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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半個夢 作者: 大餅 (全書完)

110、措手不及

    上六點多,天才濛濛綻亮,秦江和巖班干曼便在徒咀等著了。

    倆人神色都有些枯蔫,秦江是因為後半夜思慮問題,無法安心睡覺,巖班干曼則更折騰,漏夜到寨裡的保安室偷鑰匙,一想像到被大叔公察覺後,那怒火滔天的場面,他皮就直泛癢癢,趁早跟秦江趕路,是明智之舉。

    不多時,葉玉香和巖明店也倉促趕到。

    「早下結論不行嗎?幹嘛非選在三更半夜給答案,害人家來不及準備。」葉玉香不無氣惱道。

    秦江沒搭理她,探頭探腦的張望他們身後,困惑道:「哎,你們的白衣軍呢?」

    巖明店腰桿一挺:「不都在你眼前嗎!」

    「嚇?就你們仨啊?」秦江張口結舌,蠻以為拉上二、三十號人,壯壯膽呢,整半天就幾個殘兵游勇呀。

    「我們仨怎麼了,一個頂仨!你那是什麼表情?不許小看我們!」葉玉香憤憤不平。

    「是是是。」秦江心裡沒底,鬱悶極了。一個寨子三名『白衣軍』,十個寨子撐死才三十多人,那怕我能及時傳出消息,靠這麼些人,能殺出一條血路嗎?不是在忽悠我吧?

    巖班干曼一把摟上秦江肩膀,開朗笑說:「擔心什麼呢,我們寨子小,所以人數少,德宏族自治區情況就不一樣了,這次毒販曾揚言要踏平芒牙寨,那兒的頭人已經知會了警方,並從各地調集白衣軍設伏。這次一定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當然,除惡務盡,首犯及窩點。還要靠兄弟你多出把力才行喲,車來了,咱們上車聊。」

    秦江旋念一想,登時恍然大悟,以前聽葉玉香說得隱諱,多虧直爽的巖班干曼一語挑明。秦江總算明白過來,苦笑道:「原來你們這麼熱心,不是專門為了幫我地,只是我適逢其會而已。」

    「這也正是你需要地,不是嗎?」葉玉香話裡有話。

    秦江聳聳肩默認。個人力量渺小,為了倪彩,被利用也心甘情願,並且。幸甚被這麼一股大勢力利用。

    公巴剛駛出不遠,後頭一輛保時捷越野車,帶著滾滾塵土撲到車站牌下。

    車未停穩,羅水耀便急切地跳下。

    車牌邊。一名男子迎上他。「頭,他們剛走。」

    「他們去哪?」

    「好像說是去潞西。」

    羅水耀臉色垮了下來。「什麼好像?你怎麼不繼續跟著他們?丟了我咋向老闆交待?!」

    「滿座。司機不讓上」那男子忌憚地小聲辯解。

    「你!你還是不是流氓!」羅水耀跳腳罵道:「不讓上,不會使橫呀!上車上車!追!」

    +.的美麗地方。這兒也叫芒市,語稱為『煥』,傳說佛祖到此剛好天亮,便給這地方取名煥,意思是黎明之城。

    秦江逃也似的鑽出擁擠候車大廳,接連坐幾天車,現在一聞到候車站裡地味道,就膩得想吐。

    唉,兜兜轉轉,我總算是來到潞西了,可是倪彩你卻又在那裡呢?

    「秦江!我在這裡,秦江!!」

    秦江打了個寒顫,眺望過去,只見旅客人堆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正上蹦下跳,焦急的大聲嚷嚷。定睛一瞧,喲,那不是蕭晉嗎,怎麼一天沒見,他就蓬頭垢面、衣衫褶皺的,像剛從垃圾堆裡翻出來一樣?!

    倆人排開人群,接上了頭。

    蕭晉一副苦盡甘來的表情,激動的握著秦江地手。「終於找到你了,昨天你走失後,可把我餓可想死我了!」

    秦江啞然:「不是吧,這麼煽情?你不回申海,跑潞西幹嘛?」

    蕭晉心酸得一言難盡,一句話:沒錢回申海。能夠來潞西,還是多虧一位好心旅客,見自己落魄窘困,幫忙付的車錢,至於申海,車票太貴,超出了好心人的承受底線,人家死活不幹。

    秦江曾說過,潞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蕭晉無奈之下,選擇了來潞西碰運氣,昨晚連夜趕到潞西,蹲在車站外,望眼

    皇天不負苦心人,今天可把他來了。不然啊,自己打工掙車票囉。

    葉玉香等人,待他哥兒倆嘮叨過幾句後。葉玉香便笑說:「和你一起來的朋友吧?瞧你倆那熱乎勁,有什麼話,邊填肚子邊聊吧,我請你們嘗嘗本地特色小吃泡魯達、潑水。」

    -

    蕭晉大喜過望:「謝謝,謝謝,姑娘您待客真熱情!」回想昨天,被逮進警察局後,人家審了兩句,發現是誤會,很快便放人了,沒管飯,因此,現在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秦江白了他一眼:這人真不見外。

    葉玉香三人對潞西不陌生,很快,熟門熟路的將秦江倆人帶到一家《悅來飯館》。

    秦江方坐下,卻又憋不住的站起來,走向櫃檯問:「老闆,借個廁所。」憋了一上午,皆因人地生疏,也不知道哪有廁所。

    老闆停下摁計算器地手,指指對面。

    秦江茫然轉頭瞧瞧:「長江賓館?」無言,老闆好能耐,把自家的廁所,安在別人的賓館裡。「哎,哥幾個,我去去就回。」

    「嗯,快點。」

    賓館服務質量不錯,衛生間整潔乾淨,讓人忒有排污慾望。

    吁~。

    秦江抖個幾個凜激,筋骨徹底鬆懈。

    突然,背脊傳來一股陰寒氣流,秦江渾身雞皮疙瘩都綻了起來,猛地轉頭,結果,嚇了一大跳,那個羅水耀,不知什麼時候,已鬼影似的杵在背後,目光桀惡地盯著自己。

    秦江哭笑不得:***陰魂不散,小便也搞偷襲。

    刷!羅水耀利落地一抬手,一支安了消音器的瓦爾特P22槍,點住了秦江的腦袋。

    於此同時,秦江也很光棍的高舉雙手。「投降!我迫切的希望去見你老闆。」

    「拉好你那該死的拉鏈。」

    「呃」秦江悻悻心忖:要不是怕你不分青紅皂白開槍,至於嘛我。

    砰!砰!

    下一刻,秦江被兩拳揍翻在地,羅水耀這才解了昨天下午的悶氣,做作的吹吹拳頭,輕蔑恥笑道:「好,非常好,本來想賞你一槍子兒,既然你識時務,暫且饒你條小命,不過利息是要收收的。還有,勸你別再耍心眼,老老實實跟我去見老闆,否則惹火了他,你的小女朋友鐵定第一個遭罪。」

    地上的秦江,掩著頭臉哼哼哈哈叫疼,磨蹭好一會兒,才狼狽爬起來,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認命了,誰讓自己在乎倪彩呢。

    羅水耀非常滿意秦江的弱度,握住倪彩,就是握住秦江的弱點,諒他也不敢搞小動作。於是,閒庭信步的當先領路。

    秦江倒也聽話,亦步亦趨跟上

    蕭晉兩眼發直地盯著幾盤菜,使勁嚥下口水:「秦江掉廁所了?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菜都涼了。」

    看看時間,已過半個小時,葉玉香蛾眉輕蹙:「迷路?」

    巖明店搖搖頭,擔憂的說:「我猜八成是讓毒販給逮了。」

    「什麼飯?」蕭晉頓然驚醒。「毒販?!」

    葉玉香等人面面相覷,看他滿臉震詫的表情,似乎並不知道秦江的事,但這些且不管了,自己一方,還沒來得及跟秦江討論,用什麼方式互遞消息呢,現在他居然如泥牛如海,消失無蹤,倘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這些人,真要愧對他的信任了。

    葉玉香沒了吃飯的胃口,尷尬笑笑說:「這位兄弟,你慢慢吃,我們有點事辦,就不作陪了。」說罷,使個眼神招呼倆位族人,匆匆離去。

    蕭晉冷眼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輕輕呢喃:「秦江啊秦江,你可會找麻煩,讓我咋辦啊,幫你吧?顏老闆又沒交待,不幫你吧?顏老闆又吩咐過要看好你,唉~,頭疼,不管了,先吃飯,哎?!慢著老闆!這桌飯菜付賬沒?」

    「還沒,客人。」

    蕭晉雙手狠揪頭髮,失聲慘叫:「啊~啊~~!不活了!」
111、又見彩虹

    前的榕木苑,屬於私人會所,佔地數百畝,囊括了整圍鄉民不大喜歡靠近榕木苑,因為裡邊有男人與狗,那些男人們成天牽著狼狗在苑中巡弋,脾氣還特臭,動不動就關門放狗,把曾經誤入其中的大人、小孩嚇唬慘了。

    進入苑中,羅水耀把秦江的眼罩扯下。

    秦江細瞇眼睛,遮擋太陽強光,觀望四周,辨不出東南西北,別說這榕木苑,雲南所有的山山水水,秦江全不認識。

    中央的山坡頂上,是一所豪華別墅,別墅外圍,有好些黑衣大漢警哨著,個個目露精光,彪悍幹練,一看氣勢就知道不是庸才。秦江暗自猜測,這兒,估計就是他們的窩吧?

