一種絕地這一種絕境這一種能迫出生命潛能的地方繼續修煉下去。

  他害怕自己一出去,身體那種玄妙的感覺就會消失掉,此時那種修煉狀態就會不再擁有。

  當然,他更害怕自己一出去,就會看到另一個殘酷事實,那就是他最不願看見的東西,那一道小縫隙並寇仲特意留下的,他害怕心中那個好兄弟寇仲會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中消失掉。

  他不情願出去,不願面對外面世界那個殘酷的現實,也恐慌自己的弱小,反正在這里過得下去,這樣反倒是徐子陵心中一個躲避現實的心靈避風港。在這個干涸的老井里,是徐子陵一個人的世界,是他自由自在的天地。在這里,他喜歡的話,可以煉功不止;在這里,他喜歡的話,他可以吸取天地之氣來增強自己體魄,可以看著自己的軀體一天天強大和完美起來;在這里,他可以默默地回想以前的日子,還在另一個世界和父母一起的日子,在這個世界和寇仲一起挨餓一起偷搶東西一起逃跑一起被揍的日子……

  他身體里的真氣,也在這種極靜極漫長的黑暗之中慢慢增加,七種不同的真氣合起來,最後竟然有一支彩色鉛筆大小,它可以輕易地在徐子陵的身體里穿行,根本就忽視什麼經脈和肌肉骨骼,它隨心所欲,隨徐子陵的意願。

  雖然破體而出的只能是陰陽兩種屬性的真氣,距離也只有短短的半尺不到,可是徐子卻格外滿足。他甚至為這兩種可以破體而出的真氣起了名字,陰屬性的就叫‘地陰之劍’,陽屬性的就叫‘天陽之劍’,取它們就是由天陽地陰之氣所化之意。

  雖然並沒有能像天龍八部那個好運的段譽那樣可以十指使用‘六脈神劍’,也沒有那樣誇張的威力,可是徐子陵發出的地陰天陽兩劍,這兩種完全不同屬性的‘長生氣劍’有著更加神奇更加奧妙的地方,它們非常的如願,任徐子陵心智所指,快得也沒有什麼時間的觀念,一想那‘長生氣劍’馬上就可以破體而出,完全不走經脈里面,而是忽視一切地穿行。

  其它的五種屬性真氣雖然不能破體,可是卻能無時不刻地加固著徐子陵的身體和經脈,它們每在身體游動一番,真氣就會融入徐子陵的身體少許,徐子陵的身體也變得更加強健少許。

  在這一種情況下,徐子陵幾乎想永遠這樣下去。

  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他只是在逃避,盡可能地逃避,離自己心中暗暗下決心離開的那一天為止,他不願出去,覺得自己逃避得一天就是一天。

  他一直呆在這個井底下,他不想出去,直到,在一天忽然有人打開了井上那塊巨石之後……
第六章 晴天霹靂

  

  打開封頂那塊大石頭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徐子陵很熟悉的人,石龍。

  徐子陵閉著雙眼,一邊抗拒著強光對他眼正月的侵襲,一邊沖天而起,手中‘天陽之劍’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他向石龍的胸口心髒處飛刺而去。

  石龍打開石頭,一看徐子陵沒死,驚震萬分,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對于徐子陵的攻擊毫無反應,雖然在劍氣入體的一刹那,作為一個超強武者本能的意識稍稍躲避了一下,可是還是阻擋不住徐子陵快如閃電的‘長生氣劍’,再說,就算他躲得了徐子陵的‘天陽之劍’,也躲不開徐子陵另一只手的‘地陰之劍’。

  石龍捂著胸膛,跪倒在地上,咳著血,痛苦地問道:“咳…咳咳…你竟然沒有死,唔…咳…你真的沒有……”

  “想不到吧?”徐子陵緊閉著雙目,眼中淚水噴湧而出,一種極強的光亮正襲擊著他的眼睛,迷糊著他的感官,幸好剛才一擊成功,不然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徐子陵也捂著眼睛,轉身向石龍跪倒的地方,冷酷地問:“石龍,寇仲呢?你把他怎麼了?是不是你威脅他的?是不是你迫使他那樣做的?”

  “不是的。”一個聲音很是堅定地道:“是我自願那樣做的,不關石師的事,如果事情還那樣,我還是會把你封在井里的……”

  這是寇仲的聲音,徐子陵當然不會聽不出。

  寇仲這話在徐子陵的心中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一下子覺得自己心里面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他緊閉淚流不止的雙目,轉過去面前聲音響起的那一邊,痛苦地責問道:“為什麼?寇仲?為什麼你要那樣的對我?我有什麼對你不住的?我當你是我的大哥,我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可是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也當你是我的好兄弟。”寇仲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感動道:“可是我一定要那樣做,小陵,還記得那天嗎?你說要我保護你!我也發誓要好好地保護你的,我說如果我寇仲還有一口氣,我就會保護你的,你還記不記得?”

