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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半個夢 作者: 大餅 (全書完)

50、一簾幽夢

    秦江眼骨碌轉了轉,涎臉對寧婧說︰“不如送去你那吧?瞧她都醉成這樣,我一男的實在不方便照顧,麻煩你幫她擦擦抹抹,換套衣服什麼的。”要照顧酒醉的趙美麗啊,特麻煩,真怕她醉醺醺闖進老媽房間,說些什麼讓人嘔血的話,到時候,恐怕又得沒完沒了地向老媽解釋,今晚誰也別睡了。

    寧婧猶豫一下,想想還是答應了。“好吧,我住一廳兩房,還嫌屋里太空蕩呢,韓由美也別回去了,咱姐妹秉燭夜談!”

    “對對對,夜談,往死里談!”秦江忙攙扶趙美麗走向路邊,準備替她們截的士。

    “江江,別丟下我呀,最多人家不趕你出房間就是啦。”趙美麗憨媚的撒著嬌,那煙視媚行的俏模樣,誰看了誰心跳。

    秦江當即被路磚絆了一踉蹌。

    汗!又扣我屎盆子,趙美麗真沒酒品,一喝醉就大吐厥詞,非要把咱好端端一清白小伙,弄得臭名昭著才甘心嗎。秦江嘿嘿干笑︰“瞧,都醉糊涂了,二位別往心里去,我和她不是那麼回事喂,你們那是什麼表情!”

    這番話說得沒啥公信力,倒象是欲蓋彌彰,寧、韓二女緘默無語,看情形,純當秦江放屁了。

    “色”韓由美白了秦江一眼,簡明扼要的下結論。

    寧婧也暗暗生氣,懶得跟他磨嘴皮,攜同韓由美,將趙美麗扶入候在一旁的TaXI中。

    “好走、再見、拜拜、不送。”隔著車窗,秦江點頭哈腰歡送,現在,終于無事一身輕松了。

    韓由美歪小腦袋想了想,搖下車窗,招招手喚秦江近前,一本正經點著他鼻子,又憋出一個字︰“狼!”

    “呃!”

    等車子駛出老遠,秦江才弄明白,韓由美那沒頭沒腦單詞,是連著前面那個‘色’字的

    寧婧把帶人回住所,好不容易來到客房床前,連同自己及趙美麗,一塊撂倒在床上,不停嬌喘吁吁,一動也不願動了。

    韓由美仿佛使不完的精力,轉著房間走走看看,不過,很快便膩味了,一廳兩房有啥盼頭啊,和單身住戶一樣,一張床鋪幾把椅,陽台外面彩旗飄,女孩子房間無非整潔又略顯花俏些而已,由寧婧的居室看來,她比同齡異鄉客混得好多了,起碼還能攢下寬屏電視機、冰箱等家用品。至于異國的廚房和廁所,不參觀也罷。

    幾分鐘後,寧婧困難爬起來。“由美,你自便,我先去洗澡。”

    “哦。”韓由美曼聲應和,一面掏出小本本。

    從小到大習慣了,記錄每天發生的大小事情,權當是心情日記或備忘錄。

    韓由美扣扣光滑下巴,抿抿殷紅唇兒,轉動嫩指中的筆桿,思索一下,執筆寫道︰

    第一次遇見秦江,很欣賞他的睿智、果敢,且應變能力強,直覺驚人,但第二次見面,我恍惘了,他潦倒、懶散、輕浮,表象上再也察覺不到任何閃光點,不具威脅性,旁人眼里,他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喜歡辯白、小家子脾氣、斤斤計較,壞毛病一個不落,他惟一最大的優點,就是缺點多。經過兩天來的認識,我越來越不確定,在他面前,仿佛有團薄霧,遮遮掩掩,讓人看不透摸不著,致使我一時無法判下結論,有待觀察。

    明天,我會隨同公司後勤部,去一趟左山養老院,听說柳亦軒就安養在那里,這將是我和翼飛公司高層決政者的第一次接觸,希望對兩家公司的合並有所幫助

    “由美,這麼勤奮呀。”

    “習慣。”

    “沒什麼事我可睡了?洗澡自己放水,夜宵冰箱有食物,嘻,恕我不伺候咯。”寧婧打個大哈欠,這幾天過得一驚一乍,精神萎蔫,老覺得瞌睡,什麼秉燭夜談,把倆女拉來,純粹是防著秦江罷了,現在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覺。

    “哦。”

    寧婧一頭鑽進床窩,撫摸著柔軟毯子,長長松了口懶散氣,累

    這處小土坡,寬廣而平緩,四處草茂鶯飛,唯一一棵紅葉楓樹隨風婆娑輕舞,它旁邊是個尖頂大教堂,莊嚴不失氣派,一切是那麼詩情畫意、如夢如幻。

    此時教堂中,正在進行一場婚禮。

    望著鏡中那個純潔美麗、窈窕端莊的新娘,寧婧心頭一陣甜醉,沒錯,今天我就是主角,我將成為他的小嬌妻,為他洗衣做飯,為他生兒育女,一起幸福美滿,快樂到老。

    一切都象做夢一樣。

    “歡迎新娘進場!”

    望著駿朗一身純白燕尾服,英氣挺拔的背影,寧婧既激動又緊張,臨近怯場。

    身旁伴娘趙美麗含笑催促︰“去啊,女人總要走這麼一遭的,何況等待你的人,是你最愛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來賓請起,奏樂!”

    音樂悠揚響起︰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寧婧絆到腳後跟,差點栽地上,還好趙美麗及時扶住。

    負責放音樂的孫敏,忙不迭對眾賓客敬禮打躬︰“對不起,放錯了,對不起,Sorry”

    重新伴著婚禮進行曲,和賓客祝福的掌聲,寧婧風情萬種走到了禮台前,抬頭透過頭紗偷偷打量環境,不由愣住,咦?張小亞啥時候混成牧師了?

    只見張小亞咳嗽兩聲,高舉雙手,示意賓客們肅靜︰“婚禮儀式現在開始,首先,恭喜二位。以前不忘彼此,再見仍舊相愛,你們的忠貞,不因時間而淡卻,經受住了歲月考驗,為此,我謹代表天主,非常榮幸地,賜予你們最誠摯的祝福。”

    喝了口冰鎮可樂潤潤嗓,張小亞接著說︰“寧婧,不管貧賤富貴,不管健康疾病,不管刮風下雨風濕骨痛,你願意在往後的日子里,由此至終陪伴在這個男人身旁嗎?”

    寧婧慎重點頭︰“我願意!”

    “好,接吻吧。”

    嗯?!寧婧再次愕然,程序進行太急了吧?這愣頭青,我還沒享受夠這激動人心的一刻,這就結束了?你干脆直接送我們進洞房得了。“那個張牧師,照道理不是也該征求一下他的意見?接下來不是還有交換戒指、喝個交杯酒什麼的?”

    “哦,那些煩文俗理就免了,哎,到底我主持還是你主持?!”張小亞大為不滿︰“跟一個不能泡妞的牧師較什麼勁,討厭!”

    算了,張牧師神經兮兮的,少惹為妙,早完早脫身,此時,身旁默不作聲的駿朗,手忽然搭上了自己肩膀,寧婧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又驚又喜,羞得閉上眼楮,心跳如敲皮鼓,手心直溢汗漬。

    熱乎乎鼻息撲面而來,接著一陣熟悉而溫潤的觸感覆蓋唇兒,寧婧嗡的一陣耳鳴,全身僵硬,人已飄飄然如墮雲間,陣陣觸電,美滋滋漫遍全身

    一直以來緊記家人叮囑,獨自在外要懂得保護自己,因此對男女之事很矜持,不到成禮那天,絕不讓任何男人踫自己,也可以借此考驗對方靠近自己,是抱著色欲,抑或是真愛,所以一年多的交往日子里,最多讓駿朗牽牽手而已,這曾讓駿朗抱怨,這麼親密的接觸,尚屬第一次。

    “好,儀式完成听到沒?刺激牧師還是怎地?!停停停!再親告你夫妻有礙風化!”張小亞忿忿不平丟下聖經。

    唇分,臉紅耳赤的寧婧,渾身軟軟無力,仍眷戀不舍,嬌羞不勝慢慢抬頭,含情脈脈望向駿朗。

    呃?!定楮一看,寧婧眼珠子差點脫眶。

    駿朗

    秦江?!!

    眼前的男子,的的確確是秦江,正意猶未盡添添嘴唇,一付終于得手的痞樣,得意洋洋笑不攏嘴,外露的大門牙,還‘叮’的迸出一道亮光,耀眼奪目。“今兒個得償夙願,婧妹妹,既然咱們連理同枝,我就不客氣了,先提錢替我還掉債務吧,哦,對了,還有西苑借牧師的那兩千塊錢”

    哇~!不要~~!!

    地板旋即裂開一個漩渦,不斷吸噬著寧婧,直入黝暗深淵的最深處

    啊~~~!!!

