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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一百零一章 尋找替罪羊


  龍子婿殺妻案證明是個錯案,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楊秋池很滿意,打賞了侯小旗等人,叫他們回去休息,然後與宋知縣、金師爺回到了縣衙門。

  宋知縣一路上一聲不吭,也沒去簽押房,帶著楊秋池和金師爺直接回到了內衙。分賓主落座之後,宋知縣還是一言不發,怔怔地看著地上,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

  金師爺心想,楊秋池能發現這起錯案,應該就有辦法,這件事恐怕最終還得靠楊秋池解決。輕輕咳嗽了一聲,向楊秋池拱拱手:「方纔鄙人言語失當,還請楊兄弟多多原諒。」

  楊秋池還了一禮,客氣了幾句。

  金師爺說道:「不知楊秋池是如何知道這是一件錯案的呢?」

  這個問題楊秋池早就想好回答了:「金師爺曾說過,我這管監還負有檢查牢房犯人有無漏罪和新罪,龍子胥一天到晚喊冤,我頭都大了,便問了他事情經過,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就隨手給馬渡馬大人寫了封信,讓他有空幫忙查一查王氏的下落,沒想到,他們還真查到了。這錦衣衛還真是了不起。」

  其實這裡面根本就沒馬渡什麼事,楊秋池只不過拿他當擋箭牌,以便掩飾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身份。

  楊秋池與馬渡的關係,金師爺和宋知縣當然知道得很清楚,這馬渡現在已經升任應天府錦衣衛千戶所副千戶,正五品。要找個人那還不容易嗎。

  金師爺臉上堆笑,問道:「楊兄弟,眼下這件事。你看該怎麼辦呢?」

  楊秋池不知道明朝官員辦錯案會受到什麼追究,不過現在社會他倒是聽得多了,法官沒有真正獨立,合議庭、審委會,審的不判,判地不審,出了錯誰都有責任,誰都沒責任,不走運的被媒體捅到全國皆知了。才會有幾個沒背景的替罪羊出來當冤大頭。而大部分錯案,都不會受到什麼實際意義地追究的。至於這明朝會怎麼樣,他不知道。不過,他現在關心的是那具屍骨究竟是誰,是不是被謀殺的。誰謀殺的。

  既然這金師爺問起,楊秋池想起現代社會對錯案的處理,便說道:「這件案子既然是錯案,就要馬上釋放龍子胥,並搞好善後賠償工作……」

  「善後賠償?」金師爺搞不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在中國古代,君王和官府只享有權力而不承擔法律責任。判錯案了。放了就是了,人犯還要口稱青天大老爺,叩頭謝恩。不管是官府還是老百姓,思想裡都沒有判錯案要給一定賠償這一說法。

  楊秋池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解釋道:「龍子胥被錯誤關了半年,總有怨氣,如果他到處亂說……」

  「對對對!楊兄弟說得極是,要給他點銀子堵他的嘴。」金師爺連連點頭。

  宋知縣這時才長歎一聲:「哎~!堵,堵的了他的嘴,又怎麼堵,堵上面地嘴?」

  金師爺歎了口氣:「是啊,這案子寧國府已經核批,並且已經往上報了。那麼多人都知道了,怎麼堵呢?」想了想,問楊秋池:「楊兄弟,你覺得有沒有墨斗喬和王氏故意找具白骨來誣陷龍子胥,借此把龍子胥除掉,好成就他二人芶且之事的可能呢?」

  這一點楊秋池早就想到了,搖了搖頭:「不可能,因為這具白骨至少是兩年多以前就死了,而他們兩個是在一年以前才私奔了的。他們不可能殺一個人或者弄一具屍體來埋著,一年之後兩人卻逃跑了。要誣陷至少他們應該在兩年前就這樣做了,而且,他們要誣陷的話,也用不著私奔異鄉了。時間對不上,情理也不通。」

  金師爺點點頭:「楊兄弟分析得很有道理。但現在恐怕唯一的辦法,就是向上面報告,說是那墨斗喬為達到霸佔人妻地目的,用白骨故意誣陷龍子胥殺妻,導致錯案。」

  楊秋池簡直驚呆了,金師爺這一招也太狠了點,自己判錯了,卻把責任推到那墨斗喬身上,說他故意誣陷,這樣一來,官府就沒有責任,宋知縣和寧國府那邊都好說了。不過,這墨斗喬和王氏又不是啞巴和傻子,一旦反坐定了死罪,要上報批准,那時候可就由不得他宋知縣了。說不定,反倒告他個故意入人罪呢。

  從金師爺剛才的話可以知道,宋知縣和金師爺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那具屍骨是誰,怎麼破案的事情,而是他們的前途問題。如果金師爺地這一招管用,那墨斗喬恐怕就要慘了。誣告反坐啊,恐怕死罪難逃。自己當然不能眼看著他們這樣誣陷別人,但也不好直接駁斥這種做法,最好能想到別地辦法代替。

  想了想,楊秋池對宋知縣說道:「伯父不用過於擔心。小侄認為,如果能在上級處罰之前,及時偵破這白骨案,將功補過,可能問題還不大的吧?」

  宋知縣又歎了口氣:「方纔金師爺的建,建議未嘗不可,只是冒險太大,萬,萬一查究起來,恐怕瞞不過去。還是賢,賢侄言之有理,如果那,那白骨案能及時破獲,加上賢侄前段時間幫我破,破獲地那兩起案件,倒是能將功補過,至,至少這頂烏紗帽能保住。這麼說來,一切又都,都要仰仗賢侄,伯父能不能渡,渡過這道難關,可就全,全靠你了!」說完,眼圈竟然有些紅了。

  楊秋池心中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能打保票一定能破獲呢,我可不敢像現代社會有的地方公安立什麼軍令狀,說什麼「命案必破」,這破案可不比吃飯。張開嘴往裡倒就行了。百分之百地破案率,鬼才相信呢,一看就是炒作。

  現在這白骨案。屍骨是誰,男地還是女的,多大年齡,死亡原因,是自殺還是他殺,殺人地點在哪裡,凶器是什麼,那菜地是不是第一現場等等,這一切都沒搞清楚。哪敢說就能偵破?如果自己有那麼神,那就直接穿越到天上當神仙了。

  不過,既然宋知縣這麼信任自己,還是要對得起這種信任的。楊秋池安慰道:「伯父先不用擔心,小侄一定盡心竭力爭取早日破獲這件白骨案」。

  宋知縣站起身施了一禮:「多謝賢侄!」楊秋池趕緊還禮。

  宋知縣坐下之後。問道:「如何偵破?賢,賢侄有了主意了嗎?」

  楊秋池說:「首先把龍子胥釋放了,向他調查有沒有仇人,看看有無罪犯地線索。然後開棺驗屍,查明這具白骨的身份,然後才能相應地展開調查。尋找線索。」

  宋知縣看了看金師爺。兩人都點了點頭。宋知縣說:「好好,先去牢房,把龍。龍子胥放了,然後開棺驗屍。金先生。你負,負責起草文書,趕緊上報,這,這錯案的原因嘛——金先生,咱們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金師爺想了想,看了看楊秋池,低聲向宋知縣說道:「實在不行,就寫老忤作勘驗不實,將那具白骨硬說成是龍子胥的娘子,定他個故意入人罪。東翁以為如何?」

  楊秋池大驚,這金師爺未免太狠了吧,到處找替罪羊,誣陷不了墨斗喬,就誣陷自己老忤作師父,這可不行,雖然自己現在不是忤作學徒了,可也不能眼看著他們欺負老忤作。

  宋知縣偷眼看了看楊秋池,沒等楊秋池說話,宋知縣就已經看出了楊秋池的想法,擺擺手:「不行!……這樣吧,上,上報文書的事情先緩一緩,等我想,想一想再說,咱們先去把人放了。」

  楊秋池這才舒了口氣。暗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這麼胡來。

  正在這時,客廳外傳來兩個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一個聲音很明顯是宋芸兒,另一個卻不知道是誰。楊秋池抬眼望去,只見宋芸兒和一個比她稍大的女孩子手拉手說笑著跑進了客廳。

  「哥~!你來了!太好了,我們剛才找你去了,沒找到,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宋芸兒笑嘻嘻拉過那女孩,「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呢,是我的堂姐,芳名宋晴,上次給你說過的,哥,你好生看看,我堂姐是不是很美?我沒騙你吧。」

  楊秋池仔細看了看這女孩,大約有十六七歲,身材婀娜,已經顯現出青春女人的韻味,穿著一身翠綠色衣裙,眼睛大大的,白嫩的臉蛋圓圓地,一個淺淺的小酒窩,整齊的小貝齒,巧笑嫣然,果然是個美少女。

  宋晴很大方地向楊秋池道了個萬福:「小妹見過秋池哥哥。」楊秋池手忙腳亂起來還禮,惹得宋晴咯咯嬌笑:「秋池哥哥,我昨天下午剛到廣德,昨晚上聽芸妹說了你一晚,聽得耳朵都……嘻嘻,今天一看,秋池哥哥果然一表人才,難怪芸妹老誇你個沒完,嘻嘻……」

  「好你個泥娃娃,你敢捉弄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宋芸兒伸手就去呵宋晴。原來這宋晴外號叫「泥娃娃」,果然像。

  「救命啊~!」宋晴笑得喘不過氣來,繞著宋知縣等人到處亂跑。

  宋知縣正在頭大,她們這一鬧頭更大了,溫道:「好了!別鬧了!」

  宋芸兒停下腳步,和宋晴兩人對視一眼,吃吃偷笑。

  這兩人真是一對活寶,看來這宋晴與宋芸兒性格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也是不是一般的不講道理。

  宋知縣對楊秋池說道:「賢侄,這,這是你大伯父——也就是我,我哥的女兒,你大伯父死得早,留,留下這個獨苗,所以她,她娘特別疼愛她,寵得她跟,跟什麼似的,和芸兒一個樣,一天到晚就,就知道搗亂。」

  宋晴和宋芸兒兩人又相視一笑,吐了吐舌頭。

  「咱們這就走罷。」宋知縣站起來說道。

  「上哪去?」宋芸兒和宋晴幾乎同時問道,「我也要去!」

  宋知縣皺了皺眉,拿這兩瘋丫頭沒辦法。哼了一聲,邁步出門。宋芸兒和宋晴兩個跟在楊秋池身邊,不停地問這問那。說笑間,那小酒窩時隱時現,真討人喜歡。

  來到牢房,在班房裡坐下,楊秋池命令大板牙等人快去把龍子胥押出來。

  不一會,龍子胥帶著手銬腳鐐,脖子上夾著木枷,被帶到了班房。楊秋池下令將龍子胥所有地刑具卸了,然後說道:「龍子胥,咱們知縣大老爺已經查清楚,你這件案子是個錯案。現在要將你無罪開釋。」

  啊?龍子胥又驚又喜,口呼青天大老爺,跪爬幾步,一個勁給宋知縣磕頭,驚喜交加,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宋知縣歎了口氣,說道:「龍子胥,起來吧,你,你原來是有功名地秀才,既然這件案子與,與你無關,我,我會稟報學政,恢復你的功,功名,你可以不下跪了。」