  “我當然記得。”徐子陵越聽越不對勁,他似乎有些什麼不好的預感,他生平第一次,不願意那個來自神奇奧妙的《長生訣》中修煉後擁有的特殊感應是真的,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感應錯了……徐子陵用力地扳著自己的眼皮,他急切起看見此刻的寇仲,可是眼睛還是自然是閉得緊緊的,一片白光在模糊著他的整個視覺感官,他驚疑不定又是焦灼萬分地問:“寇仲,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你快說……”

  “我做到了。”寇仲的聲音充滿了自豪,充滿了喜悅,可是徐子陵越聽越糊塗,越聽越心驚。

  “小陵,你是不是說你夢見一個老神仙,說我日後可以做一個大將軍啊?”寇仲忽然這樣問。

  “你到底在說什麼?”徐子陵越是著急,他的眼睛就越是睜不開,他就越是無法看到面前的寇仲,他不知道寇仲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著急地向寇仲伸出手,急問道:“我不明白,寇仲,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激勵我的。”面前的寇仲不理徐子陵,自顧地道:“如果我日後真的會做一個大將軍,那老神仙也一定會在我的夢里跟我說。如果我有日後,我……我也想做一個大將軍,我也想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我也想有小美人在一旁伺候我,哈哈……我如果有那種日後,我一定會把所有的東西分你一半的,我一定會的,小陵,你相不相信?”

  徐子陵還沒有來得及答話,他就感覺有一個人緊緊地擁著他,那擁抱是那麼的有力,是那樣的歡喜,就像一對哥哥強有力的手臂在庇護著圈擁著自己柔弱的弟弟一般。是寇仲。

  徐子陵感到有人在揉著他的頭發,用手拍打著他的肩膀,用拳擂著他的後背。天空中還莫名其妙地灑了一些雨,灑在他的臉頰和手臂之上……寇仲的氣息包圍著徐子陵整個人,他緊緊地擁著他。

  “我不可能做到大將軍了。”寇仲在徐子陵耳邊輕輕地道:“好兄弟,我要失約了,我要讓你失望了。我雖然也想和你一起,雖然想做一個大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然後和邊上的你一起四處去看小美人,可是,我沒有時間了。”

  “你在說什麼?寇仲?”徐子陵此時更是著急了,他也緊緊地擁著寇仲,心中不安地陰影開始漫延,很快就密布徐子陵心中的整個天空,徐子陵著急地狂吼道:“發生什麼事了?寇仲?我看不見……我不明白,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寇仲在徐子陵的耳邊輕輕地道:“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小陵,你休息了那麼久,輪到我休息一下了……我很高興你沒事,真的!雖然我知道有老神仙鍾愛和庇護的你是絕對不會那樣輕易就倒下的,可是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我還是很高興……”

  寇仲說完,他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下,倒在徐子陵的懷里。雖然徐子陵現在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可是卻感覺到一種東西正在消散,寇仲身體的能量,同時消散的東西還有寇仲的生命,他身體里的生機就如油盡的孤燈一般衰弱下去,死氣密布他的全身。

  “天哪!發生了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子陵抱著寇仲漸漸發軟的身體,瘋狂地大哭起來:“寇仲!你不准死……你還沒有成為聞名天下的大將軍,你還沒有成為名動天下的少帥!你不准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起來……我不准你那麼沒用,你不可能這樣的……”

  “小陵,你…你…來當皇帝……到時…封我…我一個天下…最威風……的…大…將軍……”

  這是寇仲對徐子陵說的最後一句話。

  “寇仲!”徐子陵差一點沒有暈死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這個樣子,雖然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也知道,寇仲的死和自己有關,而且,他一定要因為要保護自己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他一定是要保護自己才將自己放在井底的,他的死全因為自己。

  “石龍!”徐子陵抱著寇仲的身體,轉面對還在那邊咳著血的石龍瘋狂地大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因為你迫使寇仲?是不是你害死了他?為什麼?為什麼?石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全是因為我。”石龍連連咳嗽,過了好一會才繼續道:“可是……我也不想的…咳咳…咳……寇仲是我的愛徒……我怎會害他…咳咳…是別人……”

  “是誰?”徐子陵聽了,他更不明白了,還有誰?還有誰啊?這是怎麼回事?是這是石龍的詭辯,還是事實?他們為什麼要將自己封閉在井下,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又要打開?為什麼兩個人都傷重待斃?那個石龍,如果沒有有致命的傷,不可能連自己一記‘天陽之劍’也躲不過去的!這是為什麼?

   “那本書…咳…《長生訣》……”石龍一邊強忍痛苦的咳嗽,一邊緩緩站起來,走面視線開始漸漸恢複的徐子陵面前,伸手撫了一下寇仲的身體,擦拭著嘴角的血汙道:“那是一個…陷阱…別人設的一個陷阱…咳咳…我得書時…並不知道…可是等我…我…開始修成……給書我的…那個人…他來了……”

  “是他殺了寇仲?是不是?”徐子陵憤怒地吼道。

  “不是。”石龍緩緩坐下來,靠在井沿邊上,無力地咳嗽兩聲道:“那個人……想要我們的…身體…他需要會《長生訣》…的人…做鼎爐……”

  “什麼?”徐子陵驚恐萬分地叫了起來,道:“他想奪取你們的身體?他是誰?是不是向雨田?”

