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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半個夢 作者: 大餅 (全書完)

20、孽緣

   某種氣味,可以剎間喚醒人對一個人、一件事、一個特殊場景的記憶。嗅覺,確實比所能見到的要豐富深刻許多。此時揉在駿朗懷里,秦江那張大餅臉,卻不斷侵襲、霸佔著自己腦海,這讓寧婧很有紅杏出牆的感覺。

    真是奇怪了

    寧婧懷著內疚,甩甩頭把秦江影像驅逐出去,心虛地不敢仰望駿朗,顫聲問︰“你真不願意回我身邊了?”有時候很無奈,不得不用自尊去換取‘幸福’,誰讓自己在乎他呢?!

    “我願意!!”

    咦?聲音不對?!寧婧抬頭一瞧,頓時花容失色。只見月光輝映下,一個亂發蓬松,痞子似的男人,一付為國為民、肝腦涂地的滑稽樣,鄭重宣誓著。

    秦江志得意滿低頭打量女孩,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小秘!”難怪摟著那麼熟悉稱手,敢情今兒下午摟過一次

    寧婧剛要放嗓尖叫,听聞熟悉聲音,仔細一看,頓時合不攏嘴,“啊!是你!”

    還好不是色狼,可寧婧想想不對,忙氣急敗壞推著秦江︰“放開我!放開我!”自從遇到這混蛋,什麼倒霉、尷尬、沒臉子的事,一股腦涌來,災星啊。

    秦江順勢離開她的柔和軀體,意尤未盡舔舔嘴唇,想想又多退兩步。小妞剛失戀,殺氣太盛,還是小心為妙。

    此時,兩人間彌漫起奇怪氣氛來。

    秦江還好點,一來臉皮厚度上了檔次,二來忙著檢查身體各個零件損傷程度,暫時分散了注意力。

    寧婧則羞得無地自容,剛才錯把馮京當馬涼,趴在陌生男子懷里,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了半宿,居然還陶醉于對方懷里不可自拔,丟死個人啊!要不要殺了他滅口呢?

    “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喲~。”秦江捂著鼻子撐著腰,哼哼哈哈直叫喚。

    寧婧惱羞成怒,氣鼓鼓質問︰“一個大男人,嚷什麼疼。我問你,駿朗為什麼沒出現?你怎會在這里?你跟蹤我?”

    秦江沒好氣瞪她一眼︰“這算什麼爛問題!是你打電話約我來的!”

    “我?!”寧靜瞠目結舌,指指自己的俏鼻頭,有點反應不過來。“我又沒你電話號碼,再說又不是朋友,我憑什麼約你?”

    秦江哭笑不得︰“難道我吃抱了撐的啊!你那位室友也不口下留點德,還罵我陳世美來著。”

    “啊我當時是打給男朋友,怎麼可能撥到你手機!”寧婧誓死不認這烏龍事是自己造成的,若讓孫敏知道,恐怕會笑掉她大牙。

    秦江婉轉問道︰“咳,要不查查我手機尾號是9696,你要打給的人是”

    “6969”寧婧翻開手機查閱撥打記錄,語聲漸漸細弱。

    听到這兒,秦江什麼都清楚了,純粹是她慌忙中,把手機尾號弄混,才上演的一出鬧劇。生活的無奈,有時並不源于自我,別人無心的築就,便是一種陰差陽錯。秦江算是切身體會這句話了。

    寧婧一臉歉然,但賠罪的話卻難以說出口,因為自傲的性格,所以很不習慣。女生嘛,是不會犯錯誤的,錯在你用那爛號碼,錯在你手機有電,錯在你心懷不軌的接听,錯在不關你的事,卻非要來赴約

    秦江忽然想起了什麼,指著寧婧小巧鼻,手舞足蹈說︰“還有還有,今晚在西苑,你太過分了!說好請客,卻把我獨自丟在西苑,結果不得不找朋友為我贖身,一千八百塊啊,我一小職員,這不要老命嗎,萬萬沒想到,女生要賴起皮來,特賴皮”

    寧婧仍是一臉抱歉,但道歉話卻依舊說不出口。女生是沒有錯的,錯在副總裁安排你跟我去購物,錯在你不該貪小便宜蹭飯,錯在你不該選擇西苑,錯在老天安排和駿朗偶遇,錯在那王八蛋負心

    夜越深,月愈明。湖畔邊平整草地上,布了一層皎潔,如同薄紗一般。春晚,風總帶起點絲絲涼意,且混合著淡淡湖水味。眼前一切靜雅,舒緩了人心,讓秦江二人也逐漸恬淡祥和。

    一連串層見錯出的事情,湮沒了寧婧原有的煩躁失意,人也慢慢恢復了生氣。秦江仍在埋頭查看膝蓋,查找是否有淤青,回頭一並蹭個醫藥費。

    “你說,我哪方面不足?為什麼以我的條件,他還要對不起我?”

    “依我看,做自己就挺好,你沒有任何不足。”秦江心里加了句︰除了凶巴巴以外,難怪駿朗要叛逃。“你很喜歡他?”

    “嗯兩年啦,不短的時間耶。”寧靜黯然呢喃︰“我這樣是不是很可笑?”回頭想想,在西苑或現在,又哭又鬧為了那般?為了駿朗,丟盡了臉面。

    “不會,女人是為愛而活的。”秦江厚顏無恥掂來前人的經典。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不為什麼。”

    “為什麼‘不為什麼’?”

    “愛情沒有邏輯。”彼此也算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可愣是沒什麼共鳴點,秦江不想深入討論這類愛情話題,皆因自己還打著光棍,沒有什麼立場說話,于是摸索一下褲兜,掏出一樣東西︰“喏,送你,願你有個好心情。”

    “哇,好漂亮。”接在手里仔細端詳,這是一株植在玻璃試管內的微型玫瑰,試管長僅十五厘米,小巧精致,內里的玫瑰含苞欲放,花蕾一點殷紅,艷麗奪目。寧婧越看越愛不釋手︰“謝謝。”

    當然漂亮,進貨價三百塊一株,某位客人忘了拿,才落我手里的,希望那位客人別回頭索花,否則一準得掏自己腰包填賬,搞不好下個月又得去蹭百家飯過活。唉,心一軟,就出去了,後悔中
21、家

    時間指正12點,秦江老犯困,實在撐不住了。“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嗯。”寧婧亦步亦趨吊在秦江身後,慢慢隨行。“作為補償,明天西苑我請客。”

    想起今晚那頓飯,秦江就有氣。還來啊?今天被你狠宰一千八,如今看你哭得有爹沒娘的,才沒管你要錢,再去一趟西苑,誰知道我會不會被賣掉?“能不能折現”

    寧婧頓為呆愕,這家伙,太實秤了吧?!

    “啊,對了,被你揍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名字呢。”秦江鄭重其事道︰“我叫秦江,秦檜的秦,江充的江。”

    “噗哧哪有人用奸臣宦黨作自我介紹的。”寧婧忍不住噴笑,賞了秦江一記纏綿地媚眼,忒撩人。好吧,也算不‘揍’不相識,當下,俏皮伸出潔嫩手兒。“我叫寧婧,副總裁秘書。”

    秦江滿臉的狐疑。寧靜?這小妞脾氣不是一般臭,名字會不會起錯了?

    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富康老區。

    停在黑咕隆咚的房前,秦江沒來由嘆口氣。

    家,是根本、是港灣,每當累了,也想回來歇歇腳,舒緩放松一下,但同時,家給自己的感覺,卻缺乏了家的含義,並不溫馨,反而會覺得悶重、壓抑。每當想到‘家’這個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老爸,畢竟那是一家之主的名詞。

    別家父親,努力勤奮,盡力為小家帶來安康、富足、和睦,一家老小,盡享天倫之樂。偏自個兒的老爸倒好,安穩的小日子不過,愛賭博,賭還不算,居然借錢跑去澳門賭,手氣還賊爛,下場可想而知,毫無例外的,敗了個精光。

    去澳門之前,老爸借貸了五十萬,尋常升斗小民奮斗一輩子,怕也困難。這五十萬,也弄得現在家徒四壁。

    高利貸是吸血鬼,不吃不喝也得先還他們錢,否則生活不得安寧,家不似家。老媽厚著臉皮,向親戚朋友湊了一些,還了高利貸二十萬,但畢竟只是拆東牆補西牆,即便無需利息,總歸是要還的,這筆人情債,同樣壓得一家人死死的。剩下的三十萬高貸,也夠嗆,每月不吃不喝,也要還人家兩萬多塊利息。

    最可恨是,老爸回來後,竟然不負責任撒手跑路,丟下妻兒給他擦屁股。

    唉,我月薪水才一千,零頭都不夠,要不是生財有道,時常撈些外快,全家人都喝西北風去了。別人老爸留給兒孫留的是福蔭,自己老爸留下的卻是一屁股債,真是同人不同命,要不是念在當年把屎把尿拉拔我長大,靠!老子一紙休書休了他!

