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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風流王侯】作者-海牛小白(全書完)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暗殺行動(上)
    “敵軍竟然兩天都沒有攻城”,劉淵皺了皺眉,白無痕這是演的哪一出,難道明軍已經全部南下了,還是竟陵已經被破了,要知道江南大軍可以說是轉眼既至,到了那個時候揚州就是牢不可破了,“郭將軍的想法如何?”劉淵轉頭望了望坐在一邊的郭瑭。

    “敵軍意圖確實很難猜測,末將也是不知,除非是竟陵已破,他們才會有恃無恐!”郭瑭已經變得又黑有瘦,比起來剛剛見到他時已經變了一個人,這幾日想必是苦到了極點。

    劉淵點了點頭,郭瑭想的和自己一樣,那么就是說明軍很可能真的攻破了竟陵,大漢是不是已經被推到了懸崖的邊緣呢,不過不管怎么樣,揚州還是要守住的,而且他還要安撫一下這些將領的心,所以劉淵站了起來,道:“諸位勿須多想,當下之急,守住揚州才是第一要務!”

    王峻也站了起來,道:“江南征兵已經有了消息,朝廷的旨意也下來了,太子殿下出任江南行軍道大總管,統領江南諸軍,救援竟陵漢口!”

    劉淵一愣,問道:“副將是誰!”太子根本不會領兵,這次只是事到危急,不得不代武帝出征吧,那么這個副將就很重要了。

    “是燕王殿下!”

    原來竟然是他,劉淵點了點頭,將這件事琢磨了一遍,品出了點兒味道來,燕王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而且也是個危險的人物,這次不知道是主動請纓還是被人推薦,要是自己記得不錯的話,燕王應該是靠向太子那一邊才對,這樣說來平王在武帝面前又吃了一個敗仗了,不管怎么樣,只要能夠救得了竟陵和漢口,燕王恐怕就要在眾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了。

    郭瑭有些疑惑地觀察著劉淵的表情,他很想弄明白這幾位王爺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不過劉淵的表情雖然奇怪,但是還是無法判斷出來這個燕王到底是敵是友,福王和太子的敵對早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了,這次太子統領江南道,若是來到揚州的話,很可能第一個要處置的就是福王劉淵,罪名當然就是竟陵的失守,要是那樣的話……

    郭瑭幾乎不敢想下去了,要是沒有劉淵就沒有他郭瑭的今天。

    “不論如何,我軍都要堅守到最后一刻,可以傳話下去,江南大軍轉眼既到,這樣也可以提高軍中士氣!”劉淵又坐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次太子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其實就算在陣前處死他這個無用的王爺,武帝和平王也不會說什么,何況現在又失去了秦王的這個保護傘,只不過太子還沒有這個能耐罷了,而自己也未必會束手就擒,有了驚魄樓,大不了不做這個王爺了。

    “緊遵王爺將令!”郭瑭行禮之后大步退了下去。

    劉淵看到王峻還沒有走,笑道:“王先生還有什么事么?”

    “王爺,江南大軍若是一到的話,王爺危矣!”王峻臉上泛起一陣青紅,顯然是緊張之極。“哦,本王為何危矣!”劉淵明白他的意思,也能體會到他的忠誠,只不過卻還是想試探一下他。

    “太子殿下久對王爺有所怨恨,當日周曹老長史已經和下官說的一清二楚,這次若是太子殿下追究起來竟陵失守之事,王爺恐怕……”

    原來是周曹和王峻說的,所以王峻才會如此堅信不疑吧,劉淵笑了笑,道:“江南大軍來了,本王危矣,江南大軍不來,揚州危矣,王刺使認為孰輕孰重?”

    王峻張開了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王刺使當知民為重,社稷次之的道理,揚州要是失守了,那將是中原的一場浩劫啊”,劉淵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繼續道:“不過本王自有自保的方法,不用替本王擔心了!”

    王峻點了點頭,劉淵的外表一直都是如此沉著冷靜,但是內心是否也是一樣呢……

    白無痕的舉動確實十分奇怪,揚州城中只剩下不足六千人馬,而且還有大部分都是受了傷的士兵,加上望族們的府兵,也不過一萬多人,若是白無痕全力攻城的話還是有希望的,但是這兩天來明軍大營中悄無聲息,絲毫沒有想要攻城的意思,劉淵將霍烈找了過來,問道:“城中是否有些異常之事發生!”

    霍烈搖了搖頭,他知道劉淵指的是什么,北朝的刺客若是出現的話,這倒很可能是白無痕不攻城的一個理由,因為他們要刺殺守城大將,造成城內混亂,但是驚魄樓的高手一直都在觀察,並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劉淵知道自己的預感肯定沒有錯,白無痕一定是有什么殺手锏,他又想起了柳朝云,問道:“夫人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

    “禀告王爺,夫人由于那日在城頭昏厥,就再也沒有出過府,只是在之前出過幾次府而已,去的是金家!”

    劉淵點了點頭,吩咐道:“吩咐樓中的人,保護幾位大將,若有異常,霍烈你就可以做主,立即行動,不用請示本王了!”

    霍烈趕忙答應,他心里倒是有些疑惑,以前驚魄樓的事劉淵都是要親自過問的,但是這次卻要由自己作主,一想到劉淵對自己的信任,這個硬漢心里還是一暖。

    劉淵拿起案上的一本古書,正准備翻看時,孟陽匆匆走了進來,臉色不妙,低聲道:“王爺,莊羽、費龍兩位都尉同時被刺身亡。”

    劉淵緊緊地握了一下手里的書,心里一聲感歎,“還是晚了一步!”

    莊羽和費龍都是被人用刀殺死,出手的共是六人,被護衛當場格殺了四個,剩下兩個人逃掉了,現在郭瑭正派人在揚州城里四處搜索,只不過揚州城里本來就人心惶惶,想要找到兩個刺客,真是難上加難,郭瑭鐵青著臉,不發一言,目光盯在莊羽和費龍的屍體上,而王峻則一臉灰暗。

    “將兩位將軍入土,以軍禮葬之!”劉淵只看了一眼,出手的定是高手,快刀無比,這兩人也都是高手,只不過那是馬上的,在陸上還是霍烈這樣的高手更加有用,看來北朝果然是安排了刺客在揚州城里,而且實力一定不小,下一個目標恐怕就是郭瑭和王峻等人了。

    郭瑭跺了一下腳,轉身往城牆上走去,這兩人都像他的師傅一樣,他們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敵人的暗算上,這樣看來郝峻倒是死得其所,他的心里痛恨之極,只是苦于無處發洩,劉淵向霍烈使了個眼色,霍烈急忙安排人去保護他,郭瑭可以說是目前揚州城最得力的大將,若他也被刺殺了的話,那么將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劉淵將孟陽找了過來,低聲道:“你去遞個帖子給許謹,本王會在府里等他!”

    北朝的刺客既然已經行動了一次,那么第二次馬上就會馬上到來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暗殺行動(下)
    深夜中的揚州城顯得無比的靜寂,簡直不像是被圍困的孤城,除了城頭上的兵士還始終保持的警惕外,大部分揚州百姓都已經熟睡了,也許這幾天的精神緊張使他們已經忘了危險就在眼前。

    四道身影突然出現在揚州城北門,他們都是一襲夜行衣,行動極為小心,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顯然都是輕功的高手,他們慢慢地摸到了城門不遠處,躲避了下來,看到並沒有什么異常之后,便見最后的一個黑衣人向后面招了招手,街頭又出現了十幾個黑衣人,他們也慢慢地靠了上來。

    守住城門的幾個士兵正不住的打著哈欠,他們擔心的是城頭帶來的消息,不過看明軍的樣子,未必會有膽量想要夜間攻城,所以心里一個勁兒的埋怨為什么自己不能好好的睡上一覺,埋怨是埋怨,但是他們的精神卻很集中,只要有一點兒的動靜都不能放過,要知道這座城門關系的可是揚州上萬戶的百姓啊!