    這時,守門的其中一名大漢攔了上來:「羅頭兒」

    羅水耀揮揮手示意:「照例吧。」

    「是。」

    那名大漢湊近秦江,很專業的搜他身,衣領、褲襠、鞋襪,連頭髮也不放過,摸得秦江直起雞皮疙瘩。一會兒搜走短路的手機、零散的錢幣、鋼筆,末了,還抽走秦江的皮帶,那大漢才點點頭:「安全。」

    羅水耀推搡秦江一把。「愣什麼,走!」

    屋裡的奢華,秦江沒來得及注意,倒是猛不丁望見大廳中的凌哥,心中咯噔一跳,倪彩果真是被送來這裡了。

    化名凌哥的托尼,鳩目射出寒光,狠狠剮了秦江一遍,似乎對他很不解氣。

    側面。端坐著一位胖子。唐裝打扮,滿臉堆著讓人提不起戒心的笑容,癱靠沙發上。翹著腿晃啊晃,手上拎著茶蓋,輕輕撥弄杯子裡的梗葉,一副萬事盡在掌握中地悠閒架勢。

    羅水耀敬聲道:「老闆。」

    丁慕山抬頭打量,秦江模樣很狼狽,眼眶淤青了一塊。臉頰隆腫,看來被揍得不輕,再看自己手下地熊貓眼,差點沒失聲笑出來,倆人哪像對頭啊,倒像受難的哥倆。「你就是秦江?」

    「嗯」秦江低頭吱唔。

    丁慕山挪起身子,繞著秦江漫步:「嚯,還以為你長三頭六臂呢。弄得我手下弟兄捉的被捉,打地被打,一個、兩個都無功折返,現在落我手裡了。你說,我該怎麼收拾你?」

    「我想見倪彩。之後隨便你。」秦江含糊回答。

    「嘿,不顧一切從申海追到潞西,死到臨頭還惦記著她,你倒是個多情種。行,最後這點心願,我若不應承,顯得太不近人情。水耀,關他到倪彩那兒,敘敘舊。」丁慕山戲諧拍拍秦江肩膀:「小子,好好珍惜這幾個小時,過了今晚,你們的愛情就成永恆了,哈哈哈」

    走出廳堂老遠,秦江仍能聽見胖老闆聒噪的笑聲,有點歇斯底里,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

    不多時,秦江被帶到別墅旁的一間偏房。

    羅水耀一腳踹秦江入內,幸災樂禍的憫然看他最後一眼,才鎖上鐵門。

    屋裡除了一張木床,別無它物,側面有個小窗戶,上面鑲了鐵欄,室內光線昏暗,不過,光線對某些人來說,是多餘的。此刻地倪彩,面無表情,靜靜呆在屋子中央,也不知站了多久,彷彿已溶入了這片死寂中,境意蕭索。

    「倪彩」秦江心頭生出莫名感觸,大老遠趕來,一路千辛萬苦,遽然見到牽掛的人兒,幾乎要為自己的執著感動。

    「秦江!」倪彩顫聲叫道,茫茫向前伸出雙手,但身子晃了晃,便軟軟地癱落。

    表面上看她藐視恬淡,處事安適如常,但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女孩兒,這些日子精神緊繃,承受已至極限,一遇著秦江,身心便一瀉千里,似乎所有的堅持都到了頭,再也支撐不住。

    秦江狗急驢趕邁過去,一把抱住她柔弱無骨的嬌軀,剎時間,遭罪、委屈全部一掃而空

    「我可以抱你嗎?」秦江厚顏無恥問。

    「你不正抱著嗎。」倪彩又可氣又想笑,似乎整個人鮮活了過來。

    「哦」秦江趁熱打鐵又問:「我可以親你嗎?」

    倪彩嫩臉飛起一抹奼紅:「不可以。」

    「呃,那算了。」秦江悻悻不已。

    倪彩黛眉輕聚,抬起柔荑摸索他的臉頰:「你嘴裡含著什麼?說話磕磕巴巴的?是不是他們打你了?」

    「噓~」丫頭耳朵真靈,秦江鬼樂的左右瞧瞧,嘴裡吐出一樣東西,赫然是把手拷鑰匙。

    在長江賓館廁所中,被羅水耀痛揍,自己在地上磨磨蹭蹭那時候,就偷偷含嘴裡地,雖然沒夢到去見胖老闆的過程,不過警匪片看多了,也知道老大們接見外人,生怕會發生荊軻刺秦王的情節一般,總愛搞搜身那調調,但就是沒見過象查驗牲口那樣,叫外人張大嘴巴來查的,這險是冒對了,至少他們沒拿金屬探測儀進行掃瞄。

    再說自己臉頰隆腫,含點東西在嘴裡,甚至說話結巴,或沉默,都可歸為吃盡苦頭之後地孱弱表現,很容易掩飾過去。

    羅孫子下手雖然黑點,倒也算幫了個忙。

    倪彩柔弱地貼在秦江懷裡,幽幽說道:「唉~,你不該來的」

    擔心我嗎?秦江心頭暖烘烘地:「關於該不該來的問題,我已經拋過硬幣資詢了,這就是結果。」

    撲哧!倪彩笑靨如花:「什麼時候了,還貧嘴!」

    「哎,倪彩,有個事我老早想問了,你到底什麼人?他們幹嘛非捉你不可?」秦江百思不得其解,要說漂亮女人,哪都有,犯得著千里迢迢去申海捉嗎?!

    倪彩輕蹙柳葉眉兒,困惑說:「我?我就是一個農村孩子,不懂人事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從小寄養在舅舅家,舅媽非常疼愛我,可惜她幾年前去世哦,還有,舅媽說,這個東西,總有一天會對我有幫助。」

    說著,倪彩從脖子上,牽出一條玉墜,玉墜刻有一個倪字,通體透明,當中卻有一點突兀的血紅,異常醒目。

    秦江長歎:「算了,今晚什麼謎底都會揭開。」

    只要聽著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徹,倪彩就非常心安滿足了,至於今晚會有什麼變故,全然不管。

    秦江突然一拍腦袋:「啊!對了,我還要準備點東西。」
112、往事不堪





    龍村長,我該走了。”說話的中年男子,人不高,一身傲骨嶙嶙,那豪邁的聲音,震得屋梁似乎都微微晃動起來。身後,倆名年輕干練的青年,標槍似的挺立著,是他的屬從,也是兄弟。

    ~.”

    “不礙事。”倪東鴻作狀地扭動幾下腰桿,但腰部仍隱隱感覺疼痛。

    “什麼不礙事?!我是村長,同時也是個‘波濤摩雅’(醫生),傷口還未痊愈,我是不會放你走的。”龍村長沒好氣的責怪道。“我永遠記得,三年前你救我的恩情,希望你給我這個報恩補償的機會。”

    倪東鴻扳起臉,正色說︰“不,你做的已經夠了,這些天來,丁慕山屢屢支使手下,強行進入村子里搜找我,鬧出沖突,搞得村民人心惶惶,甚至還掏槍威脅過你,你添為一村之長,不要為了私情,枉顧村民的感受,這樣有失德行。”

    ~私,我都不能不管,毒販荼毒一方,如果我畏縮退卻,縱容他們,那才叫枉顧村民生死。東鴻老弟,不用擔心,我已經報警,並讓各寨的人趕來襄助,包準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我倪東鴻承你的恩情,但不得不走,一來讓他們找不到圍村的理由,你也免去拿村民的命跟他們硬拼,二來嘛”倪東鴻神色陰霾︰“你看看這個”說著。將兩張照片推到龍村長跟前。

    倪東鴻苦澀地說︰“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據說’是我女婿。照片是丁慕山今天中午讓人送來地。”

    “往事不堪重提啊~。”倪東鴻似乎不願多說,轉過話茬道︰“丁慕山說今晚我如果不去榕樹苑。就要拿我女兒開刀。”

    人,時常會出亂子。東鴻老弟,你要多考慮考慮呀,那丁慕山可是個容易說話的人?!或許你一去,就”後面地沒往下說。其結果,心照不宣。

    “可我又怎麼能當作沒事的人一樣,繼續呆在芒牙村?”倪東鴻臉色鐵青,原本就是一往無前的臭脾氣,這會兒親人遭挾持,能保持往日的冷靜才怪。

    最終,龍村長沒能勸服他,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無奈啊。

    呆坐半晌,龍村長苦思冥想一番,終于下了個決定︰“玉香。你在外面嗎?”

    “哎!”葉玉香耷拉著腦瓜,磨磨蹭蹭來龍村長跟前︰“村長”

    “你去把各寨的負責人叫來。我有事吩咐你愣什麼?心不在焉的?”龍村長狐疑打量著這個孫佷女。

    “哦”

    當葉玉香轉身時,冷不丁被桌面上地照片,扯停了腳步。

    葉玉香搶過照片仔細一瞧,眼珠子差點脫眶而出。這這廝不就秦江嗎?!

    ~

    “”

    夜幕下的郊野,幽邃而靜謐。

    此時的榕樹苑,與白天沉寂景象大相徑庭,整個別墅外牆、榕樹林中,都安有紅藍紫綠各色射燈,將苑子裝點得美輪美奐,宛若虛空中的蜃樓幻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處星級度假村呢。

    丁慕山要的就是這種氣氛,平常做壞事不方便留名兒,那也罷了,過程,卻一定要充分享受的,特別即將如願以償的時候。丁慕山從不覺得殺人是種享受,但干這行當,總免不了,倘若殺人不能保持好心情,殺多之後,難免會生出抑郁心理癥狀,做人嘛,要懂得緩解壓力。

    “老大,倪東鴻來了,就在門外。”羅水耀低聲提醒,生怕壞了老板好心情。

    “哦?請他進來。”丁慕山欣喜不已,那神情,倒象是見到了闊別已久地好友。

    “他不願意進來,說外頭涼快。”

    “譜兒真大,行,我出去。”丁慕山忽地頓住腳步,想想又對羅水耀吩咐︰“將倪彩和秦江押到偏室,听听好戲,讓人赴死,也要死得瞑目,不是嗎?”

    “是

    i

    丁慕山哈哈長笑,迎了出去。

    “歡迎大駕光臨,想見倪兄一面,可真難。”

    倪東鴻素來直率,討厭笑里藏刀的陰險家伙,壓著心頭怒火,冷冷悶哼︰“有心了,我是佣兵,你是毒梟,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見不見也無所謂。”

    “不不不。”丁慕山擎起手指,散漫的搖動。“話不能這麼說,沒因,又哪來的果?我要見倪兄,當然是有理由地。來來來,坐下來聊。”比比榕樹下的涼棚,作個請客手勢。

    豈料倪東鴻地行為很突兀,扛了張沙灘椅,擱置別墅走廊底下,便氣呼呼地落坐,一副我偏要在這兒。

    丁慕山笑笑,無所謂讓手下照樣畫葫蘆,陪坐一旁,繼續出口揶揄︰“邊境一帶,倪兄你在佣兵小隊赫赫有名,不弱當初申海創下的名頭,我以為,身為一名佣兵,應該處事機警,沉著冷靜,怎麼倪兄脾氣這麼火爆,能在佣兵界存活這麼久,真是異數啊~。”好像不把他激怒,誓不罷休似的。

    倪東鴻實在看不慣,這張故作輕松的嘴臉,更討厭這東拉西扯的皮調,憤然站起來,壓前一步。“廢話少說,你綁架我女兒,究竟想干嘛?!”

    他剛一動彈,只听左右樹叢里,別墅梁柱之間,響起一片嘩啦啦機栓聲,並有綽綽人影閃現其間。

    —

    沙灘椅上的丁慕山,挺著脂肪肚,老神在在。“別沖動,坐下坐下,我還有很多話要說,等說完你再找死不遲。”

    空氣中彌漫著森冷氣氛,倪東鴻反而沉靜下來。“你以為,我佣兵混假的?又憑什麼單身一人來這?明說吧,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兩把M200著你的腦袋,我不進屋,就是為了防你耍陰,你要來橫也行,大不了咱們結個伴一塊下地獄。”

    丁慕山一窘,光顧著得意忘形,沒留意這茬,難怪,他只願在這視野開闊的別墅走廊上談事情。揉揉太陽穴,不作聲色的平撫心頭驚怵。日!無形地被重狙指著,腦袋麻溜溜的,真不舒服。

    “實話說,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有些話,我必須跟你撩明坐下吧坐,現在還沒到見真章的時候。”

    這可是急驚風,遇到慢郎中了,倪東鴻按耐住心頭厭惡︰“痛快點,別磨蹭。”

    “還記得八年前你救過一個族龍嗎?”