    寧婧一身冷汗,騰的由床上蹦了起來,驚惶失措察看四周。

    屋內一切擺設,不變分毫,頭頂的燈,昨夜忘了關閉,此時仍散發著暖色調,柔和地包容在周遭,叫人心安不少。寧婧拍拍劇烈起伏的胸脯,默念一句阿彌陀佛,還好,只是個夢。

    一把搶到桌邊,拎起礦泉水猛灌了幾大口,看看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已經漸露曙光。忽然發覺下身濕涼濕涼的,低頭察看,剎時間俏臉脹得紅彤彤的,幾欲滴出水來。

    春夢也能做出惡夢的效果,太扯了
51、張鐵嘴

  旭日,猶如美人兒臉上的醉酡,蒙蒙淡淡的,減薄了江面上的稠濃朝霧。

    早起的鳥雀,往來梭巡,城市空中充滿了它們呢喃的繁音,人們帶著昨天的茫然若失、意猶未盡,又將開始一天單調、繁忙的工作。

    秦江睡眼稀松,半開半合地尋著道兒,步履打幌,往公車站走去。

    途徑巷口,忽聞有人叫喚。“秦江,等會兒。”

    秦江住腳望過去,卻是街口擺攤的神算張鐵嘴。

    張鐵嘴是街坊鄰里,彼此朝出晚見,也不算陌生,長得賊眉鼠眼,下巴那束山羊胡子,是他最大的特征,偶爾,人們不難從中發現一、兩顆隔夜飯粒,胡子不但沒為他添上道骨仙風,倒是顯得猥瑣了,乍一看,他和半仙那封號,壓根就不沾邊。

    張鐵嘴不是本地原住民,沒人清楚他什麼時候搬來富康老區,無妻無子,少和鄰里交流,行事有點詭秘。

    每天,張鐵嘴都按時在街口擺攤,偶爾也會有三、兩個迷信的人來湊湊,更多的時候,他和他的算命攤,就象居民區里的固定景點,當他閉目養神,石化一般坐在街口,人們不會覺得礙眼,倘若某日他沒出來擺攤,居民反而覺得街景似乎缺了點什麼。

    當然,秦江對張鐵嘴的了解,也僅限于此。“喲,張老,早啊,預祝你今天利市三倍。”

    “等會兒!”張鐵嘴皺著倒八眉,小眼楮緊盯秦江,幾秒鐘後,仿佛看出了什麼端倪,于是煞有介事道︰“我觀你臉泛紅光,面帶桃花”

    “卡!打住。”沒等他腦袋瓜晃足一圈,秦江便比了個暫停手勢︰“老頭,常言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蒙外人好了,干嗎連自己街坊也蒙?是不是這幾天沒生意,揭不開鍋了?”

    張鐵嘴眼楮一瞪︰“臭小子!你再怎麼歧視咱們下九流的行當,它也有存在的道理,犯不著開涮吧?!我是看見了征兆,才好心開示你。”

    “開示?”秦江疑惑眨眨眼︰“那收我多少錢?”

    張鐵嘴神色淡淡的搖手,一副助人不求饋報,特雷鋒的樣子。“別這麼說,當我真正窺竊天意,為人改運時,反而很少收受好處的。”

    “哦?為啥?”秦江感興趣的問。

    “知道為啥街坊說我測得靈驗,而我又不象其他算命師那樣眼瞎腿瘸嗎?”

    “因為象我這樣,一天撒一個謊,老天也不會把我怎樣。”

    “錯!因為我替人逆天改運,分文不取。俗話說月滿則虧,人滿易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強求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即使這樣,小老兒仍有逆天之嫌,所以高脂血、膽固醇等癥狀也日漸明顯”

    “拜托,你那是伙食辦太好了。”秦江有點哭笑不得,但同時也覺得奇怪︰“哎?這不矛盾嗎,既然窺天不能收錢,那你怎麼養家?”

    “只要給人測對那麼一次,後面那十次即管胡扯,也足以糊口了。”張鐵嘴老神在在,干枯的手輕撫山羊胡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秦江搖頭譏諷︰“奸詐啊奸詐,你把我引來,不是讓我填滿那十次人頭的數目吧?”

    “嗨!你這人咋句句帶刺,就那麼看不慣小老兒啊?又沒說要收你錢,愛听不听吧。”張鐵嘴吹胡子瞪眼,一臉不樂。

    一听有不收錢的便宜可蹭,秦江來勁了,擱下手里的東西,一屁股坐到攤位前。“好好好,是我說錯話,對不起行不?不過,您老免費替我開示,不覺得虧嗎?”

    張鐵嘴高深莫測笑笑:“如果你發現一棵樹上長出魚來,會不會想一探究竟?”

    “當然想,稀奇事啊。”秦江滿頭霧水說︰“可是,我有什麼地方可吸引你的?”

    “嘿,各人看法不同,你看自己是大海里的水滴,普通,我看你是沙漠里的水滴,稀罕,嘎嘎嘎嘎~。”

    笑聲刺耳,不過理倒說得不錯,秦江咋舌︰“唷,真人不露相,您老哪點象神棍咳哪象算命先生呀?活脫脫就是位哲學家嘛。”

    “哪里哪里,常走江湖,隨手偶得一些顯淺道理罷了,正所謂學識止于博,思辨達于通,見多識多,自然會有一套見解。”

    “得得得,您甭忽悠了,趕緊給看看,完了我還趕去上班呢。”說實話,秦江對于算命,一向持玩兒態度,蠻不在乎的。

    記得念書那會兒,班級組織去游山玩水,到了風景區,男同學多半會拉女同學順道去算個命,那些算命先生也配合,常常說些諸如二人八字相符、天賜因緣之類的胡話,男同學權當他放屁,關鍵是女同學在意就行。

    當時秦江也湊熱鬧算了一回,那算命老頭說,兄弟你上半年運氣不佳,下半年一定會鴻運當頭。後來,下半年秦江偶有機會再臨貴地,又去算了一回,那算命先生也忒扯,台詞都沒改多少,開口就說兄弟你下半年運氣不佳,明年上半年一準鴻運當頭!

    至此,秦江得出了一個結論,郁悶的時候,你可以掏兩錢,去算命先生那買個好心情,但听過後便罷了,千萬別往心里去。

    這段時間過得太糟糕,听听算命先生說好話,慰籍一下心情,該不是什麼壞事吧?現在秦江就是抱著這種心態。

    張鐵嘴不再廢話,仔細觀量秦江面貌及掌紋,可是越瞧表情越古怪。

    秦江惴惴不安︰“您老看出什麼端倪了?特倒霉的事就別跟我說啦,省得心煩,如果有機會干掉室長,成功篡位的話,就麻煩您老多提點提點。”

    “小兄弟,你在窺天?”往日那懶散邋遢的張鐵嘴,此時目光炯炯,透著一股睿智。

    秦江心里咯 一跳,默然心驚。

    半個夢帶預言性質,嚴格說,確實是窺竊了自己將來的命運,並且嘗試了更改其中不好的結局,應該算逆天改命吧?!這匿藏最深的秘密,竟被張鐵嘴一語道個八九不離十,委實有些真才實料。

    再望向張鐵嘴,秦江已收斂玩鬧之心,神色整肅。“那會怎樣?”

    “日分晝夜,月有盈缺,陰陽交跌,相闔成一,世間萬物畢究維持平衡倘若被打破了平衡,不管你怎樣刻意躲避,冥冥中總得有所償付,好比咱們算命的,身體必會缺失。當然,償還的方式,也可以是間接的,譬如,富,則子弟驕奢,因紈褲而家道敗落,窮,則思變,致力生計,終會發達。又譬如為善,如春園之草,不見其長,日有所增,為惡,如磨刀之石,不見其損,日有所虧,因此,償還並非直指一人、一時、一事,《周易》提出,凡事應以‘中和’為度,盛極而衰、物極必反、否極泰來”

    “哎!老先生,您能不能直說?我往後會怎樣?”秦江焦急截停他的侃侃而談。

    對虛渺的命理說,本不大感冒,但張鐵嘴說得有板有眼,也不由將信將疑,最關心的是,自己擁有窺天技能,怎麼著,也算得上是半個算命術士了,本來人就不帥,倘若眼楮再瞎掉,或者缺條胳膊少條腿,那可糟糕透了。

    “老夫觀你面相,吉中藏晦,晦中帶吉,吉,是因你窺天改運所至,晦,則是你必須清償的天債,命理混亂不堪,總的來說,此命少年運不通,勞勞做事盡皆空,苦心竭力成家計,到得那時在夢中”

    秦江按耐住扁人的沖動︰“咳,那麼,我償還的方式”

    “用你能理解的話說,就是倒霉!”張鐵嘴斬釘截鐵道。“雖然你窺天改運,但奇怪的是,你運勢只有一半順利,所以,懲劫自然不會有多重,作為補償,你的另一半運勢,定不會順暢,反之,當你勢途坎坷時,也會因為你能竊取一半好運氣,而逢凶化吉。如此反復,你的人生,恐怕要一直充斥在好運和霉運當中,老夫看一輩子相,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糾葛的命理。”

    秦江松口了氣,只要不殘疾,比啥都強。“還行,反正我的倒霉事也不少,每個禮拜不倒上一倒,還真有點不習慣太平靜的日子呢。”

    張鐵嘴乜秦江一眼︰“小子,別掉以輕心,倒霉也分好多種的,吃飯不小心噎著算,大馬路上被車撞,也算。”

    “你!咒我呀!”