  龍子胥又是連呼青天大老爺,哭嚎著一個勁磕頭感謝。

  「龍子胥,你,你這件案子之所以得以平,平反昭雪,全是楊,楊管監的功勞,你可要好好感,感謝他。」

  龍子胥心裡明白,自己被定死罪,上面也核批了,就等著砍頭了地,全靠楊管監,才保住了這條命。感激之餘,跪爬過來向楊秋池連連磕頭。

  楊秋池趕緊將他扶了起來。龍子胥激動的熱淚盈眶,說道:「慚愧啊,慚愧,枉自我十年寒窗,到頭來差點含冤命喪黃泉。多虧管監大人替我平反昭雪。大人可謂是我的再生父母,在下願服侍管監大人鞍前馬後,為奴為僕,以報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楊秋池說:「不不不,你飽讀詩書,又是有功名的秀才,怎麼能作奴僕這等有辱斯文的事呢。萬萬不可。」

  龍子胥紅著臉不好再說。

  楊秋池又說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以前是否與誰結仇?也就是說有沒有誰可能陷害你?」龍子胥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一介書生,家窮四壁,與人無爭,誰會與我有仇啊。」

  龍子胥沒有仇人,也沒有人會陷害他,說明這具屍體被誤認為是龍子胥的娘子,這純屬巧合。這窮書生可真夠倒霉的。
第一百零二章 同命鴛鴦


  楊秋池說道:「既然如此,你這就回家去吧。」

  龍子胥抹了抹眼淚:「回家?我娘子早就不見了,回家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我一個人。」

  楊秋池道:「那具白骨不是你娘子,她還沒死,已經回家來了。」

  龍子胥瞪大了眼睛:「真的嗎?她沒死嗎?」

  楊秋池便簡單將王氏和木匠墨斗喬私奔,自己托錦衣衛關係把他們抓回來的事情簡單給龍子胥說了。

  龍子胥聽完,臉色慘白,搖搖頭:「這個賤人!與他人私奔了將近一年,音信皆無,害我飽受牢獄之苦,幾乎丟了性命,她對我無半點夫妻情意,我還回去看她做甚。」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同是讀書人,雖然他是古代的,自己是現代的,可楊秋池還是心中升起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

  龍子胥有些慚愧,可恩公問話,又不能不答,只得說道:「還能怎麼辦?身無長技,只能再去幫人抄抄寫寫,混口飯吃。」

  宋芸兒和宋晴兩人一直在楊秋池身邊。宋芸兒見他可憐,在楊秋池身邊悄悄說道:「哥~!要不你收他作你的書僮吧。」

  楊秋池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他四十多了,你見過有這麼老的書僮嗎?」

  龍子胥聽到他二人說話,躬身道:「管監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反正那個家我也不回去了。我自幼苦讀詩書。四書五經爛熟於胸,能寫會算,如果大人不嫌棄的話。我願跟隨大人左右,作個幕僚。我自忖並非迂腐之人,這待人接物也是輕車熟路。」

  龍子胥見楊秋池二十多歲,應該是結婚多年,又是英姿勃勃地少年英雄,說不定小孩都一大堆了,便道:「如果管監大人信得過,我也十分願意給大人的公子小姐當個啟蒙先生,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說罷。又是深深一揖。

  宋晴嘻嘻一笑,向楊秋池眨巴眨巴眼:「秋池哥哥,你孩子多大了?一定很好玩,借我玩兩天好不好?」

  「嘻嘻嘻嘻……」兩個丫頭得意地笑成一團。

  想小孩玩?你自己不會生一個嗎?楊秋池瞪了她倆一眼。

  細細想想龍子胥地提議,心中一動。是啊,家裡正缺個管家,自己來到明朝這麼些日子了,還有好多東西弄不懂,尤其是這官場上的事。現在自己做了指揮使特使,要論打架的多的是。可這做學問的還真不多。自己偵破案件免不了要與官府各種人物打交道,有這樣一個秀才幫自己,到省了很多心。便道:「既是如此。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龍子胥大喜,躬身道:「多謝管監大人。我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少爺小姐。」

  「哈哈哈……」宋晴兩姐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真是兩個瘋丫頭,以前宋芸兒就夠搗亂的了,現在又來了個宋晴,兩人有伴,正好湊一對,這廣德縣就別指望安靜了。

  楊秋池對龍子胥說道:「我尚無子息,你這教書先生是當不了的了,你就先跟在我身邊,當個跟班長隨吧。」心想,你一個小小的秀才,當我這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跟班,也不算掉價了。

  龍子胥躬身道:「是!我一定盡心竭力,輔佐管監大人,以報大人恩德。」

  宋知縣和金師爺兩人暗自偷笑,只聽說過官老爺請幕僚地,還真沒聽過牢頭也請幕僚。他們兩可不知道,此時的楊秋池,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宋知縣向楊秋池說道:「賢侄,現在已經中午,咱們先吃飯,然後再去開棺驗屍,你看如何?」

  楊秋池肚子也餓了,這開棺驗屍一時半刻還完不了,說道:「這樣吧,我既然新收了龍先生當幕僚,理應慶賀一下,中午都到我家去,也好讓龍先生與我家人見個面。」

  「好啊~!」宋晴首先拍手贊成,小酒窩閃現,整齊雪白的小貝齒直晃人眼睛,「我還沒見過嫂子和伯母呢。咱們這就走罷。」也不管宋知縣答不答應,拉著宋芸兒先跑了出去。宋知縣搖搖頭,拿這兩個活寶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行人來到楊秋池家,楊秋池自從獲得了賀老爺子全部罰沒家財之後,每個月都有數額不菲的田租、地租收入,一家人也過上了財主般的生活,雇了兩個廚子,家裡佈置也往財主靠攏,只可惜現在這小院子顯得小了點,楊母和馮小雪已經在琢磨買套大些地宅院了。

  宋晴可比宋芸兒懂事多了,進了院子,經過楊秋池的介紹之後,便分別盈盈道了個萬福,甜甜地問候道:「伯母好~!嫂子好~!」把楊母樂得呵呵笑,馮小雪也很喜歡這嘴甜又乖巧的宋晴。楊秋池又替龍子胥引見了楊母和馮小雪。龍子胥依禮參見,持禮甚恭。

  楊秋池吩咐準備酒宴。不一會,酒宴擺下,開始痛飲。宋晴、宋芸兒兩姐妹和馮小雪都喝了點酒,宋晴喝了酒之後,滿臉紅霞,嬌艷欲滴,引得楊秋池直拿眼瞧她。

  正在推杯換盞喝得熱鬧時,衙門的門子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向宋知縣報告:「老爺,剛剛回來的龍子胥的娘子王氏和那個小木匠死了!」

  啊?眾人一聽都驚呆了,上午還是好好地,怎麼突然就死了呢?龍子胥聽到這個消息,手中地酒杯顫了兩下,還是跌落在了桌面上。

  宋知縣和金師爺則相互看了一眼,卻均是面露喜色。見此情景,楊秋池心中一凜。難道,王氏和木匠墨頭喬是他們派人暗殺的?因為如果他們兩人死了,宋知縣和金師爺就找到了現成地不會分辨地替罪羊。把責任往他們身上一推,反正死無對證,說什麼都是成立的。不過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因為今天揭發這件錯案之後,宋知縣和金師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們沒有時間派人去幹這件事。再說了,過失辦錯案最多丟官,殺人可要丟命地。除非他們瘋了。否則不會輕易走這一步棋。

  如果不是他們兩派人殺的,那對他們來說,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吧。

  宋知縣問道:「怎麼死的?」

  「小的也不知道,是裡正派人來通報的,請老爺您快去檢驗呢。」

  出了這檔子事。這酒也就喝不成了。宋知縣派人叫了衙役、捕快和忤作,一起來到龍子胥的家。這樣的熱鬧宋芸兒和宋晴兩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那是絕對不會錯過地,一齊跟來了。

  龍子胥家房子正中兩扇門中的一扇,已經斜斜地歪吊在那裡,門上的木板也破了,好像是被什麼撞爛的。

  門口圍滿了人。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衙役們叫道:「閃開!知縣大老爺來了!」眾人紛紛貓著腰後退。裡正滿頭是汗迎了上來。給宋知縣躬身行禮。

  宋知縣皺著眉沉聲問道:「怎,怎麼回事?」

  裡正頭上的汗象小溪一樣直淌,從懷裡拿出一塊汗巾。小心地擦了擦,說道:「回稟老爺。您們走了之後,王氏地老娘一直在辱罵撕打王氏和小木匠,我們看不過,要將他們勸開,可他老娘就是不依,還跑出門口去找木棒,說要打死王氏。我們趕緊跑出門去阻止,沒想到,我們都出了房子,後面那王氏就將門猛地關上了,房間裡只剩了她和小木匠,門被從裡面上了閂。我們拍門,就是不開,連窗子也都關得緊緊的。」

  裡正偷偷看了宋知縣一眼,見他陰著個臉不說話,更是緊張,又擦了擦汗,才續道:「我們在門外勸他們兩開門,沒人搭理,敲了半天門,還是沒動靜,這才著急了,商量著怎麼辦,幾個小伙子抬了一根粗木過來,將門撞開了,就發現,他們已經吊死在屋裡了。我上前一摸,他們早已經沒了氣,沒敢放下來,等你們來檢驗呢。」

  金師爺哼了一聲:「我不是叫你好生看守嗎?怎麼能讓他們死了呢?他們死了,這件案子你說怎麼辦?誰說得清楚?嗯?」

  裡正一個勁鞠躬作揖,連稱該死。

  宋知縣重重地哼了一聲,邁步走到房門口,探頭往裡看看,向楊秋池示意讓他進去查看,自己轉身來到院子裡。裡正早已準備好了桌椅茶水。

  其實,楊秋池已經不是忤作學徒,這等事情本不應該叫他去了,可只有他出面檢查,宋知縣才能放心,便還是叫他去。對楊秋池來說,死亡現場的勘察那可是家常便飯了。他邁步進門,宋晴姐妹兩也要進去,被楊秋池攔住了,怕破壞了現場,讓他們在外面看自己檢查就行了。

  這房間有裡外兩間,外間的橫樑上吊著一男一女兩個人,衣著整齊,緊緊摟抱在一起,正是王氏和小木匠。一根凳子斜躺在兩人腳下的地上。楊秋池只是簡單地看了看現場情況,初步就判斷兩人是自殺的。因為當時那麼多人在場,兇手不可能選這個時候來殺人,而且,關了門之後,外面還有這麼多人,裡面如果有兇殺搏鬥,一定能聽到。當然,最準確地還是進行法醫檢查。

  楊秋池先觀察了地上那根凳子,見有幾個不明顯地鞋印,對比了兩人腳下的鞋子和凳子上的花紋,非常相似,初步判斷是兩人留下地。

  楊秋池另找了一根高凳子站上去,仔細觀察了房樑上繩索,沒有明顯的滑動痕跡,說明沒有反抗掙扎,符合上吊自殺地特徵,橫樑上灰塵比較多,但在繩索位置,灰塵被擦掉了。應該是用手懸掛繩索時擦掉的。楊秋池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兩人的手掌,在王氏的右手上,發現粘有灰塵,兩者相符。

  至此,可判斷兩人系自殺無疑。看來,這倒是一對癡情男女,眼見活著不能在一起,乾脆一起上吊死了。看見兩人慘死,楊秋池心裡很是感慨,不知道自己費這麼大勁把他們抓回來,做得到底對不對。