  “不知道。”石龍在徐子陵迷糊發白的視線里緩緩地搖頭,無力地回答道:“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他太可怕了……不過…我們…很高興……我們保住了你…哈哈…他不知道……”

  “你們那樣做,是為了保護我?”徐子陵聽了,覺得又是一個晴天霹靂。石龍和寇仲一樣,他在保護自己,可是自己,一出手就想要他的命,把他整個胸口也洞穿了……徐子陵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可是已經太遲太遲了,他的眼水湧泉而出,看著寇仲靜靜沉眠的容顏,回憶起他說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保護自己的話,徐子陵恨不得再從頭來一次。

  “不要。”徐子陵痛哭失聲道:“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嗚嗚……寇仲,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一定可以做天下最有名的少帥……嗚嗚,我不要這樣,我不想這樣,你快起來!都怪我貪心,都怪我貪圖《長生訣》,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天哪,我都做了些什麼啊?我錯了,寇仲,我的好兄弟,你快起來吧!我再也不會懷疑你了……寇仲,你快起來……”
第七章 衛氏貞貞

  

  “子陵…我…我也要走…走了……”

  石龍氣息奄奄地對悲痛欲絕有徐子陵道:“你自己…小心些……那個人…失敗了…他還受了傷…可是…他或許…還會來的…你自己小心……”

  “石龍大師,對不起!我對你不起!”徐子陵咬著牙,那眼淚如兩道小溪奔流而下。

  “不怪你…我…我很高興……”石龍靠在井沿,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似乎一個疲憊的旅人找到了一個舒適安睡的地方一般,他緩緩地閉上眼睛,清秀的面容是那樣的安詳和諧。他走了,走得無牽無掛,走得輕輕松松,塵世間所有的俗事再也不能束縛他一絲一毫了。

  “大師!寇仲!不要……”徐子陵瘋狂地大吼,可是天地之間,誰也沒有回應這一個孤獨的少年,只有他撕心裂肺的痛哭響徹云霄,如孤狼哀號,久久不絕,聲音直摧心肝……

  又半年過去了,揚州還是和以前那樣,平平靜靜,如一流江水,任何世俗煩瑣小事,都在時間長河之中消失,無痕。那就是三個月前最轟動的搶親事件,隨著時間的消淡,也風平浪靜了。

  雖然被搶親後那個臭脾氣的包子老馮一直還對此事梗梗于懷,可是就連最喜歡說人八卦的春風樓紅姑們也覺得這件事說得有些無味了。官府沒有人可以破掉這一個奇怪的搶親案,因為太過詭異太過不可思議。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花轎里,在送親的隊伍之中,就那樣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如果不是當時還有滿大街的人看著,包子老馮簡直就要把送親的人送到官府里告他們私藏他的小妾。

  盡管在當時整個揚州城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說包子老馮粗俗之人還想納妾,定是上天開眼,派來仙使顯世,將這一個可憐的小美人攝走,還有人說這是江中龍王顯靈,要了那個女子去龍宮做使女去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誓咒說當天看見一條小白龍在天空飛舞而過,還以晚上下的一場毛毛雨為證據,弄得不少三姑六婆深信不疑。

  可是過了幾個月後的揚州城,又恢複了一往的甯靜,和以前沒有不同。

  就算沒了小妾的老馮和沒了女兒的父親,也只不過在爭辯銀兩問題,雖然官府判銀兩賠還一半,可是兩人都不服氣,整天念叨,話題除了銀兩之外,幾乎沒有了那個可憐的女子,就好像她讓世人所遺忘了一樣。

  這一個讓世人遺忘的可憐女子沒有在龍宮做使女,也沒有離開揚州太遠,她甚至還住在揚州城郊。她住在一個很大的屋院里面,正在歡快地給一些花草澆水,在她邊上,還有好幾個小孩子在嬉戲打鬧,她笑嘻嘻地看著那些小孩子在游戲,眼睛里全是溫柔和幸福,就像一個年輕的小媽媽,正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

  “貞貞姐姐,哥哥什麼回來啊?”一個紮著兩條小辮子的小丫頭拉著年輕女子的衣角,可愛地問。

  “他有事忙。不過很快就會回來,等一會吃飯就可以看到他了,你乖乖的等著,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年輕女子輕撫著小丫頭的小腦袋,溫柔地道:“你在這玩吧,姐姐要去做飯了。”小丫頭卻是搖頭,兩羊角小辮子亂舞,她拉著年輕女子的衣袖,哀求道:“我也去,我幫姐姐做飯好不好?”

  “可是你還小……”年輕女子微笑道:“等你長大了再幫忙好不好?”