    黑影們潛伏了一段時間,然后開始往前靠了過來,前面的幾個黑影拿出一只連弩來,從弩身精巧上來看,應該是北朝的“天機弩”沒錯,這種弩射出時無聲無息,而且箭身短小,最是適合近距離的暗殺使用,要是在箭頭塗上見血封喉的毒藥的話,那么效果就更加明顯了。

    弩箭裝了上去,四個人同時舉起手中的連弩,對准站在最前面的四個士兵……

    就在他們要發射的時候,一聲尖利的聲音突然在他們的背后響了起來,黑衣人紛紛回頭望去,但見一個巨大的火輪出現在街頭,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守城的士兵已經看到了,大喝一聲道:“那是什么東西!”數十名士兵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槍,往城門退去。

    黑衣人也不知道那大火輪是什么東西,但是看到守城士兵已經警戒起來,想要偷到城門,恐怕是做不到,當先的一人馬上低低的打了一個撤退的哨子,身后的黑衣人人紛紛往后退去,他們行動起來分工明確,很有組織,而且還能夠不發出任何的聲息,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暗殺集團。

    此刻城頭上出現了一個清秀的臉孔,這個年輕人冷冷地望著這十幾個黑衣人,向身后恭敬站立的一個中年漢子道:“要抓幾個活口!”

    中年漢子低聲道:“是,王爺!”然后他吹出一聲尖利的口哨。

    黑衣人的臉色變了,這肯定是敵人的訊號,他們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可是卻沒有給更多的機會讓他們做出反應,那巨大的火輪已經滾到了黑衣人的面前,突然間數道刀光閃了起來,黑衣人的反應雖然也很快,但是當數只巨箭從城樓上如迅雷般的射入他們的胸膛時,抵抗很快就結束。

    “奉福王將令,格殺城中叛黨!”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將領走到驚慌失措的守城士兵前,舉起了劉淵的令牌。

    ※※※

    “王爺,這些死士真的是金家的人么!”許謹臉色有些慘白,劉淵把他找到府中,然后便安排了一場捕殺,結果真的有人要搶奪城門,卻被霍烈一網打盡,方才霍烈審訊他們時,許謹也在外面聽著,沒有想到這些人真的是北朝的死士,北朝能夠派出這么多的死士潛伏在揚州里,肯定是有人支持他們,劉淵非常堅決的將目標直指向了金隱。

    劉淵看著這個年輕的望族家主,他能夠體會到許謹心中的震撼,金家在江南已經不僅僅是百年的歷史了,說他投靠了北朝,許謹肯定是不會信的,不過事實就擺在面前,這些死士就是從金家的私宅中出現的,然后化裝成黑衣人想要去偷襲城門,許謹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由他不信。劉淵已經不想再等什么,必須迅速將北朝在揚州的勢力清除掉,否則的話,死的就不僅僅是莊羽和費龍兩個人了,所以他將許謹這個最能相信他的望族家主找來證明這件事。

    許謹問出這句話后,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多此一問,看到已經足夠說明一切,現在的福王就坐在對面,平靜的看著自己,不過這平靜中包含的卻是更大的決心,現在是非常時刻,若是自己還想維護大族利益的話,恐怕是做不到了,金家既然確實是北朝的奸細,那么他許謹也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否則的話誰知道眼前的這個福王會做出什么事來……

    劉淵的目光還是盯在他的臉上,他希望許謹能夠明白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像許謹這樣的大族,根本就不會在乎揚州到底是屬于大明還是大漢,所以一切的事務上都是中立的,但是現在自己卻絕對不允許他這么做,他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表態,否則的話,劉淵甚至不會讓他出這個刺使府。

    非常的時間必須用非常的手段。

    許謹輕輕出了一口氣,終于張嘴道:“王爺以為此事將如何去處理!”

    “本王很想知道家主要如何去處理!”劉淵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金隱背叛大漢,其人可誅,若本王料的不錯,他就是大明相王梁桂鵬的部下,本王相信家主,所以才會將找來,不知道其他望族會是什么樣子的想法,也許並不是都如家主一般對我大漢忠心耿耿吧……”

    “王爺明鑒”,許謹不知不覺身上已經出了汗,難道劉淵懷疑江南望族和北朝都有關系?這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不過劉淵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許謹不能將這句話也當做是一個笑談,在這樣的時刻,若是劉淵願意的話,想將這些望族連根拔起都能做到,所以許謹不得不怕,忙道:“我江南各家皆以漢為姓,怎會做出此等背主求榮,不仁不義之事!”

    劉淵笑道:“本王也是如此認為,但不知家主認為金隱的事該如何處理!”

    許謹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再無退路,劉淵已經不是那個在揚州城里和自己風花雪月毫無顧忌的落魄王爺了,現在他身上擔著是國家大事,說的都是大道理,手里握的是兵權,也是生殺予奪的權力,是得罪不起的人,許謹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許某願意與李老等人公開驅逐金隱,從此金家將在江南除名!”

    “先生果然是深明大意!”劉淵站了起來,談話已經結束了,金隱別想再興風作浪了,不過許謹的人情還是要賣的,笑道:“本王知道江南望族關系盤根錯節,姻親更是復雜的很,金家雖然叛國,但是金家的外人卻並無嫌疑,本王可以網開一面。”

    許謹趕忙拱手道:“王爺此舉將不知救了多少人命!”

    “家主客氣了!”劉淵笑了笑,許謹畢竟還是他的朋友,方才只是為了國事,不得不如此,但是私事卻可以隨便一些。

    許謹道:“金家產業巨大,王爺將如何處置?”

    “若是不介意的話,本王的將令就發給許先生了,這次清洗金家一切由先生做主,相信那時我們南朝又會多了一個能與歐陽家抗衡的大族!”劉淵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許家雖然是江南大族,但是天下第一富豪還是非北朝的歐陽家莫屬,若是許謹能夠將金家並入的話,那么許家的勢力就可以與歐陽家一較高下了。

    許謹心里非常復雜,他知道這代表著什么,那是巨大的風險,但是也代表著將許家推向極點的契機,不管究竟哪一個重要,都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給自己的。

    劉淵知道金家的事總算可以告一段落,那么現在就該是去見見柳朝云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漢使臣(上)
    柳朝云似乎還在熟睡,等到她睜開眼睛時,卻看到劉淵坐在床頭,臉上帶著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看著自己。

    劉淵心里也不禁贊歎上天造物是如此精彩,不僅給了這個女人一副好嗓子和一雙靈巧的手,而且還給了她這樣的美貌,挺直的鼻子,輕小的嘴,加上足以奪人心魄的雙眸,他的手輕輕地帖緊了柳朝云的俏臉,柳朝云嘴里發出一聲低呼,閉上雙目,任著這冰涼的感覺刺激著自己。

    劉淵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是到掀開底牌的時候了么?她會不會承認自己也是北朝的奸細,他的手慢慢地下移,移到了柳朝云的粉頸上,然后到了胸前,隔衣輕輕地觸動她柔軟的雙峰,柳朝云再也不敢睜開眼睛,嘴里發出如小動物一般的哀鳴,那是情動的表示,劉淵指頭慢慢的揉動著,然后用小指輕輕地挑開了美人的衣衫……

    柳朝云突然忍受不住,雙手懷抱地摟上了劉淵的脖子,將男人的嘴唇搶奪了過來,同時吐出丁香,她已經多時沒有得到劉淵的疼愛了,劉淵心里的感情更為復雜,自己實在是不舍得這個人間尤物,並不僅僅是她的美貌和歌技,而是時常能夠從她眼中看到的深情,難道這些都是假的,難道當自己為珠兒忍不住黯然神傷時,她所流露出的疼愛之意都是假的,難道第一次將身體獻給自己時,她真的是不情願的……

    在唇舌的緊張交纏中,劉淵已經褪下了美人的衣衫,然后輕輕地抱起了她,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柳朝云顯然已經知道他要做什么,更是又羞又喜,身上泛起玫瑰一般的紅色,劉淵本來對情欲都是極有自制力的,但是看到這樣一具的軀體橫在眼前,根本無法再控制下去,迅速將自己的衣衫去掉,強有力地沖進了美人的身體,柳朝云發出一聲驚呼,身子直直的彈了起來,摟住劉淵脖子的雙手簡直要抓入劉淵的肉里,劉淵知道那只是歡喜,連續沖擊幾下,柳朝云還是第一次如此容易地就讓劉淵送上高峰,忘了矜持的叫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淵終于放下懷中美人,輕輕吻掉她臉上的淚水,柳朝云的身子柔軟的如春天的柳枝,任著劉淵的嘴唇一寸一寸的全部吻遍,然后毫不受力地倒在了床上。

    劉淵眼中第一次露出一絲悲傷,那是失去珠兒時才會有的感覺,他輕聲道:“金隱死了!”