    倪東鴻詫然︰他所說的,莫不是芒牙的龍村長?但跟丁慕山有什麼干系?記憶中,還是第一次見他,當時的場面里,也沒有這號胖子。

    “當時的龍,組織民兵,協助警方破獲了一個販毒團伙,當中只有個叫丁長貴的幸運逃脫,丁長貴事敗回去,被父親責罵成事不足,羞愧之下,便找機會刺殺龍,以血心頭憤恨,某天,龍上山采藥,落了單,丁長貴相準時機剛要下手,卻忽然出現一伙佣兵,似乎在追殺什麼人,兩路人馬面對面撞上,都以為對方是另一伙人的幫手,于是發生火拼,結果,丁長貴不是對手,死于非命。”丁慕山幽幽復述著,表情不象毒梟,倒象位慈父。

    倪東鴻眼楮微微收縮︰“丁長貴是你兒子?”

    丁慕山長呼一口濁氣︰“其實我可以輕易的暗殺龍,但他畢竟不是殺我兒子的元凶,道上常說,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找的人,是你,可找了整整三年,你始終行蹤不定,我也莫可奈何。最近,我才發現你和龍,一直是有來往的,這才想著去龍村里鬧事,逼他不得已的情況下,找你出手幫忙。”

    連貫起前因後果,倪東鴻這才恍然大悟︰“龍村長是個固執的人,不會輕易去討人情,但我卻為友情來了,而你,也已經安排好別的佣兵來伏擊我,只可惜,我沒死。”

    “你雖然落了難,可有龍護著,我要進村逮你,麻煩也不小,于是,我只守不攻,留得你慢慢養傷,另一方面,找人去申海捉倪彩。等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兩個月,最主要的”丁慕山咬牙切齒,以至于胖乎乎的臉蛋,都顯得猙獰起來。“我也想讓你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嘗嘗斷子絕孫那種滔天哀恨。”

    當痛死親子,又接到醫院通知,自己患了前列腺炎,喪失生育能力,那刻的心情,到至今仍感悲憤難填。

    丁慕山怒喝一聲︰“把人帶過來!”
113、明槍暗箭

    走!”後頭羅水耀,粗魯的推搡一下,倆人才醒過魂

    這個場景,秦江不是沒夢到過,但夢都是斷斷續續的,直至現在,听丁慕山原原本本透露去捉倪彩的理由,秦江才明白究竟,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這戲碼太亂了,誰能料想,倪彩會憑白多出個便宜老爹,原來當初夢中那道模糊身影,是可以這樣解釋的。

    不管事情真假,丁慕山和倪東鴻的對話,無疑將更多的問題,塞進了倪彩的腦袋。秦江關切地偷望身旁倪彩,只見她容顏煞白,神色木訥,盈弱雙肩輕微抖動著,可想而知,內心驚濤也在急遽翻涌。

    “停,站這兒!”羅水耀猝聲叫住倆人。

    羅水耀沒將人帶出別墅外,而是留在了大廳中,既讓屋外的丁慕山和倪東鴻看得到,又可以躲避狙擊手。老板是否會贊許自己機靈,羅水耀不在乎,關鍵是出于對自己的安全著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手下這番舉動,讓齎怒的丁慕山迅速冷卻下來,只顧逞一時之氣,差點忘了自己的小命,還捏在對方狙擊手手里呢。

    “嗨!”隔老遠的,秦江揚起手銬,對倪東鴻揮揮手。

    倪東鴻哭笑不得,這就是自己的‘準女婿’?他是天生膽大?還是無知不懼?都啥狀況了,還油腔滑調。不過,倒蠻欣賞他的臨危不亂,想來作自己女婿的人選,就該有份豪氣剛膽,死也別弱自己的名頭。

    最終。倪東鴻地目光。被倪彩吸引了過去。

    這就是自己地女兒,幾年不曾探問過她的訊息,一眨眼。已經亭亭玉立,長成了漂亮姑娘,她的風韻,跟妻子極為神似,那麼地恬靜、委婉,只可惜眼楮有疾。欠缺了靈動。

    更令人心酸地是,她發鬢凌亂,衣著老舊,身上沒有一丁點女孩子佩戴的飾物,簡樸得令自己這為人父親的,羞愧難當。想他倪東鴻在雲南一擲千金,如同當初在申海那般,豪爽四海。但對自己的女兒,卻如此吝嗇。

    女兒的手,緊緊揪著秦江衣角,似乎。那小子要比自己這親爹,來得可靠。值得依托。

    “倪彩”

    倪東鴻心疼輕輕呼喚,得到的是沉默,倪彩依舊翠呆呆地‘瞪’著前方,但貝齒咬得唇角發白,仿佛潛意識在排斥著自己。

    秦江憐憫凝視倪彩,無奈暗嘆︰這娃兒心中肯定有許多‘為什麼’,為什麼爹娘哎呀一聲,生下她卻要遺棄;為什麼老爹明明知道她下落,多年來也不聯系聯系;為什麼困苦的活著、經歷著,親人卻無助與她

    稍停片刻,丁慕山笑嘿嘿打斷眾人思緒︰“倪東鴻,該來的,始終要來,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她)們倆?”

    倪東鴻側目怒視︰“你想怎樣?”

    “先殺你女兒?還是先殺女婿?”丁慕山小眼楮來回在秦江、倪彩倆人身上移動,仿佛在端審砧板上的魚。

    倪東鴻臉頰有些控制不住抽搐,指頭不安的敲擊腕上手表。

    丁慕山饒有興致盯著他的手指︰“你在敲摩爾斯電碼嗎?勸你不用費心思了,你一提到有狙擊手,我就已經讓手下打開了干擾器,屏蔽我們之間的談話,我想,只要我不對你動粗,他們情況不明,應該不至于亂開槍吧?”

    倪東鴻表情一滯,沉聲說︰“他們都知道我有個女兒,我曾下嚴令,如果倪彩遭遇不幸,就不必再顧及我,格殺勿論!”

    丁慕山側頭望向大廳內,狡譎笑道︰“你認為,狙擊手能看得見屋里會發生什麼事嗎?”

    處處受制,讓倪東鴻滿腔抑郁沒法宣泄,幾乎快要發狂。再掃視里頭倆人,秦江還是那副咸魚表情,好死賴活的,似乎外面地明槍暗箭,壓根不關他的事,倪彩呢,臉色冷得嚇人,難道是對自己的命運,不抱什麼期許了?

    “不如,從你女兒開始怎樣?”丁慕山逗弄道。

    “不”倪東鴻脫口制止,末了,歉然看看秦江。

    我暈!

    秦江本來就有當先頂替的覺悟,但經倪東鴻這麼一說,也不由啼笑皆非。老

    父愛,表達得不是時候,也不考慮一下咱的心情。

    “果然,血濃于水。”丁慕山譏諷道︰“不過,你何必對一個將死之人,作出這樣齒寒地決定呢?算了,就依你,你女兒的事情,呆會兒再斟酌,我們先討點頭彩”

    倪彩表情一慘,心髒徒然提到了嗓門,胸口空蕩蕩的,仿佛體內氣力,已全部被抽離︰“秦江”

    “沒事,一下子就過了。”秦江輕輕抽開她的手,強起笑顏安撫她。

    倪東鴻不敢看女兒,雖然明知她投不出任何怨惡目光。倪東鴻承認這樣很自私,但為了親人,那怕只讓親人多活幾分鐘,以換取一線希望和轉機,情願承受女兒的憎恨,而嚴格來說,秦江不入親人之列。

    “水耀,動手吧。”丁慕山轉頭不再看秦江。

    娘的!終于輪到我出場了!秦江心中淒淒,閉目站定,夢里的情景,飛快掠過腦海。羅水耀會說三字,次序是︰‘別’字,抬手舉槍;‘怪’字,扣動板機;‘我’字,從夢中驚醒。

    —

    身後的羅水耀,鳩眼掠過一絲殘虐,瓦爾特消音手槍點上了秦江後腦勺,森然道︰“別怪我。”

    說來話長,‘別’字一出口,秦江手銬詭戾的脫開墜地,一直捂著腹部間的手,從褲頭處,拔出一根尖銳的木刺。‘怪’字剛要吐出,秦江腦袋一偏,咻!致命彈道聲從耳邊劃過,與此同時,秦江飛速兜轉身形,趁羅水耀突逢變故的遲滯瞬間,手中木刺,已狠狠扎進了他心窩。

    秦江從沒試想過自己殺人,卻也不後悔下手,眼瞅生機無望,怎麼也得賺一個回本吧?!

    “呃~”

    羅水耀滿腦殘念,瞪著不可置信的牛眼,直挺挺的倒下去。

    秦江不敢多看羅水耀,在他尚未完全落地前,一把拉過倪彩,往偏廳直奔,這條路,通往牢房。

    現實,隱匿著許多可能性,是半個夢無法預知的。

    按秦江設想,躲過丁老板的追捕,又靠葉玉香等人救出倪彩,結局最理想,但現實卻是,自己偏偏被羅水耀逮住,為了倪彩,不得不就範跟他走,僅將一線希望,全寄托在夢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上。

    萬萬沒料到,夢中的男子,居然是倪彩她爹,而且來頭不小,硬是牽制得老板無法動彈,有此強助不用,太可惜了,剛才丁、倪二人爾虞我詐時,秦江便想到一個脫身辦法。當然,對付丁老板,是倪老爹的事,自己惟一能做的,還是得跑。

    秦江不忘丟下一句話︰“攔住他們!”

    事態發展,可謂迅雷不及掩耳。別說丁慕山瞠目結舌,連倪東鴻也覺得不可思議,事情,真的發生轉機了!

    丁慕山旋即反應過來,煮熟的鴨子還鬧騰,是可忍,孰不可忍!“捉住他們!!”

    榕樹林中的槍手,立刻分派人手去追堵。

    倪東鴻抬手迅速比了幾個手勢。

    咻!咻!

    子彈破空,倆名槍手應聲栽倒在地,其他人心中一怵,噤若寒蟬呆在原地,苦著臉無奈望向老板。整個榕樹苑,最沒有遮攔的地方,就屬別墅區,相信沒有多少主人家,願意讓一大把枝枝葉葉圍困房子,遮擋所有光線。此時,寬敝的視野享受,反而成了詬病。

    倪東鴻冷哼道︰“我發不了電碼,還有軍用手勢,讓你的人最好別亂動,小心槍子兒無情。”

    丁慕山氣急敗壞道︰“苑子外圍各處都有我的人把守,你以為他們能跑得了嗎?多一刻延誤,只能讓我多生一份暴虐,再捉住他們,死得可就沒那麼舒服了!”