    “賭毒累家啊~。”秦江獨自呢喃︰“父母、妻兒,兄弟姐妹,能成為一家人,是種緣分,也是上天硬性安排,毫無選擇,攤上這麼個老爸,我又能怎樣?怨我命衰吧。”

    除卻老爸不提,秦江其實已經感覺到幸甚了,自己的家庭成員中能有老媽和妹妹,大家的性格都很樂天開朗,彼此就這麼依靠著,保持著愉悅心態去面對生活,這個小家才不至于折毀。

    秦江站在門口,掏掏衣兜,方發現今早走得匆忙,忘帶鑰匙了,搖頭輕嘆,得,老方法,翻窗戶。

    這個老四合院屬于平房結構,屋內兩房一廳,實用面積36平方,家里除了一台21寸彩電勉強值點錢,可說一貧如洗,其實有沒門窗,無所謂,連小偷來光顧一趟都嫌累,所以家里個別窗戶破損,也懶得再修繕。

    屋內燈火盡熄,老媽子和妹妹都睡了。

    秦江進入衛生間,胡亂洗個澡,然後混混沌沌摸黑進入自己房間。

    一望見床,秦江倍感親切,今天無疑是漫長的一天,發生了許多始料不及的事情,讓人熬心費力,身心緊張疲憊,骨子里都透出了倦怠和困乏。秦江張開雙臂,投奔自由似的。“讓我死吧。”啪嗒!將自己摔到了床上去

    “哎呀!”忽然,一聲女孩兒嬌嚶痛呼聲傳了出來。

    “啊!”秦江驚得冷汗直飆,身底下好像壓到一具柔軟嬌軀,鬧鬼了?!!

    倦意頓時不翼而飛,秦江心急火燎地按亮床頭台燈。

    溫和燈光,霎間填滿小小房間。

    秦江終于看清楚底下女孩的模樣,精美五官,粉雕玉琢似的,柳眉間帶有一抹慵懶韻味,性感的薄薄嘴唇,粉亮粉亮,一襲流光長發,散布在枕面,素色睡衣凌亂敞開了個口子,堅挺的酥胸,即使平躺下來,依然無法消隱那高聳,特別是胸脯那片雪色肌膚,直晃得秦江老眼昏花。

    這女孩,熟如蜜桃。

    一見是她,秦江高懸的心,才回歸本位。

    女孩睜眼看看秦江,繃緊地嬌軀也松懈下來,細眯媚眼擋住刺眼燈光,疏懶扭動一下身子,散漫說︰“下來嘛,壓死我啦。”聲音妙如黃鸝,煞是清脆甜膩。

    秦江哭笑不得,強忍住被她扭出來的邪火。“老趙,三更半夜你摸我床上干嘛?”

    “誰摸你床上了,是你摸上來的好不好!”女孩翻了個白眼。

    秦江心升一陣無力感。“拜托,這是我家。”

    “你家怎麼了?總有個先來後到吧。哎喲喲被你磕得骨頭都要散了,我還沒說話,你倒唧唧歪歪了。”女孩直起腰身,順秦江目光搜回來,發現自己領口春光乍泄,狠狠剮他一眼,才慢條斯理抬手遮掩。

    “咳。”秦江尷尬撓撓頭皮。“我說老趙”

    那女孩一巴掌呼秦江腦勺上,杏眼怒睜︰“什麼老趙!叫我姐姐,或者美麗,再亂安外號,閹了你!”

    秦江惡寒。
22、趙美麗其人

  趙美麗是薛姨的侄女,小時候父母就都在外地工作,且流動性強,一年到頭跟打游擊似的,父母倆捨不得讓女兒隨著顛沛,為給她一個安定的成長環境,於是從小就托在叔叔家生活。

    薛姨以前也住在富康老區,由於老爸的緣故,致使兩家交往過密,成了世交。從小,自家兄妹倆就像鼻涕蟲,成天跟在趙美麗身後,有著一塊過家家、玩泥巴、搓澡的交情,要說青梅竹馬也不過分,一直以來,彼此沒什麼男女之防。

    秦江對這糊里糊塗的姐姐,一點辦法也沒有。「我說大姐,你又翹家了?」

    趙美麗撐撐懶腰,無趣地說:「家裡裝修,我的床都給拆了,睡哪?!」

    秦江皮笑肉不笑道:「說得真輕鬆,那我呢?睡哪?」

    「愛睡哪睡哪。」

    趙美麗倒頭又栽回床中,翻個身子,小貓似的蜷縮著,那苗條柳腰,盈盈不堪一握,腰身處深深塌陷,配上高聳圓潤地翹臀,將胴體的魔鬼曲線,勾勒得宛如藝術,一條圓潤滑膩的美腿,閒散搭在床外邊,玉足晶瑩剔透,纖巧秀美,這副比女人還女人的慵懶姿態,害秦江越看越口乾舌燥。

    靠!這不考驗我嗎?!你到底懂不懂啥叫男女有別。秦江大感頭疼:「喂,能不能淑女點?老喜歡霸佔我的床,要睡幹嘛不去我妹房間合鋪。」

    趙美麗無奈道:「唉,你妹被我蹬下過兩回床鋪後,發誓再也不和我睡了。」

    秦江哭笑不得:「可可也不能爬我床上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水性楊花呢,哎,昨兒你不是又認識了一款爺嗎?讓人知道你這樣,誰敢娶你。」

    「省省吧,本姑娘青春貌美,還沒到恨嫁那地步,愛娶不娶。」趙美麗揮揮手,懶洋洋說:「再說了,能給我幸福的男人,太難找了,就昨天那位,也是個小氣包,去逛趟商場,他將腰包捂得嚴嚴實實。切,捨不得花錢泡什麼妞呀,這樣的男人,鄙視!別想我再見他。」

    習慣了趙美麗的大大咧咧,秦江倒不覺得她說話突兀,揉揉額面,納悶問道:「拜託,當男人都是笨凱子啊?有句話叫不見兔子不撒鷹,說的就是你這隻兔子,只呆在月亮廣寒宮上,看得見夠不著,就憑你拋兩記媚眼,就想人家隨便讓你揮霍呀,我說,你咋這麼喜歡錢?」

    「本姑娘純純的戀愛時節,早已經過去了,誰不愛錢?大部分普通女性,一旦年老色衰,只能灑淚告別花花世界,從此退居二線,當黃臉婆,相夫教子,為升斗所需折腰,平庸、平淡的苟延過活,活得多累啊。」趙美麗一臉恐怖,彷彿預見了未來。

    秦江啼笑皆非:「照你這麼說,打算做單身一族?」

    趙美麗不滿撇他一眼:「什麼話,意思是有錢好傍身,男人當然要找,雖然有點難度。我只是認為,活著,就該像我嬸娘那樣,獨立自主,生活灑意,不必依賴任何人,我叔還得看她臉色呢。有資本,才能更好操控自己的人生嘛。」

    「這哪門子的論調?」秦江奇問:「那我打聽一下,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起碼要長相賊帥、人品惇帥、商場如梟帥,付賬得豪帥,還得彼此來電、雙方有感覺,不過一通篩選下來,基本上寥寥無幾了。」趙美麗忽然骨碌爬起來,摟住秦江脖子,膩聲說:「江弟弟~,要不姐姐吃虧點,當你女朋友?」

    秦江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尷尬往後縮:「別,第一條我就不符合,不說家債五十萬,以我現在的薪水,還撐不住你去超市shopping一次。」

    「不是啦,別妄自菲薄嘛。」趙美麗兩眼放光,神采連連,死死盯著秦江。「我發覺你挺能賺錢的,三十萬高貸利息也拖不死你,而且還能慢慢償還,我聽說,償還月息差不多得兩萬多吧?!即是證明你的月收入很可觀,也很有能力,等以後還清債務,那怕像現在這樣,平平常常的過活,依然比別人富足,假以時日,有更多的啟動資本,一定可以締造更大的輝煌。你!很像績優股!」