    柳朝云身子猛得一抖,雙目睜開,望著劉淵,那里面不僅僅有驚訝,甚至還有恐懼。

    劉淵注意觀察她的表情,希望能夠從其中看到希望,但是能夠試探她的方法也只有一個了,他狠狠了心,道:“金隱死了,他是北朝的奸細!”

    柳朝云的目光如同呆滯,驚訝漸漸減少,只剩下了恐懼,還有一絲的不信。

    劉淵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他也不忍心這樣去折磨自己喜歡的女人,道:“金隱想要偷襲城門,被霍烈抓住,這才知道他是北朝的奸細!”他真想就這樣算了,若是柳朝云還是這副表情,他寧願不去管什么奸細不奸細,就讓她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好了,不管別的人怎么去懷疑她,自己都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柳朝云眼中的神色突然變成了狂喜,她的整張臉在瞬間都生動了起來,簡直就像是最為神奇的戲法,方才還是黑暗,現在變成了光明,劉淵也愣住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柳朝云會有這樣的反應。

    柳朝云臉色還在變化,那是一種近乎解脫的狂喜,她突然坐了起來,一把摟住了劉淵的脖子,將自己緊緊地靠在了劉淵的身前,劉淵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做,只好任她摟著,這時他才發現柳朝云已經抽泣了起來。

    柳朝云的淚水從劉淵的肩頭落了下來,劉淵心中一驚,將她扳了起來,替她擦去淚水,柔聲道:“朝云!”

    柳朝云再次撲到了劉淵的懷里,放聲大哭,劉淵心里確實是亂成一片,他想過柳朝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的無數種反應,但是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但是他能夠感受到柳朝云此刻的心情,而且最令劉淵感到稍微有些寬心的是,柳朝云並沒有打算騙自己!

    直到懷里的人停止了哭泣,劉淵這才將她扶了起來,柳朝云眼中那種狂喜還沒有褪去,自己擦去眼淚,道:“王爺會怪朝云么?朝云一直都在騙你啊!”

    “本王知道!”劉淵確實有點兒手足無措,看來自己並不是一直都能夠保持冷靜的,起碼對眼前的這個女人就不能,不過聽到柳朝云這樣說他還知道自己猜對了,柳朝云確實知道金隱是北朝的奸細。

    ※※※

    聽完柳朝云的敘述,劉淵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后將身旁赤身裸體的美女再次擁入懷中,真希望她就這樣融化在自己的懷里,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那種狂喜確實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柳朝云果然是北朝人,而且還是北朝大戶兵部尚書柳筠的女兒,可惜柳筠得罪了相王梁桂鵬,被貶到邊塞之地,不過相王還是看到了柳朝云驚人的潛質,特地將她送到了揚州,交給金隱使用,金隱本來想用她來套牢太子劉源,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柳朝云堅決不從,而且還私自利用平王的勢力逃出了京城,當時此事在京城轟動一時,可謂是無人不知。

    當初劉淵第一次來到揚州事,柳朝云奉命獻上歌技,金隱擔心劉淵與太子有染,才會讓她不要摘下面紗,以免被認出是劉源看中的女人,其實那時金隱已經生了要將她送給劉淵的意思了,而后看到劉淵在江南大族中聲名大起,又在秦王的幫助下抗擊太子,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北朝軍機閣經營的重點就是放在揚州,劉淵身為揚州刺使,自然是重中之重,何況還能夠挑起劉淵和太子之間的矛盾……

    劉淵放下了這個重重的包袱,突然覺得一切都清晰明了起來,柳朝云一直都在金隱的控制之下,不過卻並沒有做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而竟陵被圍確實是金隱利用奸細控制了水軍,但是性質還是不同的,起碼並不是出自于柳朝云的本意。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大漢使者(下)
    薄霧彌漫了整座軍營,一行馬車在霧色中顯現了出來,當看到馬車前面的號旗時,站在轅門前的守衛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打得竟然是“大漢”的旗號,原來他還以為是軍中的馬車呢,當即挺起了長槍,喝道:“站住,來的是什么人!”

    “大漢使臣顧憲求見貴營主帥!”一個侍衛大聲叫道。

    守衛微微一愣,大漢使臣?誰人竟然有這么大的膽量這個時候來求見,不過他倒不敢妄為,畢竟這是兩國使節,忙道:“使臣稍侯,小人替你通報大帥!”

    坐在車里的顧憲微微一笑,前幾日還是殿前狀元,每日都要陪在武帝身旁,為他起草诏書,這次倒弄了這么個使者來當當,雖然武帝對他的想法大加贊賞,因為明軍已經占據了優勢,若是真的能夠議和退兵的話,自然是件好事,不過顧憲也看得出來,武帝是惋惜多于希望的,這百年來,大明和大漢就未曾互相通過使節,自己這次出使和談,又是危急的關頭,是否能夠保住命都是未知,武帝當然會惋惜這個新科狀元,不過為了國事考慮,他還是答應下來,只從這一點上看來,武帝無愧于大漢明君。

    顧憲挑開車簾,往外望去,雖然還有些霧色,不過看得還是很清楚的,轅門很大,然后是整齊的營帳,許多士兵來來往往,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軍營,不由得滿臉好奇,不知道這些刀鋒等下會不會揚到自己的脖子上,冒這個險實在是逼不得已,若不是為了那個人的話,以他顧憲的性格,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哪個唯一能夠讓他甘冒危險的人就在眼前的揚州城里吧。

    過了片刻,方才報信的那個守衛跑了出來,禮數也周全了許多,行禮道:“大漢使者請進,大帥在中軍帳中!”

    顧憲微微一笑,隔著簾子道:“有勞先生!”

    那守衛瞥了車子一眼,一臉鄙夷之色,什么大漢使節,擺明了是戰敗了想要和談的,不過既然元帥吩咐下來,倒還是要把他帶進去,他大步往軍中走了幾步,突然發現顧憲的馬車絲毫未動。

    幾個侍衛也是挺立如初,像是根本沒有打算進去。

    守衛心里惱怒,不過還是壓了壓火氣,道:“使者請進!”

    “有勞先生!”顧憲還是那個平靜的聲音,但是馬車還是絲毫未動。

    守衛有點兒明白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跟自己進來了,心中一火,道:“使者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不想去見大帥!”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把上,旁邊的眾多手下紛紛圍了上來,頓時將顧憲的馬車圍在中間。

    那幾名侍衛還是神色自若,顧憲的聲音傳了出來:“有勞先生向貴軍將領禀報,就說大漢使節求見!”

    那守衛也有點兒愣了,他畢竟還不是熱血之人,看來這個大漢使者倒真能夠沉得住氣,他橫了那幾個侍衛一眼,重重地拍了一下刀把,轉身又往中軍走去。

    等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那守衛才回轉過來,行禮道:“大帥有令,在大帳恭候使者!”他的態度比方才更加禮貌,那種傲慢之情也收去了,想是受到了白無痕的斥責。

    顧憲笑道:“有勞先生!”

    守衛抬頭望了一眼,心里尋思這個使者倒還真的奇怪,大帥都已經請他進去還要在這里故弄玄虛,難道他真的不怕死么,要知道這里可是明軍的營地,方才他說的也就是這四個字,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跟自己進去,不知道這次是不是還是一樣,他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果然顧憲的馬車還是絲毫未動。

    “大帥在中軍帳內恭候使者,這邊請!”守衛將這個請字拉的很長,試圖讓顧憲明白,這已經是自己最大的限度了。

    “有勞先生!”顧憲的這四個字平靜的吐出,守衛差點氣的跳了起來,不過從方才白無痕的表現來看,還真不要對這個人失禮,他咬了咬牙,問道:“使者大人為何不隨小人進去!大帥在中軍帳中恭候!”