  楊秋池將檢驗情況告訴了宋知縣和金師爺。宋知縣舒了一口氣,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別又出什麼大案子,現在兩人系自殺,那就好辦了,而且,自己的錯案也有了推托之處,暫時不用擔心了。

  楊秋池見龍子胥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不好受,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給他辦後事用。

  宋知縣一直牽掛著那個白骨案。這裡檢查完了,宋知縣吩咐準備了五頂轎子,宋知縣、金師爺、楊秋池和宋晴姐妹五人,坐著轎子上山。

  花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埋白骨的地方。

  由於這具白骨不是王氏,也就不用徵得王氏娘家人的同意了。在裡正的見證下,幾個忤作挖開了墳,露出一口薄木棺材,用繩子將棺材拉了上來,放在一旁,撬開棺木蓋子,忤作們便退了開去。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楊秋池的了,他小心地推開了棺木蓋子,先讓裡面的氣味散一散,然後探頭往裡觀瞧。沒有看清楚之前,他可不願意伸手進去亂摸。以往當法醫時多次開棺驗屍的經歷,讓楊秋池學精了很多。如果沒看清楚就伸手進去,一旦摸到液化了的屍體,就完蛋了。

  屍體軟組織在棺內液化後,呈泥狀,粘附力極強,奇臭無比,就算戴上雙層橡膠手套都不能防止手上粘染臭味。一旦沾上,必須用高錳酸鉀液浸泡,再用草酸脫色,就算這樣,幾天裡還是能聞到那種怪異的惡臭。

  棺材裡,最上面蓋著一床紅被子,楊秋池輕輕掀開被子,下面是一具白骨。楊秋池仔細觀察了棺木內壁和白骨四周,沒有發現黑灰松油一樣粘稠的東西,這東西就是液化了的屍體軟組織,自己又沒有戴橡膠手套,一旦粘上,所有的MM都會被熏跑的,包括最賢惠體貼的馮小雪恐怕也不能倖免。

  幸好沒有,白骨下的紅色墊褥上也沒有什麼奇怪的顏色。看來,這屍體已經完全白骨化了。楊秋池鬆了一口氣,開始仔細檢查。
第一百零三章 白骨說話


  這具白骨很完整,楊秋池略微鬆了口氣,他最害怕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骨頭堆在一起,還得一個個區分是人骨還是動物骨頭,是幾個人的骨頭,現在儀器也沒有,要想分辨清楚就更麻煩了,好在這具白骨完整。

  楊秋池看了一眼這白骨的骨盆,就初步斷定,這是一具女性骨架。因為女性骨盆為了適應妊娠及分娩胎兒的需要,其形態特徵明顯不同於男性骨盆。女性骨盆纖細,骨盆上口呈圓形或橢圓形,較寬大,下口橫徑也較大;而男人的骨盆呈心形,要狹小得多。另外,在恥骨聯合、閉孔等位置也有明顯的不同。又看了顱骨和整個骨架子骨胳的特點,這骨骼比較纖細,符合女人骨骼的特點,如果是男人的骨骼,則是比較粗大且表面比較粗糙的。

  楊秋池測量了白骨的顱骨頂部到腳根部的長度,所得數據加上五厘米(腳下軟組織厚度),得出的數據就是這人原來的身高。測出這白骨的身高是四尺八六(等於1.62米)

  下面需要判斷這人的年齡,俯下身仔細觀察這具白骨的牙齒,他要從牙齒的磨耗程度來推斷這具白骨的年齡。經過觀察,這具白骨的第一磨牙的牙尖頂和邊緣部分只是微微有些磨損,由此判斷,磨損程度還達不到一級,這具白骨的年齡應該不超過二十歲。

  判斷人的準確年齡,主要看骨齡。活體檢查一般是對人地手掌、手腕、肘部、肩部、膝蓋部、腳踝部幾個部位的X光照片進行檢查,但白骨可供檢查的就要多得多。

  楊秋池檢查了白骨地胸骨骨化點,發現胸骨三至四節和二至三節都已經癒合。而一直二節沒有完全癒合,這說明,這具白骨的年齡應該是十八歲左右。又檢查了肩胛骨、骶骨、尾骨等的骨化點的出現和癒合情況,與前面的結論相符。

  從上述檢查來看,這具白骨是一個身高1.62米,十八歲左右的女孩,漂不漂亮不知道,反正現在不漂亮。

  接著,楊秋池需要檢查她的死亡原因。很快。楊秋池就找到了答案。在這具白骨的顱骨頂部有一塊明顯的粉碎性骨折區,骨折線相互交叉,形成多塊骨質碎片,枕骨大孔周圍環形骨折,頸椎嵌入顱內。脊椎壓縮性骨折,肋骨對稱性骨折。

  楊秋池歎了口氣,看來,這女孩是從高處跌落而死,而且是頭部先著地。方才檢查出地這些骨折,都是典型的高墜傷的特徵。巨大的衝擊甚至使她的頸椎衝進了顱腔裡。導致脊椎壓縮性骨折,這樣的骨折是普通的作案凶器根本無法形成的。

  不過,從骨折情況來看。高墜傷程度還不算很重,墜落的高度應該不是很高。估計不會超過兩層樓,或者,高度更高一點,但地面比較柔軟,比如硬沙地甚至草地,可惜只剩這具白骨了,不然,楊秋池可以從死者頭頂撞擊地面時,粘附在頭皮上的附著物,判斷墜落地點的情況,從而可以為判斷兇殺現場提供線索。

  從高處跌下來,大多數是自殺或者意外事件,也有少數是他殺,或者先殺死被害人之後,再從高處拋下,偽裝自殺或者意外事件。這個女孩是自殺還是他殺,還必須仔細觀察。

  楊秋池將上半身伸進棺材,低著腦袋慢慢的一點點地查看可疑痕跡。終於,白骨右側顳骨上地一根細細地骨折線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根骨折線從前下斜往後上,引起楊秋池注意的是,顱骨頂部地粉碎性骨折線中有一根往下延伸,與右顳部這根骨折線相交,而且在相交處中止,沒有繼續往下延伸。

  這一點很奇怪,顱骨骨折是從著力點往四周延伸,而顳骨這根骨折線是孤立的存在地,沒有從著力點延伸出來,而且,當著力點延伸出來的那根骨折線與之相交後,發生了中斷。這就說明,右側顳骨這根骨折線,在顱骨頂部粉碎性骨折發生之前就已經存在!

  也就是說,那女孩頭部先後受到了兩次打擊,一次是右側顳部,一次是頭頂部的高墜傷。右側顳部的這次應該在先,高墜傷在後,因為右側顳部的猛擊造成了這根斜向後上方的線性骨折線,這根骨折線形成之後,高墜傷導致的骨折線往下延伸到顳骨骨折線時,才會被阻斷。

  因此,這個女孩是頭部被條形物凶器重擊,導致右側顳骨線形骨折,然後才被拋下高處的。

  顳部這道骨折線比較長,可以斷定,這次重擊的力度是比較大的,足以造成被害人立即喪失行動能力,並且從這根骨折線的走向和打擊力度來看,這個創傷自己無法完成,由此可以斷定,這個女孩,是被謀殺的!

  這條骨折線在右側顳骨,一般說來,人的正手掄擊力度比反手大,在有預謀的兇殺案中,兇手會不自覺地選擇使用最大力量的擊打方式,所以,一般不會用力量較小的反手掄擊。這條骨折線在右顳部,而又是正手掄擊,說明兇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

  楊秋池整個上身趴進棺材裡,把腦袋幾乎湊到了白骨臉上,仔細觀察顳骨這條骨折線,發現兩邊有幾條細微的擦痕,由於顱骨的硬度與金屬銅類似,所以,凶器應該是比金屬銅硬度大的東西,比如鐵、石頭之類的,才會在顱骨上留下擦痕,加上骨折線比較長,凶器應該是根鐵棍之類的東西。

  接下來,要判斷死亡時間,這個比較麻煩,如果屍體還沒有腐爛,可供檢測的就很多,比如屍僵、屍斑、屍溫、角膜混濁度、蠅蛆的出現成長、腐敗水泡等等。而白骨就要困難得多。而且這白骨還被轉移過。所以,只能根據白骨化程度和當地地氣候和土壤溫度綜合判斷,估計這女孩是在兩年前死亡的。

  要判斷這女孩的身份就比較困難了。不過,從頭髮地髮質和骨胳的細膩程度來看,這個姑娘生前沒有從事過重體力勞動,而且營養良好,很可能是富家女。

  這句白骨能夠提供的信息就這些。下一步要到案發第一現場去再勘察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發現,然後將這具白骨的進行顱骨復原。

  宋芸兒、宋晴等人一直在旁看著楊秋池忙碌,不敢打擾。直到楊秋池勘查完,宋知縣才小心問道:「賢侄。怎麼樣了?」

  宋芸兒也是既緊張又興奮地問道:「是啊,哥,有什麼發現嗎?」宋晴瞪著個大眼睛也詢問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讓忤作等閒雜人等迴避開之後,才低聲說道:「這白骨原來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很可能是富家女。身高四尺八寸,被人用鐵棍之類的硬物擊中右側顳部,然後拋下高處,頭頂部先著地死亡。現在知道的就這麼多。」

  「這位姐姐好慘啊!」泥娃娃宋晴看著這具白骨,感歎道,「他生前一定長得很美。要是能看看她以前是什麼樣子就好了。」

  「這沒問題。等我將她顱骨復原了,你就可以看她美不美了。」

  「真的?你真能將她復原成原來的樣子?」宋晴興奮地問道,圓而白嫩地臉蛋上那個迷人的小酒窩閃現著。「秋池哥哥,你真厲害!」

  宋芸兒拍了拍姐姐宋晴的肩膀:「怎麼樣?我沒騙你吧。」宋晴點了點頭。咧嘴一笑,露出了那排整齊的小貝齒。

  金師爺說:「楊兄弟真能恢復這骨架的原貌?」宋知縣也急切地看著楊秋池。宋知縣當然知道,如果這骨架能恢復原貌,那就可以查找出這人地身份,就能發現犯罪線索,從而確定犯罪嫌疑人,這對破案的意義是可想而知的。

  楊秋池說:「這女孩的頭骨完整,而且頭髮也在,復原應該沒有問題,雖然不敢說一模一樣,但也八九不離十。」

  宋知縣聽楊秋池如此肯定,十分興奮:「那就有勞賢,賢侄了。不知多久能夠弄,弄好呢?」宋知縣現在可是巴不得馬上就能破案,雖然有死了的小木匠當替罪羊,暫時不會有罷官的危險,但心裡總是懸吊吊地,只有把這件案子破了,那才有可能徹底擺脫這個危機,說不定還能對自己的政績有所幫助,難怪他如此緊張。

  楊秋池微笑:「不超過兩天。」這種顱骨復原他以前做過不少次,輕車熟路。雖然明朝沒有軟橡膠泥,不過,估計用一般燒陶器的粘土代替,效果也差不多。「要先把這屍骨抬回衙門,放在我家裡,我好復原。」

  宋晴驚訝地說:「放在你家裡?……你不害怕嗎?」

  「害怕啊,你陪我好不好?」楊秋池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問,和美麗的女孩子開玩笑是很讓人愜意地事情。