    “別說我不幫到底,這有個符,乃我用三十年功力,配石青朱砂所畫,法力強絕,佩戴即可為你消災解難,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多少錢?”

    “熟人價,五十塊哎!別走啊兄弟,有商量的,二十塊咋樣?喂,吐血價五塊!不能再少了,康師傅方便面起碼也要五塊半,老夫今兒還沒東西下肚呢回來!喂喂!再不回來,扎個草人咒你!”
52、靈機一動

    張鐵嘴的箴言,秦江沒有特別排斥,畢竟他說得出幾分道理,但也不會特別在意,誰沒個三衰六旺的時候,如果一倒霉就推說命不好,那純粹是犯主觀性邏輯思維錯誤,自己誤導自己。

    誠如秦江對相命的原則,好話權且听听,不好的自動過濾,只當這是個小插曲。

    準時七點半,秦江踏進來後勤部,屋內只有組長黃貴仁來得最早,這廝工作庸碌,惟一的優點是上班全勤。

    秦江來到黃貴仁跟前,無精打采遞過手中文件。“組長,去針織廠收賬的書面報告。”

    “行了,擱著吧。”這份差事,黃貴仁壓根不抱什麼希望,純粹是走過場,方便人事部審批新人去留問題。“哦,對了,你今天的任務,是去左山養老院,記得先到勞務室帶齊慰問品。”

    秦江愣了愣,瞌睡蟲立即不翼而飛︰“慰問?又不是逢年過節?我記得四月初只有一個愚人節。”

    黃貴仁要死不活說︰“不關節日的事,按季配送的。”

    “我自己一個人去?”

    “不是,你負責拎東西,到公司門口,有人和你會合。”

    “就知道不是啥好差事。”

    說是這麼說,卻也換來秦江好一陣欣慰。去養老院,和帶薪春游沒啥兩樣,近來外出辦公,不是被高利貸追,就是讓人用槍指著腦袋,要嘛遭遇人販子,那都什麼事兒?沒有一次省心的,這回好了,養老院的老頭們,總不至于綁票我吧?!

    端著歡喜,領了禮品,秦江來到公司門口。

    一眼就看見公司的後勤車,已經等候在大門路旁,秦江剛要舉步過去,忽然愣怔住了,面包車跟前,那位亭亭玉立的人兒,不正是寧婧嗎?

    一襲白色連衣窄身短裙,緊緊勒住她火辣窈窕的胴體,盈盈巧巧的,裸露在短裙外的,是縴細筆挺的粉腿兒,很殺眼球,腳下蹬著雙白色的細綁帶高根鞋,跟長八寸,秦江看得連連咋舌,女生都有踩高蹺雜耍的能耐,為了漂亮不惜自虐。

    嫻靜猶如花照水,玉立好比風扶柳,眉梢眼角藏春媚,笑貌淑姿露溫柔,是寧婧今天的寫照,多了一抹靜雅,但那抹妖嬌可不減分毫,似乎次次見她,味道都不盡相同,端的是百變千姿,看來她的工資,全花打扮上了,周身名牌,日日更新,整一個‘貴’女。

    “嗨,你怎麼在這?”秦江沒話找話。“也去左山?”

    寧婧秋水盈盈的媚眼,電了秦江一記。“公司派任務,能不去嗎。”貌似不情不願的嬌嗔,隱含了不少愉悅。

    “嘖嘖,今天干嘛打扮這麼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相親呢。”秦江終于還是忍不住夸她。

    這家伙終于注意到了,寧婧暗暗竊喜︰“誰特意打扮了,我天天都這樣,只怪你有眼無珠。”

    秦江吃了個悶鱉,揉揉鼻子不以為意。“不過,今天去見一幫老頭子,你這身打扮是不是太浪費了?”

    “哼。”寧婧沒好氣轉身上車,秦江說話只要超過三句話,一準吐不出象牙。

    春風蕩漾,美女相伴,懷里端著公司的旅差費,去左山養老院蹭吃蹭喝,秦江不禁幸福呢喃︰“這才象春游”

    “你說什麼?”

    “沒,沒啥,嘿司機,開車吧,咦?大哥,還是你出差啊。”秦江啞然失笑,司機老大正是前一次拉自己去針織廠的人。

    那司機聞言,回頭沖咧嘴秦江笑笑。“可不是,沒福氣當高層人士的專用司機,什麼後勤的活兒都得干。”

    “左山遠嗎?今天不會再丟下我們自己回去吧?”

    司機老大爽朗地哈哈大笑。“小子盡惦記這些,左山雖然距離遠,不過路好走,沿著省級公路,一個小時車程就到,和每天上下班,搭公車的路比比,你就明白有多舒坦了。”

    “嘿,那倒是。”

    嘮嗑間,車子徐徐駛上了道路。

    “啊,對了寧婧,你不是有個孿生姐妹嗎?怎樣?她來申城念書還是工作?”閑來無事,秦江沒話找話。

    “嗯?哦,她她來玩的,沒幾天就要回去了。”寧婧吱唔其詞,而後掉頭欣賞窗外景致,看似不願多深談這個話題。

    兩姐妹鬧別扭了?還是

    秦江壓下了滿腹狐疑,不再詢問。憶起她那一個模子出來的姐妹,臉皮就隱約泛癢,寧婧算什麼小辣椒,她妹妹那才稱得上悍婦,如果能同時約她們姐妹花一起出來玩,嘿嘿,將是怎樣一個光景?

    車廂內,氣氛沉悶,只有嗡嗡發動機聲響。

    秦江安躺坐椅中,出神盯著窗外一刷刷掠過的街景,直看到腦泛暈眩,抽象的時間,仿佛在景物流逝中,慢慢構建得清晰起來。

    時間和速度

    忽然,一個隱約又模糊的念頭,閃現腦海。

    秦江急忙閉上眼楮,心無旁貸地細細整理頭緒。

    這段時間內,發生了許多始料未及的事情,往往事先沒有絲毫征兆,就突如其來,讓人根本無從排除厄難,只能消極應付事態,唉,老天的恩賜,對人生所產生的影響力,居然不及一半功效,簡直是種資源浪費。

    被動的憑借半個夢,一直是憾事啊~。

    有什麼辦法能快速預測呢?

    步驟很簡單,不管半個夢呈現的幾率如何,想做夢,首先還是得先入睡,若要快速入夢,辦法不是沒有,無非就是爭取在極短時間內入眠,如果能在十數秒之內,進入假睡狀態,那最好不過了。

    怎麼快速入夢?一棍子敲暈自己?猛吞安眠藥?那太白痴了

    催眠怎樣?!

    對,催眠術,自我催眠!這可以對入睡和醒覺,加以控制,無痛、無後遺癥,簡單安全。

    就這麼著,回去多找找這方面的書籍查閱,實在不行,怎麼也要上大街逮個神棍拜師學藝,總之不能這樣埋沒天賦的異稟!

    想到這里,秦江一時亢奮,揚手狠擊大腿。

    啪!

    “噢~!”身旁傳來嚶嚀嬌呼。“死秦江!干嘛拍我大腿?!!”

    回神一瞧,寧婧兼委屈的瞪著眼,低頭瞧瞧,她膝蓋附近的腿肉,泛起一個通紅掌印,和旁邊皎潔粉嫩的肌膚相比,顯得極醒目。

    “啊,對不起,對不起,習慣去拍張小亞了,忘了身邊是你。”秦江手足無措,伸手撫揉她的痛處,還低頭哄小孩似的,往那吹兩口涼氣。

    寧婧汗毛豎立,嬌軀好一陣輕顫,窘迫萬分嬌叱。“你手拿開!”

    混蛋,摸哪呢!
53、下鄉

   秦江尷尬不已︰“啊!情急,一時情急,Sorry,Sorry。”

    “梭你個頭,不用你揉!”寧婧狠狠地推開秦江。

    秦江悻悻收回雙手,上面溫潤滑膩的觸感尚存。“嘿,我真不是有意的。”

    寧婧氣鼓鼓別開腦袋,不再理睬他。果然,跟秦江湊一塊,不會有什麼好事。

    “嗨,我說,到了,下車吧。”司機轉過頭招呼秦江,臉上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詭笑。前一次是位天真活潑的小妹妹,今天又換了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小子艷福高照啊,估計上一次那位小妹妹的豆腐,你這禽獸也沒拉下吧?!

    秦江臉皮抽搐幾下,硬起頭皮,陪著小心︰“寧小姐,咱們到了,您老是不是挪一下地兒?”