    秦江很有被毒蛇盯上的感覺,乾笑道:「過獎過獎,問題是我不可能每個月都有幾萬塊收入,而你能在我缺錢的時候不去逛商場嗎?」

    「不能!所以你要努力賺錢,男人的義務是玩命賺錢,女人的責任就是努力花錢!」趙美麗振振有詞說。

    秦江面色凝重說:「今晚又喝酒了?!」開玩笑,我幹嘛跟一個吃錢的女人一塊過日子,愛誰誰去。

    趙美麗曖昧挨近身子,嗲聲道:「江江,說真心話,姐姐漂亮嗎?」

    俏臉近在咫尺,小嘴吐氣如蘭,秦江老臉難得地一紅,頗感不好意思。「漂漂亮」

    「就是說嘛,姐姐貌比貂禪,身材一流,出了廳堂能歌善舞,進了廚房樣樣拿手,陪你招搖過市,能讓天下男人羨慕死你,像姐姐這樣的尤物,便宜你了,還有什麼好推搪的?」

    秦江狂汗,扭扭捏捏說:「不要了吧?你都這麼老了」

    梆!!秦江只覺腦門生疼,眼前發黑,不經意發現,咬牙切齒的趙美麗,手裡拎著的檯燈,再度高高舉起。

    謀殺啊謀殺,這個女人瘋了!秦江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哪敢繼續呆下去,連滾帶爬竄出房門。

    「小王八蛋!老娘只比你大半歲,敢說我老!!」

    隨著嗔罵聲,還砸出一個枕頭,秦江心有餘悸拾起,拍拍枕頭灰塵,另找地方睡覺去了

    挾著清新氣息的南風,將都市呢喃的繁音,送進了客廳。

    秦江破天荒早醒,看看電子掛鐘,才六點。

    木頭沙發睡得很不舒服,昨晚翻身四次,驚醒時方發覺自己在親地板,特別是家裡的蚊子,轟炸機一般,整晚上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簡直是受罪,巴不得趕緊天亮呢。

    直起腰,身上一張薄毯徐徐墜下,秦江拾起毛毯,正是往常自己蓋的那張,不由面綻微笑,趙美麗貪財歸貪財,作為女生,該有的品性一分不落。

    輕手輕腳推開臥室門,探頭張望,生銹門頁唧吖響聲,驚動了趙美麗,她迷糊囈語幾聲,懶懶翻個身子,又繼續賴床。趙美麗睡姿一點也不美麗,懷裡抱著枕頭,毯子踢掉在地,髮鬢散亂像個潑婦,不過實話說,這副春睡姿態,挺媚惑人的。

    不知怎地,望著這一切,讓人心情寧和,很有一絲『家』該有的溫馨。

    今天起早了,慢悠悠洗漱完畢,尚有時間照照小鏡子,撥弄一下N久沒梳理過的頭髮,秦江忽然發覺,這種不受時間擺佈的早晨,是自己最希冀的,想以前天天賴睡,一睜開眼睛便火燒火撩的趕公車,奔得滿頭大汗,啥好心情都給糟蹋了。

    在市區內購置一套房子,一直是秦江近期最蒙昧的心願,至不濟也該租個小單間,供上下班方便,起碼扣除上、下班浪費在公車裡的兩個鐘頭,就能幹不少事了,幫薛姨外送,或者再多兼職一份鐘點工。

    時間,就是金錢。

    再說趙姐家裝修,鬼知道啥時候能裝好,晚晚睡客廳太遭罪了。

    翻開存折,秦江眉頭不由凝聚,這個月剛夠還利息,想租房仍是力不從心。
23、反復

韓豐集團。

    一個上午,緊張而繁忙的工作,暫告一段落。職員們鬧鬧攘攘、成群結伴離開了公司。

    寧婧離宿舍遠,來回趕車費事,回到宿舍,也不夠時間休息,因此中午時間,寧願留在公司就餐和歇息,公司這樣的職員,不在少數。

    草草吃罷飯,寧婧來到公共販賣機前,提了一听易拉罐咖啡。

    “寧婧,無精打采的,昨晚跟男朋友混很晚嗎?嘻。”

    被人拍了下肩膀,寧婧回頭看看,是同屬秘書室的李芝蘭,強顏笑說︰“不是,沒睡好。”

    換作以前,寧婧會欣喜同事們對自己開這種玩笑,帶點縈也無所謂,畢竟那是感情的催化劑,愛情的調味劑,可以使自己臉紅心跳,充滿了甜滋滋地味道,這種感覺,叫幸福。但是現在不想,一提到駿朗,心就透涼了,得到的感受都是負面的,讓原本哀寞的心,更是直跌谷底。

    “哎,銷售經理剛才來過秘書室,正到處找你呢。”李芝蘭曖昧戳戳寧婧。公司里誰都知道,銷售經理是駿朗。

    “隨他找!”寧婧眉宇間盡是煩躁,轉身往休息區去了。

    李芝蘭愕然,小兩口吵架了?

    公司將36樓大廳的一個角落劃出來,作為休息區。青青翠翠的陰生植物,把這兒妝點得如同小園圃,假山、小噴泉,幾張藝術桌椅,錯落有致、相映成趣,跟前寬大落地玻璃牆,明亮透徹,給予小區充足光線,放眼就是悠悠藍天,讓人絲毫沒有身在室內的局限和壓抑。

    工作之余,上這安逸地喝個午茶,休閑談天。

    寧婧呆坐許久,咖啡不曾沾過一滴。

    “原來在這啊婧婧,找你老半天了。”

    寧婧一瞧是駿朗,擰過身子不予理會。昨天打電話邀約他,全憑一口氣,過後發覺這樣做,太委屈自己了,什麼時候女生的高傲、矜持,要這樣去踐踏,只要是個理智男人,就該放下身份來哄洪我,否則,休想我理你!

    駿朗尷尬笑笑,厚著臉皮自己找地方坐下。“還生我氣?”

    “哼!”明知故問,寧婧狠狠灌口咖啡。

    “我昨晚說了挺過分的話,對不起,吃錯藥,沖動。”駿朗變戲法似的,在寧婧面前亮出一個錦盒,掀開擺放到她面前,涎臉說︰“找一晚上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送給你,當作陪罪,我知道錯了,別氣了寶貝,小心老得快喲,呵呵。”

    錦盒里裝著一條漂亮首飾,寧婧認得,以前兩人逛街,經過一家珠寶店,自己非常中意的,沒想到他這麼有心,偷偷買來了,再听他剛才那番討擾話,氣不由消掉一半,加上有心恢復兩人原狀,便自動放低姿態,不過仍氣鼓鼓質問︰“誰稀罕你東西,你說說,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駿朗做賊心虛,真不知道從何說起。“那個是”

    嗒嗒嗒

    這時,空曠大廳里,一陣高跟鞋清脆敲打聲,跳踏著輕盈,由過道處傳來,清清澈澈,如律動鼓點,敲進人心坎里。

    駿朗和寧婧大受吸引,談話被打斷,不約而同抬頭尋過去。

    是位窈窕淑女,臉上掛著副老大的墨鏡,看不清容貌,但那份柔情綽態,窈窕風姿,如此的鮮明,時隔才9小時,寧婧是不會忘記的。她是昨晚和駿朗在一起那個女人,這個潛意識情敵一出現,寧婧心情頓時變糟。

    與此同時,柳冰冰也發現了駿朗、寧婧兩人。

    寧婧沒解情況,不知該怎麼處理此時狀況,主動問候又抹不下面子,索性不發一言,繼續呆坐著,奇怪的是那女孩也沒有任何反應,亭亭站在當場,盯著自己和駿朗看。

    “啊,冰冰,來了。”駿朗笑呵呵打個招呼,忽然看見桌面上,還擺著送給寧婧的首飾,頓時慌了神,急忙一把將首飾撈回來,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擱哪好,干笑著說︰“這個嘿,以前送她的禮物,分手後硬說要還給我,其實當作一份禮物也沒什麼”

    寧婧听著這番無理撒賴的話,頓覺五雷轟頂,被炸傻了,交往兩年,第一次認識駿朗,是這麼反復的人。

    “不用對我解釋,快給我東西。”柳冰冰冷若冰霜,不耐煩地打岔。

    駿朗暗惱,以前即使兩個女朋友相撞,自己也能揮灑自如的應付,哪曾試過這樣慌張失常,柳冰冰真是個強勢的女人,在她面前,沒人可以保持淡定自若。

    “請隨我來,啊,冰冰,你吃過早點沒?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地方,回頭再上我辦公室不遲”駿朗殷切為柳冰冰引路,一個勁喋喋不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第一時間里,駿朗選擇了應該站立的陣營,避免弄得最後兩頭空。

    柳冰冰大為光火。昨晚說要給份合並草議書,讓我轉交父親,他卻兩手空空出來,簡直是糊弄人,既然昨晚出狀況,就不計較了,今早再約到公司,卻又撞見他泡公司女員工,活脫脫的二世祖作風,再不給文書,下回打發秘書來跟他交涉。

    別以為本姑娘糊涂,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追我?沒門!