  “人家已經長大了。”小丫頭片子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只是不依。年輕女子讓她纏得沒辦法,只好退讓道:“好了,來吧,那你幫忙洗菜吧。”小丫頭片子一聽,歡呼一聲,拉著年輕女子直往里間去了。院子里還有幾個男女小孩子在玩耍,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兒看了那個小丫頭的背影道:“小琴心她怎麼老纏著貞貞姐姐啊?她的功課都還沒做完,一會哥哥回來我要告訴……”

  “就你會告狀!”另一個頭上紮個大大的蝴蝶結的小女孩不同意了,顯然她和剛才那個小丫頭是姐妹,樣貌頗是相像,她小嘴巴一撅,小鼻頭一皺,對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道:“她可不像你這個笨人,她早就做完了!”

  “我也早就做完了!”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一聽,馬上臉紅氣粗地分辯道。

  “你們還玩不玩啊?”另外幾個小男孩小女孩停了下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男孩揚了揚手中的彩球,問。

  “當然。”兩個小家伙齊聲應道,一看對方和自己說的一樣,馬上各哼一聲,扭過頭不理對方,可是同時馬上向秀氣的小男孩手中的彩球抓去……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晚風輕輕。

  一個身穿藍衣身形修長的青年男子慢慢地自門外拾階而入,他的頭發披散,也不結冠,烏黑的頭發長長地披在雙肩,半掩住他的面容。等眾小孩子歡呼著向他跑過去,當他抱起一個小女孩子由小孩子們擁著向里屋走進去時,那個年輕女子正站在門口,靜靜地,臉上帶著微笑,帶著安甯幸福。

  “回來了?”年輕女子接過青年男子懷中的小女孩,一邊伴著青年人向里走,一邊隨意問道:“外面今天還好嗎?”

  “還好。”青年男子點頭,坐那個叫琴心的小丫頭搬來的凳子上,撥弄了一下額前的亂發,露出一張平靜的臉顏來,正是徐子陵。一眾小孩子一看徐子陵坐下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找凳子坐下,眼巴巴地看著桌子上的香噴噴的飯菜,可是誰也沒有動,他們在等著徐子陵,等著他們的哥哥。

  年輕女子拿起筷子,遞給正在問眾人功課的徐子陵,溫柔地道:“大家都做好了,先吃飯吧。”

  眾小孩一聽她發話,又看見自己的哥哥點頭,齊聲歡呼一聲,小手各快速地抄起筷子,向自己心目中的菜餚而去……

  天上,有月,星斗滿天。

  月下,有人,相偎相依。

  身穿素白衣服的衛貞貞坐在徐子陵的邊上,頭枕著他的腿。她抬起一雙美目,靜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愛人,看著他的臉在月下淡淡如玉,看著他的發如溫順的長瀑披掛雙肩,看著他如璞的手溫柔地輕撫著自己的長發,又輕撫著自己的清顏,看著他那湖泊般甯靜的眼睛看遙遠的夜空,仿佛要將夜空整個穿透過去似的……

  這一刻,很安甯,很平靜,她覺得很幸福。

  這就是她夢中的生活,有自己喜歡的愛人,有一群喧嘩的小孩子,有一座小小的院子,有一個小小的家。

  在白天的繁忙過去之後,可以有一個和愛人相擁的夜晚;在白天的等候之後,愛人可以踏著晚霞伴著晚風回來,吃兩碗自己親手做的米飯,吃一口自己熬的湯……兩個人可以在月下對坐,相擁,或靜靜地感受著對方的存在,或悄悄地說著心底的話語,或輕輕吻著能讓魂魄顫動的雙唇……

  雖然這種生活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可是衛貞貞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做夢一般。

  她不下千次輕撫著愛人的臉容,感受著他的溫暖;她不止千次親吻著愛人的嘴唇,感受著他的火熱;她不下千次貼近他的胸膛,感受著他真實的心跳;她不止千次地緊擁他的軀體,感受著他特別的氣息……這一切都在告訴她,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

  夢幻不實來自于他的吻,那種甜蜜能讓人從魂魄里的顫抖出來,直至全身;夢幻不實來自于他的手,那種撫弄的觸感能讓人渾身火熱如焚,身體溶化;夢幻不實還來自于他的愛,他的索取,那種霸道的沖擊和施予無數將她送上生命里從來沒有過的高峰……他曾讓她在天空中飛舞,為她安上了一雙無形的翅膀;他曾讓她在大海里飄游,為她帶來了洶湧沒頂的潮水;他曾讓她在夢幻一般的世界里迷醉不醒,就兩個人,像蝴蝶般成雙成對地翩翩起舞……

  “子陵,你要走了是嗎?”也不知過了多久,衛貞貞輕撫著徐子陵的臉,輕輕地問。

  “是。”徐子陵默默地點點頭,輕輕地歎息一聲道:“近來心神有些不甯,那些消息也已經打探到了,也證實了,事情該來的還是要來……貞貞,我這一走,就不會像平時一樣,也許很久很久也不會回來了……”

  “沒關系。”衛貞貞搖搖頭,美目溫柔地看著徐子陵的雙眼,柔情似水地道:“我會等你的,就像平時等你一樣。我會一直乖乖地等你回來的,你不用擔心。”