    寧婧又可氣又可笑,掩住不欲望人知的羞澀,拂袖下車。

    哥哥電話哥哥電話

    秦江手忙腳亂抽出電話。“喂,誰?”

    “死江江!昨晚把我丟哪兒了?!”

    “呃。”秦江心頭一驚,現在才記起還有個趙美麗,一早醒來,估計她氣炸了吧。

    “說話啊你!沒良心的,隨隨便便將人事不省的我送別人家過夜,出事你負責呀?!”

    “這幾個女孩子能出啥事”

    “幾個女孩子就不會出事了?要是她們SM我怎麼辦?要是她們拐我去一夜情怎麼辦?要是她們找男人上來過夜怎麼辦?你和她們很熟嗎?很了解她們嗎”

    秦江大感頭疼,她這是例假來了?還是宿醉後遺癥?“卡!打住,你歇口氣,別說得世界那麼黑暗,對了,今天不用去做家政嗎?有精力你趕緊發泄在工作上,乖,啊。”

    “今天不用上班,說!哪呢?找你算賬!”

    “省省吧,我人在左山呢。”

    “左山?左山在什麼地方?”小地方,趙美麗還真不知道。

    秦江抬頭想找明顯路標,猛不丁發現,腳下不知何時湊來一口大肥豬,正用它髒兮兮的鼻子,老實不客氣拱著他的褲管,褲子上面已經沾了一沱濕答答地鼻涕,秦江頓時額冒青筋。“我估計是在鄉下”

    “老弟,等會兒再聊,先把慰問品搬里面吧。”那頭司機招呼道。

    “好。”秦江應和一聲,匆匆對趙美麗道︰“行了,正出差呢,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回去我隨你烹炒煎炸,拜。”臨走前,不忘踹一腳那頭肥豬,靠!什麼不蹭,你蹭我鼻涕!

    撲面而至的空氣,比之市區,不知清新了多少,秦江不自禁地貪婪狠吸一口。

    放眼觀望,青山綠水、景概明秀,前面有個人工水庫,碧波蕩漾,清澈可見水底游魚,一個清幽小莊園,就坐落于依山傍水處,被一片翠色環抱著。遠遠地,依稀可見岸邊數人正在垂鉤,彎蜒岸畔綠蔭樹旁,也有個別穿著練功服的老人家們,晨曦下慢騰騰耍著太極,有的則聚在一塊,品茗嘮嗑。

    這里僅有的節奏是︰悠逸。

    前面小段道路修繕,路面坑坑窪窪,涂潦積水,寧婧的高跟鞋跟兒太高,不得不微撐雙臂,跳跳頓頓,那暗香疏影、輕柔搖曳的俏姿,如同一曲靈動的舞,秦江滿眼都是她裙擺飛揚的美態,差點迷失。

    哎?我是怎麼了?盡看她的好?

    提著慰問品,進入山莊,秦江好奇四處打量,沒想到這幫老頭挺會享受,搞得山莊各處,象江南園林似的,疊石理水、曲徑通幽,一間間小木屋散落小道兩旁,個別還建在水庫邊上,獨具匠心的仿古水車、木頭圍欄、植藤盤繞,將這里裝點得既清雅,又不泛詩情畫意。

    司機睨笑眼前一切,磕磕秦江。“怎樣?這里不錯吧。”

    “何止不錯,簡直是非常不錯。”

    “那是,左山養老院屬于私人投資營建,院長原是申城商聯會長,手筆能小嗎?來這養老的,也多是曾經在本地馳騁商場的一方人物,個個財大氣粗,到這以後,看哪不合自己意,你添一點磚,他加一點瓦,弄得規模越來越大,風景也越來越別致。”

    秦江笑了笑,沒看出來,司機老大這麼有八卦潛力。

    司機老大來這不止第一次,熟門熟路,很快聯系到山莊辦事處,兩人幫幫扛扛,將車里東西抬回分發室,後面的慰問品派送,便沒他們什麼事了。

    領頭的寧婧不知去向,秦江茫然看著司機老大,接下來要做什麼?

    司機老大笑笑,很隨意的說︰“好了,寧秘書會和養老院負責人洽談後面的事務,中午咱們會在這開飯,下午兩點才回去,你就歇會兒,四處玩玩吧。”

    那敢情好,這景色怡人的好地方,好不容易來一趟,不作一番游玩,太對不起自己。“那我自由活動了。”

    “哎,你玩歸玩,對那些老人家客氣點,他們可都是碗兒。”

    山莊坐落于秀峰陡峭,碧水無波之間,與其說是養老院,不如稱之為度假村比較實在。

    林蔭小道兩旁芳草青嫩,三倆老人家于道上悠閑地漫游攀談,不遠處,偶爾傳來陣陣落棋脆響聲,郁蔥地樹梢上,雀兒歡叫,時不時撲騰翅膀跳躍,能使人領會到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一切都給人以淡淡地隨意。

    走不過幾分鐘,便听到不遠處一個院落里,傳來陣陣不和諧的嘈雜,秦江掉頭尋了過去。

    “小姐,幫幫忙。”

    “嘿,你長這麼漂亮,不演實在可惜。”

    “對對對,搞不好你會因此找到新的人生方向”

    豁眼處,秦江啞然失笑,七、八個學生模樣的青年,七嘴八舌,鬧哄哄地團團圍住寧婧,讓她動彈不得,而寧婧此時正可憐兮兮望著秦江,希望他仗義解圍呢。

    嘿,往日你目指氣使,這會兒怎麼連群毛頭屁孩都搞不定了。秦江散漫走近。“嗨嗨嗨,別死盯著姐姐看,多不禮貌,干嘛呢你們?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還是怎的?”
54、趕鴨子上架

    一瞧有護花使者出現,眾學生大眼瞪小眼,全都噤聲了。

    磨蹭一會兒,一名看似領隊的家伙,搓搓手干笑說︰“大哥,嘿嘿,別誤會,我們是申大學生,曲藝社團的人,今天來這慰問演出,一來順應學校要求,搞搞知名度,二來想在非正式場合下,吸取些旁人客觀評介,以便讓自己增進。”

    “喲,想法蠻好,那你們不去準備,都圍這兒干嘛?”秦江予以理解,如今的學校,興趣社團多了去,文有琴棋書畫、學術辯論,武有戲劇雜耍、體育武術,當真是五花八門。記得自己念大學那會兒,有幾個腦袋進水的同學,組織過一個名叫《尋找外星人》的社團,結果,當然毫無建樹,于是被學生會滅了。

    跟這伙青春洋溢的學生湊一塊,秦江仿佛也年輕幾歲,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蠻好。

    “咳,社里惟一的一位女生,女主角,听說要來左山,干脆告病玩失蹤,弄得我們現在不上不下,不知該怎麼處理,你也知道,如今的女生貪舒服,怕吃苦嘿,這不,今天有緣見著這位姐姐,所以想請她客串一回主角,絕對沒有調戲的意思。”

    “哦?”秦江湊趣問︰“那今兒個你們排啥戲?她能幫什麼忙?”

    看對方感興趣,凌天馳趕緊趁熱打鐵︰“原本排了羅密歐與朱麗葉,要不,大哥您也湊一份?情侶飾演,更傳神,更富韻味。”

    “羅密歐?外國戲曲老人家們看得懂嗎?不是,你得先看看咱倆的形象。”秦江一把拉過寧婧,品頭論足道︰“你們瞧瞧,她長相狐媚,象是良家婦女的樣子嗎,至于我,和英俊的羅密歐更扯不上丁點干系,要不,咱們改演西門慶與潘金蓮如何?多國產”

    “”

    一干學生目愣口呆,先是靜默無語,接著,捧腹大笑,連寧婧也按捺不住,噗哧笑了出來,並發泄似的狠擰秦江手臂兩記。“討厭!”

    凌天馳哭笑不得,這老兄說話能把人活活氣死。

    “大哥幫幫忙,讓咱們的節日豐腴點,這些老先生都是有學識的人,看膩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就愛看看西洋戲劇。”凌天馳忽然靠近秦江,神秘兮兮說︰“不瞞您說,申大前任校長,也在這里養老,羅密歐與朱麗葉就是他老人家愛看的戲劇,學校領導下了死令,我們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沒辦法啊。”

    秦江思忖片刻。“行,交你這朋友,那什麼,我也挑戰一下自己。”

    寧婧害羞拉拉秦江衣袖。“我不行啦”

    秦江不理,振振有詞說︰“反正今天時間寬裕,沒事找點事做做唄,再者慰問慰問,總得有點意義吧,我听說這的老人家,個個富足盈余,誰在乎你那百來塊錢的慰問品,安慰老人家的心靈,才是最大得慰問。”

    寧婧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愛鬧嘛,何必說得這麼義正詞嚴。

    沒轍了,再矯情,反而顯得自己太形式主義。寧婧只好無奈說︰“演砸了別怪我哈。”

    凌天馳適時的打定心針。“沒事,咱們又不是什麼正式的戲曲表演,不講究演技,只要有內容就行了,放輕松點,權當走過場。”

    “我會忘台詞的。”

    凌天馳嘿嘿一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樣子,遞給寧婧幾張紙條,作了幾個戲劇慣用姿勢,手掌卻都在能看得到的地方。“見沒?將紙條粘手心,忘詞就照著念,今天咱們演出一到四場,朱麗葉戲份少,沒幾句詞兒,續集留待下回分解,那時候另有朱麗葉二號上場,不必再勞煩您了,哈。”

    凌天馳設想周全,倒有幾分小機靈。

    上台表演,還真沒體驗過,秦江有點躍躍欲試問︰“那我演”

    一部戲里,單少女主角,男的倒不缺,凌天馳為難了,好比如拍電影,廠商贊助總要在電影里頭隱晦的播播廣告,人家捐獻女朋友出來表演,不讓他露個臉,似乎說不過去,一狠心,說︰“你當然也有角色!”