    恰巧,秦江端著一杯可樂來到休息區︰“喲,寧婧,這麼有雅興,在這看風景?哈哈咦?看見我至于感動成這樣嗎?你哭了?”

    “秦江”寧婧好像見著親人似的,再也忍不住心中淒苦,一頭扎進秦江懷里,放聲哭啼。

    已經走到轉彎處的駿朗,听到有人招呼寧婧,下意識回頭張望,卻見寧婧柔柔弱弱伏在一個男人懷里,劍眉不由聚成一團,心里很不舒服。“秦江公司什麼時候有這號人了?”

    秦江鬧了個手忙腳亂。“寧婧,別哭別哭,這兒人來人往的,別人還以為我怎麼你了呢,冤不冤我。”得,丫頭又開始往我襯衫上擤鼻涕了

    幾位公司同事路過,無不為之側目,神色間流露出古怪與曖昧,令秦江又尷尬又難受,但秦江做人也不是一味胡搞,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錯非遇到什麼傷心事,人家一女生也不會如此失態,索性任由她釋放吧
24、投其所好

   張小亞牽著寒鈴的手,志得意滿走向休息區,表情囂張,動作張揚,這小子有個毛病,從來不懂掩飾內心得色,才兩天時間,就把寒鈴泡到手,不人前人後炫耀一番,對不起這身本事。

    聲明一下,‘到手’並非泡到床上,張小亞自問下流,但不至于下作,人是有點壞,可是講原則,只與女生保持一種親密熱切的安全距離,彼此既不顯陌生,又安全放心,啥時候想抽身走人,可以干淨得連一片雲彩都不帶走。

    張小亞自詡情聖,一向認為,能讓女人為自己哭泣的男人,是一等情人,得到她的心,人和身體自然跑不掉;讓女人不起防備之心的為二等情人,總有見到彩虹的一天;急著佔有女人身體的男人,太次,因為那個男人對自己沒信心,只能用超友誼關系鎖銬住雙方關系,既膚淺又無恥。

    當然,太虛偽的事,張小亞不會做,對他來說,寒鈴就等同于掛號了,啥時候采摘,就看他張大爺選擇了。

    事實上,張小亞秉著以上的原則泡妞,是因為某次陰溝里翻過一回船的緣故,當時他狗急驢趕的a了一位女生,後來狼心狗肺的要求分手,誰料那女生是傣族人,結果張小亞被人家七大姑、八大姨,直系的、旁支的滿寨子親戚,追殺了好幾條街,一想起這事,張小亞就陽痿,還好那女生不是苗疆的,否則下個情蠱、絕情蠱什麼的,這輩子就算提前玩完了。

    作為一個喜新厭舊的新新人類,張小亞不得不謹慎對待‘性’這個問題,所以必須了解、了解、再了解,直到了解透徹,察覺沒有危險為止。

    大老遠發現秦江身影,張小亞便來勁了,一樣是新進職員,在公司認識同事不多,惟一能臭顯的對象,暫時只有秦江一個,不管以往秦江是故意或無意的露出妒忌表情,都能給自己帶來莫大虛榮。

    “秦江在這啊,嘎嘎嘎呃!咳咳”

    張小亞走近前,忽然發現一名雙目微紅的小美女,由秦江懷里鑽出,頓時兩眼一突,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噎死。“秦江,她是”基本上,好友秦江沒啥桃花運,以往不管自己如何幫他撒圖釘、戳女生自行車,客串流氓讓他英雄救場,最後結局亦然。眼前這情形,無異于太陽走錯了軌道。

    秦江嘿嘿憨笑。“寧婧,秘書室的。”

    寧婧明雖然明知道和秦江沒什麼曖昧事,但被旁人緊緊盯視,俏臉便不爭氣地滿臉報霞,含羞答答不由埋下頭,小模樣兒端的是柔情綽態,媚于語言。

    “行啊你秦江,才多大會兒功夫,就追上這麼漂亮的女生了?”張小亞深深吐口濁氣,越看越驚羨,調頭看看寒鈴,不免苦臉搖頭。日!好你個秦江,又獨食了,不聲不響泡上如此人兒,傷心啊。

    秦江面無表情道︰“你一提起,我就覺得悲哀,她是別人的女朋友,我只負責安慰部分,完了還得送回別人懷里,冤不冤啊我。”

    寧婧當下羞窘萬分,念及自己兩次面對他時,全是又哭又笑,什麼形象都沒了,不由氣苦地偷掐秦江一記︰“你們聊,我還有事,再見。”說完,便匆匆忙忙走避。

    直到寒鈴狠狠踩張小亞一腳,他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

    張小亞撕牙裂嘴問︰“說吧哥們,找我啥事兒?”

    “沒啥,想在公司附近租套房子住。”

    “這還沒啥啊?都自立為王了,你確定要租?”對于秦江的家庭現狀,張小亞略知一二,弄不懂他干嘛還要往外丟錢。

    “嗯,確定,很有需要。”秦江搓著手為難道。“可是錢不夠”

    “沒錢?”張小亞狐疑說︰“不是啦秦江,我發覺你老缺錢,其實你做事直覺準,干嘛不試著炒股票、基金或別的什麼?”

    “炒股、基金,我一直在做。”秦江很干脆地回答。廢話,要不靠半個夢弄些外快,我活得下去嗎。

    “靠,那咋還搞到揭不開鍋這麼慘!你錢跑哪去?”

    “我沒什麼大本錢,現在市場又不是牛市沖天,一個月下來,賺上萬兒八千,夠還老爸的債就不錯了,有時候還要拆東牆補西牆,暫借別人的錢還利息,我每個月工資,要補貼一家老小的花銷,能剩多少?!再說那半個咳,直覺這種東西,全憑運氣,那能時時正準。”夢什麼來什麼,我不成神仙了,運氣不好的時候,甭提夢到炒股,老子一連幾晚被恐龍追殺得夠嗆呢。

    “我說,沒錢你還這麼多想法?等有些錢,再想這些事不行嗎?”張小亞苦笑不已。

    秦江攤攤兩手,無奈說︰“你以為我樂意啊,答應要幫薛姨送花,就近去股票市場看看行情,而且上班再遲到,組長要扣操行分了,晚上我還想多找份兼職工作,時間更不夠用,我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來回公車上,還有還有,咱們小區是待拆遷居戶,未雨綢繆,怎麼也得提前找個安身地方呀。”想到這些雜七雜八的事,秦江就焦頭爛額,當一家之主真他娘不容易。

    “那你說怎麼辦?自打工作以後,老頭子就沒給過我一分錢花,自己薪水有多少花多少,地主家也沒余糧啊~。”兄弟嘛,本該互相扶助,張小亞也想大包大攬,替兄弟解決問題,可惜心有余力不足。

    “我一個人支付租金,太吃力,如果讓你每個月都無償援助,我又過意不去”秦江攀上張小亞肩膀,笑得賊奸詐。“要不咱們同流合污吧?”

    “日!合租就合租,干嘛用這麼賤的比喻!”張小亞啼笑皆非,笑罵道︰“虧你問的出口,我家就住在市區,我租房子干嘛?留著錢泡妞多好。”

    “你不覺得離開家里,可以自由點嗎?夜間活動嘿嘿,也比較豐富嘛”秦江一語雙關,極盡曖昧。

    張小亞兩眼發亮,腦瓜即刻幻起一些齷齪念頭,但隨之變了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沉吟道︰“快別這麼說,離公司近,對我們工作和日常生活,都非常便利,好,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果然,對付張小亞這淫棍,必須投其所好
25、妹妹?