  “雖然你學了一點點武功,可是時間短暫,你又不是學武之人,日後遇事,萬不可與人沖突。出去最好易容蒙面,如果不必要,則讓張媽夫妻出去辦。幾個小家伙,你要好好看著他們,督促他們勤奮練功,督促他們讀書認字。還有,如果日後還有可憐孤兒,也可帶回來……我和寇仲大哥也是沒父沒母的孤兒,和他們都是同樣的可憐,他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徐子陵把衛貞貞抱在膝上,擁在懷里,親吻著她光潔的額頭,輕輕地囑咐道。

  “貞貞知道了。”衛貞貞一邊點頭回應,一邊尋找著徐子陵的唇,她在上面印下自己的吻,和承諾。

  徐子陵輕輕地抱起她,一邊熱烈地吻著懷中的玉人,一邊向里屋走去……

  “子陵,他們…唔…他們還沒有睡安穩……”

  “我們小聲一點……”

  “可是…人家…會忍不住的…唔…噢…壞蛋……”

  他們的身後,留下一串呢喃之聲,如溫柔的晚風吹拂著楊柳之枝。
第八章 羅刹女現

  

  宇文化及站在五牙大船上,他的身軀挺拔如山,虎臂背環,一股霸道凜烈的氣勢威壓四方,一種上位者位高權重的尊貴呈現無遺。他極目遠眺,仿佛在穿透眼前無盡的黑暗似的,那深邃莫測的眼神之中不時有一道紫色的光芒閃現,顯示出他的功力已經達到超凡脫俗的一流高手之境。

  他身後的是他的心腹張士和,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低頭彎腰,低眉順眼,樣子就像跟在主人身後搖著尾巴著忠犬。

  “士和,那個石龍還在揚州城嗎?”宇文化及問。

  “據暗探回報,那個石龍一切如常。”張士和一聽主人問話,連忙恭敬萬分地回答道:“他醉心道術,不喜女色,多年隱居,一心鑽研那本《長生訣》。雖然之前幾個月他曾離開過,現身洛陽,可是早已回來,近來暗探沒有打聽到別的事,他還是每隔十天半月讓弟子送生活所需一次。暗探們武功不高,怕打草驚蛇,所以不敢過于迫近,不過肯定他還在那座小莊園內,因為幾乎日日可見炊煙升起。”

  “這個石龍瘋了。”宇文化及不解地搖頭道:“為了虛無飄渺之物,醉心于長生不死,他竟然連妻子也不娶,連女色也不近,男女之間的歡愛也放棄了,你說他這個人還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就算他能長生不老,你說他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主人說得對。”張士和點頭應同道:“石龍真是瘋了。”

  “如果那一個人也這樣瘋了就好了。”宇文化及冷哼道:“我們一定要找到《長生訣》,讓那個家伙也練瘋掉,到時大隋就……哈哈哈……”

  “祝主人一帆風順,心想事成!”張士和大拍馬屁道:“最好到時那個昏君練得一命嗚呼…哈哈…”

  “說得好。”宇文化及一聽,心情大爽,更是狂放地哈哈大笑起來。

  夜空,充滿了狂野的笑聲,就連江風,也嚇得加快腳步,自那兩個笑得瘋狂笑得開懷的人那身邊溜走……

  黑夜過去,白晝來臨。

  宇文化及站在一個小莊園門前,看著這一個小小的莊園,回頭看了張士和一眼,眼神充滿了疑惑。

  揚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龍就住在這一個小破爛地方?宇文化及簡直不可想象,到底這一個揚州第一高手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住在這一個簡陋的地方來鑽研那本《長生訣》呢?那一本書到底有什麼魔力使他如此著迷如此甘于平淡呢?

  宇文化及很不明白。

  他更不明白的是,這里面根本就沒有一個高手的氣息,不要說一個一流高手,就是二三流的江湖武者都沒有。這里只有一個掃地的小青年,根本就沒有什麼‘推山手’石龍。

  張士和也不明白,不過他人聰明,不明白知道問人。

  他沖著那個在院子里掃地的小青年喝問道:“喂,你過來!本大爺有事要問你!聽沒聽到啊?大爺喊的的就是你!小狗崽子,還不快給你大爺我滾過來回話!”他的聲音既凶又惡,仿佛一頭隨時撲出去噬人的狼犬,他的眼睛同樣凶狠,就如兩把殺人的刀。

  那個小青年一看來人了,先是帶點好奇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慢慢地踱過來,帶點不耐煩的口氣,緩緩地道:“找誰啊?要拜師就找別人去!這里關門大吉了。”

  “石龍呢?”宇文化及看了那個小青年一眼,直奔主題地問。

  “死了。”小青年淡淡地回答道:“都死好幾個月了,院子里那一個墳頭下就是他!”

  “死了?”宇文化及奇道:“好好的他怎麼死的?他不是揚州第一高手嗎?怎麼會死了呢?”

  “不知道。”小青年搖搖頭道:“誰知道什麼原因,反正是死了好幾個月了。如果不信你們可以扒開來看看,我也沒埋多深,也沒弄棺材,你們一打開就知道了……”

  “不用了。”宇文化及要的又不是石龍的尸首,他是生是死跟自己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擺擺手道:“本人是宮中大總管,來找他有點事的。對了小兄弟,你在處理他遺物的時候,可曾看過什麼特別的東西沒有?他欠本人一樣寶貝,不知小兄弟可有發現?”