    “啊?!謝謝,呵呵,謝了。”秦江喜上眉梢。

    “那個僕人乙吧,沒台詞,就擱那站著”

    秦江無語,僕人,還是‘乙’的,真埋汰人。

    養老院沒表演舞台,大伙在前院大榕樹下,勉強看中一片相對寬敞的地形,雖然不太平整,好歹解決了演出場地,後面拉起一塊大布幕,間隔前台和幕後,簡陋舞台就算弄好了。

    通傳消息後,一會兒功夫,敬老院仍閑著的老人家們,自動拎著椅子、端上茶壺,三三兩兩陸續到場,圍坐大榕樹下,等著看戲。

    “各位老爺姥姥們好!我們是申茂大學的同學,今天來貴地慰問義演,感謝各位臨場支持,我們並非專業,純為搏大伙一樂,演出若有不當之處,希望各位批評指正,謝謝,那麼,咱們這就開始了,戲劇名稱叫羅密歐與朱麗葉”

    嘩啦啦~,底下觀眾給予熱情掌聲。

    演員的熱情,來自于觀眾掌聲,對于演國外話劇,是否令老人家生厭?剛開始同學們心頭都惴惴不安,現在看情形是自己過慮了,老人家本來就怕寂寞,平時過得清淡、清閑,甭管多爛的戲,有熱鬧湊就OK啦。

    一位八十多歲,老眼朦朦的老奶奶詢問身邊同伴︰“這群小青年演啥?”

    “羅米歐與朱麗葉,郭老。”

    “豬啥?”

    “羅密歐與朱麗葉!”

    “啥?”

    “跟粱山伯與祝英台差不多”唉,郭老身體倍棒,怎麼偏偏耳背呢。

    好戲,終于開鑼。
55、報應

    秦江拖拖拉拉進化妝室,撐起戲服左看右看,越看越象孕婦裝,明顯是同學們自己DIY的。待化妝室的人全走光,胡亂套上那件該死的戲服,戴好假發,對著鏡子照照,越瞧越窩囊.

    秦江有些後悔,好好在底下看戲不行嗎,干嘛非要陪他們一塊瘋。

    這時,凌天馳探個腦袋近來招呼︰“嗨,大哥,該你上場了。”

    秦江心一橫,提起裙擺出門。

    “蒙太古也負有跟我同樣的責任,我想像我們這樣有了年紀的人,維護和平還不是難事。”小胖子肥頭肥臉,肚腩顯得很貴族,把個凱普萊特,活靈活現地呈現出來

    “我倒要去這一次,不是去看你所說的美人,只要看看我自己的愛人怎樣大放光彩,我就心滿意足了。”一號羅密歐燦爛的俊臉,表現出一股恰當的自得神態,帥氣下場

    按照戲份,秦江一上台,就象塊木頭似的站著,很無趣,自己都覺得多余。

    無聊啊無聊,媽媽那麼辛苦生下我,難道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讓我杵在這兒當布景嗎?

    第一次上台是啥時候的事了?

    對了,是念中學那會兒,老師布置作業,要求同學們寫一篇作文,題目叫《我的未來》,好像我是這麼寫的︰偉大的預言家說,1999年世界末日,我們沒有未來,阿門!全文完,老師當即氣得腦門生煙,責令我上台念作文給全班同學听,結果,同學們笑足了三年。這是惟一的上台經驗

    躲在幕後的寧婧,一邊暗恨秦江沒事找事,一面深呼吸幾口,整節好緊張心情,毅然走上場。

    方一出場,寧婧的鮮明華美的形象,頓時迎得個別色老頭的哨聲,難為他們年紀一大把,哨子還吹得如此脆亮。

    有人喝彩,有人認可,寧婧緊張心情,舒緩不少,腳步也輕盈老許多。可是還未走入場地中央,突然,細高跟鞋被凹凸不平的泥地硌了下,寧婧驚得嬌呼出來,身子再也不受控制。

    眼看就要狼狽摔到地上,寧婧慌忙伸手撈向身旁那人,惟一企盼是那個誰扶她一把,別讓自己出糗。

    不巧,身旁那家伙是秦江,麻木呆站了老半天,懨懨欲睡,死魚眼一張一合的困難撐著,沒立刻暈睡過去,就挺不錯了,此時對外界發生的事,基本上拒絕反應。

    絕望中,寧婧雙手亂舞,倒地的瞬間,手掌堪堪踫到秦江,便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裙擺

    嘶~!

    隨著布裂聲,秦江的演出服,被干脆利落地攔腰撕下。

    涼颼颼的感覺,同時驚醒了秦江,低頭望望下身,表情頓時僵住。

    寧婧好一陣傻眼,只懂得呆滯仰望秦江的褲衩,那是條花內褲,圖案非常花俏。

    台下鴉雀無聲,老爺姥姥們個個眼珠脫眶,三級話劇嗎?!

    秦江一臉深沉,凝望天際,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活了!寧婧無地自容,俏臉燦若紅霞,爬起來以手掩臉兒,蹭蹭蹭落荒而逃。誠然,秦江出了個大丑,可自己一女孩兒家,大庭廣眾之下,把男生褲子扒了,更是這輩子做人以來,對矜持、形象的一大蹂躪。

    對自己的臉皮非常有信心的秦江,也招架不住了,迅速提起地上半邊裙擺,纜住腰部,遮擋春光,綻了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咳那個能讓諸位爺爺、奶奶們開懷,也是晚輩的福分,俗話說得好,笑一笑十年少,嘿嘿”

    噗哧!哇哈哈哈~。

    現場不分男女老少,開懷爆笑。

    秦江打著躬,悻悻退場。沒想到這麼老掉牙的丟臉情節,也會發生在我身上,寧婧個稀娘皮的!我跟你沒完!

    至于戲怎麼收場?懶管三七二十一,丟臉丟到姥姥家,也算仁至義盡了。

    化妝室內,秦江拉拔幾下下結實的牛仔褲,重拾安全感,出演時還只是後悔,現在連腸子都悔青了,恨恨不忿罵道︰“這幫老家伙,掌聲給得要死不活,笑起來倒挺帶勁。”

    倒八輩子霉了,奇怪,怎麼每次和美女邂逅,就不能發展平順點嗎?

    難道,真如張鐵嘴說的那樣,人滿易損?

    呆坐半晌,不是個事兒,秦江決定外出,游覽一下景色怡人的養老院,疏散一下心頭郁悶。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躲避尷尬。

    養老院,象個環境優美的養生園,處處佳境。秦江迷頭蒼蠅似的亂鑽,很快將羞恥心驅逐掉,融入春和景明的氛圍中,要說他最大優點,就是看得開,該發生的已經發生,多想無益。

    忽兒又聞脆響落棋聲,舉目看去,前方,幾個老頭正圍一方石台處斗象棋,殺得是眼紅青筋冒。

    閑來無事,秦江便尋了過去。

    棋局已經接近尾聲,雙方棋子所剩無幾,戰況慘烈。精彩的對弈令人著迷,秦江靠近,那幾位老人家也不理會,只顧埋頭觀戰。

    執黑子的老人家,年約六旬,傲骨嶙嶙,隱約可見當年風采,卻又透著那麼股老奸巨猾的味道。手上兩枚棋子互擊,嗒嗒作響,帶著幾分得意︰“章老鬼,總不能那麼賴皮,反復在這兩處來回將軍吧,想想新招,啊,否則就判‘長將作和’喲。”

    “等等老柳,我再想想。”禿頂的章老頭抓耳撓腮,滿臉漲紅。

    五分鐘過去

    “嘿嘿,誰讓你口出狂言,說和局也當你輸的,爽快點,請大家伙吃一頓紅燒豬蹄吧。”柳老頭安閑在一旁風言風語。

    章老頭干笑著手點棋盤︰“這盤殘局下了兩天,和局收場多沒意思,總得有個結果,回報一下諸位耐心觀戰的老伙計啊。”