   駿朗坐在電腦前,翻找了老半天公司人事記錄,最後好不容易在後勤實習人員中,發現秦江的大名,不由啞然失笑,怎麼了我,對一個實習小職員,至于那麼緊張嗎?

    不,對潛在的敵人,不可掉以輕心,一天沒與寧婧決裂,她仍是自己的女朋友。這個妍姿艷質的狐媚女孩,總令人不知覺的色授魂與,象她這種生活在物欲橫流中的都市女孩,說不定很容易屈服在金錢下,到時也許能自己享盡齊人之福。

    駿朗承認,自己佔有欲強,也很貪心,最好攬盡天下美女,相信是個男人,都會抱有這種心思,不試一下就放棄,不是自己風格,但在嘗試之前,首先要清理路障,將一切有可能使她移情別戀的因素扼殺掉。

    “秦江我該怎麼辦你好呢?”

    這時,座機響起,駿朗打個凜激,拎起話筒。

    “阿朗,到我辦公室一趟。”

    “好,這就過去。”

    張小亞隨便找個理由支開寒鈴,急巴巴揪住秦江手臂。“正事兒談完,該談私事了,說!寧婧是怎麼回事?!”

    “能有啥事兒,她被人甩了,我借她肩膀靠靠,就這麼簡單。”

    “嗨,被人甩了也不至于輪到你安慰啊。”張小亞大為不滿,現如今阿貓阿狗也大受美女青睞了?

    “什麼話。”秦江不忿地比劃全身上下。“我哪點不如人?英俊瀟灑、氣宇軒昂,為人誠懇、作風正派”

    “日!你算什麼正派!剛才你是不是摸人家屁股了?!”

    “噓!!”秦江捂住張小亞嘴巴︰“別嚷嚷,我守寡那麼些年,就不興過過手癮呀啊!不對!剛才我那叫摟!兩人肢體接觸,不經意踫到的,當時人家姑娘哭那麼慘,我能干缺德事嗎。”

    “去去去,少裝。”張小亞手肘不客氣戳戳秦江,曖昧說︰“老實說,滋味咋樣?”

    “嘎嘎嘎,那還用說。”秦江猥褻嗅嗅雙手,一臉陶醉。“按起來軟中帶韌,觸覺一流,摸起來滑不溜手,象綢緞似的,嘖嘖”

    忽然,張小亞豐富的表情瞬間收住,一派正經望著前方。秦江覺得納悶,順他目光回頭張望,一看嚇了老大一跳。只見寧婧站在自己後面,怒目圓睜,幾乎要冒出火星來,貝齒咬得嘴唇發白,酥胸大幅起伏,看似氣得不輕。

    “哈,寧婧那個嘿。”秦江吶吶地說出話。

    啪!!

    秦江被無情呼了一巴掌,頓覺暈頭轉向。“寧婧!我承認說錯話,無心冒犯,對你不住,不至于這麼狠吧!”

    “我打你個負心漢有錯嗎?!”

    “負心漢?”秦江當即呆滯掉,啥時候自己也能叫上這麼拽的稱號了?真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什麼負心漢?”

    “駿朗!別以為裝瘋賣傻就不認識你!欺負我姐姐這事兒,跟你沒完!”

    “駿靠!我叫秦江,哎,等會兒,你把我弄糊涂了。”秦江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你不是寧婧?”懵懂打量眼前女孩,她和寧婧分明象同一個餅印出來的,一樣的身高、體形,一樣的青春、嬌媚。

    “告訴你,我叫寧嘉,寧婧的妹妹!有本事我們單挑!”女孩跳腳叫囂著。

    仔細看看,果然有些出入,首先是衣服不同,她穿的是件薄料的黃紗裙,而且沒有佩戴任何項鏈、耳環等飾品,記憶中,倒是常見寧婧帶這些丁零當啷的東西。不過那都不重要了,秦江氣得鼻子都歪了︰“豈有此理!你從哪認定我是駿朗!”老天也太惡作劇了,前腳好心安慰姐姐,後腳妹妹卻跟自己過不去,前世欠她倆姐妹的啊?

    叫寧嘉的女孩眨巴著無辜大眼楮,嬌滴滴說︰“你真不是駿朗?”

    這麼可愛一女生,總不能還她一巴掌吧?秦江哭喪著臉說︰“我有駿朗那麼英俊嗎?”

    “就是,他叫秦江。”張小亞不失時機搭茬道︰“看他這副衰樣就知道,你姐不可能委屈自己。啊,忘了介紹,我叫張小亞,今年23,未婚,氣度灑脫、年少有為,為人誠懇、作風正派”

    死鴨子,居然落井下石!秦江恨不得埋了張小亞。

    寧嘉滿臉天真無邪地驚訝狀。“啊,對不起,對不起,再見。”說完,腳底抹油溜了。

    秦江恍惚望著她背影,仍回不過神,若不是臉上火辣辣的痛覺提醒自己,差點忘了曾發生過這樣離奇的遭遇

    駿朗來到副總裁辦公室外,發覺秘書台已經換人,便狐疑問︰“寧婧呢?”

    李芝蘭禮貌躬身說︰“經理,她請假早退了,需要我打電話讓她回來嗎?”

    “謝謝,不用。”

    剛鬧得尷尬,她請假也好,省得彼此見面不愉快。駿朗轉身進了副總裁室。

    “爸,找我什麼事?”

    駿淵澤手指不緊不慢敲打著桌面,整理好頭緒,才慢條斯理說︰“企業大了,經營跨度廣了,資產難免產生莨莠不齊的情況,公司最大股東姜尚武,上次曾對董事會提議,要與翼飛集團並購,將不良資產進行剝離,進而也能夠使公司更茁壯,你覺得這會是我們的機會嗎?”

    聞言,駿朗仔細思索。

    姜尚武只有在重大決策,或例行公事時,才會來韓豐,大多數時間,他坐鎮在韓國總公司,所以山高皇帝遠,平常都由老爸說了算,老爸職稱雖然是副總裁,卻是公司里名副其實的執行總裁。

    老爸說機會?難道是想投機?抑或想反正?

    駿朗困惑道︰“老爸的意思是”

    “姜尚武在韓豐有百分之五十一股份,但是和翼飛集團合並後,將重新認購股權,他那點兒,可就說不上什麼事了,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實權擁有一家跨國公司,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宏圖偉志,駿朗腦海只有這般念頭,心跟著不可遏止輕跳幾下。說到錢,自家也不少,可是有能力新辦一家公司,和接收一家經濟、前景良好的公司,則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一個是創業艱難,一個是已經在坐收成果了。

    “前幾天,姜尚武調派一名心腹,入主韓豐,恐怕私底下,也是為了並購一案,提前來運作的,看來,他也舍不得這塊蛋糕啊~。”

    駿朗不屑道︰“怕什麼,爸,咱們土生土長,有人脈,有優勢,他能折騰出什麼事兒來。”

    駿淵澤眉頭皺成個川字。“兒子,話不能這麼說,翼飛那邊,有幾大持股人,至今仍沒確切給我答復,商人利字當頭,誰知道他們趨向于哪個陣營,如果姜尚武逐漸摸清狀況,可就不妙了,比財勢,咱們暫時略遜姜尚武一籌,必須提前和各股東達成協議,聯成陣營,一擊奏效。”

    “那該怎麼辦?”

    “怎麼辦,給他派來的人添麻煩唄,擾亂她的步驟,為咱們贏取多些時間,最好讓她呆不下去,早日返回韓國。”

    駿朗為難道︰“她直屬姜尚武,我就算有心下絆子,也要她听使喚才行啊。”

    “放心,姜尚武和她都一致要求,先下放基層鍛煉,嘿嘿,這個愚蠢的決定,可幫了我們不少忙。”
26、困惑

  秦江與張小亞商酌完畢,午休時間也已過,攜同回到後勤處。

    “那個誰?”

    張小亞一听組長這麼熟悉的招呼方式,知道組長準沒安排啥好差事給秦江,忙住腳後撤,省得受牽連。

    “有!”秦江愣怔了下,無奈走向黃貴仁。“頭,啥事?”

    黃貴仁撩撩手頭一份文件,塞他手中。“剛來的傳真,自己看看,等下配合外務部出任務。”

    秦江隨手翻翻,莫名其妙說︰“頭,這是銷售合同,我一後勤跑腿的,能協助他們什麼?搞錯了吧?”