    這個倒是實情,倪東鴻顧慮重重,不知下一步自己該怎麼做,正無措之間,遠遠的,傳出一陣弱弱叫喊聲,但曠野之中,卻也十分清晰。

    “喂~~,倪彩她爹~,我們在別墅左邊的小房子里,讓你的狙擊手看著點~~。”倪東鴻差點噗笑出來,這混小子真夠賊精的。
114、異軍突起

    實的鐵門,阻隔了大部分外界聲息,牢房內顯得相當

    空間越敞靜,倪彩思維越混亂,憑空出現的父親,丁老闆的恩怨,連原本堅定在心裡的『舅媽』,也受到了質疑,理所當然的小世界,被活生生打碎了,從來都過得極單純的她,忽然糾葛在紛紛擾擾中,不由地彷徨無措。

    秦江端詳她五味雜陳的臉兒,不由愛憐勸道:「別多想了,等有命出去,再理那些頭緒吧,要是咱們有啥三長兩短,想來也沒用。」

    倪彩啼笑皆非,這哪是安慰人的話。「秦江,你使了什麼法子?我們居然可以安然逃脫。」

    「因為」秦江盯著自己手掌,指甲蓋上,仍殘留有凝固的黑塊,那是別人的血。我殺人了,可為啥一點感觸也沒有?手不抖、心不跳,委實分辨不出宰人和宰雞有何區別。

    倪彩低聲問:「你殺人了?」

    「嗯?」秦江伸手到她眼前晃晃,很懷疑她到底是否真瞎。

    倪彩察覺到微風,自然明白秦江的心思,側過臉面,抿嘴含笑:「不用懷疑,我只是聞到了血腥味。」

    秦江呆楞愣道:「你這鼻子屬狗的呀」

    「秦江~。」倪綵帶著些許鼻音,很有撒嬌味道。

    「是的,我殺了一個該殺的人。」秦江暗暗肯定:對,就是這樣,因為我感覺不到絲毫愧疚。「你怕嗎?」

    倪彩垂頭幽幽地說:「不管對錯。你所做的全是為了我。我有什麼怕的,只要你能心安理得,沒有壓力、負擔。不受夢寐困擾就好。」

    中聽!我秦江也不是迂腐之人,槍子兒都要鑽腦瓜裡了,還顧慮啥,只是,羅水耀命案這坨屎,還得想想辦法擼別人身上。咱為善不欲人知,省得警察有事沒事請喝茶,麻煩

    「丁慕山,現在呢?你又打算怎麼著?」女兒暫時安全,倪東鴻心情輕鬆不少,耗吧,反正自己有地是時間。

    丁慕山臉色變幻不定,事情發展成這樣。始料不及,現在說恨,倒是比較恨秦江了,好端端一次報復行動。被他搞得異常複雜,不單把得力手下羅水耀刺死。還將自己幾十號人涼在這兒喝西風。

    耗?我可耗不過。丁慕山左右為難。

    突然,樓上陽台有人說話:「丁老闆,希望你多加我一百萬。」接著,應聲降落一幅寬大地窗簾布幔,將走廊裡的丁慕山遮擋起來。

    丁慕山狂喜,玩命似的飛身撞破背後落地窗玻璃,跌入別墅大廳。咻!一聲催魂聲響,身旁地位置,彈起一縷青煙,丁慕山顧不上幸甚,兔子似的,倉狂竄向二樓,這一切動作,都不是胖子該有的。

    布幔降下那刻,倪東鴻也是大驚失色,可惜自己的槍,進榕樹苑時就被搜走了,眼睜睜看著幾步之遙的丁慕山逃竄,也趕不及制止。少了丁慕山,槍手不再投鼠忌器,待他們反應過來,還不把自己打成篩子?

    倪東鴻不敢有絲毫遲滯,拔腿跟著沒入布幔之後。

    槍手們如夢初醒,紛紛動作起來,但誰也不敢走前門,只能沿著樹林掩護,轉走別墅背面。

    「謝了。」丁慕山迎上了托尼。

    托尼瀟灑轉動手中的槍:「不客氣,你錢還沒付,我可不能讓你死。」

    不是不付,而是故意先不付,為了今晚地萬一,丁慕山暗留一手,小心駛得萬年船,果然沒錯。「我的人看在牢房外圍,倪東鴻一樣近不了身,人他一時也救不了,只能在別墅裡轉悠,你現在去殺了他,我立馬給你錢,其餘的,我自己會處理。」

    「好。」托尼乾脆的應承,別的不在行,殺人卻最拿手。

    丁慕山來到二樓書房,抽屜裡翻出一把沙漠之鷹,才稍微心定,對窗外大聲喊話:「沈永!」

    「老闆!您沒事吧?」

    丁慕山暗罵蠢材,有事也指望不上你,若非托尼機靈,現在我還在和倪東鴻大眼瞪小眼呢。「去!炸掉牢房!」

    「是老闆!」

    遙遙的聽見這道命令,倪東鴻當即傻眼,急轉往牢房方向,可沒跑出兩步,砰的槍響,只覺肩胛一熱,情知中了槍,當下疾速側翻,隱入柱子後,探頭張望,一個冷峻男子殺氣騰騰趕過來。

    換了幾個方位,對方如影隨形,始終粘得死死的,倪東鴻清楚,這是位高手,本來別墅大,隨便抓迷藏也可以,但

    邊情況萬分危急,可磨不起時間,倪東鴻真是急得焦

    榕樹苑轉瞬變化,令場外狙擊手一時茫惚,己方地壓制效果,已經喪失,隊長處境危險,咋辦?

    「日!」年輕傭兵狠狠擊打石面,憤憤發洩。

    另一名望風的老外同夥,愕然道:「What?」

    年輕傭兵遙指別墅,一抹自己脖子:「殺進去!」為今之計,只有潛入榕樹苑策應了。

    老外表情一肅,操起蹩腳的國語:「O~,太陽他們」

    「夜梟,掩護我們進榕樹苑。」通知另一組狙擊手,不等對方回話,年輕傭兵掛掉通訊器,倆人躍起身形,但悖然又機警的雙雙臥倒,彼此相視一眼,看到了對方地驚駭:有狀況。

    -

    三十多米的岩石底下,茂密草叢中影影綽綽,仔細一瞧,赫然是一大隊人馬,這夥人夜貓似地輕靈,無聲無息的挺進,圈著榕樹苑慢慢收縮。

    看真切之後,年輕傭兵一把按住老外肩膀,喜笑顏開。「別衝動,是族人。」

    秦江、倪彩只聞槍響,茫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麼。

    秦江憂心忡忡盯著鐵門,或許,下一刻門開,是倪老爹張開雙臂,迎抱倪彩,告訴自己雨過天晴了;又或許,下一刻是位手持烏茲衝鋒鎗的歹徒,進來就給一梭子彈

    倪彩雖然賭氣,下意識排斥倪東鴻,但隱隱還是為他擔起了一份心,誠如丁慕山所講,血濃於水,縱使有萬般不是,那無形中的相連,自己又怎能真的做到不聞不顧?唉,可是自己一盈弱女子,又能怎樣

    牢房不遠處,沈永趴伏在樹林中,跟前架有一桿SMAW83mm火箭筒,內裡裝填M118爆彈,非常夠份量的單兵火器,這玩意老闆輕易不許使用,沈永輕柔撫摸著鎦黑炮筒,心裡不免揚起陣陣悸動。

    助手知道他是兵器迷,但實在受不了他那初戀表情,小聲提醒道:「沈哥沈哥?!該打了吧?」

    「嗯。」

    沈永深呼吸,湊眼瞄準,指頭伸向板機

    「哎,你們幹嘛呢?」身旁有個聲音,困惑問道。

    自家地頭上,助手也不疑有他,下意識回答:「老闆吩咐幹掉秦江和倪彩。」

    忽然,沈永耳邊冷風襲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什麼事,砰!只覺腦袋一震,眼一黑,直接暈厥過去。一旁的助手驚得肝膽俱裂,只見眼前黑糊糊人影一閃,尚來不及舉槍,砰!又一聲悶響,步了沈永下場,人事不省。

    「靠!不知道秦江是我罩的嗎?!跟他過不去,就是砸我飯碗!」黑影一副流氓口氣。

    緊接著,後頭濛濛的一片人影漫入,蹲點戒備。

    葉玉香摸索過來,低聲埋怨。「行了飯桶,咱們得趕緊找到秦江,否則待會兒打亂仗,誤傷怎樣辦?」

    蕭晉沒好氣道:「別叫我飯桶,不就是吃了你四碗飯,至於心疼成這樣嗎,喏!剛才他們想炮射那小屋子,秦江就在裡面。」

    葉玉香滿臉詫異看看蕭晉,蕭晉搖頭表示不解。二人最困惑的是,秦江不是被抓了,而是居然可以在毒販窩裡,僵持出一個局面,還得勞人家動用火箭炮應付,這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不管怎樣,秦江安全,蕭晉食君之祿,算是盡責了,葉玉香的內疚,也消除了。

    咻~

    一道響箭沖天而去,彭地半空炸出一朵禮花,四下民兵接到信號,開始攻擊別墅,頓時,槍聲大作。

    哐當!

    鐵門被人一腳踹開,秦江心臟立刻提到嗓眼,定睛一瞧,卻驚喜發現是蕭晉。「哇靠!你怎麼找到這來啦?」

    蕭晉苦笑道:「說來話長,簡單的說,你忽然失去蹤跡,葉玉香請客便成了虎頭蛇尾,害我也沒吃成,為了找你,不得不跟上他們,本以為你們彼此熟絡,葉玉香會知道你下落,怎料她也說不清楚,後來一個偶然,她在村長家裡看見你的照片,才整明白,所有的事情兜兜轉轉,原來全是湊一塊的,這可真是無心插柳了。」

    「外頭咋回事?打得跟過年放炮似的。」

    「你還管人家放炮,你自己差點就被毒販炮轟了,走,趕緊跟我去安全地方。」

    秦江火急火燎拉上倪彩:「炮在那裡?快快快,帶我去!」

    蕭晉泛起了不妙的預感。「你想幹嘛?」
115、大功告成

    販確實驍悍,仗著武器犀利,熟悉地形,硬將民兵壓而民兵呢,反正困死苑林,倒也不求急進,盡最大可能減少已方傷亡,消耗敵方彈藥。別看雙方火並激烈,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戰事一直膠著。

    只有葉玉香這隊人馬,能迅速闖入榕樹苑,主要還是葉、蕭二人堅持,急於知道秦江下落,大伙才無奈跟隨,好在巖班干曼、蕭晉等人,都不是蓋的,不放一槍,就沿路清除過來了,但別墅內情況不明,葉玉香也不敢再孤軍冒進,原地呆等。

    不多時,葉玉香等人,便見秦江拉著個女孩,與蕭晉匆匆趕來會合。

    秦江安然無恙,葉玉香總算鬆口氣,心頭的滋味,真是無以言表:「秦江,你小子還沒死啊。」

    「快了,最後剩下六十年。」巡視一周,很快發現了火箭筒,瞧那炮口,正殺氣騰騰的對準牢房,秦江心臟遽然收縮,好一陣餘悸。靠!若方才一炮轟過來,那還得了?!