    顧憲歎了口氣,看來這人還是不明白,自己身為大漢使者,難道來到這里就是為了受到冷遇的么,就算不以國禮出迎,至少主將也要列陣迎接,否則的話,自己這個使者要真是隨著這個小兵走了進去,那豈不是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大漢的臉面何存?不過看來這小兵也未必能夠明白這一點了,還是要指點他一下,道:“有勞先生向貴軍主將禀報,我大漢乃是禮儀之邦,特來與貴國通好!”

    守衛有點兒迷糊,但是看到顧憲這份鎮定的氣魄,還是轉身回去通報了。

    顧憲又掀起了車簾,看來這個使者也並不是好做的。

    過了片刻這守衛匆匆了回來,镗的一聲,首先拔出腰刀,喝道:“哪里來的強人冒充大漢使者,真是膽大妄為,給我拿下!”

    他的這一聲幾乎等于將令,周圍的兵士紛紛拔刀,一齊圍了上來,顧憲知道事情危急,大步走下車來,先是示意侍衛不要拔刀,然后高舉武帝親賜的符節,高聲喝道:“大漢使者符節在此,誰敢無禮!”

    明軍士兵這才看清楚這名自稱大漢使者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清秀的年輕人,身材單薄,臉色蒼白,但是卻擁有一雙鳳眼,目光堅定無比,看起來非常有神,一襲書生服與他的氣質十分相配,若非手里舉著大漢符節,肯定會以為是一個酸腐書生。

    看到他的這種氣勢,周圍的明軍反倒全都不敢上前,只知拿刀警備,而那第一個拔刀的守衛卻突然后退,將刀放回了鞘中。

    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大明骁騎將軍白無痕迎接大漢使節!周圍勿得無禮”士兵紛紛散開,一襲白甲的白無痕拱手行禮,身后諸多戰將並排而立。

    顧憲收起符節,心道原來是想試探自己,他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白無痕,這個人太過于傲慢,越是這樣的人就越容易對付,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一些底,不過看到白無痕身旁站地一個高瘦書生時,顧憲的心卻是一沉,這書生眼光含蓄,顯然是深懂韬光養晦之輩,而且此人一看便是飽學之士,與自己倒是有一比,看來北朝的人才也是不少啊。

    顧憲挺起身體,拱手道:“大漢御前書記官顧憲見過白將軍!”

    白無痕驚訝的抬起了頭,這個年輕人原來只是一個書記官,只是負責替皇帝起草诏書的小官而已,眼中頓時有了鄙夷之色,不過人家畢竟還是一國使節,禮數還是要盡的,笑道:“使節請!”他往后使了個眼色,身后的眾多武將分立兩旁,只聽到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傳來,然后便成了一個利刃陣。

    顧憲神色自若的走到白無痕的旁邊,和他一起往中軍走去,似乎對周圍的刀劍熟視無睹。

    這回不僅白無痕心里泛起了驚奇,就連他身旁的軍師畢修廉也對眼前的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書生刮目相看了,這種膽魄,就算一個武將也未必能有,沒有想到這個書生卻是如此鎮定。

    只有顧憲心里暗笑,自己實在是硬著頭皮不得已啊!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軍中賭注(上)
    白無痕坐定后,目光向顧憲望了過來,含著陰冷,道:“使節來此何干?”

    顧憲微微一笑,沒有想到他倒是夠直接,不過看他的樣子也應該是個沉著陰冷之人,看來自己這個使節確實沒有被人家放在眼里啊,不過戰敗之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現在想要掙回臉面,還沒有那么多的必要,太子和燕王剛剛一離開京城奔赴江南,顧憲就上請要與北朝軍前和談,這是考慮到那個人的安危,其實江南大軍轉眼既到,若是能夠在江南大軍到來之前進入揚州,顧憲已經是萬分欣慰了。

    他的目光將周圍坐著的人一一掃過,最后落在那個高瘦書生的身上,點頭道:“北朝人物果然多是俊杰,白將軍可否為顧憲介紹一下,當是有心結識!”

    “使節大人!”白無痕哼了一下,重重地強調一聲,自己蓄足氣勢的一句問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好象並沒有聽到一樣,微微有些惱怒,不過他心里十分明白,既然人家以禮待人,若是輕易就把他殺了,那么傳了出來,對明軍的聲名實在不利,這才想到虛以委蛇,淡淡道:“這位是畢先生,然后卻是馮、郭兩位將軍!”

    “顧憲見過三位!”顧憲微笑的起來行了一個書生禮,他看出這個畢修廉雖然身上並無官階,卻顯然是一個重要的人物,而且白無痕也對他尊重異常,否則斷然不會先介紹他,然后才介紹兩位武將,恐怕是幕僚一類的人物吧!

    畢修廉還禮道:“使節風采飄揚,集江南俊秀之氣,修廉也是有心結識呢!”

    “先生謬贊!”顧憲微微地別過頭來,偷看了一眼白無痕,這位主將臉色並不是很好,看來揚州還是無虞,他心里有了底,笑道:“白將軍方才問顧憲來此何干,其實顧憲是為救將軍而來!”

    白無痕冷哼一聲,道:“哦,那本帥還要感謝使節了!”

    “不敢,不敢!”顧憲微笑地端起茶來,“揚州乃是故朝西都,最是繁華之地,可謂是人杰地靈,名人佳士歷代輩出,算是天下第一的文采風流之地,自舊朝而始,這數百年來,就未曾遭受過任何戰火,就算當年我祖高宗皇帝來到這里,都不敢冒然攻城,生怕亵渎此地神靈,而遭天譴,當年幸虧還是舊朝凋敝,有義士相助,這才從從容容地得了這座揚州城,並無一絲損壞!”

    白無痕聽不明白他要說什么,但是知道這人既然能夠當說客,口齒定是相當伶俐,自己倒也不能讓他隨意說下去,淡淡道:“使節難道認為本帥攻不下這座揚州城么,既然如此使節大可回返,待揚州城破時我們不妨再來細談!”

    “將軍切勿急噪,只怕到那時顧憲想救將軍也是為之晚矣!”顧憲的目光又掃到了畢修廉身上,心想說服這個白無痕倒是簡單,不過說服這個畢修廉恐怕就困難了。

    白無痕這次干脆只是橫了一眼過來,並未說話。

    顧憲只好自己說了下去:“如果揚州城破,將軍將會如何處置揚州百姓及那些江南大戶!”

    白無痕腦里轉了幾個念頭,按照他的想法,他本想入城以后,馬上開始鎮壓那些大戶,因為這些望族的財富實在太驚人了,而且漢軍馬上就到,不可不堅決守城,不過聽到顧憲這樣一說,他倒不敢如實說了,道:“當然是安撫百姓,我大軍定當秋毫無犯,切當禁止搶掠!”

    旁邊的畢修廉歎了一口氣,白無痕這樣說話,其實已經失去了氣勢,看來要自己出手才行,白無痕雖然是個沉著冷靜的武將,要對付這些機智靈活之輩卻是稍顯不足,于是他開口道:“顧先生且不須關心我大明國事,我大明共有百城,城城百姓都是豐衣足食,揚州本就該屬我大明,當年若不是你漢人狡猾,恐怕先生今日來此應是出使才是!”

    “先生所言差矣!”顧憲知道想要嚇唬白無痕已經不容易了,“當年貴國皇帝與我太祖皇帝就在那長江立誓,願劃江而治,然后貴國便偷偷南下,想要爭奪揚州,不知為什么先生將‘狡猾’兩字送給別人,顧憲是敢替祖宗受的,而且揚州屬我大漢國土,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先生可任意尋一揚州百姓,恐怕都不會自欺欺人地認為那百姓會認為自己是明人吧!”

    畢修廉微微一笑,道:“顧先生應該知道天下逐鹿的典故吧,舊朝崩裂,既然貴國能夠奪取揚州,難道我大明就不能奪取江南!”

    “先生所言甚是!”顧憲倒是肯定了一句,方才畢修廉說到大漢先祖狡猾,這個詞顧憲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接受的,既然畢修廉又說到天下逐鹿,已經承認揚州誰都有權去爭奪,那倒不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畢修廉倒是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稍微緊張了一些,對方這招避實就虛用的不錯。

    白無痕道:“使節此來我軍莫非是來討論揚州歸屬么?”