    秦江站一旁饒有興致的觀摩品味。

    小時候沒有太多娛樂,秦江也愛與隔壁李爺爺玩上幾盤,不過總是輸多贏少,李爺爺是高手,段數不清楚,總之鮮少有人是他敵手。二人玩的賭資是輸者,得脫一條褲子,秦江常套四條褲子去跟他下,結果自己總是穿褲衩回家那位,恨啊~。秦江曾經有段時間奮發圖強,勢要殺上一盤讓李爺爺光 的棋局,可惜李爺爺去得早,後來便再沒人陪他玩了。

    秦江心頭感慨,看得技癢,不禁脫口說︰“將六平五,馬二進三,將五退一,嗯馬六退四,將五平四,兵六進一,殺局。”
56、寬慰

章老頭眼楮一亮。“哈哈,對對對,俄咋沒想到捏~。”一激動,鄉音都出來了。

    柳老頭忙查看棋局,眉目不禁擰在一塊,壞了,果真如這人所說。

    搜尋那把年輕的聲音,入眼卻見一位滿臉壞笑的小伙子,抱著手洋洋自得,柳老頭吹胡子瞪眼說︰“脫褲子娃娃!一邊呆去,觀棋不語真君子。”

    脫敢情,這老家伙當時也在看話劇。秦江那個氣啊,這樣也能成名︰“那是弱者說的話,你老啊,只適合欺負弱小,棋技永遠也別指望進步。”出完悶氣,華麗轉身,拽拽離開。

    “沒禮貌!”柳老頭啼笑皆非,往他身影叫喚︰“小子你過來!”

    秦江回頭,百般無聊道︰“老先生,我有一句說一句,對不住了。”

    幾個老頭對視一眼,樂了,小伙子有點意思。柳老頭笑對他招手。“小子別那麼沖,看你棋藝有些功底,來來來,和我下幾盤怎樣?”

    秦江想想,橫豎無事,當消遣消遣也好。“下不下注?”

    “紅燒豬蹄!”

    “太好了,不然贏著沒趣。”秦江很想建議輸的脫褲子,不過老人家光 沒啥看頭,算了。

    “喲,這麼自信?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不知道什麼叫姜是老的辣,輸了可別哭鼻子!”

    “放心,我會讓你瞧瞧啥叫長江後浪的。”

    遠遠的,寧婧躲進一處無人竹樓內,獨自懊惱。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寧可單純摔上一跤,這回可好,偏偏多扯出一個秦江,事情就變味了。最丟臉的要數秦江吧?!一想到他可能正撩著衣袖,凶神惡煞滿院子找自己算賬,寧婧心里就怕怕。

    可我為什麼要躲,人家無意的嘛,又不是殺妻奪子之恨,至于嘛,退一萬步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還不是一樣被你什麼過

    唉,怎麼說我也是淑女,漂亮溫柔、氣質高雅、知書達理、待人禮貌,堪稱表率了。如果這等糗事,在公司里傳開,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走哪都受別人指指戳戳,天啊,不用做人了。

    好倒霉,為什麼遇到秦江就事事不順?想到這,寧婧便煩躁,心里雜混百味。

    要不辭職吧?

    “小姑娘,在做什麼呀?”

    竹樓門外,站了一位慈眉善目,銀發蒼蒼的老奶奶,正堆著皺巴巴的笑顏,細致打量自己。

    “對不起奶奶,這是你房間嗎?”清醒過來的寧婧,下意識以為自己闖錯房間,忙四下瞧瞧,進這屋內那麼久,心神一直恍惚,對周遭事物也提不起興致,還好,這兒並不象是住人的地方,但畢竟亂闖別人的地方也不太好,寧婧抱歉說︰“我只是歇息一下,打攪了奶奶,我就走。”

    “說啥?”老奶奶沒听清楚,上前自顧自牽住寧婧手兒,仔細打量,喲~,瞧瞧,這小姑娘多俊俏,跟咱年輕的時候一樣~。

    “奶奶,我要走了。”

    “啥?”

    “”

    老奶奶依舊將手豎在耳旁傾听,寧婧哭笑不得,沒料到她耳背如此嚴重。

    “小姑娘,怎麼不出去走走?呆屋子里不悶嗎?”老奶奶笑眯眯拉過寧婧的手。“是不是害怕那個掉褲子的男孩找你麻煩,別擔心,他壓根沒放心上,這會兒啊,正和柳老頭他們下棋,又說又笑玩得歡呢。”

    這老奶奶眼朦耳背,心思卻不糊涂,一點即中。

    寧婧被她挖出心事,神色頓時為之扭捏,紅暈布上細嫩臉頰。要真能不怪罪自己就好了,再怎麼說,士可殺不可辱,讓他一大男人,眾目睽睽下丟那樣的人,實在有夠難堪的。

    不過,他褲衩也太花俏了,呵。念及至此,寧婧撲哧一樂,笑靨燦爛,斗室生輝。

    “對嘛,你笑起來多好看。年輕人就該活出個張揚,總苦著張臉,生活也會變味的。人生除了死,沒啥大事值得去耿耿于懷,不管發生任何好事壞事,都是一種經歷,讓你的生活,不至于一片空白,別往心里去,啊。”

    仔細一想,確實,人生除死無大事,寧婧雖沒有老人家那樣的心境和胸懷,但這麼一開導,心情卻也平復許多。

    “謝謝奶奶。”

    “說啥?”

    “謝謝你奶奶!”

    “啥?”

    “”

    午飯時間來臨,秦江與柳老頭渾不自覺,一個誓報少時恥辱,一個棋逢敵手,倆人殺得天昏地暗,斗得眼紅脖子粗。旁邊看棋的幾個老人家,瞧得有滋有味,而且旁觀者清,心情比下棋的還要緊張。

    “將!”

    “偏帥。”

    “我將!”

    “上士。”

    “我再”

    “哎哎哎,小子,且住且住。”蕭老頭一把托住秦江將要落下的棋子。“不用那麼狠吧?咳,容我悔一步好嗎?”一直被對方壓著打,這棋下得忒窩囊,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秦江正是意氣風發時,怎受得了他這般龜毛。“老頭,玩棋就得拼個你死我活,落子無悔,總賴皮怎麼成?!干脆自己和自己玩兒,愛怎麼悔棋沒人說你。”

    章老頭抓了幾下禿瓢腦瓜,眉開眼笑。小伙子棋技夠贊,原來棋也可以這麼下,再看往常咋咋逼人的蕭老頭,淪落到丟盔棄甲的地步,實在大快人心。忍不住在旁冷嘲熱諷說︰“老柳,把把輸多沒面子,什麼好意頭也沒了。小伙子,今天是老蕭生日,就‘放’他一馬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嘛。最後一局作和算了,給他留點喜氣,呵呵呵呵。”

    “那什麼,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將!嘿嘿,看你往哪兒溜。”

    “咳。”在自得的棋藝上,被一個小後生連殺五盤,柳老臉都綠了,偏他棋高一著,拿他沒轍,只能氣鼓鼓的在一旁唧唧歪歪。

    其余幾個老頭左瞧右看,手指虛空比劃幾下,得,真沒棋了。

    秦江松松僵硬腿腳,伸下懶腰,表情落寞地嘆道︰“唉,高手寂寞啊,老頭,以後你改玩走獸棋吧,興許還能贏上一、兩盤,喲?時候不早了,各位慢慢玩,我得走了。”

    柳老頭那份鬧心勁兒,無法言喻。你說你贏就贏吧,還油嘴滑舌,真欠扁。
57、候選佳婿?

   “小伙子別急,等等。”章老頭情急,一把扯住秦江。

    秦江愣住,這老頭兒動作異常敏捷,不象是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家。“還有什麼事?”

    柳姓老頭笑著幫腔︰“是不是討厭咱們這些老家伙?”

    秦江不好意思撓撓頭。“不不不,絕對不是。”

    “小伙子,玩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秦江。”

    老柳招手說︰“來來來,別忙走,坐,咱隨便聊聊。”

    他對秦江,可算對了脾氣,敬老院偏遠,平常沒什麼外人探訪,更別說年輕朋友了,誰樂意陪著一群殘年暮景的老家伙?就算來探訪、慰問,態度也是畢恭畢敬,禮貌得讓彼此生份,哪象這小子有意思,相處起來沒有代溝、約束感,那份年輕朝氣很容易感染人,自己垂老的心,也忽然年輕起來,感覺不錯。

    別說柳老頭,其他老人家對秦江,也都抱好感?!這麼輕易放他離去,興許日後彼此就成陌路人了。

    于是你一言我一語,硬把秦江扯住嘮嗑。

    難得老人家盛情,秦江不好忤他們的意,想想離回去時間尚早,便重新坐下。“那咱就聊聊。對了,我該怎麼稱呼各位?”

    “不用太拘謹,名號而已,叫我老柳行了,他叫老章。”老柳笑眯眯的,顯得很和善,遇事慢條斯理。

    “秦江,你干哪行的?”看得出來,章老頭性子有些急。

    “哦,我在韓豐集團打工。”

    老柳倒茶的手忽地止住。“韓豐?”