    「待會兒聊,有事兒。」秦江湊近火箭筒,旁若無人的一番搗鼓。

    蕭晉失笑說:「你狗急驢趕的,就為了看這炮?」

    「這傢伙我有用處。」

    巖明店狐疑道:「你會用嗎?」

    「會扣板機就成。」秦江拎著火箭筒起身,抬頭遙望別墅,苦澀道:「倪彩老爸還在裡頭呢,救人救到底,怎麼著,我也得盡盡人事。對了玉香。裡邊啥狀況?」

    葉玉香搖搖頭:「怎麼?剛撿回條小命,又想去玩命?最好別,幸運不會時時陪伴你。」

    秦江沒反駁。只摸摸質感厚實的筒身,嘿嘿乾笑,倒要看看誰玩得過我!

    剛拔腿想走,察覺衣角一緊,轉頭張望,卻是倪彩一直揪著自己的衣角。秦江悻悻地牽過她地手兒。搭在最近地葉玉香衣袖上。「倪彩,你暫時跟著這母老虎,別走丟了哈。」

    「你!!」

    葉玉香廝磨牙齒的德性,還真像那麼回事,巖班干曼等人抽抽臉皮,忍不住別過臉去。

    「秦江。」倪彩柳葉眉兒緊蹙,俏臉上聚滿了忡忡之色。「你」阻攔的話到了嘴邊,可猶猶豫豫。就是吐不出來。

    雖然與那人親情淡薄,但終歸是有名份地,如今他生死不明,急需幫助。秦江這麼做,情理上我應該贊成。可秦江冒死才救了我,現在又要為了我以身涉險,這般情重,又怎麼好意思厚顏的接受?

    「小心點」倪彩戀戀不捨『注視』秦江。

    秦江愕愣撓撓頭:「完了?」

    「什麼?」倪彩很是莫名其妙。

    秦江悻悻轉身,臨行前嘟嚙一句:「還以為給我個鼓勵香吻呢,整半天跟沒說一樣,我自個兒的小命,能大方嗎」

    葉玉香等人心裡都泛起了無力感。

    大義大理之下,誰也沒權阻止秦江,蕭晉左右環視,無奈戳戳巖班干曼:「哎哥們,借把槍使使。」唉~,千算萬算,沒料想秦江一普通百姓,干的居然全是高危活兒,顏老闆這份錢,忒不好掙!

    此時天色,灰濛濛乍亮。

    毒販人手不足,全在一線頂著,別墅內反而顯得空蕩,相對於室外密密麻麻的槍聲,別墅內偶爾只聞零星一響,但其中的激烈,並不亞於外間。

    倪東鴻和托尼倆人,是經槍林彈雨洗練,浴血征戰過來地強者,不論動作、反應、速度、直覺,都高人一等,一個為了理念,一個為了錢財,雙方對弈起來,有你沒我、險死還生。

    倪東鴻兜著別墅繞***,托尼一時奈何不了,他手中有把薄菜刀,追得緊了,很受威脅,近身格鬥,槍還不如刀好使,可追得松點,他又像泥鰍一般,很快鑽沒了影,找起來麻煩,還要防備躲在暗處的他突然偷襲。

    托尼頗感頭疼,外面的槍聲,越逼越近,催命似的。丁慕山那豬頭呢?!怎麼不過來幫忙?趁早聯手幹掉倪東鴻,我還能趁黑趁亂帶你走,遲了讓民兵解決所有毒販,團團圍住別墅,到時誰也逃不掉。

    別看現在鬥得旗鼓相當,其實倪東鴻心裡清楚,肩胛處不斷失血,體力不支,腦袋開始趨於混沌,要說強弩之末也不為過,那個緊追不捨的傢伙,老練狡詐,硬是逼得我沒時間包紮傷口。

    砰!

    又是一聲

    倪東鴻打個蹌踉,把持不住身體,最終栽在地上。往他走去。

    倪東鴻神色灰敗,中槍的左腿直發麻木,情知是法跑了。「能告訴我,你是誰?」惟一遺憾是,尚未和女兒說過一句話,那怕只叫聲爸爸。

    托尼還未靠近倪東鴻,忽然聽聞大廳過道有腳步聲,機警地調轉槍口。與此同時,咻~~!一聲極突兀的嘯響傳出,下一刻,托尼恐駭地大張牛眼,只見一枚火箭彈,正旋著氣尾,陰陰險險往自己襲來。

    哇靠!托尼不顧一切撲倒地下。

    轟!!

    一聲巨響,火箭彈命中離托尼最近的一根大理石房柱,瞬間飛石四濺,連稍遠些地倪東鴻,也不幸受殃及,被氣浪推了倆觔斗。

    大廳內塵煙瀰漫,久久不散。

    「咳咳!」倪東鴻灰頭土臉,狼狽吐掉滿嘴沙礫,恨不得掐死秦江:「靠!沒看我也在這嗎?!」

    -

    秦江沒搭理,只顧著擺造型,做作的吹吹火箭筒口,搖頭惋惜道:「嘖嘖,這身手,多靈活,玩槍我是玩不過你啦,這炮彈嘛,老子就專打你附近的東西,用散彈片彈死你,看你還怎麼跳騰,嘿嘿嘿嘿」

    那邊蕭晉,緊張兮兮托著槍,亦步亦趨挪向托尼的方位察看,要說挨拳頭不怕,挨槍子兒可有點心怵。

    找到托尼時,他已奄奄一息,渾身都是碎石、彈片孔,血水正孜孜滲個不停,離死不遠。蕭晉瞧瞧身旁殘破柱子,很顯然,彈頭並非直擊托尼,再瞅瞅一臉陰險地秦江,不由縮了縮脖子,心怵想:還恥笑他扛大炮打蚊子呢,原來這人那麼陰險。

    倪東鴻被秦江漠視,弄得心頭火起。「秦江!!」

    「喲~,倪彩他爹啊不,大叔,來,我扶你出去,這兒不安全。」秦江慇勤攙起他。

    毒販一方死的死,降地降,外面戰況基本結束,巖班干曼一夥民兵,陪同龍村長和數個警察,一窩蜂湧入大廳。

    「秦江。」

    「東鴻老弟。」

    巖班干曼和龍村長透著各自的關切。

    一旁的警官注意到秦江三人。「龍村長,他們?」

    「哦,他們是徒咀寨的人。」龍村長輕描淡寫說。

    警官不再詢問,著人搜查,清點物品去了。

    「嚯,那老人家真夠份量,一句話省了咱們的麻煩。」秦江暗暗慶幸,若警方追究羅水耀和托尼的死,不免又是一番口舌,搞不好,沒事還能整出點事兒呢。

    倪東鴻了然道:「很奇怪嗎,他是族各寨團結的維繫者,又和雲南警方關係密切,屢助警方破獲販毒案,誰不給他三分面子。」

    葉玉香陪著倪彩,站在別墅門口處,葉玉香很不耐煩,無聊的用腳尖在地上畫圓圈。倪彩可以像望夫石一樣呆立不動,可好動的葉玉香不行,本想進屋湊熱鬧來著,可惜衣角被倪彩死死拽著,寸步不離,跟她說N遍現在安全了,

    葉玉香蠻羨慕秦江的,認識這麼個又漂亮、又聽話的女孩兒,但同時,也替她感到惋惜,眼睛不靈光,才會不幸地結識秦江那小滑頭。

    出了別墅,精神枯蔫的倪東鴻,一見女兒,整個人剎時勃然煥發起來。「倪彩」

    倪彩歪著腦瓜使勁聆聽,惴惴不安問:「秦江呢?」這裡氣味混雜,辨不出秦江的氣息,這裡腳步嘈雜,也聽不到秦江的腳步。

    倪東鴻先是愕然,接著沮喪,之後極度吃醋,都說女生外向,但這胳膊也拐得太快了,連老子都不認,就認那破秦江!

    秦江貓哭耗子似的,歉然看看倪東鴻,既然你父女見面無話可說,在下只好僭越了,嘎嘎嘎嘎。

    冰涼的小手,忽而被一隻寬厚、粗糙的手掌包裹住,那熟悉的溫熱,帶著一股暖流淌過心田,倪彩僵直許久的身子,才慢慢鬆弛、放軟,同時,暗淡的星眸裡,漸漸泛起潮氣,那是一種叫感動的東西。

    「老大,能傷你這麼重,不容易啊,誰!我請他刷羊肉!」幾個傭兵奔過來,圍在倪東鴻身邊,大驚小怪的揶揄。

    這是他們之間直爽的交流方式,刀口上行走的人,能活著,就該慶祝。

    倪東鴻白了他們一眼,對秦江道:「喂,小子,跟我來一下,有話問你。」
116、前塵俗事

    秦江」倪東鴻三句不到就火大。那傢伙不聞不應,在一旁,盡顧著逗弄女兒,話說女兒吃吃嬌笑的小模樣,也忒讓人吃味,好歹自己也算是親爹,直至現在,還沒得到過她的笑臉。

    倪彩的笑顏,可以用炫麗奪目來形容,她不笑的時候,只是純粹的美,輕輕地拈花一笑,便如同百花怒放,十足十的勾人心弦,鮮少有男人敵得住。幾個傭兵在叢林中呆了仨月,久不嘗女人肉味,此時更覺撓心,望著仍在阿諛諂媚、礙手礙腳的秦江,就特不爽。

    「秦江!」倪東鴻震開嗓門,恨恨的吼道。

    幾個傭兵比較乾脆,嘩啦!四、五支槍同時指著秦江腦袋。

    秦江斜眼瞄瞄四下狀況,刷~,額頭落下豆大汗珠。「啥事兒?」敢情,剛就一直在無視人家,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能和你聊聊嗎!」

    秦江欲哭無淚,這麼多傢伙戳我腦門上,能說不嗎?靠!今年犯太歲了,動不動就被人用槍頂著,趕明兒回去得求求籤才行。「大叔,想問啥?」

    「跟我來吧,這兒不方便。」倪東鴻憐愛地凝視倪彩一眼,估計有些話,不適合讓倪彩聽到

    晨曦中的山風,濕氣重,觸體清涼,吹散了一夜困乏,也拂得心頭舒暢,遠處郊野雲煙繚繞,朦朦朧朧罩於金色大地之上,呈出一派寧和。

    倪東鴻輕鬆問道:「我一直奇怪。你怎麼掙脫手銬的?」傭兵這行當。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多偷點師,總沒錯。