    “當然不是!”顧憲站了起來,道:“顧憲是來解救將軍于危難之中的!”

    “先生莫要以為危言聳聽便會使本帥放棄攻打揚州!”白無痕有些怒了。

    看到白無痕的怒氣,顧憲心里有了底,不慌不忙道:“將軍恐怕不知我江南大軍須臾既至吧!”

    白無痕冷笑道:“那又如何!”武帝命太子劉源與燕王劉渝至江南招兵北上,這個消息早已經傳到了他這里,只不過若想在江南招到十萬人馬,不用一個月未必能夠辦得到,所以現在倒並無威脅,唯一可擔心的是本來已經定好的由軍機閣的人偷開城門,在昨夜卻絲毫沒有動靜,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還是延遲了,白無痕對這一點兒很擔心,因為他知道劉淵是個什么角色,就連相王都能栽在他的手里,金隱真的能夠成功么?

    “將軍可以想想,我江南大軍由太子殿下統帥,其士氣自然不必說了,若是將軍無法攻下揚州城的話,遇我軍鋒芒,必定撤退,那時此去竟陵百里恐怕會使將軍損兵折將,當然得不償失,若是將軍僥幸攻下了揚州城,則必須全力安撫城中百姓,何況還有城中大戶,那時江南大軍一至,揚州還將是孤城一座,將軍既想安撫城中百姓,又想對抗大軍,顧憲竊以為不能兩全也!”

    白無痕一愣,顧憲順著自己的意思說了下去,好象自己惟有撤兵才是正途,這才知道自己方才是掉入了他的陷阱,攻下揚州之后,肯定將城中物資掃掠一空,否則的話拿什么來對抗漢軍,不過現在倒也不好更改方才說出去的話,看到顧憲那臉上淡淡的笑容,白無痕哼了一聲,對他轉頭不理。

    顧憲知道已經成功了一半,其實自己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能夠大搖大擺地進入揚州城而已,並不奢望他能夠撤兵,現在就該是激一激畢修廉的時候了,他轉過身來,問道:“先生以為貴軍幾日可破揚州?”

    畢修廉本來計劃好了,只要金隱成功三天就可以攻破揚州的,可惜金隱好象是失敗了,若是如此的話,以現在的兵力攻打揚州雖然困難,但是並非毫不可能,他的目光在顧憲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想要看出這個書生在想些什么,他可不想重蹈白無痕的覆轍,謹慎道:“十日既可!”他考慮的是江南大軍十日之內,斷然不能來到揚州。

    顧憲點了點頭,突然道:“顧憲願與諸位打一小賭,若是貴軍能夠十五日內攻破揚州,顧憲願意自盡于揚州城上!”

    旁邊的偏將突地站了起來,按住腰間劍柄,冷喝道:“你的小命就在眼前,哪里還要十五日后去取!”

    顧憲凜然不懼,目光一直望著白無痕,這里只有他是主將,也只有他最為自負,雖然自己的這個辦法很冒險,但是卻一定可以成功。

    白無痕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里面露出一絲狠意,畢修廉方想說話,白無痕卻搶先道:“先生真要如此,本帥絕不強求!”

    顧憲放下心來,畢修廉也是輕歎了一聲,知道此刻想要阻止白無痕是做不到的了。

    只聽顧憲淡淡道:“若是將軍十五日內攻不下揚州的話,那又當如何呢!”

    “本帥率軍離去,從此不再踏上中原半步!”

    “好!既然如此,顧憲先行告辭了!”顧憲拱了拱手,白無痕有點兒熱血上沖,不知道方才這家伙挑三撿四地不肯進來,這次為什么又這樣就走了,只是點了點頭,喝道:“送客!”

    畢修廉望了望顧憲的背影,心里感歎南朝才俊不少,北朝若想征服中原,需要的可不是像白無痕這樣的武將,需要的將是智慧,他倒沒有想到要把這個人留下來,一個原因這是兩國交使,若是傷了禮節,在中原這個地方並不是件好事,另一個原因則是他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如此急著想進入揚州城里到底是為了什么,就算他進入城中,又能使揚州更加穩固么?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軍中賭注(下)
    刺使府中擺開了一個小小的宴席,為的是迎接帶著聖旨而來的顧憲,顧憲當眾向福王劉淵宣旨,上面大都是武帝鼓勵劉淵的話,並無一字見責,不過劉淵心知肚明,武帝現在能夠說的也只是這些而已,只要揚州兵圍一日不解,自己還可以安穩的坐在福王這個位置上。

    宴會后,劉淵便將顧憲留了下來,他看出這個當朝狀元有很多話要和自己說,而自己何嘗不是有很多話要和他說呢?其實劉淵萬萬沒有想到冒險進入敵營中的人竟然是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而且最為重要的這個書生竟然能夠輕而易舉的就讓白無痕放了行,這一點劉淵自討也沒有辦法輕易做到,顧憲這個人平淡恬靜,與自己的性子大抵類似,但是這個人的眼光閃爍,似是看透了世事,那種超然的氣質,卻並不是自己能夠擁有的。

    僕人奉上茶來,劉淵和顧憲相對而坐,劉淵笑道:“先生此行冒的險確實不小,本王很想知道先生到底是有何用意!”

    顧憲心想其實這還不是為了你,不過這種話他是說不出來的,只是淡淡笑道:“學生為國效力,當受驅弛,區區性命又有何顧惜!”

    劉淵點了點頭:“只是先生這份勇氣,就足以讓眾多武將汗顏了!”白無痕這個人太過冷傲,若是能夠給顧憲好臉色,那才是怪事,只不過劉淵一直在意那個軍師,此人確實是個厲害的對手。

    “那是王爺謬贊”,顧憲傾了傾身子,“學生在軍中行走時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誰的刀劍會突然砍了下來,不過幸好明軍沒有殺我的勇氣和必要,要不然也不會在這里見到王爺了!”

    劉淵笑了笑,這個人確實真實,他本想從顧憲的眼神中看出他為什么要冒這個險,不過他什么也看不出來,顧憲一切如常,似乎白日那場對峙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夜已至深,如此風辰如此夜,誰為風露立中宵,學生一想起王爺的這兩句詩,真是感慨萬千啊!”顧憲說的不是假話,這樣的句子往往就能夠觸動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不過這畢竟都是往事了吧,伊人已逝,是再也追不回來了,眼前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學生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先行告退!”

    顧憲站起來行禮告辭,劉淵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悲哀之色,也只有這一絲悲哀,才能將眼前的這個人與那日在鏡湖邊遇到的書生聯系在一起。

    ※※※

    一連過了兩日,由于白無痕還在等著金隱的消息,所以並未攻城,顧憲便整日與劉淵在府中談詩論文,加上一些江南名士的參與,更使得這種聚會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兩日下來,無人不對顧憲的才情深為佩服,雖然他並沒有像劉淵那樣驚艷全場,但是此人之博學,恐怕要比劉淵更勝上一籌,不管是天文地理,還是文學書法,或者是金石玄黃,甚至就連耕種機械,此人都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侃侃而談,風度可嘉,可以說能夠讓江南這些名士佩服的人除了劉淵之外,只剩下了這個顧憲一人了。

    劉淵心里當然清楚若論治學,自己肯定不是這個才子的對手,雖然也是酷愛讀書,但是顧憲幾乎是過目成誦,比自己厲害上不知不少,要不是自己身上還帶著些天成的名句以及超越這個時代的思想,恐怕這個“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號該給這個年輕人才是,最主要的是此人學習的功夫一流,閒時無論如何手中都有一冊書,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恐怕也沒有多久就會超過自己了。

    劉淵還是第一次與一個人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當然只是在讀書上。

    相比起劉淵來,顧憲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非常含蓄,並不像劉淵那樣鋒芒畢露,甚至有些故意謙虛的感覺,而且此人最能揣摩別人的心意,言談舉止非常得體,真是一流人物。