  “他會有寶貝?”小青年不屑地道:“他金銀珠寶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本爛書,寶貝?這位大官,我什麼寶貝也沒拿他的,不信你可以搜身,要是你想要回你的寶貝,自己進去翻,我懶得碰那些晦氣。”

  “他欠我的正是一本書。”宇文化及走近小青年,拍拍他的肩膀,不想用力過大,痛得那個小青年眼淚湧出了淚花,可是卻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宇文化及,出手試出小青年絲毫不會武功的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那本書對別人毫無用處,可是對我卻很有意義,我只要回那一本書就好了。”

  “什麼書自己找去。”小青年離宇文化及遠遠的,撫著肩膀不滿地道:“他的書都在櫃里或者桌面,我一點也沒動過,如果不是為了幾錢銀子,我才不在這里給他看房子!陰森鬼氣的嚇死人!”

  宇文化及一揮手,手下幾個心腹沖了進去,其中速度最快的沖在最前的自然就是那個馬屁精張士和,找《長生訣》這一本書出奇的順利,宇文化及還來不及盤問面前這個小青年多兩句,那個張士和就一臉喜氣地沖了出來,手里揚著一本書,激動地對宇文化及道:“主人,主人,找到了!您看您看,找到了!《長生訣》找到了!”

  小青年在一旁不屑地扁了扁嘴,似乎在嘲笑著張士和的大驚小怪,這一切,宇文化及都看在眼里。

  “小兄弟,你跟石龍是什麼關系啊?”宇文化及迅速地翻書一閱,等確鑿證實是《長生訣》之後,馬上將它納入懷中,轉身就走,在臨出門前,停了下來,想了想,又回過身問那個小青年道:“你是什麼時候來這里的呢?”

  “石龍還沒有死就來了。”小青年帶點不滿地回答道:“我是他一個徒弟的堂兄弟,是他徒弟讓我在這里打理的,每個月才雞碎那麼點銀子,哎對了,你們拿走那本書可不關我的事啊,是你們硬拿的,不是我弄丟的啊!”

  “我們沒拿。”宇文化及在懷中掏了一大錠銀子,塞在那個小青年的手里,微笑地對那個小青年道:“根本就沒有這本書,你從來就沒有看過,對不對?哈哈,真是個聰明孩子,有前途!”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帶著一幫手下揚長而去,笑聲既狂又喜。

  等他們走得沒影,那個小青年拋了拋手中的銀子,搖了搖頭,將它一捏,雙手一揸,將那錠銀子變形成一根小小的銀棍子,再用手指一段一段地切下來,讓它化作一個個小圓銀餅。他微微一笑,衣袖一拂,所有的銀餅化于無形,甚是不可思議。

  他整整衣冠,緩步走到那座墳頭,輕聲道:“石龍大師,《長生訣》雖然送了出去,可是因為子陵現在要用,就暫借用一下吧,日後一定會還你的。”

  小青年正是易容後的徐子陵。

  在另一邊的一個小破廟前,焦邪帶著一大幫手下,正圍著一個頭戴斗笠的白衣女子。

  那個白衣女子白衣如雪,身形高挑修長,纖儂合度,美不勝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驕姿傲態使她更添幾分迫人的英氣,她身形飄飄欲飛,有如九天而降的白衣仙子。神秘的白紗斗笠下,微露一丁點如玉嬌容,圓潤細膩的肌膚,小巧的下巴,上面還有一抹緋色的櫻唇,更讓人感到神魂無控靈智頓失的是那櫻唇的邊上,還有一星小小的痣,驚豔如黛。

  白衣女子雖美,可是心狠,劍凶。

  焦邪這個老江湖還沒有來得及廢話,手下就讓白衣女子殺得差不多了。她的劍芒暴起盈尺,殺入眾人之中,如同砍瓜殺菜一般,無論是人體肢軀,還是兵刃鐵器,都讓那破空劍罡一劍兩斷。

  焦邪亡命沖上,揮舞著精鋼打造的‘奪命刀’想克敵于陣前,可是劍未及體,白衣女子那森森劍氣已經襲體而來,快如閃電。焦邪封刀格擋數招,只覺得那白衣女子手中那細小的劍簡直就雷神之錘,每當與之交擊一下,整個人就如雷殛一般。

  遠超眾人的功力,鬼魅般的身法,閃電的劍速,無情的眼神,冷漠的心靈,神秘的來曆,這就是那個白衣女子的一切。

  等大家發現這一切,已經太遲了。

  等焦邪喝令撤退的時候,想走的人已經沒有了腿,有腿的人也不敢走,他們害怕。他們沒有理由不害怕面前這一個美麗又無情的神秘女子,她就像一個無情的羅刹一般可怕,她的出現代表著死亡,沒有人不害怕死亡。