    秦江嘿嘿笑說:「有啥奇怪的。事先我將鑰匙藏嘴巴裡,躲過第一次搜身,後面地,自然就好辦了,趁你們在門口爾虞我詐咳,針鋒相對地時候。我就悄悄打開了手銬。」

    「木刺呢?難道你練過吞劍?」

    秦江啞然失笑:「那個更簡單,牢房裡有那張紅木床,我把床頭欄木拆下來磨的。」紅木,在雲南很普遍,材質堅硬,以丁老闆的身份,買地當然是真材實料,秦江可費不少功夫。整個下午沒跟倪彩談情說愛,盡搗鼓著打磨那棒棒,幾乎抵得上鐵棒磨成針的功夫了。

    倪東鴻恍然,饒有興致注視他:「沒看出來。你小子是個賊精,如果沒你攪合。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打開這死局。

    「那裡那裡,幸運而已。」秦江訕笑客套,心裡卻直發毛,按照半個夢的一慣性,幸運之後,該是倒霉要來了。

    人滿易損。這事兒,張鐵嘴的神斷由來靈驗,到底會遭遇什麼不幸呢?被公司炒魷魚?我幾天沒上班了,那是一定會的,因果結局而已;或是被車撞?Shit!千萬不要,我寧可出門踩到狗屎

    秦江暗自嘀咕,倪東鴻也不打攪,獨自遙望天際,一臉惆悵,似乎回憶起某些不堪往事。

    半個鐘頭,不知不覺便過去了,蛋黃似的旭日,也逐漸轉成了凝實地金黃,曬在人的皮膚上,已趨於暖熱。

    秦江呆呆陪在一旁,杵得腿腳發酸,心裡不免牢騷:跟一老爺們扯談,真無趣,呆半晌了,也不再發個話,他要醞釀到啥時候啊?

    這時,倪東鴻淡淡開口問道:「你是申海人,知道有個組織叫凌霄嗎?」

    「沒有,我是五好市民,不沾惹黑社會。」

    倪東鴻沒好氣道:「它只是半黑,白的還有藍星企業、暮日茶莊、天方物流。」

    秦江仔細浸想一番,手一拍大腿:「啊!這些企業我聽說過,特別是藍星企業,名聲還在韓豐之上。」

    「它們都是凌霄組織資助發展起來的。」倪東鴻小有得色,似乎對當年創下的功業,甚覺榮耀。

    「不過,您說這些是」秦江隱隱明白他要說些什麼,難道他就是凌霄組織的老大?哇,那我可發達了,遠的不說,單單救出倪彩,沒功勞總有苦勞吧。

    「凌霄曾是我創立的。」

    秦江一聽是『曾經』,老早就準備好地驚訝表情,迅速平復如常,打消了拍馬屁的舉動,川劇變臉都沒這麼利索。本還以為巴結巴結,哪天換身藍星企業經理的服裝,到韓豐小職員張小亞那顯擺顯擺,這可倒好,搞半天老爹已是日落西山,得,省省口水吧。

    「當初凌霄橫掃申海黑道,再無敵手,而後漂白成立公司,仗著底子厚,人面廣,生意風生水起,越做越大,藍星業績,甚至緊追排名第一的申海精鋼,前程可謂一片坦途。」

    秦江默然

    藍星確實有過輝煌。

    倪東鴻疏了口氣:「可就在這個檔口上,凌霄內部卻出現了問題,人性地貪婪與狂妄,讓組織許多人不再安於現狀。留守黑道的,過於張狂無忌,觸及政府地忍耐底線,最後遭到清洗,而經營公司的,外則惡性競爭、恐嚇、黑包,內則做賬,割據,搞得烏煙瘴氣,最後企業七分八裂,藍星再也不復當初。」

    秦江無法想像,就算你外聘職業經理,可昔日陪打江山的手下們,不能放任或解散,那是過河拆橋,顯得不夠義氣,終歸得在公司安排一些職位,想來,一群拎刀槍過日子的人,忽然西裝筆挺改拎筆,會是怎樣一個畫面,這些高、中層職員,以黑道的思想管理、運轉企業,總是會有弊端的。

    「也怪我直腸子,看不懂人心,只會一腔血性辦事,以為自己很有魅力,不問人品,廣招天下賢能,最終,只是讓事業畸形膨脹,卻無法守住江山,連我自認為信得過的人,也不再俯耳聽命,甚至將我的個人資金,一分不留通通捲走。大勢一去,昔日的仇家,就聯合起來找我晦氣,並且,還有凌霄中人將我所有行蹤,透露給仇家,可以理解,只有我死了,他們才可以安心享受果實。嘿,這就是眾叛親離。」倪東鴻自嘲不已。

    秦江不置一詞,道上的恩恩怨怨,向來糾纏不清,無所謂誰對誰錯,腕兒大的就是老大,想成就功名,又何嘗不是踩著別人肩膀上去?又何嘗不殺人犯命?今天你染著別人的鮮血收穫了,明天也許該輪到你償還了。

    -

    「不得已,我帶妻子、女兒東躲西藏。」說到這裡,倪東鴻臉色陰冷嚇人,甚至有些扭曲:「一天,仇家知悉我們的落腳點,那一仗,很慘烈,我的妻子,及兩名忠實手下浴血奮戰,才將我和女兒護了出去,而他們卻」

    倪東鴻心神激盪,脖子青筋迸漲,身軀不可抑制地輕顫,一時無法敘述下去,久久沉溺在當年的遺恨中。自詡傲睨一切,沒有什麼難得倒自己的,但偏偏,身為一個男人,卻要用妻子的死,才能繼續芶活世上,自責啊~。

    秦江黯然歎息,默默候著。

    好一會兒,倪東鴻才平撫情緒:「後來,我將女兒托給小保姆,吩咐她匿隱鄉野,從此,便斷隔了關係,我也沒有再刻意去聯繫,因為我目標太大,處境自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於非命,怕女兒跟著我,落個慘死,那樣的話,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妻子?!」

    「20年,什麼危險也過了吧?期間,怎不接倪彩回來一秦江奇怪道:「要麼,隨便寄點生活費給她也行呀,好歹您也是申海人,瞧瞧倪彩現在這樣,整一農村戶口。」

    倪東鴻被說得顏面大赧:「這我記得每半年就寄一次錢,一次也不敢多寄,怕引人懷疑。」

    倆人又何曾料到,保姆的丈夫是個癮君子,錢都花毒品上,沒餓死倪彩算不錯了。

    秦江聳聳肩:「糊塗賬甭算了,接下來呢,您打算怎麼安排倪彩?」

    倪東鴻背負著手,俯視腳下的榕樹苑,幽幽說道:「以前我就想過,即便可以東山再起,也不願再讓倪彩跟著我,過提心吊膽的生活,如今躲避仇家,來到雲南當傭兵,倪彩跟我生活反而更危險。這輩子我情願不見倪彩一面,也要讓她能像個普通城裡女孩一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那別當傭兵了,卸甲歸田,帶倪彩找個小地方生活,你仇家總不會遍及天下吧?」秦江彷彿忘了對倪彩的企圖,一門心思想她好。

    倪東鴻驍鷙冷哼:「去小地方遁世生活,提都別提,想我倪東鴻曾經風光一時,做不了那等藏頭露尾的丟人事,況且,只要一靜下來,妻子臨死那刻,就不斷在我腦海浮現,我受夢魔困擾十多年,仇家想殺我,我還想宰他們呢,我就這麼光明磊落在雲南混,好讓仇家知道了來尋死,在叢林裡玩,沒人是我對手。這不單為了妻子,也為了倪彩。」

    敢情,他是個偏執狂,秦江小聲嘟嚙:「人家都是為了兒女放下恩怨,您倒好,反過來做。」

    「好了秦江,跟你說點正事。」

    「嚇?!這才剛談到正事兒呀?前面說那麼多,全是廢話?」秦江一臉苦澀,昨天晚飯丁慕山也沒給一頓行刑飯,勞動了一個通宵,肚子都快餓扁了。
117、不圓滿的結束

    秦江,我可以相信你嗎?」倪東鴻說了句莫名其妙的

    秦江意興闌珊說:「我隨口應承,你能相信嗎?我發誓不再發這種誓的,太沉重了。」

    「小子!」倪東鴻牙癢咧咧嘴。如果不是看女兒特別依賴你,鬼才懶得跟你扯。「我本想將倪彩托付給你」

    嗯?!秦江一聽,慌忙舉起手:「我發誓!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事實,我大老遠跑來雲南,扞護倪彩的心,天地可鑒。倪彩交給我,您就放一百個心吧,保證讓她吃香的、喝辣的、白白胖胖的!」

    「」倪東鴻抽搐一下臉皮。「你的誓言,像搞批發似的,張嘴就來。」

    秦江訕訕乾笑:「嘿,這不得看啥事兒嘛。」

    倪東鴻為人坦率、嚴謹,甚至有些刻板,委實反感這類輕浮、刁滑的人,經歷此次事件後,才不再著意於秦江膚淺的表面。

    「實話說,將倪彩交給你照顧,我很不放心,下這決定,也算是豪賭一把了,既然你答應了,那我醜話就先說在前頭,請記住『照顧』的定義,不要挾恩以報,要求她為你付出什麼,更不能欺負她、委屈她、勉強她,否則」倪東鴻雙手左右摸索褲兜。

    秦江急急地按住他的手,苦惱說:「行!您別動不動掏槍,我已經銘記在心了,」靠!就不能活得安全點嗎?!