    “沒錯,上頭要求這麼做的,讓你陪外務部的人去收筆賬,當作對你的一次評定考核,你實習期限快到了不是?只要你完成任務,公司一定會對你大加肯定,搞不好還能破格錄用,加油,那個誰。”黃貴仁威逼利誘道。

    “咳,頭,我叫秦江”秦江悻悻不已,找個位置坐下,仔細閱覽合同。致越針織廠?不是去年公司包攬的工程嗎?

    自打進入韓豐後,秦江功課作得很足,對公司一些成功或失敗的投資,都略知一二。

    致越針織廠,廠房建造工程,去年由韓豐集團中標,按照合同,韓豐負責承建和維護。韓豐涉獵房地產已久,以公司和建築商的堅實情誼,向來是賒賬干活,借雞生蛋,很容易討便宜,于是一拍即合。

    本來合作好好的,豈料甲方私企老板暗藏貓膩,私底下一直不斷變賣和轉讓資產,讓韓豐營建廠房,不過是想提升資產變賣的價值罷了。三個廠房堪堪建好整體骨架,甲方老板突然一夜之間人間蒸發,隔天,針織廠對外宣布針織廠易主,原本的甲方,換了另一個老板,姑且叫丙方吧。

    象這樣商場上大玩仙人跳,已不算什麼稀罕事了,騙取多方資金攜款潛逃者,比比皆是,只要能逃匿,便可海闊天空任翱翔,或干脆整容換身份,繼續在本地逍遙,如果你身邊有認識的大款,某天突然犯事杳無蹤跡,沒幾天他家住進個男人,其老婆對外聲稱是表哥來投靠,估計就是大款本人沒錯。

    韓豐心知不妙後,下令停工,並要求丙方支付前期建造資金80萬,可丙方不干了,說你與甲方簽訂合同,與我毫不相干,你被欺詐應該去告他,老跑我這兒蹭中飯干嘛。韓豐不吃悶虧,說廠房建在你們地皮上,使用權仍屬于針織廠,該由你方支付費用。丙方狗腿的說,我們並不需要太多廠房,要不你拆了我也樂意。韓豐直罵娘!我吃飽了撐的!你從甲方接手資產,有義務承擔甲方債務

    雙方一扯就是半年多,廠房成了爛尾工程,債款成了筆爛賬。

    工程負責人是駿朗,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80萬對公司只是九牛一毛,若經年累月打官司,恐怕還不止這數目,何況事情鬧大,董事會恐怕會質疑他的辦事能力,公司職場上,破事不少,只要沒動到大多數人利益,就不會有人做出頭鳥,虧也是虧公司的,事不關己,其他人睜只眼閉只眼,照常夜夜笙歌。

    于是,駿朗很輕易把案子壓了下來,倘若有一天董事會發難,自己再掏腰包填債也不遲。

    秦江明白,如今欠債的都是大爺,公司討債半年,仍討不回這筆錢,難度不是一般大。“頭,負責人是誰?我哪找他去?”

    黃貴仁揮揮手。“公司門口等著呢,她叫韓由美。”

    駿朗背著手,站在玻璃牆前,俯視街道下勞碌蠕動的人群,心中即有自得,也有感慨。

    年紀輕輕,爬到銷售經理這位置,除了父親給予一些支持外,仍需面對董事會那幫老東西的挑剔,董事們務實、嚴謹,一如他們平日做人那般,若自己沒點心機手段,過五關斬六將,恐怕也會象底下那群螻蟻般,揮灑著臭汗,在街頭拉業務跑營銷,繁碌地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爭創業績,哪象能現在這樣輕松,高高在上、傲睨自若。

    駿朗一直認為,做人耍耍心機,玩玩手段,是必要的,在別人眼中,奮斗過程不重要,關鍵是結果,成王敗寇嘛。

    公司門口底下,兩個男、女職員即將要踫面,駿朗面顯古怪笑容,喃喃自語︰“希望你們可以完成任務”

    秦江干巴巴等著,四處張望,不多會兒,只見一個漂亮女孩,娉娉婷婷往自己走來。

    這女孩那張精雕細琢的鵝蛋臉,靡顏膩理,最動人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有點卡通,眼眉兒總帶著絲絲笑意,給人甜甜的感覺,她就象鄰家小妹妹,象一朵潔白小花,干淨、清純。

    身材嬌小玲瓏,窄窄的香肩,腰肢象是能輕易折斷一般的縴細,外表、舉止看似青澀的隻果,身上卻套了件瑞麗七分袖韓版時裝,黑色的針織短連衣裙,性感嫵媚,袖下是雙圓潤藕臂、春蔥小手,肌膚嫩如嬰兒,美腿圓潤筆直,白皙潔淨,根本無需絲襪來掩蓋它的美。

    這一身打扮,俏皮可愛,還帶有些含蓄,對,就象淑女那種含蓄,也象韓國女孩特有的那種含蓄,兩種矛盾結合,煥然一新。

    女孩笑靨甜甜地,躬身致意。“俺您哈些喲~,先輩,拿~,由美,韓由美。”

    秦江啞然失笑,不會吧?又是韓國小妞?話說得有夠蹩腳的,不過能夾帶一半中文,可比西苑見到的那位強多了。“你好,我叫秦江,你是外務部的?”

    “唬打。”韓由美指指自己胸牌標志。

    韓由美盡量用短句和單詞,來表述意思,只不過她忘了,說再短秦江也是鴨听雷。還好有配上些簡單動作,讓人勉強能知道她要表達什麼。

    “咱們出發吧,路程遠,晚了怕回不來。”

    討賬招數各有千秋,起碼要懂得口齒伶俐、撒潑耍狠,秦江一直有個疑問,公司為什麼要派個語言有障礙的女孩去討債?一般來說,公司掩住一個不痛不癢的爛尾項目,最大好處,就是用它來測驗職員能力,或者排除異己。
27、交流困難

  出車司機是個頂無趣的人,只顧憋足勁把方向盤,當然,更多時間裡,是在倒後鏡中偷窺韓由美,秦江和他空乏聊了幾句,諸如街道寬敞、馬路整潔等沒營養的環保話題後,索性閉嘴。

    昨晚被趙美麗鳩佔鵲巢,趕到大廳,弄得睡眠不足,忙活的時候,還不覺怎樣,閒置下來,困意就不斷侵襲,秦江疏懶將身子埋入柔軟座位中,不多時,便打著輕微呼嚕,小歇過去。

    韓由美擱下手中文件,偷偷望向鄰座,秦江前輩睡得好甜,這次任務,難道他一點不緊張嗎?

    啊,記得公司同期職員告誡說,執行任務其實不用緊張,新丁只要跟著前輩們走就好了,遇事他們頂上,收穫大家分成,倒霉他們擔當,黑鍋他們背著,一點也無需操心。

    看來前輩智珠在握,我有沒什麼好擔心的,天塌下來,有他個子高的撐著。

    韓由美甩手丟掉文件,有樣學樣閉目休息。

    致越針織廠離市中心有25公里,路途不遠,但市區擁擠,無形中,將目的地的距離和時間拉長了,近一個鐘頭,車子才開上市郊柏油路,接著,路經一個小市集,算起來已經是浦青區重固鎮地界,這片地方多屬服裝輔料場、布料生產工廠等製造工地。而後,車子遛彎駛入鄉間小路,持續著陳長,憋悶的路程。

    又過一個鐘頭,半夢半醒的秦江,忽然感覺一陣篩晃,急剎車中,腦殼磕了個大包,車子停了下來。

    「先輩(前輩)?先輩!」

    秦江睜開朦松雙眼,鬱悶盯著韓由美。「啥!」

    「先輩,到了。」

    「哦。」韓文有些讀音,蠻象某內地方言,只是,有些話,秦江一聽一個彆扭:「能不能別『先輩、先輩』的喊!搞得我好像烈士一樣,你會中文嗎?」

    「哎嘅斯米達!秦江西(氏?)。」韓由美使勁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又翻出一沓備忘貼紙,塗塗寫寫,然後亮在秦江面前,上面字體,比小狗尿尿好不到哪去,不過秦江倒明白多了,她上面道:〔會聽很多,不會讀很多。〕