  看到最後一個手下也化作滿天血雨,焦邪覺得這次自己的大限到了。

  焦邪害怕之極,他想跑,在死亡的陰影中逃脫,可是一把利劍穿刺了他的身體,自後背而入,前胸而出。

  他倒在地上,無力地捂著自己噴湧鮮血的傷口,竭力想堵住這一個可怕傷口,可是他越動,鮮血卻更是噴湧得厲害……焦邪倒在地上,暴凸著雙眼,眼里的瞳孔開始慢慢擴大,就如焦邪眼前的黑暈一般,正一圈圈地擴大,擴散,焦邪想掙紮,可是他沒有了氣力,魂魄自他的齒隙里悄悄滑走……

  他死了,死得那個白衣女子的劍下,死不瞑目。

  神秘的白衣女子卻毫不在乎,收回有如泓水般清淨無染的長劍,白衣飄飄,乘風而去。

  一個年青男子緩步慢慢步出,他看了看地上的焦邪,搖了搖頭,輕聲地對地上死不瞑目地焦邪道:“如果你身上帶了足夠的銀兩,我就幫你收尸,使你免得曝尸荒野,如果你囊中羞澀,那就不好意思了。因為你也知道,我們不是很熟……”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個本來早已經去遠的白衣女子又出現了,在他背後十數丈處,手里正按著劍。
第九章 明日之恨

  

  年青男子在死尸堆里翻來翻去,滿手血汙,一點也不在乎滿地的殘肢斷臂,一點也不在乎滿地的鮮血。

  他將死尸里翻出來的銅錢和銀子都放在鋪在地面上的一塊布上,雖然有的死尸腸穿肚爛,死得惡心不止還難以分辨到底哪一段才是腰身,那一截是胸膛,有的人干脆就分開幾部分,散落一地都是,不過青年人很有耐心地將每一個人的錢袋都翻了出來,就算最干涸的錢袋,也讓細心又眼尖的他找到了幾個破舊的銅錢。

  白衣女人殺人就多了,可是從來也沒有在尸堆里翻過錢,更沒有想過這種瘋狂的舉動。

  她本來想一劍殺了這一個年青男子了事走人的,可是她越看越是好奇,越看越覺得面前這一個年青男子的古怪。他看上去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之類的文人,臉上膚色是長期躲在屋子里死讀書後的那一種不良的蒼白色,手指也修長柔軟,還有些溫潤如玉,比起一般的女子的手還要滑膩一些,雖然要大上許多,可是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大老爺們的手。

  他的手像個女孩子,他的膽子卻出奇的大,忍耐力出莫名其妙的強。

  在他翻弄那些血淋淋的尸體時,白衣女子覺得自己的腸胃有些不太適應,隱隱有些翻騰。可是就連自己那麼無情的一個人也覺得不適,可是那個年青男子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他的眼睛沒有透出欣喜和貪婪,沒有得到金錢的那種滿足,只有淡淡的哀傷,一種極其淡薄的極其隱若的哀傷。

  這一種哀傷顯得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能積得下來的,這更加不可能是面對這些尸體而發的。雖然白衣女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一個男子,可是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能讀懂他眼中那些淡淡的哀傷,雖然連自己也不敢置信,可是那是事實,她的確能讀懂他的心。

  因為這樣,白衣女子讓自己嚇了一跳。

  “你在干什麼?”白衣女子看到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揚聲問道。

  “翻撿尸體。”那個年青男子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有人問話,他的神經仿佛是鋼絲所鑄,回答的口氣還是那麼的平淡,就像一個燒了四十年窯的老火工讓人問起遞柴火的技巧一般淡泊、恬然。

  “為什麼要翻?”白衣女子覺得自己第一個問題白問了。

  “因為他們有錢。”那個年青人還沒有抬頭起來看白衣女子一眼,雖然平時如果有什麼人聽到了白衣女子的天簌之聲都會情不自禁地迷醉掉的,可是這個年青人是個例外,他好像是個聾子,如果他不是正在回答問題的話:“而我沒有。”

  年青人說的這個理由很充分,可是白衣女子卻看見那個年青男子眼里的哀傷神色更加濃了些,甚至還多了一些自嘲。

  “……”白衣女子站了半天,一時之間想不到自己要問些什麼,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個年青男子把所有的尸體堆起來,又在小廟里弄了幾張爛桌椅出來,再點起一把火燒起來……人太多,柴太少,根本就不足夠將所有的尸體燒掉,可是年青男子一看有火冒起,好像完成了什麼心願似的,拍拍手就走人,倒沒有忘記帶上那一個裝錢的布包。

  “你要走了麼?”白衣女子又忍不住揚聲問,她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是啊。”那個年青男子站著了,手里提著還滴著鮮血的布包,他忽然回過頭看了白衣女子一眼,眼中隱藏起來的哀傷之色大盛,口中卻平淡地道:“我該走了。”

  “你去哪?”白衣女子咬咬銀牙,下定一個決心,問。

  “不知道。”那個年青男子緩緩地搖頭,他又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道:“也許是一個沒有死亡,也沒有哀傷的地方,你要來嗎?”