    倪東鴻啞然失笑:「幹啥?我掏煙呢,要是有槍。我至於讓人追到氣喘嗎。」話說沒死在那孫子手裡。倒差點死在你這小混蛋手裡。

    「哈?!哦。」秦江悻悻撒手。

    倪東鴻:「明白我意思吧?」

    秦江蔫怏怏道:「明白,您老的意思是讓我給她當保姆。」不讓倪彩以身相許,還有啥搞頭?可要想觸碰傭兵大叔的逆鱗。還真得多掂量掂量自己地能耐。

    「每個月,我會寄給你五萬塊,包括倪彩地衣食住行、學習、交際等等,剩下的是你勞務費,不算虧待你吧?」

    秦江眼睛一亮,養活一個人。每月哪花得完五萬塊,發了發了!「大叔,您還有別的女兒嗎?」

    「什麼?」

    「咳,沒事。」

    兩人話盡,已是日上三竿。

    秦江攙扶倪東鴻回到榕樹苑,苑裡民兵、警察來來往往,仍有條不紊在清理現場,最悠閒地。莫過於那幾個傭兵,或站或蹲,圍住倪彩,眼巴巴盯著她看。

    「喂。你們這是幹嘛。」倪東鴻困惑道。

    一個大塊頭傭兵苦著臉:「她又不笑了」

    年輕傭兵嗤之以鼻:「誰讓你的笑話那麼冷門,連我都被凍傷了。」

    「滾!」倪東鴻沒好氣。若女兒對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好臉色,就唯獨排斥自己,那才叫鬱悶。

    傭兵們戀戀不捨離去。

    倪彩低眉垂眼,模樣恬淡,彷彿榕樹苑裡剛才發生過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鏡花水月,倪東鴻迫切想知道,表面神色如常的女兒,心中是否隱藏著驚惶害怕,是否會無助感傷,多想替她承擔一份心情,承擔起該盡地責任。

    但,自問愧對了『父親』二字,倪東鴻不禁怯場,嘴巴也變得尤為笨拙,哎吶半天說不出話,最後無奈,求懇目光望向秦江。

    秦江湊近他耳根,悄悄說:「不能挾恩以報,要求她為我付出什麼,不能欺負她、委屈她、勉強她。」

    非常的現世報,差點沒把倪東鴻氣吐血。

    正僵持著,葉玉香一臉愁容走過來。「丁慕山跑啦。」

    秦江心臟猛然提起。「不是圍死苑子的嗎?他怎麼還跑得了?」

    「屋裡發現地道。」

    「嘶~。」秦江倒吸冷氣。這預示著什麼?預示著丁慕山不死不休,事情將會向不好的方向發展,他是為報仇而活著的人,行事辛辣、詭異多端,再度盯上倪彩和自己那時候,性命可就岌岌可危了。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憂著心過日子,可怎麼得了?!

    倪東鴻拍拍秦江肩膀:「別擔心,丁慕山做人太出格,通常不給人留後路,道上許多人都反感他,現在失勢了,肯定有大把人要找他算賬的,何況警方查封他地家當,追緝其黨羽,沒錢沒人,他這秋後蚱蜢,也撲騰不出什麼氣候來,現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越境出國避難。」

    「但願如此。」秦江不信丁慕山沒有海外資金,回來是遲早的事。

    嗙!倪東鴻一個暴栗敲下去,有點恨鐵不成鋼:「行了,瞧你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命裡是禍躲不過,大丈夫沒點豪情膽氣,怎麼立身處世?!」

    秦江慌張地豎起指頭:「噓!小聲點,別給我抹黑啊,在你女兒心目中,我可是個落拓不羈、俠骨錚錚、大智若愚、無所不能」

    「日!」倪東鴻忍不住罵粗口。你一徹頭徹尾地小人,居然厚顏無恥說出這番話,臉皮都能申報吉尼斯了

    事情了結,餘下的,有專人處理丁慕山案件,再沒秦江等人什麼事情。這還得感謝龍村長,將所有身死地案犯,全部攬他身上,自己一夥,才得以摒除在外,不必面對一堆煩瑣訊問。

    再來,則是行程安排。

    自從手機短路後,秦江與親朋好友都失了聯繫,心中惦記著家,在雲南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要怎樣解釋自己突然消失的問題?想想就夠頭大的,反正即將要面對家人的責備,趙美麗的留難,啊,還有韓由美,出發前沒給她留一分錢,不知道餓死了沒?

    下午,無視倪東鴻可憐兮兮的表情,秦江攜倪彩走進了潞西飛機場,不錯,的確是飛機!倪彩有個便宜老爹,不揮霍一下豈不可惜?!至於蕭晉,秦江很抱歉,精打細算得給他點車錢,還有剛剛夠吃三天的泡麵,打發他蹲火車去了。

    臨進關口之前,秦江遽然發覺衣角一緊,回頭卻見倪彩止住了腳步。

    倪彩『望』向關口之後,輕啟朱唇,叫喚了一聲,音量很小,連近在咫尺的秦江也聽不清楚。

    但遠處的倪東鴻卻『聽』見了,他能讀唇語。

    那是一聲:爸爸

    「老大,你哭了?」

    「風大。」
118、菜市場

    是秦江第二次坐飛機,第一次是八歲那會兒,兒童樂飛機,沒有漂亮的空乘小姐,票價相當於全年的紅包,除了頭暈腦脹的感覺,壓根沒坐出啥滋味來。

    飛機上,秦江一度憂心,不停揣測幸運之後,有可能降臨到自己頭上的各種禍難,天幸,沒有墜機,也沒人劫機,途徑廣州,轉機申海,一路平安。

    踏上這條繁榮、平和的鬧街,感覺好像久違了,或許是有大難不死之後的感觸吧,不管怎樣,又將回到熟悉的小世界裡,面對熟悉的人和事,生活將一如既往的煩冗。直至現在,秦江仍擱不下雲南那份刺激、悸動。

    不知我骨子裡,是否天生就不甘沉靜?

    「江,我打電話給孫敏,好麼?」倪彩扯扯秦江衣衫,打斷他的遐思。

    一想起那潑婦,秦江就特不感冒,該不會又像上回一樣,急急忙忙來掠走倪彩吧?那我這趟千辛萬苦,豈不白忙活了?

    儘管不樂意,最後,還是架不住倪彩一臉求懇的嬌癡模樣,秦江把她帶進了電話超市,並幫忙撥通電話。

    倪彩怯怯端起話筒:「敏,我回來啦」

    「哇!哇哇!哇哇哇!!」孫敏激動得無以復加,只能以單音發洩。

    倪彩失蹤幾天,她就憂愁了幾天,因為自己的疏忽,丟失了倪彩,心裡時刻被那份負罪感糾絞著,弄得容形憔悴,髮梢枯黃開叉。如果暱友再不出現。可真要懊死了。

    僅聽到電話中真情嘶吼,便足以叫秦江放下對她的成見了,孫敏雖然偏執。卻也是真心向著倪彩,對倪彩是好事。

    「哇哇什麼呀!」寧睡眼惺忪,抱著玩具枕,散漫地將自己丟在客廳沙發上:「唉~,困死了,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這些天本就睡眠不夠。昨晚,孫敏又內疚地在耳根旁自責了一宿,自己也陪著長吁短歎,現在腦袋還混混沌沌的呢。

    「倪倪彩回來了!」孫敏哎哎吶吶道。

    寧精神一震:「啊!在哪兒?」

    孫敏湊電話急問:「哎,倪彩,你在那裡?」

    「機場。」

    「哪個機場?」

    倪彩茫然問回頭:「江,這是哪個機場?」

    秦江搶過電話道:「喂,我是秦江。這兒是虹橋,不過你也別過來了,一會兒倪彩上我家去。」

    「什麼!不」嘟~,忙音。孫敏恨恨摔掉電話。那廝故意地!

    倪彩回來好事啊,你發地哪門子飆?寧困惑說:「怎麼了?」

    孫敏忒憋心:「秦江氣的!」

    寧為之愣怔:秦江果真找回倪彩了?莫非他去雲南。不是去過潑水節,而是為了找倪彩?可倪彩又怎麼會被擄去雲南?在雲南又發生了些什麼?

    太多解釋不通的疑題,孫敏同樣迫切地想知道。一拔腿,便毛毛躁躁衝進臥室。「換衣服,帶我去秦江家。」

    秦江掛掉電話想想,本著責任心,又一一給家裡和趙美麗、張小亞等人去了電話。

    無一例外地,一片聲討,自從秦江手機泡水後,失去下落,人人心裡憂慮,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特別是蕭蘭芳,比誰都焦心,如今好不容易聯繫上,哪還不臭罵一通洩洩心頭火氣?!

    在這小***裡,秦江是開心果,是顆定心丸,少了他,生活好沒趣,起碼張小亞是這麼想的

    回到小窩,韓由美仍是不在,秦江就奇怪,這丫頭沒工作,怎麼比人家上班的還忙。不過,韓由美瘋來瘋去的性子,秦江早習以為常,逐不再多想。

    「倪彩,這就是我家」喲,說錯話了,她看不見,什麼地方都一樣,秦江尷尬不已。「行了,你坐這吧,我給你」靠!想說倒杯水來著,家裡連水也沒有,這小日子過得,真埋汰!

    正當秦江左右不是,一陣咚咚咚敲門,震得門板直打晃。

    「來了來了。」

    秦江開門瞧瞧,頓時詫愕,是老媽,殺上門了。

    蕭蘭芳不管三七二

    一巴掌擼向秦江後腦勺。「臭小子,死哪去了?!」不丁發現屋裡還俏生生站著一位姑娘。

    倪彩顯然聽是出是長輩到場,忙嬌怯怯躬身,柔聲問候:「伯母好」

    蕭蘭芳一時看愣了神,心裡不斷咋咋稱讚。

    -

    粉白黛黑,清秀絕俗,綻露在外的肌膚,猶如凝脂,寬大的襯衣,掩不住內裡窈窕娉婷之態,微笑時滿堂生彩,羞澀時楚楚動人。除了眼睛患疾、打扮土氣,實在挑不出更多毛病。

    秦江苦笑不已,沒想到倪彩連中年婦女也能迷倒,忒強了點。「媽人家問你好呢」

    「哦好好,好,你坐,別客氣。」蕭蘭芳將秦江拖到一旁:「兒子,出去一趟,兼職做人販子了?」

    啥想像力這是?秦江心生無力感:「媽,事情恰恰相反,是我從人販子手中救出她地。」

    蕭蘭芳搖頭歎息,一副評論兒媳的口吻:「可惜就是眼睛不好使,生活無法自理,不過都不是什麼大問題,能生孩子就行」

    咳咳咳!秦江被不慎被口水噎著:「媽!您要求真低,都隨便到這份上了!」最受不了老媽這樣,見著媒婆就互留電話,見著女生就往我身上牽,天天嘮叨著討媳婦,你兒子至於嗎?!

    蕭蘭芳惱兒子一眼:「以為我想呀,你小子相親馬馬虎虎,戀愛不好好談談,有機會也不懂把握,瞧瞧這姑娘,嘖嘖,小模樣兒多俊,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如果人家不瞎,還真看不上你,我可告訴你哈,抓緊。」

    秦江想起那伙動不動就掏槍的傭兵,很頭疼。「這事兒過了風頭再說,你兒子現在是她的保姆,不能監守自盜,首要任務是伺候她生活起居。」

    「什麼保姆,你把她弄過來,不就轉正了嗎?!」蕭蘭芳沒兒子那麼多心思,眼前的,才最現實。

    「媽您比我還狠」秦江實在無語。

    砰砰砰!只聽一通砸門聲再度響起,硬生生打斷了母子談話。

    秦江腦袋有點犯暈,這調調,基本上都是興師問罪來的。

    開門,孫敏一陣風闖進來,如入無人之境,連屋主秦江、蕭蘭芳都被擠出一旁,三步並兩步趕到倪彩跟前,旋著倪彩身子,渾身上下查檢一番,將倪彩擺弄得昏頭轉向的,而後,就開始嘰嘰喳喳詢問事情始末。

    秦江娘兒倆面面相覷。

    寧隨後跟進來,甜甜一笑,禮貌問候:「伯母。」

    「哎。」蕭蘭芳呆呆地答應,上次在西苑,這女孩聲稱是秦江的女朋友,怎麼她也來了?那瞎眼姑娘咋辦?