    秦江連忙擺手︰“哈,別誤會,我只不過是後勤部門的小跑腿,不值一提。”

    老柳的失態轉瞬即逝,又恢復一副樂呵呵的表情。“年輕就是資本,別妄自菲薄,從對弈中可以大概認識一個人,你不拘一格,可塑性很強,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

    “老柳,你這奉承也太標準化了,不說也罷。”秦江不領情。

    “嗨,干聊太悶,咱們喝兩盅,邊吃邊談。”章老頭建議道。

    眾人亦無不可,紛紛動身。

    秦江的臉笑得跟麻花似的。如此甚好,咱也餓得慌了,身為事務負責人的寧婧,又不知去向,午飯還沒著落,有飯蹭還客氣啥。

    老章熱情牽著秦江,當先而去,生怕秦江半路跑掉似的。墮在後面的老柳,意味深長望著秦江背影,神情專注。旁邊一位老伙計,曉有興趣問老柳︰“怎麼?又想考驗人家了?”

    “嗯,顯政,你看小伙子咋樣?”老柳點頭承認。

    李顯政啞然失笑。“我說,見面是個人,你就喜歡申量人家,找孫女婿找成這樣,至于嗎?”

    “呵,物色人才唄,你以為我想呀,我那兒子、兒媳不成氣,討厭經商,上次打電話回來,還說他和愛人在埃及挖人家墳呢,他倆四海為家,難道將來也要我孫女隨他們到處浪蕩?過游居生活?眼瞅我歲數一天天見長,身後事還沒個交待,往後偌大的家當,後繼無人呀。再說了,我不為冰冰著想,事業上也需要有個人來幫幫啊。”說到最後,柳老頭吹胡子瞪眼,敢情,有多麼不滿兒子的作為。

    李顯政哂笑不已。“兒孫自有兒孫福,有啥好擔憂的,退一萬步說,依你現在的身價,留給冰冰坐著吃,也夠她舒服過一輩子了。”

    老柳低頭沉吟︰“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今天不知明天事,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兒,我想讓她富足三代,讓她成為別人的奶奶時,仍然可以無憂看著自己的兒孫們,安逸地過日子,所以我得找座大山讓她靠著。”

    “嘖嘖,想得可真夠遠的,還好我老光棍一個,不用費那心思。”李顯政沖秦江背影努努嘴︰“嘿,那這回,是相孫女婿,還是找接班人?”

    “看他將來怎樣再說。”

    李顯政聳聳肩,答案仍和以往一樣,模稜兩可。“照你這麼說,不排除他當女婿候選人@俊br />
    “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如果一年之內,他還是混沌庸碌的過活,那不提也罷。”

    “不嫌他寒磣人嗎?要不,我另外介紹一後生給你?”

    “男人論什麼皮相?!我只在乎誰可以接替我的事業,誰可以代替我給予冰冰寵愛。”老柳氣勢磅礡把手一揮︰“你要有好人選,盡管支來給我考驗,擇優汰劣,去蕪存箐。”

    李顯政不敢苟同,乜他一白眼︰“你當撒網捕魚呀?真不知說你什麼好。既然你有意,我也來介紹一位商場新銳,他叫岑道明,是我一朋友的兒子。”

    “那敢情好。”老柳又象是在獨自呢喃︰“今天韓豐來人慰問,秦江是隨行人員之一吧?會不會是那老家伙派來忽悠我的?回頭得找人查查”

    “嗨,你值得人家特別忽悠嗎,別表錯情,人家是來慰問我和老李他們的。”李顯政不屑道。

    “難說,我有駿淵澤需要的東西。”老柳臉上的笑意,帶了幾許高深莫測的味道。“喂,秦江是韓豐人,你這韓豐前任顧問,有什麼內情可以告訴我?”老柳承認抱有私心,當然希望自己看好的秦江,屬于中立陣營,否則,這可不比下棋對弈,會很傷感情。

    “韓豐那麼多職員,我哪能一一認識,你也說我是‘前’顧問了,出公司好幾年,更不清楚里面情況,你白問了。”李顯政攤攤雙手,一推三六九。

    老柳戳戳李顯政,眨眼說︰“別故作沒事的樣子,你小子也清高不到哪去,姜尚武派你來接近我,總不會沒目的吧?”

    這老狐狸!李顯政坦然自若,不見絲毫尷尬。“別說‘派’那麼難听,首先,我來養老院,是因為能跟一幫老伙計生活,閑來有說有聊,圖個熱鬧勁,其次,我無兒無女,沒有家的觀念,呆哪兒不是呆?!我承認,不排除幫姜尚武的可能性,但也以不破壞咱倆交情為前提,辦事找人,這是國情,很正常,對于你來說,哪方盈利大,就靠向那方,什麼時候在乎過駿淵澤或姜尚武?如果哪天有比他們條件好的第三方出現,我一點也不懷疑你會另投懷抱。我說老柳,別事事去揣摩背後含意,累不累啊你。”
58、老姜

    “唉,爾虞我詐的商海里,沉浮多年,習慣了對什麼事情,都帶有想法。”老柳語泛無奈。“好比富貴人家擇婿,麻煩事兒就特別多,怕他不思長進,庸碌敗家,又怕他不是一心一意,成天只顧著惦記你的錢,我什麼都能放下,就放不下冰冰。瞧瞧,我腦門上僅存的最後那幾縷灰發,都提前白了。”

    “呵呵,我知道,你不想讓冰冰受委屈,至少你沒給她包辦過政治婚姻,由她自由結識男孩,而你只在背後默默把關,不過老柳啊,她看上的,未必入你法眼,過得了你這關的,冰冰可不一定喜歡,到時候你咋整?哈哈哈”

    老柳一點也不擔心,笑嘻嘻說︰“那容易,人生處處充滿驚喜,哪天我讓倆人‘偶然’邂逅,也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李顯政啼笑皆非︰“你這家伙一肚子壞水,這哪是處處驚喜啊,簡直是處處陷阱,為了孫女的幸福,不!應該說,為了讓你自己心安,居然處心積慮,無所不用其極,沒事盡想著怎樣陰小輩,真是為老不尊!”

    “你該說老有所為,你看我在養老院閑得慌,不找點事做做,我憋不下去啊我。”老柳煩悶的拉扯自己那稀疏蒼發。

    “老頑童!”

    老柳與李顯政閑聊著,信步走至庭院轉角處。

    “請問,您是柳亦軒先生嗎?”只听身後傳來嫩嫩嬌聲,倆老停下腳步,尋望過去,卻見是位年輕的嫵媚女子。

    “你是”老柳滿腹狐疑。

    “哦,老先生,我是韓豐的職員,這里有份東西,是駿淵澤副總吩咐交給您的。”寧婧表明來意,並遞上一件包裹。其實老早就想上前問候了,可秦江一直賴在老先生身旁,自己又實在鼓不起勇氣面對他,無奈,只好偷偷摸摸的,找這種的機會接近老先生。

    “哈,那家伙真會找機會,送個禮什麼名目利用上了,這都第幾份了”說是這麼說,老柳接過東西時,樂呵呵的,一點也不手軟

    “來,嘗嘗別的菜啊。”

    “嗯嗯其余的素菜不嘗也罷,我說,你們干嘛吃得這麼清貧。”秦江嘴里塞滿了紅燒豬蹄子,塞得他直翻白眼,那份狼吞虎咽勁,災民都自嘆不如。

    老章灌了杯二鍋頭進喉,火烈烈的感覺,直下小腹,爽。“這里的老家伙們,吃了一輩子大魚大肉,老來只想吃些清淡東西,再說了,肉類膽固醇高,所以養老院多數做素菜。”

    “老柳呢?咋不來?”秦江一邊客氣的熱情詢問,一邊不客氣的胡吃海喝,這人若不要臉起來,天下無敵。

    “甭管他,什麼事都拖拖拉拉的。”說著,老章又灌了口二鍋頭,真不明白性子急的人,是否也都海量。

    秦江好不容易咽下滿嘴食物。“我听說你們養老院里的人,個個是一代牛人,富裕充沛,不找個海邊別墅享清福,干嘛全跑養老院這來。”

    老章不無感慨說︰“咱們貪是前商會會長開的養老院,就天天在這騙吃騙喝了,呵呵,話說回來,雖然家有錢財,人丁旺盛,可人越老,心就越孤獨,老伙計們有心聚聚,也不用再東奔西走的四處串門,這不挺好的事兒嗎?!”

    “哦。”秦江恍然。“哎,剛才來時,我見有人在水庫釣魚,不知釣上沒有,要不,你跟他們借一條魚給咱解解饞?”