  宋晴略帶羞澀地笑了笑,小酒窩勾人心魄:「我一個人啊?」看了看宋芸兒。

  宋芸兒做了個鬼臉:「看我幹嘛?人家是要你陪哦!」

  宋晴想了想,咬了咬紅嘟嘟的嘴唇,兩手一背,挺著高聳地胸脯說道:「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是怎麼把這個骷髏頭恢復原來的樣子的。」

  楊秋池沒想到她真的答應了,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瞟了一眼宋晴窈窕的身材,心裡竟然怦怦亂跳起來。

  宋知縣問楊秋池道:「賢侄,我們現在回去嗎?」

  「嗯,先把這白骨送到我家裡去,然後我們再去那塊菜地,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發現。」

  宋知縣點點頭,命令忤作將棺木重新釘好,抬回縣衙門放在楊秋池家的一個空房間裡。然後一行人又來到當初發現這具白骨的那塊菜地。

  這菜地外面有一道低矮的籬笆,將菜地與外面的一條小路隔開,沿著小路往前走,不遠就是縣城的西城區主街道,已經距離城門不遠了。菜地旁邊有幾戶人家,其中包括龍子胥的家。

  自從這塊菜地裡挖出了那白骨之後,已經過去半年了,原來的菜地主人不敢再要這塊菜地,便一直荒著沒人理。

  楊秋池先讓金師爺派人去將那菜地的主人叫來詢問發現屍骨的經過。這菜地主人是對老夫婦。

  楊秋池問他們是怎樣發現菜地裡有白骨的。那老頭回答說:「那天早上,我到菜地裡去準備摘幾棵白菜,剛搬開籬笆門,就看見裡面菜地被人踩得亂七八糟的,還有一個大坑,好多土被翻了起來,堆得到處都是。我氣得大罵起來,罵了一會,也沒人搭理,我就整理被踩爛的菜,然後去填那個坑,一眼發現坑裡有一個白晃晃的東西伸出泥土,我跪在坑邊,伸手過去刨開泥土,仔細一看,差點把我魂都嚇掉了。原來是一根死人骨頭。」

  楊秋池問:「當時那坑有多深?」

  老頭想了想:「大概到我的膝蓋左右吧。」

  「你看見的是死人的什麼骨頭?」

  「好像是一隻手,肉都沒有了,只剩個骨架子。嚇死人了,嚇得我連續好幾晚上都沒睡好。」此刻說起,這老頭還是心有餘悸。

  那老太婆點點頭說:「是啊,我聽他說了之後都不敢過來看,趕緊就報告裡正了。」

  楊秋池問道:「那坑以前沒有嗎?」

  老頭說:「沒有!絕對沒有!我每天都要到菜園來摘菜,頭一天晚上都還是好好的呢。」

  楊秋池低頭沉思,坑只挖了一半,屍骨露出了一隻手,這有種種可能,也許挖的人本想將屍骨挖出轉移到別的地方,突然遇到什麼事情,中斷了挖掘逃走了;也有可能是,從別的地方將這具屍骨運到這裡準備埋藏,埋了一半,遇到意外逃跑了;又或者是故意將原來埋在這裡的屍骨挖出來,只挖了一半,露出手部就停止,目的就是為了讓別人看見。當然還有別的可能。

  究竟是什麼原因呢?楊秋池找不到頭緒。

  楊秋池讓那老頭指出了那個坑準確的位置,然後讓忤作們開始小心地挖,發現可疑物品馬上報告。
第一百零四章 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白骨運來這裡埋藏的可能性比較小,先想想可能性大的,那就是在附近殺人然後埋在這裡。

  楊秋池注意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建築。因為這白骨有高墜傷,而埋藏地點又在縣城裡,不大可能長途運輸來這裡埋,所以,死者高墜的地點應該就在附近。這附近沒有什麼高層建築,都是低矮的小平房,不大可能是在房頂殺人拋下房頂。

  一點點搜索過去,突然,一個古塔進入了楊秋池的眼簾。楊秋池指著數百米遠處的古塔問宋知縣:「伯父,那是什麼?」

  宋知縣看了看,說道:「那是一個廢舊的古塔,也不知道是哪年修建的,很久沒有維修了。」

  「能上去嗎?」

  「可以上去,不過很陳舊了。」

  「等一會去看看。」

  正說話間,一個忤作叫道:「老爺,發現了個錢袋。」

  宋知縣從忤作手中接過錢袋看了看。遞給楊秋池。楊秋池接過細看,是一個普通的小布袋子,口子上用細繩收緊捆紮上地。小心打開繩子。裡面有幾枚銅錢和一張紙片。

  楊秋池小心翼翼地將那紙片取出,有些潮,生怕扯爛,一點一點慢慢打開,費了好半天,才展開了這紙片。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宋知縣和金師爺都過來辨認,湊了半天,有三個字始終看不清楚,其他寫的是:「□柱子欠劉□紋銀二十兩。永樂五年□月十日」

  看來。這是一張欠條,是一個叫什麼柱子地欠一個劉什麼人的錢,從時間上看,是兩年前打的,但月份看不清楚。

  自己那卡車上倒是有字跡激光檢測設備。能夠查出這幾個字原來的樣子的,可那些設備都被那該死的大石頭給砸扁在卡車下面了。靠肉眼實在分辨不出這幾個字的原貌。

  金師爺又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欠條沒有保人,也沒有中人,不大像正常的欠條,倒有點像經常出入賭場的人打地。」

  哦?楊秋池對這倒沒有什麼研究。這金師爺經常負責訴訟案件的審查。對這類欠條見多識廣,所說的一定很有道理,這樣看來。假如這個錢袋是那個埋葬死者的人匆忙間掉入坑裡的,那這個人很可能是經常出入賭場地小混混。偵破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

  楊秋池興奮地說道:「那咱們就在廣德縣那些小混混們中查一查。看看有沒有叫什麼柱子的和劉什麼的。」

  宋芸兒姐妹一直跟在後面看熱鬧,宋晴不解地問道:「查這幹什麼?」

  「找線索啊,這個錢袋很可能是埋這屍體的人掉在這裡的。」

  宋晴拍手道:「秋池哥哥你真聰明!我怎麼沒想到呢?」金師爺和宋知縣也是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金師爺說道:「鄙人馬上安排人去辦。」轉身去了。

  又挖了一會,再沒有其他的發現,連塊破布都沒有,看來,這女孩子是被脫光之後埋地。這埋屍體地人有一定的反偵查經驗,盡可能掐滅所有線索,不過,百密一疏,掉了一張欠條,留下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楊秋池和宋知縣來到那個破舊地古塔下,這四周是些民房,古塔有五層,不算很高。塔基下面是長條青石鋪面,青石之間長出了一叢叢的青草。跟班長隨跑到前面開路,進入塔內,木地板已經有些破損,樓梯到還結實,拾階而上,到了第二層,四周有孔,可以望遠。有兩處地扶欄已經朽爛,一直上到塔頂,沒見到什麼異狀,又下來。

  根據那白骨的高墜骨折傷來看,這墜落的高度應該不高,如果是從這古塔墜下去的,很可能是從二層或者三層墜下去的。楊秋池重點檢查了二層和三層,在第二層,發現一處欄杆有些怪異,從斷裂口來看,是從內向外崩斷的。楊秋池俯身出去往下看,見下面草叢中好像也有幾根碎木條。

  楊秋池趕緊下了塔,來到那幾根木條旁,這地面是青石,楊秋池非常仔細地查看了每一寸地方,可什麼都沒發現,如果這是第一現場,由於已經經過了兩年,痕跡都被風霜雨雪沖刷乾淨了。

  勘察完畢,宋知縣讓楊秋池先回家,復原那個顱骨,牢房的事情先不要管了,集中力量忙這件案子。宋晴已經答應陪楊秋池的,當然跟在後面。

  家裡已經做好了飯菜,宋晴已經和馮小雪混得很熟了,也不客氣,真當自己家一樣。吃完飯,楊秋池問宋晴知不知道哪裡有燒陶瓷的,這個宋晴倒是知道,領著楊秋池來到縣城外燒陶瓷的作坊。楊秋池要了一大坨粘土回來。

  接下來開始作顱骨復原。本來,應該先將顱骨翻製成石膏模型,然後再石膏模型上進行復原。不過,楊秋池懶得去找石膏,決定直接在顱骨上復原,這樣花的時間就更短了。

  楊秋池先將顱骨取了下來,放在桌子上,用木架子插在裡面固定支撐。然後在顱骨上按測量點軟組織厚度做好標高,開始用軟粘土填充。根據顱骨上眼眶、鼻骨、上下頜骨及牙齒的特點塑造眼、鼻、口、耳。

  作完這些,已經是深夜。楊秋池說第二天再接著做,可宋晴是個急性子,眼看作了一大半,就想看結果,非逼著楊秋池作完。

  楊秋池伸展了一下四肢:「你坐在一旁看,當然不覺得累,我都快累死了,累死我,你可就沒哥了!」

  宋晴嘻嘻一笑,圓圓的臉蛋上那小酒窩簡直要迷死人了:「那你做好,我幫你捶捶背。」說完,真的跑到楊秋池身後,輕柔地給楊秋池捶起背來。

  楊秋池閉著眼睛哼哼唧唧享受著:「泥娃娃真不錯,將來誰要娶了你,那可就享福了哦。」

  宋芸兒停住手,將小腦袋伸到楊秋池臉旁,說道:「哥,我真那麼好嗎?比芸兒那小妮子還好嗎?」

  「是啊,誰敢說我泥娃娃妹子不好,我踢他屁股!」

  宋晴咯咯笑了起來:「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楊秋池下了一跳,扭過頭盯著宋晴看,眨巴了一下眼睛,調笑著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啊,什麼時候?今晚上嗎?」
第一百零五章 月夜


  宋晴輕輕啐了一口,「我才不嫁你呢,你有老婆,還到處納妾,把我娶了去,擺哪啊?當花瓶嗎?我不幹!」

  楊秋池瞇著眼睛笑嘻嘻道:「你不嫁我這樣的,你想嫁哪樣的?」不過說實話,她是宋知縣的侄女,家庭背景雖然不知道,不過看宋知縣寵她那樣,恐怕也差不到哪裡去,她這樣的官宦嬌小姐,娶過來腦袋都要大給她,她真要嫁,自己敢不敢娶還得掂量一下。

  「我要嫁,就嫁一個一心一意只對我一個人好的男人。」宋晴輕輕給楊秋池捶著肩,微微抬起頭,十分嚮往地說道。話峰一轉,在楊秋池的肩膀上使勁捶了兩下,「絕不嫁給你這樣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籮卜,哼!」

  楊秋池喛喲了一聲:「輕點,你要捶死我啊?我怎麼就花心大籮卜了?」

  「還說不是,我聽芸兒小妹說,你前一個小妾芷慧姐姐就是看你花心,才偷偷跑掉的。」

  「瞎說~!」說道秦芷慧,楊秋池心裡一疼,低聲說道,「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宋晴方纔的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輕輕扶住楊秋池的肩膀,俯下身靠在他頭邊:「秋池哥哥,我說錯了,我這兩天也看出來了,你的確是個好人。芷慧姐姐不會有事的啊。別擔心。」