    當然劉淵最看重的就是此人的胸懷開闊,是那種能夠運籌帷幄的人。

    其實他已經生了將他收入帳下的心,只不過顧憲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若想像收服郭瑭、龍城等人一樣讓這個為自己買力,還真的是件難事,何況自己的才智未必就比此人要強。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贈君一語(上)
    明軍終于在清晨開始了攻城,大概他們已經知道了金隱出了事,想要靠偷襲城門並不會有什么效果。

    白無痕沒有想到相王花了數年時間精心安排好的揚州分部竟然能夠被劉淵一網打盡,若他知道其實真正出手的是與金隱同為大族的許家,也許會更加吃驚。不過既然金隱沒有了消息,那么白無痕只剩下攻城一途,此外別無選擇,除非等待朱統的大軍攻破了竟陵后南下,不過他也得到了消息,想要攻破竟陵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而且和金隱的下場一樣,軍機閣在竟陵城的勢力竟然也被一個叫做龍城的小將全部拔除,朱統感歎完后生可畏后,也只能以硬兵攻城了。

    此刻揚州城下的明軍已經增加到兩萬,除了前鋒營的五千騎兵外,大部分都是步兵,白無痕于前夜下了將令,軍隊三更造飯,到清晨攻城便開始了,不過進展並不順利,揚州守軍准備的比較充分,一直攻到黃昏,明軍也無一人登上過揚州城頭,無奈之下白無痕只好鳴金收兵。

    一天的戰斗,明軍就損失了差不多一千多人,而漢軍除了浪費了大量的守城工具外,人員倒是並沒有多大的損傷。

    劉淵也在城上和王峻等人堅守了一整天,這種慘烈的戰況確實讓人震撼,不過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作用,只要這個福王還站在城頭,那么揚州士兵的士氣就會不斷高漲,不會放任何一個明軍上來。

    只不過顧憲倒是以害怕血腥為由在府中修養,這個借口倒是無可厚非,不過一想到他獨自闖過明軍大營的膽色,現在又害怕血腥,這個書生還真是非常奇怪。

    回到府中之后,劉淵在柳朝云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明軍明天什么時候還會攻城,今夜會不會偷襲,便向霍烈道:“去將顧先生請過來!”

    “禀告王爺”,霍烈臉上帶著一絲奇怪的笑:“顧先生說他身體不適,方才他的書童已經送來了帖子!”

    劉淵一愣,看來顧憲知道自己會去找他,接過帖子一看,見上面寫著幾行字:“學生偶感風寒,竟至臥床不起,王爺萬勿掛念,請以戰事為重!”

    劉淵仔細想了想,昨晚還與顧憲清談詩詞,好象並沒有發現他有生病的跡象,莫非回去的路途上感了風寒,這位書生身子單薄,生病倒是尋常的,只不過自己身為福王應該去看看,雖然戰事緊張,但是探望病人也是應該的,于是便讓霍烈准備車馬,往驿府行去。

    到了驿府后,早有顧憲的書童出來迎接,書童見了劉淵忙道:“我家先生現在臥床不起,不能遠迎,還請王爺見諒!”

    劉淵點了點頭,道:“不妨事,本王想要進去看看先生,不知道是否使得!”

    書童趕忙道:“王爺請!”便帶著劉淵往后走去,顧憲果然平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看到劉淵進來,似乎要掙扎地起身,道:“學生未能迎接王爺,還請恕罪!”

    劉淵本想上去扶他,不過聽他說話之后卻是一愣,顧憲中氣十足,根本不像有病的模樣,再仔細看他的臉色,也是白中透紅,正常的很,劉淵心里有點兒奇怪,走前兩步,笑道:“先生還請躺下,勿要起身!”顧憲這才躺了下來。

    劉淵雖然對醫學並不精通,但是由于一直練武還是有點兒常識的,顧憲此時雖然說不上紅光滿面,卻也不是染了風寒的樣子,他疑惑地看了顧憲半晌,顧憲只是微微地睜開雙眼,而且他目光靈動的很,要是生病的話肯定不會這樣,劉淵這回是徹底愣了,顧憲難道只是在試驗自己?還是他有想說的話……

    “王爺萬勿因學生的賤體而耽誤了軍國大事!”顧憲眼神清澈無比,說這句話時嘴角好象還帶著笑。

    劉淵站了起來,道:“先生不用擔心,揚州城堅固無比,敵軍想要攻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不過先生的病卻是非常重要,要知道先生是我大漢的新科狀元,人才難得,要是稍微有了損傷,本王不知道該怎么樣像父皇交代啊,不知道先生都有哪些地方不適,可以說給本王聽聽么!”他實在有點兒奇怪顧憲的舉動,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裝病,演這樣的一出戲……

    顧憲低聲道:“學生有三種病,一是頭疼無比,仿佛頭頂有大錘砸下一般,一是心神不定,好象將有生死之事要發生,惶惶而不可終日,另一種卻是四肢無力,舉手抬足亦不能夠,根本無法動彈。”

    劉淵更加疑惑了,顧憲現在的樣子根本不像有病,哪里想到他還像模象樣地說出了三種病,他一時弄不明白顧憲的意思,道:“先生所說之病倒是有些奇特,前幾日本王曾經與先生談及醫學,先生當時也是頗有見地,可見習醫也是相當精深的,不知道先生有了這三種病會下什么藥!”

    顧憲微微笑了一笑,這下更加表明他根本就沒有病,不慌不忙道:“頭疼欲裂,好象有外物砸在頭上,倒並不需要什么藥物,只要將頭上的外物取走便可,王爺覺得此法如何!”

    劉淵心里突然有一些明白了,點頭道:“先生所說不錯,不過卻又如何能夠取走!”

    “那要看自己的勇氣了”,顧憲的語氣突然重了起來,“要是外物不除掉的話,這身子恐怕永遠都不會感到輕松自由,可惜這外物卻又是十分巨大,大多數人情願它留在那里,都不願意將它搬走,聽之任之算了,反正一生轉瞬既逝,這就是頭疼之症永遠不會痊愈的原因,其實只要用盡全力,將那外物去處,然后自然是海闊天空了!”

    劉淵確實是心里有所感受,太子劉源就是自己頭頂上的那塊大石頭啊,一直壓著自己喘不過氣來,只不過劉淵卻始終都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將他廢掉的決心,有時甚至認為劉源登上皇位是必然的,只是不住哀歎自己的命運如此,聽到顧憲這樣一說,他腦中突然清明了起來,現在只要用心將這塊大石頭搬走,那么確實就是海闊天空了,就算平王做了皇帝,至少也比劉源好。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贈君一語(下)
    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不知道心神不定先生將會出何藥方!”

    顧憲看到他的表情,已經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也不枉費來到揚州一趟了,笑道:“心神不寧是必須要用定心藥的,要知心之一物,既可以堅比鐵石,也可以柔若楊柳,不能拋開一切,使之變為鐵石,那肯定會左右擺動,始終無法治愈!”

    劉淵怎么還不知道他在提點自己,不過收益倒是不少,這個顧憲確實能夠看出自己現在的病症所在,這哪里是給他治病,根本就是給自己療傷,忙問道:“先生還請指教定心藥物都是些什么藥材配成!”

    “其實只有兩種藥物而已,一個是忍,便如長弓,一個是堅,便如寶劍!這兩種藥材王爺都有,只要煉制得法,自然會藥到病除!”

    劉淵想起風龍子說的那句“天行健,君子將自強不息”的話,做人確實要能屈能伸,看來顧憲認為自己救援竟陵之舉是能伸而不能屈,劉淵笑道:“這道藥本王也有了,想聽先生說說這第三種四肢無力又有什么藥可治!”

    顧憲伸身將蓋在身上的被褥推了一推,為了裝病把自己捂也夠熱的了,但是他還想裝下去,不能隨意說破,道:“四肢無力的藥方倒也簡單,王爺找一枚金錢,再找一只寶劍,合在一起煉制,便是藥方了!”