    秦江撓撓頭,沒了脾氣。「行,用寫的吧,湊合著交流。」

    〔我們用英文交流好嗎?〕

    秦江輕蔑飛掉紙條,聒不知恥說:「不會,英文都還給老師了!」除了ILoveYou和FucYou這兩句以外。

    門口外往裡看,廠內遍地雜亂,機件隨處堆放,牆頭上長滿了蔥蔥荒草,一、兩個廠房敞開著,也不知是否人為,或是經年失修沒了門板,整個工廠人影都難見一個,看情形轉讓工廠後,丙方負責人似乎沒法使它起死回生。

    司機下車,自顧自點了根煙,狠狠吸上一口,滿足道:「哎,哥們,我就不等了,前面中新市集有巴士搭乘,勞煩你們明天自個兒打車回去。」

    秦江慌忙一把拉住他。「別介大哥,怎麼丟下我們呀?完事兒後,咱們還坐你車不行嗎,好歹幫省省車票錢。」

    司機咧嘴笑笑:「你還想今兒回去呀,哪次來催款的職員,能當天回去的?!大家就擱這扯皮、磨嘰、推太極,時間晚了,廠裡有食堂、招待所,那怕你長住,他們也不趕人,這爛賬要是容易收,就不用你們來了,呵,權當放假吧,瞧瞧這地兒,綠水青山的,你小兩口隨便踏個春,趕明兒跟廠領導討個紅包再回去。」

    末了,司機看看秦江,望望韓由美,臉上露出一抹只有男人明白的曖昧,彈煙、上車、調頭、走人。

    公司禮拜五還安排出差,回程不算上班出勤,簡直無恥苛搾自己的業餘時間。

    秦江正在牢騷,敬業的韓由美,已經快步走進工廠了。

    「等等。」秦江上前幾步,截停韓由美。「我們非得進去嗎?」

    秦江苦著臉,一個勁想像著剛才的夢境,怎麼會夢到一道鐵欄?奇怪。

    韓由美水汪汪大眼忽閃忽閃,隨後撐起小紙板:〔來了當然要進去?〕

    「裡面可能不安全。」秦江含糊提醒。

    〔為什麼不安全?〕

    秦江感到為難,怎麼跟她說呢?難道說我偶爾夢到一個鐵欄?誰知道夢境有幾分可以夠真實呈現?就算是,也許鐵欄並不是在今天出現的呢?說實話,秦江打心裡不想被夢境左右,若做人總這麼草木皆兵,生活多沒趣,沒準哪天還搞出個精神分裂來。

    可是隱約覺得,針織廠象頭靜待噬人的怪獸,夢裡那道粗實的鐵欄,著實給人莫名的沉厚壓抑。

    退避,或是是最好選擇。

    不可確定,真的無法確定

    唉,秦江苦笑搖頭,兩手一攤,純當自己剛才放了個屁。

    韓由美可愛的白他一眼,舉步前行。

    「你再等等。」

    韓由美聞聲俏生生站定,不知秦江要做什麼,卻見他賊眉鼠眼盯著自己,繞圈轉啊轉,弄得人心底直發毛。「哦嗲喲?」

    「啊,對了,你有髮夾之類的東西嗎?」

    韓由美撫撫自己的披肩碎發,往腦後飄逸一甩,很乾脆的答覆:「NO!」

    秦江左右查看,揀起一根鐵絲,來到韓由美身後,撩起她的秀髮。

    韓由美頓時驚惶失色,飛快抬手,粘了張貼紙在秦江額頭上,然後兔子似的蹦退幾步,雙手緊抱酥胸,警惕望著秦江,又打量四周,荒無人煙的,更加令她惴惴不安。

    秦江掀下貼紙瞧瞧,上寫:你想幹什麼。

    抽搐兩下臉皮,秦江哭笑不得,你肢體語言這麼豐富,至於貼小紙條嗎,話說回來,小妞太手忒快,啥時候寫好的我都不知道。

    「不是,聽我說,我只是想那個對,我們是韓豐集團職員,出門在外,要顧及公司形象,瞧你,披頭散髮像個流鶯似的,端莊,端莊懂不?來,我幫你把頭髮綁好,不綁?我可動手了!」

    最後,秦江惡狠狠地,有點強迫兼志願。

    帶著厭惡,韓由美氣嘟嘟用那根骯髒鐵絲,纏好了頭髮。
28、流年不利

    秦江心裡老覺不踏實,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前行。韓由美則嬌嬌怯怯緊跟在身後,這裡太荒蕪,人影不見一個,看哪都心慌,輕風掠過,齊腰高的蒿草便娑娑作響,弄得人疑神疑鬼,緊張兮兮的。

    「要不咱們回去?」秦江剛說完話,啪!手臂即刻被黏上一紙條。

    〔第一次任務,不能空手回去,會被同事恥笑。〕

    望著縮頭縮腦的韓由美,秦江很不解。常聽說韓國人拿自尊當飯吃,動不動就擺自尊心出來,果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咱們去廠長室瞧瞧,不見人就走,這鬼地方,我可不想呆下去。」

    磨磨蹭蹭,來到一棟象辦公樓的建築物前,忽聞廠長室隱約傳來話語聲,秦江、韓由美不由鬆口氣,終於見著人了。

    兩人整整衣冠,重拾討債者氣勢,一把推門進入。

    「凌哥!車啥時候來?」

    「媽的!誰知道,咱們先玩幾把麻將消磨你們幹什麼的!」

    秦江愣眼呆怔,彷彿被人使了定身術,仍保持抬手推門姿勢。

    屋內七、八個傢伙,個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站的吊兒郎當,坐的歪裡斜垮,哪點象針織廠職員?分明是一夥地痞與流氓。咱們是來討債的吧?怎麼感覺象羊入虎口?這檔事,似乎警察來做比較合適。秦江心怵的想。

    突如其來的闖入者,令屋內所有人都不由愣怔,看這兩人穿著頗像小職員,男的可以忽略不記,當眾人看到那名美麗清純的女孩時,人人眼中的猥瑣,一表無遺。

    韓由美粗躁性子,管你三七二十一,拎著合同,輕快走到麻將桌前,一把拍到桌子上。「還錢!」說的那個順溜,比官腔還官腔。

    眾人面面相覷,凌哥愣怔道:「還啥錢?」

    韓由美板著俏臉,隨手拍了張貼紙在桌面上,又理直氣壯戳戳發票。

    「按照合同協約,針織廠該償還韓豐集團80萬人民幣?」噗哧,凌哥不禁捧腹,也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好不容易擦把眼淚,凌哥戲諧說:「小妞行啊,從來都是我跟別人要錢,你是第一個衝我要的。」

    秦江騎馬難下,只好硬著頭皮配合韓由美,搓手諂媚道:「大哥,這是針織廠建廠房時欠下的賬務,您看是不是方便」

    「我這人很講理,明告訴你,這個廠我年初就盤下了,該誰欠也輪不上我。」凌哥笑得跟麻花似的,忽然撈起桌面一把麻將,往秦江砸過去,神色依舊不改,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小子,這個答案滿意嗎?!」

    秦江不敢妄動,怕觸怒對方,表面上仍捧著親切笑臉,其實心裡已把凌哥的女性親屬褻玩了個遍。「是是是,看來公司失誤,咱們找錯人了,那什麼,改天請各位大哥喝茶,韓由美,走啦。」

    才多長時間?丙方就換成丁方了,計劃跟不上變化啊。

    還沒等秦江轉身走人,門外忽然冒出一個傢伙,一腳將他踹進房中間,並隨手鎖上房門,一臉的輕蔑,那意思分明是:蒙吧小子,來了還想走?