    寧轉頭定定看向秦江:「秦江,你還好吧?」秦江消失那幾天,自己彷彿沒了主心骨,要說是愛他、記掛著他吧,還沒到那份上,要說對他沒感覺吧,偏偏就總覺得心裡沒底,彷徨無措。

    現在見到這嬉皮笑臉地男人,好端端站在眼前,寧終於一掃多日陰靈,恢復了艷麗嬌媚,臉頰甚至還滲出一抹喜悅嬌紅,如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透出一股狐媚,特別活色動人。

    「還行,如果不是心裡念著你,我恐怕就支撐不下去了。」秦江笑嘻嘻調侃。

    寧飛了他一眼:「貧嘴!不理你了,我先和倪彩聊聊。」

    「秦江西~!!」

    「江江!」

    兩把聲音都隱帶煞氣,讓秦江打了個寒顫。靠!今天人好齊,全上咱家趕集來了。

    秦江急忙抬手一戳:「那邊!倪彩那邊,先去慰問,有賬回頭再跟我清算。」

    韓、趙倆女,嫻淑地向蕭媽媽問好,然後給秦江一個秋後處斬的眼神,才往倪彩走去。

    一屋子妍姿艷質的女孩,芬芳馥郁,蕭蘭芳腦袋已經犯暈了,原本以為,能有姑娘看上自己兒子,就該阿咪陀佛了,如今卻出現了『一堆』!咋整
119、窩囊的待遇

    兒子,裡面到底有沒有你女朋友?」

    秦江嘿嘿乾笑:「回媽話,都不是。」

    蕭蘭芳惆悵失望:「哦怪可惜的」

    「媽,這等美事兒,想想好了,別往心裡去,啊。」如果可以的話,秦江也希望屋裡這伙女人,全是自己的『賤內』,不過這話太欠扁,不說為妙。

    「什麼別往心裡去!街坊李六,他孩子都會叫爹了,你就不能長進點!」明明認識許多女孩,而且,還都是美麗如廝的女孩,兒子偏偏窩囊散漫,怎叫蕭蘭芳不氣?

    秦江哭笑不得:「媽,我正想撒開手,闖蕩一番呢,還沒心理準備要成家。」

    「什麼話?!成了家就不能闖蕩了?身後有個一心一意支持你的女人,才能讓你沒有後顧之憂去闖蕩。」

    秦江恍然大悟:「哦,原來我爸闖不出去,都是因為媽太三心二意」

    啪!秦江後腦勺又挨了老母一巴掌。

    「死小子,當那麼多人在場,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嘿嘿。」秦江唯有訕訕傻笑。

    眾女雖然圍著倪彩說話,心卻在秦江周圍,聽他娘兒倆對話,差點忍不住哧笑出來,難怪秦江這麼皮,原來是家族遺傳。

    屋裡熱鬧,門也沒鎖,張小亞一頭闖進來,登時覺得面前光燦燦的一片,不得不抬手遮眼。「哇!哇哇!」什麼世界啊?眾多美女齊聚一堂,逞嬌呈美、滿堂生春,秦江這是走狗屎運了?!

    「小鴨。來了你遮啥遮?」

    「光線太刺。」

    「人來瘋!」秦江自然清楚死黨的性格。特別是美女越多的地方,他越亢奮,急色地想粘乎過去。卻又要保持風度翩翩,很撓心。

    蕭蘭芳今晚本是要訊問秦江,不料外人接踵而來,一直找不到機會,看看這群洋溢地年輕人,融融洽洽的相聚著。自己一老婆子干呆著好沒意思,反正兒子平安歸來,事情已經時過境遷,問不問都無所謂了。

    「兒子,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回去了。」

    「哦,我送你要不媽,今晚我回去睡?」秦江老覺得被誰窺覬著。脊樑背陰涼陰涼的。

    蕭蘭芳掃視一眼那群女孩兒,瞭解於心:「行了,呆著吧你,一年到頭不見孝順一回。這突然之間地,彆扭。」

    送走蕭媽媽。張小亞自然而然地問起秦江事情經過。

    秦江開頭闡述還算真實,並極至詳盡,諸如得知好友倪彩被人販擄掠,經廖隊長告知案犯行蹤後,自己如何的千里奔走、備嘗艱苦,如何在列車上鬥智鬥勇、捨生忘死,但說到雲南,結尾卻異常倉促,只有一句:最終!王子救出了公主!

    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張小亞,宛如吞了一隻綠頭大蒼蠅,傻愣愣道:「這就完了?好多地方都沒交待,故事錯漏百出。」

    「你聽故事就聽故事,廢話那麼多,倪彩不是好好在這了嗎,表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嘛。」

    「靠!那你幹嘛把自己的段子,整得這麼複雜?還什麼虎軀一震、氣衝霄漢呢,你是那樣的人嗎?!」張小亞鄙視道。

    秦江無語悵然,難道要把自己殺人地經過抖出來嗎?風采是夠風采了,就怕言多必失。

    倆人沉默的片刻,女孩們鶯聲燕語,便尤為凸顯了,張小亞心不在焉,眼神直往她們飄啊飄啊,實在按耐不住了,搓著手諂媚:「秦江,你喜歡誰?要不,也勻我一個?」

    秦江面無表情:「別抬舉我,那些女人我一個都搞不定,沒看她們眼角都不斜我一下嗎,我可不去碰釘子,有本事自個兒去。」

    「江江!背地裡說我們什麼壞話!」趙美麗耳朵長,或者老早就注意著他了,一逮到小辮子,就趁機發難,拉上韓由美氣沖沖趕過來。

    韓由美固然是恨秦江丟下其自生自滅,如果不是美麗姐來串門,自己差點就要陳屍夢花街368-1號了,男人助人是好事,可至少負責任要全面,一碗水要端平,哪能吃在嘴裡的,就忘了鍋裡的?哎?話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趙美麗則不爽秦江罔顧青梅竹馬的互信,什麼都背著自己偷

    做,總是事後才知道,簡直是赤裸裸的無視!

    顯然,女生們的話題也告一段落了,其餘人都好整以看秦江熱鬧。

    秦江頗感無奈,不過要說吵架,倒也不怕同由美吵,她和啞巴沒多大區別,至於趙美麗嘛,少不得撒個嬌,肉麻肉麻她,小事化無唄。

    「咳,由美」

    -

    豈料,韓由美張嘴一聲嬌叱:「啊打!」迅雷不及掩耳,猛地一記過肩摔,將秦江摔得七葷八素,兩眼發黑。

    小辣椒不吵架,改動手了!

    張小亞嚇得蹦出老遠,我又不缺女人,這麼暴虐地小妞,還是留給秦江慢慢享受吧。「秦江,我忽然!有點事兒,回見。」

    死沒義氣的傢伙!躺在地下的秦江,一手扶著腰桿,一手比暫停:「等等!等等,不就是出門幾天嘛,犯得著這麼摧殘我嗎?!行!我認罪,我補償,說吧,你們想咋樣,我都接下。」

    「電視機!」韓由美念念不忘。

    「衣服!」趙美麗糊弄凱子的行頭。

    「巧克力!」寧不落人後。

    支起耳朵聽聽,屋裡一片寂靜,大伙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倪彩心有靈犀,不好意思指指自己,忸怩疑問:「我也有?」

    「當然!」眾女異口同聲。秦江向來吝嗇,不讓他出血心疼,實在不消氣。

    「我我想留在這裡。」

    眾人面面相覷,又是一陣可怕地沉寂。

    孫敏小心翼翼說:「倪彩,你就算想感謝他,也不用以身飼狼吧?」

    秦江哭笑不得:「喂!幹嘛老針對我!」

    孫敏白他一眼。「我只針對事情,留倪彩住男人家裡,我不放心,她稟性純真,眼睛又不好使,不懂世事險惡,容易上當受騙,我身為她的鐵桿姐妹,不能不替她設想。」

    又想搶人走?秦江皺眉道:「你地一廂情願,只會將她的心牆越砌越高,最後將她圍困在裡面,與外界隔離,你只想讓她平靜、平淡、平安的活著,卻不知這樣,反而將她的世界塗抹得一片蒼白。」

    孫敏嗤之以鼻:「切!說得倒磊落,誰知道背地裡是怎樣的?貌似衣冠禽獸,都會有一番岸然說辭。」

    這小妞是受過情傷還是怎的?秦江不屑道:「麻煩用用腦子,如果我有心,早在半路帶她去開房了,如果我只會用下半身處理事情,找個勾欄妹,也好過千里迢迢、涉危歷險找倪彩,倒是你,帶她外出一趟,還把人弄丟了,能讓人放心嗎?」

    庸俗、不假修飾的話,說得在場女孩子們俏臉飛霞,只有倪彩神色如常,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都不懂。

    「我又不是故意的!幹嘛抓著不放!」對於倪彩走失這污點,孫敏一直耿耿於懷,被秦江毫不留情掀開,鼻子幾乎氣歪了。

    秦江也不理她是否要抓狂,繼續說:「你去上班,去談戀愛,去感受精彩,倪彩呢?不如這樣吧,你蒙上自己的眼睛,呆家裡一個月感受感受,看你還說得出這番話不?!」

    秦江說得在情在理,孫敏發覺自己心裡,居然是可以接受的,但依然不大服氣。「留她下來就不會寂寞嗎?你不也一樣要去上班、去戀愛,去花天酒地?!」

    秦江感覺百無聊賴:「這你甭操心,韓由美比誰都有空,我還怕她缺個伴,悶得慌呢。」

    倪彩為難地扯扯秦江衣角。「別吵好麼?」

    寧扶著額頭,無奈長歎,倆人真不對路,一見面就吵吵。

    「要不是答應你爸照顧你,我犯得著跟她爭搶嗎?誰照顧你不是照顧?我還省心了呢。」秦江一副仰不愧天的坦誠樣,其實心裡很齷齪:每個月五萬塊一定要牢牢抓緊!

    「對不起哦,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才吵的。我看不見東西,唯有忠於心裡的真實選擇,我的心,願意留在這兒,也喜歡留在這兒,在這裡,我能感受到勃勃生氣,世界的顏色是鮮活的。」倪彩皎潔粉臉上,浮出淡淡的羞澀紅暈,但卻黛宇飛揚,滿是憧憬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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