  楊秋池點點頭:「咱們還是繼續吧。」

  好啊,宋晴又輕輕給楊秋池捶了一會,才乖乖地坐在一旁,托著下巴看楊秋池忙活。

  也已經很深了,房間裡掛著幾盞燈籠,照得屋裡亮堂堂的。馮小雪來過幾次,看楊秋池在忙。也不好催他睡。本來要陪著楊秋池,見宋晴在一旁陪著,楊秋池又一個勁勸馮小雪回去睡,不用管他。這才一個人回屋睡了。丫環月嬋時不時過來給他們兩倒倒茶。換個燈籠之類的。

  楊秋池將死者的頭髮粘在上面,然後根據人的皮膚進行著色,盡可能接近人的外貌。慢慢的,那沒有有些恐怖而沒有生命地顱骨和粘土。一點點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這時候,四更天都已過了。

  宋晴盯著這塑像。都傻了,好半天,才輕輕說道:「真美~!」想了想,又說道。「不知道是她本來就這麼美,還是秋池哥哥你故意把她變得這麼美。」

  楊秋池笑道:「人的頭面部的外部形態是以骨骼作為基礎,與面部軟組織厚度有關地。人地五官的位置、結構、形態,差不多都取決於骨骼的形態。要是她本來就不美,我依照固定比例復原的人,也絕對不會美地。」

  「那我們怎麼找到這個人呢?」

  「讓你老爹找畫匠把她畫下來,四處張貼,我相信用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的。」楊秋池將雙手撐在桌子上,俯下身看著這美麗地少女雕像,「因為,這麼美的少女,一定很有名。」

  完工了,該休息了,楊秋池讓宋晴睡在秦芷慧的新房,就別回去了,宋晴不願,堅持要回去。讓丫環月嬋送,宋晴也不幹,要楊秋池親自送。反正就在縣衙裡,楊秋池要拿個小燈籠,宋晴笑他縣衙裡還怕鬼嗎?楊秋池也就不好意思拿了,兩人趁著夜色一起出了門。

  現在已經是初冬,初冬的深夜已經很冷,宋晴打了個寒戰,楊秋池笑道:「你穿這麼少,我給你拿衣服去。」

  「別!別麻煩了,就幾步路。」宋晴拉著楊秋池地手,亮晶晶的眼睛很像夜空裡的星星,「秋池哥哥,你摟著我好嗎?」

  楊秋池心頭猛跳了一下,深夜掩蓋了她臉上地表情,也掩蓋了她少女的羞澀。如果這個要求自己拒絕,那會傷害她的。楊秋池最不願意的,就是傷害一個無暇少女的心。他輕輕攬住了宋晴的腰,宋晴貼近了楊秋池,緊張的幾乎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

  短短的路,兩人都沒說話,生怕會打破這夜的寧靜。他們兩走得很慢,就像雲河裡徜徉的星星,品味著這夜的美。可再遠的路,也有走到的時候,何況本來就沒多遠。

  兩人走到內衙大門前,宋晴打了門,聽到裡面門子開門的動靜,宋晴突然踮起腳,在楊秋池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門開了,楊秋池還沒反應過來,宋晴的倩影已經消失在了門裡。

  ————————————————

  楊秋池已經躺在床上好一會了,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馮小雪軟軟而溫暖的身子纏在楊秋池身上,輕聲說道:「夫君,在想什麼呢?」

  「你醒了?——沒想什麼。」

  馮小雪扭了扭身子,讓自己纏得更緊一點:「我知道,你在想宋晴吧。」

  楊秋池身子微微一震,掩飾道:「瞎說,我在想案件怎麼偵破的事。」

  馮小雪沒再爭辯,停了一會,說道:「其實,宋晴姑娘挺不錯的,不過她是知縣大老爺的侄女,知縣老爺他能……」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是啊,方才楊秋池一直在回味宋晴在自己臉上印得那個吻,他心裡很清楚,對一個明朝女孩來說這意味著什麼,別說宋朝了,就算是在現代,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能開玩笑的。難道她真喜歡自己嗎?她來廣德縣才多久啊,與自己在一起也沒多長時間,怎麼會呢?難道自己真的那麼有魅力嗎?楊秋池有些暗自得意,要是她娘肯讓宋晴嫁給自己作小妾,那就好了,只怕有相當難度。

  楊秋池見懷裡的馮小雪沒說話,懷疑她是不是在吃醋,可黑暗裡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摟緊了她赤裸光滑如綢緞般的身子:「別亂想了,小雪,我有你就足夠了。」

  馮小雪將臉貼在楊秋池的胸膛上,輕聲說道:「小雪知道夫君對小雪好。只是……別太委屈了夫君自己……」

  第二天一早,宋知縣和金師爺、宋晴姐妹來到了楊秋池家。楊秋池還在睡覺呢,只好強行爬起來洗漱完畢,出了房間。見到宋晴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可宋晴好像沒發生過昨晚上那事情似的,仍舊和宋芸兒說笑打鬧,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楊秋池。等楊秋池的目光迎上她的時候,又飛快地逃開了。

  楊秋池將他們帶到停屍骨的房間。宋知縣一看這頭像。吃了一驚,錄出十分疑惑的表情。金師爺也驚歎了一聲。說道:「這不是醉鶯摟的可瑩姑娘嗎?」

  宋知縣點點頭:「我也覺得像可瑩姑娘。」宋知縣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飾道,「本官只,只見過她一面。幾年前地事情了,她美麗地相貌留,留給我的影響很深。」扭過頭去問楊秋池:「賢侄。這個頭像真的就是那個白骨還原的樣子嗎?」

  「是,應該差不多。伯父。你認識嗎?」

  宋知縣還沒回答,丫環來報,說龍子胥來訪。

  楊秋池有些吃驚,這龍子胥不是在為他老婆辦理後事嗎?怎麼跑來了。趕緊迎出門,問道:「龍先生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龍子胥恨恨說道,「也沒什麼可辦地,這賤人敗壞我門風,他們娘家也感到臉上無光,這喪事也就沒甚麼可辦的,草草埋了了是。」

  原來如此,楊秋池帶著他來到房裡,龍子胥給宋知縣見禮之後,轉眼看見了桌上那少女頭像雕塑,頓時也如木雕一般呆住了,直愣愣看著這少女頭像:「可瑩?」轉頭看著楊秋池,急聲問道:「楊少爺,你怎麼有可瑩地雕像?你認識她?我找她找得好苦啊!她在哪裡?啊?」一個勁搖著楊秋池。

  「你認識她?」楊秋池問道。

  龍子胥點點頭,還是連聲追問:「你告訴我啊,可瑩在那裡?她是不是怪我,才躲起來再不願意見我了?」

  宋知縣、金師爺和龍子胥都認定這人就是一個叫可瑩的姑娘,那就沒錯了。聽宋知縣他們的話,似乎這女孩子出身青樓,應該很有名氣。宋知縣這些科舉出生的所謂地風流雅士,那是當然會認識她的了。金師爺經常給官老爺們找這種女子來喝酒助興,當然也認識。

  宋芸兒一把拉開龍子胥:「你冷靜點,你先告訴我們,她是誰?」楊秋池等人也點點頭。

  龍子胥扭過頭又仔細看了看那美麗的少女頭像:「她是寧國府醉鶯樓紅牌歌女,名叫金可瑩,自從兩年前與她在廣德一別,就再也沒見過。」一把又抓住楊秋池地手,急切問道:「楊少爺,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已經死了,以前誤以為是你老婆的那具白骨,就是她。」

  龍子胥臉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放開手,後退兩步,又看了一眼那頭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仰面倒下。

  楊秋池連忙一把扶住,只見他面若金紙,牙關緊咬,鮮紅地血痕掛在嘴角,已經昏了過去。急忙掐人中。龍子胥好半天才醒了過來,看了看他們,突然翻身而起,撲過去抱住了那頭像,將臉貼在上面,號啕大哭起來。

  楊秋池輕拍他的後背:「龍兄,保重身體,咱們還要為金姑娘報仇呢。」

  良久,龍子胥才止住了哭泣。

  楊秋池說:「龍兄,你把這金姑娘的事情盡可能多的說給我們聽,我們才能發現其中的線索。」

  龍子胥抽噎著說道:「我家原來在寧國府,家底還算得上殷實。五年前我認識可瑩的,有一天,我和易峰兄弟去醉鶯樓喝酒……」

  「易峰?易峰是誰?」楊秋池問道。

  「就是寧國府郝員外的公子,一個朋友。」

  一聽這話,宋芸兒怪模怪相地看了看宋晴,嘻嘻而笑。宋晴板著臉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龍子胥接著說道:「認識了可瑩,那時候她才十五歲,人美,歌喉好,尤其是長袖舞,讓整個寧國府都震動了。我經常去聽她唱歌看她跳舞。一來二去我們就熟了。我填詞,她譜曲,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是……」龍子胥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楊秋池等人也不勸,這種事情你越勸他哭得越厲害。好一會,龍子胥哭聲低了,才接著說道:「我家原來還是有些田產的,後來父親作生意蝕了老本,我又……我又整天往醉鶯樓裡扔錢,以至於家道中落,老父親和老母相繼病死。家徒四壁,老鴇再不讓我進醉鶯樓。房子田地又都被我賣光扔到醉鶯樓裡了。沒辦法,我才被迫搬到廣德縣來。替人家抄抄寫寫混口飯吃。」

  「金可瑩並沒有因為我窮了就嫌棄我,經常偷偷帶著一個小丫環跑到廣德縣來找我。還是一起填詞譜曲,她常常自己花錢請我飲酒唱歌跳舞,時不時還給我一些接濟,是她給我了活下去的勇氣。」

  「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兩年前,記得好像是春天,桃花開了,她帶著小丫環乘車來找我去踏青,我們喝酒、吟詩作賦,好不快活,直到下午,她才乘馬車離開。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她。」

  楊秋池問道:「你沒去找過她嗎?」

  「當然找過,而且不止一次,醉鶯樓的老鴇說那一天她出去了就沒回來,我不敢說她來找我了,怕他們找我麻煩。」

  「你能記起來是哪個月嗎?」那欠條上月份不清楚,很可能字條上的那一天,就是金可瑩被害的時間。

  龍子胥低頭回憶了一會:「應該是三月份,因為我記得二

  楊秋池問道:「你方才說,金可瑩每次來找你,都帶了一個小丫環,你知道這小丫環的名字嗎?」

  「名叫春芽。」

  「現在在哪裡?還在醉鶯樓嗎?」

  龍子胥搖搖頭:「不清楚,我那以後再沒去過醉鶯樓。」

  不知道是不是醉鶯樓這三個字起的作用,宋知縣這一次反應到很快:「咱們馬上趕去寧,寧國府醉,醉鶯樓找這個小丫環。」

  金師爺道:「東翁,我們去就行了,你公務繁忙,還是不去了吧。」

  宋知縣說道:「不,我放心不下,還是一起去吧」一半是前途命運的原因,一半是醉鶯樓自身的誘惑。眾人見他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第一百零六章 青樓尋蹤


  宋芸兒和宋晴姐妹兩嚷道:「我們也要去!」

  「胡鬧!」宋知縣喝斥道,「你們兩個姑娘家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宋芸兒說:「我裝扮成男的,不就行了嗎?再說了,萬一遇到壞人,我還可以保護你們啊!」宋晴說:「我可以叫人好好招待你們。」