    劉淵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顧憲說的有道理,四肢無力就無法站起來,也只能任人宰割,這個世界上惟有財富和武力這兩樣才能讓人四肢有力,辟易天下,而現在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加上擁有軍隊的話,那么就可以無往而不利了。

    顧憲這三種病正是指得自己目前的處境,而且每樣病都提出了藥方,劉淵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當然對顧憲感激莫名。

    顧憲躺在床上,看著這個年輕英武的福王,這個人也許是諸多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了,若他能夠登上帝位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重現盛唐繁華,只不過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終身跟隨呢,現在還很難下決定,這次來到揚州,也只不過是想將這些建議告訴他罷了,算是報了當日在鏡湖邊上的救命之恩,若說要效忠某個人,顧憲還沒有下定決心,這畢竟是個亂世,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的,並非一定要真正的英雄才能夠風云一時。

    他實在想看看這個福王自己能夠走到多遠,到那個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想到這里,他慢慢的坐了起來,道:“王爺面色赤紅,似乎也有些寒氣,學生以為王爺十日之內不可隨處走動,待到太子殿下帶兵來到揚州,可以服用他的藥方,定會痊愈!”

    劉淵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當然明白顧憲是提示太子是來到揚州,就是他劉淵的死期,不過劉淵早就想好了,若劉源真有這個膽量,那么他只能在驚魄樓的幫助下遁走了,至少隱姓埋名一段時間,暗中將太子搞掉,相信以煙雨、驚魄兩樓的勢力還是做的到的,到那時他劉淵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重新出現。

    這也許就是顧憲所說的“忍”字吧!

    所以他點了點頭,道:“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本王定會遵循!”

    顧憲又躺了下去,看來自己和福王的事已經處理完了,這次揚州之行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可不能再和福王保持密切,因為那樣處境堪虞的只能是自己,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太子都會保住位置,高高在上,要是因為這件事將太子得罪了的話,那可不是自己做事的風格,明哲保身,恐怕是天下所有讀書人最樸素的夢想吧,報恩歸報恩,只要此次福王不死,這個恩已經算是報了,從此兩不相欠。

    顧憲裝了半天的病,又被厚被捂了半天,身體倒真有點兒累了,該與福王攤牌的時候了,他輕聲道:“顧憲重病在身,多有不便,而且現在軍情緊急,還請王爺勿要費時再來看望學生,何況太子殿下須臾既到,必定每日都要商談軍國大事,王爺想必還要費去不少心血,就不要再顧及學生了。”

    劉淵愣在地上,方才顧憲借病提點自己,正是滿心高興,其實一直想著怎么來收服這個才智過人的書生,現在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但是顧憲的這幾句話又說的如此堅決,將自己和他的關系分的清清楚楚,也表明了不想因為自己得罪太子的意思,這真如一桶冷水從頭澆了下來,劉淵明白了,這個顧憲確實將世事看透了,方才的提點,甚至闖明軍大營的壯舉,其實只不過是為了報恩而已,接下來他還是大漢的狀元,自己還是福王,兩不相干……

    顧憲心里也有些難受,眼前的這個福王確實是一代帝王之才,只不過為了自己自己的安危,有些事必須要分得清楚,他也是不得不這樣去做。

    劉淵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終于想明白了,像顧憲這樣的人都是有自己的主見的,既然說了這樣的話,那就肯定會這樣去做,想也是徒勞的,說不定以后還會有機會,想到著里,劉淵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既然如此,先生好生養病,還望先生早日康復!”

    他有點兒不敢去看顧憲的目光,說完這句后轉身就往門外走去,一想到自己要失去這樣的一個人才,劉淵的鼻子甚至都有點兒發酸。

    “顧憲恭祝王爺一帆風順,馬到成功!”在劉淵身后的顧憲已經跪在了地上,對著劉淵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正文 第五十章 離別揚州
    “禀告大帥”,一個守衛匆匆跑進了軍帳,白無痕正在和畢修廉談論軍事,微微一愣,問道:“有何事竟然如此緊張,快快報來!”

    “漢國燕王已經率領三萬大軍抵至楓林渡,直逼揚州!”

    “叭”白無痕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書案上,滿臉得不可置信,他一直以為漢軍最早十日能夠北上,沒有想到這個燕王竟然如此神速。

    畢修廉心里一歎,看來這次計劃已久的行動要以失敗告終了,相王安排的奸細雖然能夠成功地控制了竟陵的水軍,但是卻被竟陵和揚州的漢軍一一識破,再打下去這場戰爭也沒有什么意思了。

    不過他畢竟還不是一軍的統帥,命令還是要白無痕來下的。

    過了半晌,白無痕才擺了擺手道:“撤軍吧!”

    ※※※

    看到城下的明軍迅速撤去,郭瑭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是快頂不住了,這兩日來明軍已經多次登上了城頭,若不是漢軍奮勇殺敵的話,揚州恐怕真要在自己的手里丟了,那樣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看重自己的福王劉淵,然后才是朝廷百姓,但是現在卻可以放松一下,燕王劉渝的行動確實迅速,知道了揚州被圍的消息之后,馬上帶著三萬精兵北上解圍,而把太子劉源留在杭州繼續征兵,其實打到現在,竟陵和漢口都沒有被攻破,明軍已經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畢修廉的想法是對,盡快撤軍才是,免得遭受更大的損失。

    揚州城的百姓也松了一口氣,尤其看到燕王騎著大馬進入揚州城時,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危機解除了,揚州還是大漢的揚州,百姓還是大漢的百姓,改變的只是一些人的命運而已。而許謹等人就更為高興,他一直為許家出面收拾金家而感覺到冒險,不過現在現在放心了,只要還是在大漢的統治下,那么這個險幾是值得冒的,雖然他心里明白,劉淵用這個法子已經把自己逼到了向大漢效忠的一面,再也沒有辦法生出背叛之心了。

    劉淵本來是借用了李衡的醉天樓,來為燕王賀功,不過燕王劉渝卻借故推辭掉了,劉淵心里明白,他是為了表示與自己劃開界限,太子馬上就要進駐揚州,怎么來處置自己還是未知,以燕王的性格自然不肯與他這個九弟有任何的瓜葛,何況兩人在中秋宴會上還是針鋒相對,燕王早已經將劉淵當成了對手。

    劉淵也樂得清淨,專心等著太子到來也好,每日只以讀書為樂,本來想去看看顧憲,不過顧憲這幾日都與燕王在一起,倒有些不太方便,一想到這點,劉淵心里就滿不是滋味,顧憲這樣的人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可惜卻不能被己所用。

    清晨的揚州城顯得無比的清冷,而且也安靜了許多,不過卻很快被馬蹄聲擊得粉碎,一行騎士來到城下,亮出了令牌,高聲喝道:“秦王座下風云四騎要見福王殿下!”

    揚州城兵見這四人都是漢軍裝飾,卻渾身都是血跡,忙道:“諸位稍侯,馬上去給你們通報!”

    劉淵匆忙來到城樓上,終于得到了秦王的消息了,漢口被圍數十日,秦王就沒有一絲消息送了出來,他的心里一陣激動,整個大漢都沒有人願意支持他,也沒有人能夠救他,惟有秦王才能,劉淵似乎看到了光明,但是心里卻沒來由的一陣狂跳,風龍子說自己這次東行身邊之人會有大難,現在看來倒是他要輸了,柳朝云洗清了嫌疑,田柔也完好無恙,若是能夠在秦王幫助讓自己不至于受罪的話,那么就算被貶到它地也算是值得欣慰了。

    城下的騎士中確實有劉淵見過的風云四騎,看到他們的樣子,劉淵不禁一愣,這些人仿佛也是從重圍中殺出來的,難道竟陵出事了,忙道:“本王在此,諸位將軍快請進城!”

    “王爺!”騎士們紛紛下馬,突然全部跪在了城下,當先一人抬起頭來,道:“禀告王爺,漢口失守,秦王殿下陣亡了!”

    劉淵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

    目送著燕王的大軍距離揚州越來越遠,劉淵才在王峻的陪同之下,回到了刺使府,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秦王竟然會陣亡在漢口,還是風龍子贏了,秦王恐怕是除了珠兒之外,自己最親的一個人,現在他就死在了戰場上,劉淵甚至認為秦王是自己害的,若是自己堅持不來竟陵的話,秦王的命運是否會被改變。

    王峻有些擔心劉淵,這個一直意氣風發、神采熠熠的福王似乎被秦王戰死的消息徹底擊垮了,不過他沒有發現此時劉淵的目光漸漸由平靜變為堅定,其實劉淵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今之計,也只能來個金蟬脫殼了,太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處置自己的機會,必須先在揚州脫身才是!