    秦江穩住打跌的身型,嘴巴直泛苦,都這份上了,當然清楚接下來即將要發生什麼事。秦江眼骨碌急轉,發現房間惟一門口,已經被對方把守得死死的,窗口也給鐵絲封住,連個多餘通道都沒有,死心了。

    這兩天怎麼了?昨天好險才沒在銀行掛掉,今天又撞上這檔事,真可謂流年不利。

    「操!要錢要到我們頭上了,知道我們是幹啥的嗎?」一個穿著小背心,內裡肌肉結實賁張的小平頭青年,賊眼亂轉,爪子有意無意搭上韓由美小香肩。

    韓由美俏臉立刻塌下來,搭手一扳,掰著小平頭手指頭,將他大手掰下,旋之一擰,小平頭吃疼彎腰,韓由美順勢提起膝蓋,狠狠撞上他的臉面,這防狼術,使得圓勻流暢,就好像小平頭想不開,自己湊上臉面挨揍一般。

    眨眼間,小平頭被放倒在地上,這一來,可了捅馬蜂窩,餘下混混顏色大變,呼啦的,沖韓由美一擁而上。秦江從小到大,沒遇過這種陣仗,再說對比一下敵我戰力,即使自己上去,也是白搭,於是很光棍的雙手抱住腦袋,無恥蹲到地上。

    韓由美蛾眉倒蹙,鳳眼圓睜,當即動如脫兔,如同一隻穿花蝴蝶,拳來腳往,使著讓人眼花繚亂游鬥術,忽而環絆下盤,忽而華麗側踢,跆拳在她手中施展出來,是種賞心悅目的藝術。

    撲通!撲通!

    好傢伙,不夠兩分鐘,混混躺了一地,

    「好!」秦江興奮直起腰板喝彩,人不可貌相啊,沒想到這小妞看似盈弱,卻深藏不露,有幾下子,愛死你了!

    還沒等秦江的好心情飆至頂點,倒地的混混居然又紛紛爬起來,一臉無事的拍拍身上灰塵,其中一人歪歪脖子,摁得手指嗒嗒作響,不屑說:「還以為這小妞多能打,打人不痛的」

    凌哥冷笑一聲,忽地提升速度,兩步竄到韓由美跟前。

    韓由美花容失色,這人好快的身形。

    噼啪拆了兩招,韓由美怎麼也跟不上反應,避也避不及,最後被一雙大手,卡在細嫩脖子上。

    秦江僵著笑容,表情戲劇性又蔫下來,重新正兒八經蹲好。靠!浪費我表情,還指望你神勇無敵、所向披靡呢,耍半天只有花裡胡俏的架子而已啊,唉,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打人跟撓癢癢似的。

    韓由美脹紅了小臉,喘氣困難,凌哥仔細打量她一番後,鬆手毫不憐香惜玉將韓由美丟地上。

    動作劇烈後的韓由美,釵橫鬢亂,幾束濕漉漉的髮梢吊掛在臉上,竟顯出幾分狂野性感的味道。小平頭看得淫心大發,急不可待壓上韓由美,淌著垂涎,表情猥瑣,急色撩起她的小短裙。

    「小妞,挺野的嘛,大爺最喜歡馴服野馬了,嘎嘎嘎嘎。」
29、身陷牢籠

    韓國男人自詡紳士,跟女生交流向來是好言好語,弄得野蠻女友大行其道,嬌生慣養的韓由美,那曾受過男人這麼直白的侵犯,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害怕了。

    「啊!!伊渣希嘎!王殺即!!」韓由美再也憋不住了。

    「住手!」秦江訝然失色。

    剛才沒看見鐵欄,所以篤定倆人不會有事,尚能落得清閒,但現在這光景,夢裡可沒這檔狗屁爐灶的事情,趕緊起身拼老命,誰料剛直腰,彭一聲,背部挨一悶棍子,疼得跪倒地上。

    身後守門口那傢伙,好整以暇地用棍敲手,笑嘻嘻揶揄:「哥們的地盤上,啥時候輪到你說話,給我老實呆著,不然打爆你腦袋。」

    嘶~!

    黑色短裙撕爛了一角,引得韓由美又是一聲尖叫。

    凌哥劍眉微皺,轉身揚腳將小平頭踢翻幾個跟頭:「別他媽見不得女人,滾!」上前揪起韓由美,仔細打量,情不自禁對她的美貌讚許點頭。「小妞,你很漂亮,漂亮的女人,就該適當的體現自身價值,只能怪你不好運氣了,綁起來,等車到一塊送走,警告你們這般兔崽子,誰也不許動她,老闆要的是處女。」

    一夥人擠著搶著,邊捆邊揩油,三兩下把韓由美綁好,連秦江也一併捆了,動作麻利,似乎幹這活兒不是一天兩天了,順便,還搜走二人身上的手機、挎包、文件,連秦江的皮帶都沒放過。

    韓由美委屈之極,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哪還有一分傲氣?「流流」

    秦江撕牙裂嘴撇了她一眼。流,流你個鬼啊,流氓兩字都不懂,口齒不清就別罵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忍耐一點啊!

    「凌哥,他呢?怎麼辦?」一旁的小平頭看著秦江,手掌比了比自己脖子,作喀嚓姿勢。

    凌哥打量他兩眼,不明白這個小職員為什麼如此平靜,揮揮手說:「等老闆決定,我們又不是真的黑社會,殺人放火這種短命事,能不干就少干,把他押下去。」

    交待完畢,凌哥隨手逮幾個人搓麻將,消遣去了。

    大哥發話,沒轍,小平頭憋著鬼火,嘟嘟囔囔推搡兩人離開了房間。

    三人來到一處廠房,這裡離辦公大樓不遠,廠房內部很寬敞,也很雜亂,地上東一堆,西一坨堆放著散落的布料、針織品,說是廠房,倒不如說是垃圾堆。

    秦江眼尖,發現一個鐵籠子,其實牢籠做工很粗簡,無非是靠牆焊上一排鐵欄柵而已。

    欄柵和夢境中的,一模一樣。意外的是,籠子裡面已經有了住客。

    「山包,這兩個人一併看著。」小平頭對籠子前面的一個同夥打招呼。「哎,這有個男的,關哪?」

    山包很胖,肥肉幾乎把眼睛擠成一條縫,170多斤肉打橫了發展,此刻正躺在一張睡椅中小歇,聞聲軟塌塌回說:「沒有多餘籠子了,關一起吧,反正下午五點前都要送走。」

    秦江終於近距離看到了鄰居,是位女孩,裝扮很老氣,衣服屬於好幾年前的式樣,一條單調的直筒褲,腳上蹬雙阿媽牌平底鞋,穿著上的評介,兩字可以形容:掉渣。惟一能讓自己欣賞的,是她那頭及肩的秀髮,柔順黑亮,不染一塵。

    女孩聽聞鐵門有動靜,下意識轉過身來,當看清楚她的臉後,秦江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忘記呼吸。

    一張完美無疵的瓜子臉,眉如春柳,粉白黛黑,巧巧的瓊鼻,不點而殷紅的櫻唇,長長的睫毛,將她雙眼遮上一層朦朧薄霧,看起來是那麼的迷離多情。這一切,將她的容顏勾勒得如詩如畫,彷彿人間精靈。

    刀削香肩,微微隆起的椒乳,盈盈窄窄地細柳腰,不合體的褲子,將她的細美腿輪廓,緊勒出來,哦,還有那渾圓小巧的翹臀。裸露出衣裳外的雪白肌膚,晶瑩剔透,嫩得能掐出水來,這個女孩,好像是秋水為神,玉為骨做出來似的。

    她有著江南水鄉那般似水的和柔,纖纖弱弱,不溫不火,一舉手一投足,淡定輕盈,彷彿舉步翩然若飛,又暗含著某種韻律,萬般風情不經意的洩灑而出。秦江見過那麼多美女,最多讚歎而已,第一次有窒息感覺的,非她莫屬。

    她的美,很出塵。

    其實秦江內心裡,並不想這樣描述一個女孩,因為這樣不像是一個存凡塵俗世裡的人,似乎離人煙太遙遠了,有點不現實,但偏偏只有這樣闡述,才更恰當。

    秦江自以為灑脫地臭擺著Pose,猛不丁發現,她眼神木訥,缺乏了靈動與鮮活,心知白折騰了。造物者不公平,畫龍忘了點睛,好好一個女孩,卻是瞎子,難怪會少幾分靈氣。

    可惜啊,可惜

    後面小平頭不客氣地伸腳踹上秦江屁股。「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老實呆著去咕嘟」後來嚥口水的聲音,實在沒啥說服力,那雙渴望地眼睛,早已綻露了褻意。

    小平頭癡迷的盯幾眼那女孩,才萬般不捨離去。

    等他沒了影,秦江、韓由美互相幫忙解開了繩索。山包也不阻止,反正人關在牢籠裡,隨你怎麼折騰,人不走丟就行。

    秦江由地下揀了條布條,繫在褲頭上,權當皮帶,起碼能瀟灑走路了。這時候的韓由美,已經嘗試著接近那個女孩。

    秦江手指彈彈鐵欄,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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