  年青男子的問話在白衣女子的心中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陣震顫,她的心跳似乎在加快跳動,身體也仿佛有一種歡喜的顫抖。總之,一種古怪的感覺得白衣女子的心中升起,雖然那個年青男子問得唐突,可是平時一向冷漠無情拒人千里之外的白衣女子卻並沒有惱怒。隱隱,還似乎有些歡喜。

  “不。”那個白衣女子深恨自己會開口拒絕,不知是女子的矜持,還是緊閉的心靈,反正她並不是按照自己的真正意願在說話,她越想更改過來,說出來的話就越是冷漠:“我們不同路,我們也不是同路人。”

  “是啊。”那個年青男子帶點黯然地歎息道:“我們不同路。能在億萬的人海中相遇,相談,已經很難得了,又何必同路同行呢!”

  “等等。”白衣女子一看那個年青男子又舉步要走,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知道名字又如何呢?”那個年青男子站住了,聲音帶點悲傷帶點痛憤地道:“你我不是同路之人,知道了那更不是傷心,與其日後傷心,又或者淡忘,不如不知道的好……等到日後,你也不會恨我,你也還會記得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為什麼要恨你?”白衣女子也動氣了,她帶點生氣地責問道:“你是誰?我日後為什麼要恨你呢?”

  “我是一個不幸的人。”那個年青男子聲音充滿了悲憤和哀傷,他回過身,眼睛里黯然之色濃得就像天空的密云,他看著白衣女子,好久也不作聲,等到白衣女子讓他看得莫名其妙又暗暗心驚時,才緩緩地道:“認識我的人都會不幸,遇著我的人也會不幸……如果你認識了我,那麼你就會在有一天讓我害死,或者,會因為深恨于我,所以來刺殺我也不一定。”

  “我不明白。”白衣女子生氣地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只不過想聽聽你的名字!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如果我說了,你會乖乖地回家去嗎?”那個年青男子真誠地道:“如果你願意回家,不再在外面流離浪蕩了,我可以告訴你,那怕你日後會恨我一輩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白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為何要那樣說?你為何連一個名字也要弄得如此的神秘?你到底是誰?”

  “我希望我說了之後,你能回你的家去,享受你缺乏的天倫之樂。”年青人閉了閉眼睛,似乎在極力忍受著痛苦,他轉身一邊緩緩遠行一邊悠悠地道:“我叫做徐子陵,現是揚州城里的一個小混混。說起來你日後為什麼要恨我?因為我有一個心願就是征服世界,按照我大哥的遺願,我會征服大地之上所有要征服的地方,包括你的家鄉,你的族人。”

  “什麼?”白衣女子一聽驚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衣女子才回過神來,她驚震地看著遠處那一個神秘的年青男子,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他為什麼知道自己是一個異族之人?他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奇志宏願?他為什麼會那樣的哀傷?他為什麼看見自己就像看見親人一般關心?他為什麼不害怕自己?他到底是誰?

  “你等等。”白衣女子越想越不對勁,一個飛縱追上去,攔在那個叫做徐子陵的年青人面前,伸手拔劍責問道:“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知道我是外族人?你還知道我的一些什麼?你為什麼要跟我那樣說?為什麼要我回去?你說話啊!”

  “我希望你活得鮮蹦亂跳的,過得開開心心,每天都自由自在地生活。”那個叫徐子陵的年青人看著白衣女子,真誠地道:“雖然我不喜歡你的族人,可是我對你卻不同,如果別的外族人站在我的面前,殺害我們漢人同胞,我一定會殺了他!可是你,來自高麗的羅刹女,奕劍大師的鍾愛的弟子傅君婥,對于你,我心中只有寬容和憐惜,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拔劍殺我,我也不會消減對你的感動。”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更是驚詫萬分,她情不自禁地用小手掩著自己的檀口,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平生第一次見面可是卻知道她幾乎所有秘密的男子。

  他真的是人嗎?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那麼多東西的?

  他又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那些莫明其妙的話語呢?什麼感動?自己以前做過什麼嗎?自己救過他?根本就不可能!自己來到漢地除了殺人還是殺人,根本就沒有救過任何一個人!那麼自己到底做過什麼讓他如此感動如此的寬容如此的憐惜自己呢?

  白衣女子想不明白。

  所以她問。

  “你為什麼要攻打我們?難道楊廣老賊三征高麗還不夠嗎?你為什麼還要做這種血腥又殘暴的事情?你為什麼想那樣做?你不知道那是多麼悲慘多麼天人共憤的嗎?你為什麼要做這種生靈塗炭血流漂杵的事?你為什麼要跟我說?你說話啊!”白衣女子氣得幾乎在哭出來了,可是她咬著櫻唇,把盈眶的熱淚忍住,等著年青男子的答案,等著這個叫徐子陵的神秘男子的答案。

  “因為我答應了我的大哥。”徐子陵淡淡地回答道:“我答應他一定要幫他完成他的心願,他完成不了的任何東西,我都會幫他做的。因為,他是我的大哥。更因為,他是因為我才死的,他是因為我才無法完成他的這些心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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