  楊秋池忍俊不禁:「我們是去辦案,不是去遊山玩水,要你們找人請客啊?」伸過手去揪了揪宋芸兒的臉,「四個大男人要你一個小女孩保護,傳到江湖上豈不成為笑柄!」

  宋晴說道:「我可以叫人請你們去翠山湖游花船,這總可以了吧?」

  楊秋池問宋晴:「你這也請那也請,你有錢嗎?」

  宋芸兒嘻嘻笑:「哥,你還不明白啊?泥娃娃是讓他未來的夫君請你們。」宋晴臉一紅,跑過去就要呵宋芸兒,宋芸兒笑著到處亂跑。

  楊秋池問:「她夫君?泥娃娃訂親了嗎?」話語間,略感苦澀。

  宋芸兒笑道:「是啊,她的夫君就是剛才你的老書僮說的那個易峰。他老爹就是寧國府赫赫有名的悅福祥大掌櫃郝員外。在寧國府、應天府、京城等等好多地方,都開的有商號。翠山湖上一大半的花船,也都是他們家的。」

  宋知縣點點頭:「宋,宋晴家與郝員外兩家是,是娃娃親,本來早該成親的,可郝夫人兩年前去世了,這,這耗易峰要服孝三年,親事才,才耽誤了下來。」

  哦?看不出來。你還吊了個金龜婿嘛。看來,這宋晴家境也應該不一般,問道:「泥娃娃,你們家怎麼跟這麼個大戶結上親的?」

  宋知縣插話道:「賢侄。你伯父也。也就是我哥以前曾當過京,京師池州同知,與郝員外是世交,兩。兩家從小結的親。可惜你伯父去,去世得早。雖然家道中落,但赫家倒沒,沒悔這門婚。」

  原來如此,楊秋池說道:「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好,我們就帶上你們兩,不過不許搗亂!」

  宋晴姐妹兩高興地跑回去換衣服。金師爺去安排車馬。楊秋池和楊母、馮小雪說了要去寧國府辦案。馮小雪要給楊秋池準備了盤纏。被宋知縣給攔住了,稱所有費用全部他包了。這也難怪。涉及到他個人的前途利益,他不承擔誰承擔?

  楊秋池帶上侯小旗等四個錦衣衛密探改裝的僕人,帶上自己心愛的小黑狗。宋芸兒、宋晴都換好了衣服,乘了三輛馬車趕往寧國府。

  從廣德縣到寧國府路途不遠,乘馬車用不了兩個時辰就到了。

  楊秋池是第一次來寧國府,進了城,見寧國府比廣德縣可要繁華多了,城裡車水馬龍,人流穿梭不息,熱鬧非凡,一派繁華都市地景象。

  宋晴、宋芸兒提議吃飯,龍子胥說醉鶯樓裡有吃的。大家都提議到醉鶯樓吃,一行人便來到了醉鶯樓。

  宋知縣不讓宋芸兒姐妹進去,她們兩只好買了兩個燒餅,坐在馬車上吃著等他們。楊秋池讓兩個錦衣衛男僕等在外面,帶著侯小旗和另外一個與宋知縣他們一起進了青樓。

  宋知縣等人都化妝成了富商模樣。宋知縣擔心人家認出他這個廣德縣知縣來,特意讓宋芸兒幫他化了化妝,外表粗粗一看,還真認不出來了。

  進到院子,門口接客的龜公一見他們的衣著,就知道來地貴客,笑呵呵迎上來:「大爺,您們來了,裡面請。」見到龍子胥,微微一怔,「你,你……」

  「我怎麼了?」龍子胥冷笑,「趙烏龜,不認識你家大爺了嗎?」

  此時地龍子胥已經換了一身錦緞長袍,僅腰間掛的玉珮就值不少銀子,看來,人家是鹹魚翻身了,這姓趙的鬼公立即滿臉堆笑,打著哈哈連說不敢,將眾人迎進了醉鶯樓大堂。

  大堂裡,又矮又胖的老鴇迎了過來,像花母雞似地咯咯笑著說道:「幾位大爺老沒見來了,姑娘們可都想死你們了。」看見楊秋池身邊的小黑狗,誇張地說道:「哎喲~!這位大爺地這條小狗,好可愛哦!」

  小黑狗跟在楊秋池身邊,扭過臉去不理這老鴇。

  老鴇又一抬眼看見龍子胥,笑容有些僵,但這老鴇閱人無數,豈不知道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一見到龍子胥的裝束以及和這幾位大爺的關係,馬上就明白了,也是滿臉堆笑:「龍大爺,好久沒見您來了,是不是有什麼漂亮妹子把你的魂給勾跑了?」

  龍子胥冷哼一聲:「是的,是被一隻老母狗給趕跑了。」

  老鴇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卻一點沒少:「這是那地話啊。」轉過頭,抬著肥腦袋扯著脖子高聲叫道:「姑娘們,下樓接客啦~!」

  頓時鶯歌燕舞,七八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嘻嘻鬧著從樓上走了下來,一人一個摟著宋知縣他們的脖子膩味撒嬌。

  楊秋池在現在社會不是沒去過夜總會,大群的舞女排著隊等人挑,可那畢竟不能跟正兒八經青樓相比,眼見穿著單薄,袒露著半個酥胸的小女子歪著在自己的懷裡,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那女子見楊秋池這樣子,就知道是初來青樓的少年,咯咯嬌笑,摟著楊秋池的脖子,軟綿綿的身軀貼了上去,撲鼻的香味將楊秋池整個罩住了:「小哥哥,你好久沒來看奴家,奴家可都想死你了!」

  楊秋池不知如何作答,偷眼看了看龍子胥,只見他摟住懷裡女孩子的腰,動作很是嫻熟,當年想必一定精於此道。再看看宋知縣和金師爺,手也沒閒著,都緊忙著卡油——難怪死也不讓宋芸兒進來,的確不堪入目。

  老鴇笑瞇瞇看著他們:「幾位大爺,姑娘可還滿意嗎?」

  楊秋池重重咳嗽了一聲。龍子胥微微點頭,對老鴇說道:「你給我們準備一間廂房,我們餓了,先吃飯。」

  老鴇笑得更歡。下巴上的三層肥肉亂抖:「龍少爺。您放心,我這就讓人給您和幾位大爺準備酒席去。讓幾位姑娘陪著你們喝酒、唱歌跳舞。」拍了拍手掌,「姑娘們,還不把各位大爺請上樓。到廂房裡坐啊。」

  姑娘們嬌笑著起身,一人扶著一個往樓上走。楊秋池畢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以前也常光臨過幾次夜總會,又在網上摸爬滾打這麼久,什麼美女沒見過。這幾個還唬不到他。經過剛剛的初到青樓的緊張之後,現在楊秋池已經鎮靜自若了。挽著小姑娘的手。很瀟灑地邁步往樓上走。怎麼覺得有點像上海灘地味道。

  大家到了廂房坐下,小黑狗蹲在楊秋池身邊,抬著個小腦袋東張西望。不一會。酒宴擺下。

  楊秋池向龍子胥使了個眼色。龍子胥會意,問老鴇:「最近金可瑩姑娘有沒有消息?」說這話的時候。龍子胥心裡一陣的絞痛,強忍住了淚水。

  老鴇扭頭看了看宋知縣等人,只是哼哼唧唧笑著不開腔。宋知縣是何等人,起有不知道她的用意,看了金師爺一眼。金師爺咳嗽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這錠銀子十兩綽綽有餘。

  老鴇兩眼放光,笑呵呵伸出肥胖胖地手,就要去抓那銀子。金師爺用折扇打了她的手背一下,微微搖頭,也不說話。

  這老鴇也是聰明人,豈會不知道,呵呵笑了笑,說:「幾個大爺敢情是衝著可瑩姑娘來的啊。要說我這女兒,可真是百里挑一,多少王公大臣,騎馬乘轎大老遠巴巴的跑來,就為看她一眼,龍少爺最清楚了。當年……」

  金師爺折扇又在老鴇手背上敲了一下。老鴇趕緊打住話,歎了口氣:「唉,你們來的不湊巧,我女兒可瑩她……她回老家省親去了。」

  這老肥豬,明明失蹤,偏說省親去了。楊秋池暗罵。

  龍子胥又問:「那,她以前地那位小丫環春芽還在嗎?」

  「在,還在呢。要叫她來嗎?」

  眾人一聽,都是精神一振,找到這位小丫環,金可瑩當初失蹤的情況,就有希望查清楚。

  「有勞了!」龍子胥激動之餘,話語都有些發顫。

  老鴇站起身,又看了一眼金師爺折扇下地那錠銀子,很響地嚥了一聲口水,才走到門邊,吩咐門口的丫環了幾句。那小丫環答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了。

  片刻,一個姑娘走了進來。身材單薄,衣衫破舊,面容憔悴,低著頭走進來,倒了個萬福。

  龍子胥神情有些意外,起身走到這姑娘面前,微微彎腰看她的臉,輕聲說道:「你……你是春芽?」

  「嗯~!」那姑娘仍然低著頭。

  龍子胥聲音有些發顫:「春芽,你抬起頭看看,我是誰?」

  春芽慢慢抬起頭,看著龍子胥,漸漸地臉上現出了驚喜之色:「龍少爺?你是龍少爺?」龍子胥點了點頭。

  春芽上前一步,又站住了,眼睛噙滿了淚水:「龍少爺,你可來了。可瑩姑娘她……」

  龍子胥打斷了她的話:「別著急,春芽,來,和少爺坐在一起。」扭頭看了一眼老鴇:「你可以走了。」

  老鴇答應了一聲,眼睛還是盯著金師爺折扇下地那錠銀子。金師爺見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微微一笑,放開了折扇。

  老鴇一把抓過桌子上地那錠銀子,塞進自己面口袋似的胸脯之間,呵呵笑著說:「那好,老身這就走,各位大爺慢用,姑娘們,好好照顧各位大爺啊!」老鴇出了廂房,隨手將房門關好。

  金師爺對那些姑娘們說道:「你們先出去,我們有點事情,等一會再叫你們進來。」

  姑娘們答應了,鶯鶯燕燕地出了房門。

  龍子胥關好門,回身迫不及待低聲問道:「春芽,我找了你好多次,老鴇都說你不在。你和可瑩姑娘離開廣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了?」

  春芽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那天我和可瑩姑娘我們與少爺您分手之後,正準備出城門,姑娘說內急要小解,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個廢舊地古塔,四周沒人,姑娘就下車到古塔那邊去小解。」

  楊秋池聽到這裡,心頭一凜,難道那古塔果真是兇殺現場?問道:「是不是城西門不遠的那座古塔?」

  「是的。」春芽點點頭:

  楊秋池和宋知縣、金師爺相互看了一眼,微微點頭。楊秋池道:「春芽姑娘,你接著說。」

  「我在馬車上等,等了很久也沒見姑娘回來,我就跑去找,一邊找一邊喊,找遍了也沒發現姑娘的蹤跡,我才慌了,我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也沒見姑娘,這才著了急。我跑回去找少爺你,可你房門關著的,問了鄰居,才知道你到鄉下給人家抄書去了,恐怕要幾天才能回來。」