    回到府中后劉淵馬上將霍烈和孟陽找到了書房里,將計劃向兩人說了一遍,霍烈疑道:“王爺逃出揚州后,又將去什么地方避難呢!”

    “蜀國吧!”劉淵淡淡道,人若抗命,必遭天譴,風龍子說自己一定要去西方才能夠躲過此難,劉淵本來是不願意相信的,但是現在秦王也死了,自己也要逃出揚州,隱姓埋名,能夠選擇的地方也只有北朝和蜀國了,下意識中蜀國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霍烈和孟陽雖然是滿臉疑惑,不過看到劉淵如此堅定,倒也不敢再問了,馬上下去准備。

    劉淵的目光望向窗外,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以來,已經過了一年之多,在這一年里,自己從一個默默無名的九皇子福王,成了天下第一才子,而且還擁有了像煙雨樓、驚魄樓這樣強大的勢力,雖然最后還是被命運所制,不得不要逃難到邊遠之地去,但是這其中的一波三折,還是足以使一個人成熟起來的,想起在保泰樓上擊敗競爭對手,想起第一次見到武帝,想起在江南的文采風流,想起珠兒的慘死,想起中秋之夜破掉動魂,想起竟陵之戰,想起遇見顧憲,想起秦王陣亡……

    劉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該進去與柳朝云交代一下了,這次前去蜀國是逼不得已,還要和她們告個別,因為根本無法把她們都帶到那里去,不過卻只能和柳朝云一個人說,若是跟田柔說了,恐怕她的性子根本隱瞞不住。
第二卷 見龍在田 第一章 蜀地書生(上)
    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那個時代帶來的愛好吧,劉淵喜歡將茶直接放到杯子里來泡,茶葉是極品的龍井,澆上開水之后,劉淵的目光就望在那一潭青綠之中,然后看著一葉又一葉的茶葉伸展開來,再落到杯底,這個過程十分美妙,能夠使人瞬間安靜下來,所以劉淵一直很享受這種感覺,直到所有的茶葉都落到了杯底,然后才開始品嘗芳香。

    霍烈恭敬的站在一邊,看到劉淵喝了一口茶,這才道:“王爺……”

    “你又忘了”,劉淵微微一笑:“叫我公子,我姓秦!”“秦”是珠兒的姓氏,劉淵拿來用做自己的姓了,在蜀國隱姓埋名這段時間他就叫秦淵,算是一種懷念吧,而且這個姓還能夠讓他稍微憑吊一下二哥秦王劉浙。

    “是,公子!”霍烈尴尬地笑了笑,他的臉上也戴了一個人皮面具,這是劉淵親自做的,按照從相王梁桂鵬臉上揭下來的那一張,一共只做了三張,一張給了自己,一張給了孟陽,最后一張則留給了霍烈,不過這個面具做的極為精巧,貼在臉上並無不適之感,而且為了使這個面具更加漂亮一些,劉淵用了很多心思,霍烈也感覺到此刻的自己很受美女青睐,想是這張面具的功勞。

    “有什么事,說吧!”劉淵又喝了一口茶,遠處群山蒼茫,正是落日后最美最安靜的時光。

    “煙雨樓剛剛傳來消息,兩位夫人已經回到府中,皇上下了旨,追封王爺為東王,厚葬于乾陵,並在聖旨上說王爺是在竟陵陣亡!兩位夫人也同時有了封號。”

    劉淵點了點頭,武帝畢竟還是關照自己的這個兒子的,若是大漢福王畏罪自殺,恐怕傳出去並不好聽,看來自己倒能撈到和秦王一樣等級的封號,那個替死的人倒是祖上有德了,看來柳朝云和田柔兩女是無憂了,現在已經被冊封為诰命夫人,太子就是想動他們也要掂量掂量。

    他們還是剛剛到達蜀地,這一路上劉淵的心情舒展了不少,楊英分門別類的將各種消息一一傳了過來,燕王解了竟陵之圍,明軍兩員大將朱統、黃彪退守漢口,與燕王展開了激戰,最后兩軍在漢口僵持起來,燕王用鐵索橫江,阻止敵方水軍南下,然后在漢口城外立了一座大寨,這是打算持久打下去了,大概想要收復漢口也是比較困難的,而明軍此時也無力在圖中原了,恐怕這種局面幾年內都無法打破。

    燕王憑借著高明的手腕,受到了軍中優待,大有取代秦王之勢。

    太子劉源風光無比地回到了京城,受盡了朝野上下的追捧,聲勢算是達到了極點,荊無計確實是個人才,將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劉淵每路過一地都能夠聽到類似于太子英明神武一類的贊詞,看來只等武帝歸天,劉源就可以穩坐皇位了。

    不過武帝倒有一個頗具意味的安排,便是將左右丞相一一撤去,改了同平章事這個兼職的名稱,這是大漢立國以來,第一次對官職的品階進行更改,任何高級的官員都可以領同平章事這個官銜,要看皇帝的意思,使得參與決策的人多了幾人,且由平王劉淪來任尚書令,總領百官,這樣做可以說是平衡了平王和太子之間的勢力,由此看來這種做法還是耐人尋味的。

    顧憲成了參與政事最為年輕的官員,因有軍功,加上太子極力推薦,被拜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看來武帝對他還是青睐有加。

    各種情報紛紛而來,楊英確實很有情報的天賦,能夠將這些情報有條理的分門別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自己手里,應該並不是容易就能夠做到的。

    劉淵將手里的軍報放了下來,開始盡情欣賞蜀地風光,今天晚上就要到達蜀都成都,大漢的那些事都離自己很遠了,現在這里是蜀國,他只是一個平常的年輕書生,根本不是什么王爺,這樣無拘無束的建功立業才是最舒服的。

    想起風龍子的斷言,劉淵不禁一笑。

    什么王侯之命?又有什么命運之說?譬如做一件事之前,有人想要判斷吉凶,便拿一枚銅錢扔上天空,事先說好正面是吉,背面是凶,難道拋到了正面這件事不做也是吉,還是說拋到了背面,這件事就不能去做了……

    未知的事,是一定要去做做才知道的,天行健,君子將自強不息。

    ※※※

    很快來到了成都城外,此刻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劉淵一邊欣賞蜀地風光一邊往城中步行而去,想起相王梁桂鵬所說的嘗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山水的胸懷,在這方面自己倒和他是志趣相投,他正想找間客棧休息下來時,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一個聲音道:“這位兄才,在下有禮了!”

    劉淵轉過身去,但見一白面書生帶著一個小書童,正在向自己行禮,急忙回禮,這書生生就一雙劍眉,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看來卻是英姿勃發,倒像一員儒將,從書童背的行裝來看,倒像個趕考的舉子,恐怕是來蜀地參加春試的,劉淵心里有了計較,笑道:“在下有禮了,不知兄才有事么?”

    書生抬起頭來,揚了揚手中的折扇,潇灑道:“請恕在下無禮,兄才儀表不凡,恐怕也是趕來參加春試的舉子,實在是有心結交,不知兄才可否賞一個臉,在下就住在城南的‘一得客棧’。”

    果然是前來趕考的舉子,蜀地雖然不如江南文采風流,但是卻也非常重視文化,而且據說蜀主最喜歡寫詩作賦,選拔人才也是以文為主,並且每年都要舉辦兩次考試,比大漢還要盛行,使得許多在大漢不得志的書生紛紛來到蜀地,雖然這里只不過是一個屬國,但是畢竟還可以建立功名。

    劉淵點了點頭,道:“兄才還請前面帶路!”

    雖然霍烈和孟陽都是滿臉的不願意,不過劉淵才懶得去理他們,自己早就想做一個實實在在的書生了,要知道中國歷史上故事最多的就是書生,最為悲慘最為復雜的也是書生,最為輝煌的是書生,能夠挽救國家的是書生,關鍵時候遭殃的還是書生……

    那書生看到劉淵如此爽快,心中大喜,高興地帶著劉淵往城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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