    老章啞然失笑。“你就這麼饞啊。”

    “嗯!讓膽固醇弄死我吧!”秦江恨恨的說。在家吃素菜,出差也吃素菜,吃得我滿臉菜色,惟一一次豐盛的美味佳肴,倒叫寧婧砸了,對了,那丫頭跑哪兒去了?!午飯時間也不打個招呼,真不義氣。

    陪老頭子們吃飯這種事,就不多復述了,反正再怎麼吃,也吃不出一片天來,一筆帶過。大伙飯後閑聊了好一陣子,秦江始終不見老柳出現,听聞遠處司機大哥扯著嗓門,開始尋人回公司,秦江望望時間,哎呀,不知不覺,已是午後兩點。

    今天一行,惟一好處便是認識了這幫忘年朋友。

    秦江再三告別,並承諾下次再來探望他們,老章才放人。

    急匆匆趕到養老院大門口,秦江最不願見什麼人,偏偏就撞見什麼人。凌天馳一伙,正收拾行囊,也打算這時候回校。大伙猛不丁發現秦江,便都隱隱露出幾許詼諧笑意,表情可惡得讓秦江想砍他們。

    凌天馳迎頭截下秦江。“大哥,回去了?”

    “廢話。”秦江沒好氣說。

    “咳,今天多虧大哥幫忙”想想凌天馳就想發笑,好不容易硬生生忍住。“對了大哥,方不方便給個聯系?”

    “怎麼?又想找我演哪出?”

    “嘿,要說咱戲劇社,每周都有活動,去的地方老多啦,既能玩耍又能增長見識,寓教于樂,如果大哥感興趣,小弟當然舉手歡迎@!br />
    秦江啼笑皆非,這家伙真四海,居然面向社會發展社員了。“別,給你聯絡號碼就行了,我丟一次人不夠,你還想讓我巡回丟人啊。”

    “哈,我就喜歡大哥這樣性情的漢子,這是我號碼,又空常聯系,多多關照小弟呀。”

    秦江不知道以後和他們學生之間,能有什麼交集,基于禮貌,還是接受了。

    “大哥是本地人吧?”

    “嗯,本地土著,但你若想找導游,我可沒什麼空。”秦江一句話堵死這種可能性,白天晚上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的,哪有時間陪他們到處去玩。

    “不是,社里大一的幾位同學,托我幫在校外找房子租,可我天天忙社團工作,又很少外出,對申城不熟,毫無頭緒,找中介又怕挨宰,所以想問問您,看看有沒有辦法,最好是熟人朋友出租,價錢便宜點的,你也知道,學生錢不多。”

    喲,凌天馳有前途,這麼快就順竿爬上了。“干嘛不問你們學長,他們在外有租房經驗,隨便介紹一兩處,也比我這陌生人強啊。”

    “別提了,他們也只知道靠近學校附近的租房,滿額了。”

    “你就不怕我蒙你?”

    “大哥說笑了,能有那麼漂亮的女朋友,已經證明了很多事。”凌天馳不無艷羨的隱諱道,回想起初見寧婧時的驚艷,恐怕短時間內,是無法忘卻的了。

    秦江靈光一現,腦筋急轉,稍後答應。“那行,回頭我讓朋友幫留意,有消息給你電話,喲,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
59、相約西苑

“大哥慢走。”

    “大哥慢走!哈哈哈。”其余學生怪腔怪調的學樣兒。

    “這幫小兔崽子!”秦江低聲罵了句,哭笑不得,無奈往面包車走去。

    唉,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秦江硬著頭皮上車,一進車內,秦江懸著的心便松了一半。

    寧婧正歪著腦袋,枕靠在坐椅上,仿佛已不辭勞頓,睡了過去,只不過,那對細微凜顫的長睫毛,出賣了她,顯然,她是位挺聰明的女孩,但是,起碼這樣緩和了彼此不少相見的尷尬。

    秦江落個清閑,開始琢磨凌天馳的托付。

    我沒有大商家那份經商頭腦,但不妨借鑒一下別人的包租方式,租一套房子,然後將此房割成小單間,再以分租方式,租借給學生,也算是一條門道,當個中間人,圖個薄利。

    以前因為生活圈狹隘,難以找到大量或集體租客,既然凌天馳提供了機會,就該好好把握,不企望海撈狠刮,一夜暴富,起碼不會嫌棄多撈外快。

    近來發錢寒,想法一定要落實。

    一個多鐘頭後,車子停在公司門口。

    轉頭看看寧婧,仍未見轉醒,估計自己若不先走,天塌下來她也不會有動靜,秦江琢磨一下,決定不跟她客套,等大家平復平復心境再作聯系,又或許,從今往後,彼此關系慢慢淡化也說不定,就這麼走吧

    秦江下車離去,寧婧方才睜開眼楮,長長吐口濁氣,這趟回頭路,氣氛有夠壓抑的,憋著一口氣,緊繃著身子不敢動彈,現在都有點僵硬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寧婧惆悵不已,以後該怎麼面對他?

    秦江回到辦公室,向黃貴仁交差,四處看看,卻不見張小亞身影,于是撥通他的手機。

    “喂,小鴨,哪呢?三天沒見過,怪想你的。”

    “~,別說得咱倆跟斷背似的,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秦江啞然失笑,張小亞喜歡流連歌舞廳等嘈雜場所,因此手機音量向來開很大,和擴音器差不多,最怕這邊正勾把妹妹的時候,那頭前女友來電,他便是滿身長嘴也扯不通。嘿,想風流,也不是件容易事。

    “咦?現在上班時間,你又去泡妞呀。”

    “咳,公司派我到女同事家取份資料”

    “靠!我陪老頭們聊天,你陪姑娘聊天,這麼好康的事,咋沒輪到我?”比別人不敢比,連同屬跑腿工作的張小亞都比不上,秦江就忒不平衡。

    “這關乎人品問題,不說也罷,對了,找我啥事兒?”

    “哦,等會兒下班,我請你喝小酒,好些天不交流,我的精彩故事都沒處釋放了,當故事听听,保證讓你入迷。”不少人喜歡用傾訴的方式,舒緩壓抑、調節心情,秦江現在就是如此,特別需要對張小亞訴說一番,那小子雖然損點,但還不愧朋友之名。

    “那敢情好。”

    “到時候咱們在”

    “等等,我請,我請,到時候西苑踫面吧。”

    秦江莫名其妙︰“怪事,好不容易請回客,干嘛偏跟我搶?”不可否認,張小亞家境富裕,養成他大手大腳的習慣。

    “是是是,我錢多扎手,揮霍成性,我敗家成不?你說回回請客,都把我弄去路邊攤大排檔,喝對水的二鍋頭,連在西苑這類高檔場合也不里外,我我丟不起那人!”

    張小亞不屑叫秦江請客,誰都知道他生活窘困,處境不佳,再怎麼交友不慎,秦江也是自己的鐵哥們,生活上幫不上他什麼忙,小節上總不至于虧了他,有能力包攬的事,便全攬自己身上吧,偶爾,給他打打牙祭,改善伙食這種小事,更不在話下。

    交友交心,張小亞用自己的方式,細微末節的照應秦江,當然,也僅做能到這個地步。

    張小亞也曾感慨,倘若老頭子的家產早些過繼給我,一早就幫秦江還通債務了

    約好時間,掛掉電話後,秦江抬頭看看石英鐘,仍未到下班時間,黃貴仁埋頭在電腦前,玩他的紙牌游戲,也不說再派任務,估計一天的活兒,到此就算完結了。而別的同事看報的看報,聊天的聊天,各找消遣,等待下班。

    今天周一,晚上九點開獎,秦江無所事事,照例填寫彩票。這次沒什麼講究,因為半個預言夢沒來,純粹出于習慣去填。

    地方福利彩票中獎概率是兩百萬分之一,這讓秦江大感無奈。即使有幸夢到一半號碼,中獎幾率仍需百萬分之一,這幾率和飛機失事差不多,等明年一整年搭飛機的人全都出事,或許大獎仍和自己無緣。

    記得上個月買彩票,有史以來中最大的一次獎,也不過50塊錢,張小亞那廝卻以賀喜為名,要求請客,結果付賬時秦江反而得多墊上百多塊錢,搞得入不敷出,靠!這破獎,還不如不中!

    秦江一面抱著期冀的心去博彩,一面卻排斥這種飄渺、靠運氣的致富方式。

    活著就是如此矛盾

    寧婧剛邁出電梯口,手機清脆鈴聲傳出,等掏出來一望,平復的心,又再度被來電小小的勾撥起來,這是駿朗打來的。

    “喂”寧婧接通電話,帶著種無謂的輕柔聲,答復過去。

    對駿朗的來電,寧婧已不象以往那樣熱切、期冀了,有的只剩下詫異。

    寧婧就是這樣的都市女孩,說她大氣也行,說她冷感也罷,各人有各人的處事原則,總之該付出的,付出過,該挽救的,也嘗試過,沒皮沒臉的糗事一籮筐,都有秦江印證著呢。

    而今,彼此存在的芥蒂,已不可消除,即使駿朗願意回頭,也不可能再持續下去了!抱著對他的期許,還不如重新找個值得令自己付出的人,再去轟轟烈烈一把。

    “啊哈,婧婧,這幾天過得怎樣?”

    “就那樣,有什麼事嗎?沒事掛了。”寧婧淡漠道。

    駿朗忙不迭說︰“別,等等,咱們能找個地方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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