  龍子胥黯然道:「那天我是到城外八里屯替一個大戶人家抄書去了。可我……我怎麼知道……唉~!」

  「我找不到少爺,只好跑去報官,可官差說姑娘失蹤的時間太短,也許會回來的,要過兩天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不見了,那時候才能報。把我趕了出來。」說罷,又哭了起來。

  看來,春芽也沒看到過殺人兇手,楊秋池不死心,又問道「春芽姑娘,你在古塔附近找的時候,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嗎?比如血跡之類的。」

  春芽停止了哭泣,仔細回憶了一會,搖了搖頭:「沒有,那附近的茅草很高,我也沒仔細看地面,只是一個勁喊著姑娘的名字。——難道姑娘受傷了嗎?她怎麼樣了?你們找到她了嗎?」春芽急聲問道。

  龍子胥歎了口氣,拉住春芽的手:「你們姑娘,她,她已經死了!」

  啊?春芽絕望地叫了一聲,掩面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廂房門被一腳踢開,七八個龜公、男僕拿著棍棒衝了進來,隨後是肥豬一般的老鴇,咯咯冷笑:「我就知道你們不是衝著姑娘來的,說罷,你們究竟是哪裡鑽出來的老鼠,敢到我醉鶯樓來問這問那。」

  方才迎客進門的趙龜公呵呵冷笑:「我方才就看這姓龍的帶這一幫子人不像是來找姑娘。我偷偷一聽,果然,他們一個勁在盤問這死丫頭關於金可瑩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幕後人物


  金師爺見這麼多人,又手持棍棒氣勢洶洶,臉色微變:「放肆!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都是些什麼人?」

  「我管你們是什麼人,給老娘打了再說!」老鴇咆哮道。那七八個龜公、男僕齊聲答應,揮舞著棍棒一擁而上。春芽嚇得花容失色,不由自主一頭撲進龍子胥懷裡,龍子胥雖然是一介書生,卻也還算有男子氣,俯身抱住春芽的頭,準備用脊背抵擋棍棒。宋知縣和金師爺也是嚇得藏到了屏風後。

  楊秋池腳下的小黑狗已經如閃電一般竄出,將衝到前面的兩個龜公的腳踝狠咬了一口,毫不停留,在這幾個龜公、男僕腳下亂竄,東咬一口西啃一嘴的,沒一個拉下,還有富餘,這老鴇的肥豬腳被連啃了兩口,疼得老鴇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殺豬一般嚎叫著。

  龜公、男僕們還沒出手,就被小黑狗咬得抱著腳亂跳。

  與此同時,楊秋池身後的錦衣衛候小旗和另外一個錦衣衛也出手了,看不出來,這兩個錦衣衛還是好身手,三拳兩腳,這七八個龜公、男僕躺了一地。

  楊秋池笑道:「看來,你們這黑店不怎麼樣嘛。」

  小黑狗回到楊秋池身邊,咧著尖牙盯著躺在地上哭爹叫娘的老鴇和幾個龜公、男僕,嘴裡還低聲咆哮威脅著。

  候小旗一腳踩住老鴇的肥肚子,問楊秋池:「少爺,乾脆把他們廢了,一把火把這黑店點了。」這些個錦衣衛還真牛,看來平時橫慣了,扮演男僕還這麼橫。

  老鴇吼道:「你們幾個殺千刀的等著,老娘上面有人。你們洗乾淨屁股等著蹲大獄吧。」

  她不說這話楊秋池本來不想較真,不過既然他們上面有人,倒要看看是哪一個官老爺在她後面撐腰,自己這錦衣衛特使先斬後奏的特權還沒用過呢。再說了。白骨案線索恐怕還要著落在這醉鶯樓,搞不定他們,案子就沒法查下去。

  楊秋池向候小旗打了個手勢放人。候小旗鬆開腳回到楊秋池身邊。楊秋池笑問:「你這老母豬,快去把你那頭公豬叫來。小爺我要看看,長得怎麼個豬樣。能罩得住你?」

  老鴇和眾龜公、男僕棍棒也不敢揀,連滾帶爬出了房門。

  楊秋池低聲和候小旗說了幾句話,候小旗點點頭,也閃身出了房門。

  龍子胥問懷裡的春芽姑娘:「春芽。你沒事吧?」

  春芽姑娘紅著臉離開了龍子胥的懷抱,搖了搖頭:「謝謝龍少爺,我沒事。」宋知縣和金師爺驚魂未定。宋知縣說道:「賢侄,幸。幸虧有你在,不然的話……」

  龍子胥也說到:「是啊,少爺,看來給這老鴇撐腰的人很硬,要不咱們還是先避一避吧。」

  楊秋池說:「別怕,春芽姑娘沒見過那兇手,這條線索斷了,咱們要重新找線索。方才老鴇他們那麼擔心我們問金可瑩姑娘地事情,其中必有問題。一定要先搞定給他們撐腰的人,才能查清楚究竟有什麼問題。」

  宋知縣等人聽了連連點頭。龍子胥問道:「那咱們怎麼辦呢?」

  楊秋池說:「幸虧酒席沒弄翻,你們餓不餓?反正我是餓了。咱們先吃飯,吃飽了好痛痛快快打他媽的一架。」說罷,先坐了下來,端起酒杯吱溜喝了一口。

  宋知縣等人見楊秋池如此鎮定自如而又胸有成竹,心裡也踏實了一些,都坐下開始吃喝。

  宋知縣見楊秋池的男僕方才出去,估計是搬救兵去了,但這救兵成色如何,他們還是沒底,不過,在寧國府城裡,總不致於出什麼大事,大不了表露身份來歷,申明在查案,也就是了。不過,這朝廷官員到妓院裡來,就算是查案,總也不妥,心裡有些後悔沒聽金師爺他們的話。

  楊秋池叫春芽也坐下一起吃飯,見她衣著樸素,不像是青樓歌女,便問道:「姑娘,你現在在這裡幹什麼呢?」

  春芽眼一紅:「當雜役。」

  楊秋池看看她,雖然身材單薄,卻生得還是眉清目秀頗有幾分姿色地,心裡奇怪這老鴇怎麼發善心沒讓她接客呢。隨口問道:「這肥豬老鴇,怎麼沒讓你接……」這話不好聽,趕緊打住。

  春芽低下頭說道:「當初是可瑩姑娘買我當丫環的,我沒賣身給醉鶯樓,所以……,可瑩姑娘不見了之後,老鴇說可瑩姑娘是她醉鶯樓的人,丫環也是醉鶯樓的人。她沒有理由逼我去幹那檔子事,就逼我干雜役幫活,我也沒地方可去,就留在了醉鶯樓。」

  楊秋池點點頭,看來,這也是個苦命地丫頭。扭頭在龍子胥耳邊輕聲說道:「龍先生,等一會我出資替春芽贖身,給了你作媳婦,可好?」

  龍子胥說:「怎麼能讓少爺破費呢,這事還是等我自己有了錢再說罷。」

  「什麼話啊,你當我的跟班長隨,咱們還沒說這聘金呢。」楊秋池說道,轉頭問金師爺:「師爺,咱們這地界,聘一個長隨,一般每個月多少錢?」

  「管吃管住,一個月二兩銀子。」

  「好!」楊秋池對龍子胥說:「這樣吧,咱們公事公辦,我聘你為我的跟班長隨,工錢三倍,包吃包住,每個月六兩銀子。如何?」

  「這,這也太多了吧。」龍子胥喜出望外,他由富到貧,已經深深體會到沒錢的苦,以前給人家抄書,抄完一本書,幾天下來,也就一兩百文銅錢就相當不錯了。就這等工作,那也是一個月難遇到一兩次的。楊秋池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出重金禮聘自己當長隨,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地餡餅啊。

  「多什麼啊,這不算什麼,我現在還有幾個錢。對了,你當我的跟班。我得給你點見面禮吧。這樣吧,春芽這丫頭我出資贖了,算是我的丫頭,然後許給你當媳婦。不要你的彩禮。只要你以後盡心為我做事就行了。」

  龍子胥喜不自禁。只是不知道春芽姑娘意下如何,看了春芽一眼。

  楊秋池這才想到,自己一廂情願,還沒問過人家春芽姑娘呢。湊過頭去,笑嘻嘻問春芽:「姑娘。你可願意啊?」

  春芽羞澀地低下頭,偷偷看了龍子胥一眼,輕輕點了點了點頭

  楊秋池哈哈大笑,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龍子胥和春芽站起身。向楊秋池施禮感謝。楊秋池第一次為別人作媒,感覺還是挺爽地。

  正在這時,就聽得樓下一陣騷亂。候小旗推開房門一看,面露喜色。打開了房門。從屋外進了好幾個人身穿飛魚服地錦衣衛,為首的一個魁梧大漢,正是錦衣衛駐寧國府百戶所牛百戶牛大人。那肥豬老鴇一臉的苦悶跟在身後,臉上紅紅白白地,不是害羞,應該是挨了耳光了。

  牛百戶進門一見到楊秋池,哈哈大笑:「兄弟,老哥我可把你盼來了。」抓著楊秋池地手一個勁搖晃,顯得十分的親熱,「兄弟到寧國府來,也不打聲招呼,真把老哥我當外人了嗎?」楊秋池本來還有點擔心牛百戶說漏嘴,洩露了自己的身份,現在看來,這牛百戶還挺會演戲的。

  宋知縣等人見到錦衣衛進來,以為這醉鶯樓地後台是寧國府錦衣衛,正暗自叫苦驚慌失色間,見到這錦衣衛頭領居然對楊秋池非常的親熱,甚至還有些巴結地意思,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現在自己這一邊有錦衣衛在,再大的風浪也不怕了。

  楊秋池替宋知縣引見了牛百戶,宋知縣得知這牛百戶原來是錦衣衛總旗馬渡的原來的頂頭上司,宋知縣恍然大悟,楊秋池與馬渡地關係他是知道的,看來,這牛百戶是通過馬渡認識了楊秋池,而且關係不錯。他要是知道楊秋池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那不要驚訝成什麼樣子了。

  正說話間,下面大廳一陣喧嘩,楊秋池探出頭一看,卻使宋芸兒正在與幾個龜公吵鬧,其中一個龜公還捂著臉,看樣子挨了這大小姐一巴掌。楊秋池叫了她一聲,宋芸兒抬頭一看,面露喜色,叫了聲:「哥~!」三兩步上了樓來到廂房,「哥,爹,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楊秋池說道。看了看她身後,「泥娃娃呢?」

  「她不會武功,我讓她呆在馬車上等我們。」

  原來宋芸兒方才聽到裡面亂哄哄的,隨即看見錦衣衛來了,生怕老爹和楊秋池他們遇險,便衝了進來,可又找不到人,便找龜公們的麻煩。

  牛百戶轉身叫那老鴇,老鴇畏畏縮縮走上前,牛百戶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這老鴇的溜溜轉了個圈,肥臉上頓時起了五個紅印子。

  「你他娘地不要命了?連我兄弟都敢碰?信不信老子拆了你這破鞋樓?」牛百戶咆哮道。

  老鴇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肥臉一個勁陪不是,身後的龜公們這才知道方才惹了太歲,趕緊跟在老鴇身後,呼啦啦都跪了下來。

  牛百戶罵罵咧咧抬起腳又要踢,楊秋池趕緊攔住:「算了,大哥,小弟也不知道這醉鶯樓原來是大哥你罩著的,要是知道……」

  「不不!兄弟你誤會了。」牛百戶趕緊解釋,「老哥我再沒出息,也不至於幹這營生。」

  楊秋池有些詫異:「那這是……」

  牛百戶在楊秋池耳朵邊低聲說道:「這醉鶯樓是寧國府同知的小舅子開的。這同知姓王,與布政使好像有點關係,平日裡眼高於頂。」同知是知府的副手,正五品,相當於現在的地委副書記,

  原來如此,楊秋池明白了,難怪這老鴇如此囂張,沒想到遇到了自己這個特使,要不然,憑宋知縣他們還真搞不定。

  楊秋池成竹在胸,既然鬧大了,那就鬧個徹底。楊秋池招呼牛百戶坐下一起喝酒。牛百戶也是個不怕事的人,再說還有楊秋池這位指揮使特使,就好比手裡拿了一付通殺的好牌,怎麼都不會輸的了。

  牛百戶楊秋池兩人邊吃邊說笑,只有宋知縣等人心事重重。過了一會,樓下又是一陣哄鬧,楊秋池笑道:「看來,今天這醉鶯樓還真有點熱鬧哦。」

  楊秋池和牛百戶從窗戶探出頭看樓下大廳,只見一群衙役衛兵簇擁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進來了。樓下龜公指了指上面低聲說了句什麼。那老頭鐵青著臉,咚咚咚衝上樓,進了廂房。

  老鴇一看這老頭,委屈得鼻涕口水連說帶喊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那老頭進了房內,向牛百戶施了一禮,臉色頗為不悅:「牛大人,您……您也知道,這醉鶯樓是我王某人的,打狗還得看主人吧,您這樣未免……」

  楊秋池看了看這老頭,笑問牛百戶:「這位是……」

  牛百戶冷笑了一聲,兩眼望天:「這位就是咱們寧國府的父母官之一,同知王易榮王大人!」

  「哦?」楊秋池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易榮,見王易榮撇著個嘴一付不可一世的樣子,而且方才牛百戶說了,這王同知與布政使有點什麼關係,有布政使作後台,難怪這麼拽。

  王同知平日裡對牛百戶還算客氣,因為這錦衣衛百戶雖然只是正六品,比王同知低一級,但錦衣衛是皇上身邊的人,負責勘查朝廷百官的。所以,這王同知還是對牛百戶敬讓三分,不過,方才得報說有幾個人在他小舅子開的醉鶯樓搗亂,本以為只是些小混混,隨便叫個人去處理就完了。後來,王同知的小舅子跑來報說那些人有錦衣衛牛百戶撐腰,還打了老鴇,王同知這下才真的生氣了,帶著人馬匆匆趕來。

  王同知見牛百戶說話的態度,更是生氣,正要發火,楊秋池突然伸手抓住王同知,一把扯著往屏風後面走。

  王同知是個乾癟老頭,如何是楊秋池的對手,被楊秋池拽得差點摔倒,不知怎麼回事,這人敢如此對待自己,難道是響馬強盜?驚恐之餘差點喊救命。

  王同知的小舅子大吼:「你們敢挾持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其他隨從跟班和衙役們大叫著要衝上來。

  牛百戶騰地站起身,手按刀柄大喝一聲:「想造反嗎?想死的就上來!」
第一百零八章 衙門裡的兇殺案


  楊秋池問道:「還有沒有別人進去過?」

  「沒有,我一發現,就讓皂隸守在門口了。」通判說道。他不認識楊秋池,但見他與牛百戶一起來的,而且比較親密,可能也是錦衣衛的人,便恭恭敬敬回答。說完話,這通判掏出一張汗巾擦了擦頭上的汗,緊張得臉都白了。

  也難怪,寧國府的市委副書記兼副市長在辦公樓裡被殺身亡,是夠讓人震驚的。

  楊秋池對牛百戶說:「白戶大人,你們在外面等候,我進去勘查。」牛百戶點點頭。這通判見牛百戶都同意了,不敢多言。宋芸兒本來也想去,可這不比廣德縣,是人家的地界,不敢隨意亂跑。

  楊秋池帶著小黑狗一進房間。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這房間非常大,在裡間一個大而零亂的長條案台旁邊,乾瘦的王同知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之中。胸前背後的官袍上都有大塊的血痕,佈滿了亂七八糟的破洞,至少有十來個,還有少許鮮血從洞裡流出。

  這兇手還真兇殘,捅了這麼多刀。仔細查看地面,有幾枚血腳印,旁邊還扔了一塊揉成一團的汗巾,汗巾上有明顯的擦拭血痕。長條形案台下扔著一把小刀,刀上有血。

  錦衣衛們嘩啷一聲也都拔出腰刀,攔住了那些人的去路。小黑狗也咧著尖牙威脅著。那些隨從倒不敢與錦衣衛正面衝突,尤其是眼前這位,可是錦衣衛六品百戶,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動手,再說王同知也沒被怎麼樣。

  楊秋池將王同知拉到屏風後面。王同知臉都嚇白了,結結巴巴問道:「你……你要……你要幹嘛?」

  楊秋池伸手入懷摸出一樣東西,神秘一笑:「我有個寶貝讓你開開眼。」攤開手,伸到王同知面前。

  王同知疑惑地看了一眼,是一塊象牙腰牌,晃眼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身子一顫,伸過頭去還待仔細觀瞧。

  楊秋池將那東西拍在王同知手心裡:「拿去仔細看清楚!」

  王同知手已經開始哆嗦,剛才雖然沒有完全看清楚,不過,他已經大概猜到了是什麼,小心翼翼拿過來,仔細一看,象牙腰牌上寫著:「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楊秋池」翻過來一看,嚇得差點跪下,只見上面寫的是:「緝事一體遵令,遇有抗令者,先斬後奏。」

  「同知大人,看清楚了嗎?」楊秋池笑問,「我正在這裡與牛百戶大人一起偵查建文一案,同知大人突然大駕光臨,不知道同知大人是想隱瞞點什麼呢,還是不喜歡我兄弟管建文餘黨這檔子事情?」

  王同知嚇得雙手如篩糠一般:「卑職……卑職……卑職……」連說了三個卑職,就是說不出下面一句話來。

  燕王朱棣發動「靖難之役」,推翻建文帝,成為明成祖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對建文親信進行了殘酷鬥爭無情打擊,建文親信被滿門抄斬甚至株連九族的不計其數。明成祖對待建文親信手段之殘忍在歷史上是有名的。王同知當然知道。如果自己與建文一案掛上鉤,不僅自己,恐怕祖宗八代都要跟著一起倒霉了。

  朱棣攻進南京時,皇宮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後來找到幾具燒焦了的屍骨。朱棣不相信建文已經被燒死,一直沒有放鬆對建文帝的搜尋,派出戶科都給事中胡瀅等人遍行全國各地秘密尋找建文帝的下落,數年過去。毫無結果,令明成祖大失所望。

  楊秋池之所以會被皇上明成祖親自下密旨。任命為錦衣衛指揮使特,就是因為楊秋池連續抓獲建文餘黨重要人物,明成祖朱棣大喜過望,希望楊秋池能最終抓獲建文。才給了楊秋池先斬後奏地巨大特權,用以排除一切干擾,最終抓獲建文這個心腹大患。

  皇上派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負責偵破建文一案的公文。已經下發到全國錦衣衛和地方官府。剛才的象牙腰牌已經說明了,這位少年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公文已經說明,這特使的命令如有抗令者,先斬後奏。

  王同知明白,別說是他一個小小地同知,比他大得多地王公大臣,與建文有關的,不知道被錦衣衛弄死了多少,難怪嚇得如落水的鵪鶉一般。

  楊秋池笑道:「同知大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王同知雙膝一軟就要跪下,被楊秋池一把拉住:「大人,腿站直了,記住,我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否則……哼哼……」

  王同知點頭如小雞啄米,顫抖著聲音說道:「卑職明白,卑職該死,不知道特使大人在此查案,卑職該死!」

  楊秋池微笑道:「行了,咱們出去吧。」

  楊秋池摟著王同知的肩膀,兩人出了屏風。

  王同知走到他小舅子面前,重重一耳光扇了過去,打得這小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王同知吼道:「你這王八羔子,這幾位大爺是本府地好朋友,在這飲酒作樂,你不給老子好好招待,還要惹事生非,還不給老子爬過來,給幾位大爺磕頭賠罪?」

  那小舅子見王同知從屏風後面轉出來,就整個變了一個人,知道這幾人果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響,嚇得哭喪著臉跪爬過來,連連叩頭賠罪。

  王同知又走到老鴇身前,在她肥屁股上狠踢了一腳:「你他娘的還不快去多找幾個美貌姑娘來,好生伺候這幾位大爺,把最好的酒菜上來。要是怠慢了這幾位大爺,老子把你這身肥肉剮了餵狗!」

  那老鴇哭喪連聲答應,跑出去吩咐廚房重新上最好的酒席,又重新換了幾個姑娘,雖然算不上絕代佳麗,卻也青春美麗,嫵媚動人,直把宋知縣樂得不可開交。不過女兒宋芸兒在一旁看著呢,連忙吩咐宋芸兒到外面去和宋晴一起等。

  宋芸兒也知道這種地方女孩子不能來,眼看爹爹和楊秋池他們都沒事了,這才放心走了。

  酒宴擺好,王同知頻頻向楊秋池敬酒,還說道:「楊兄弟,知府大人有事到外地去了,不然,我一定去請來陪楊兄弟喝幾杯。」這句話把宋知縣等人聽得目瞪口呆,這同知方才連錦衣衛牛百戶都不大買帳,怎麼從屏風後面出來之後,對楊秋池敬畏有加,馬屁拍得山響,連知府大人都抬出來了。

  楊秋池擺擺手:「不用,我們辦完事就走了。」向老鴇招招手,「你也坐下來,等一會我還要找你有事。」老鴇連連答應,苦著臉歪著個屁股斜斜地坐在一旁。

  酒席間,楊秋池指了指春芽說道:「同知大人,我看上這位姑娘了,想替她贖身。你開個價吧?」

  王同知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楊兄弟言重了,老朽怎敢收您地錢,您這不是折我的壽嗎?」轉過頭叫他小舅子:「你還不快去把這姑娘的賣身文契拿來!」

  深呼吸22:57:19

  小舅子哈著腰沒口子連聲答應,一溜煙出去了,不一會,拿來了春芽姑娘地賣身契。王同知雙手將文契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接過看了看,又遞在春芽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賣身契?」

  春芽和龍子胥都認真看了看。點點頭。

  「那就好。」楊秋池笑道,將那文契撕得粉碎,「好了,春芽姑娘。等一會你和我們一起走。回去你們就成親。」

  龍子胥和春芽站起身向楊秋池施禮感謝,尤其是春芽,還跪在地上給楊秋池磕了幾個頭。楊秋池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楊秋池惦記著案子地事,向王同知說道:「我有些事情想問問老鴨。不知方便不?」

  「方便,當然方便!」王同知連聲道。不過,笑得很勉強,有些誇張地板著臉對老鴇說道:「等一會這幾位大爺問你話,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聽到沒?」

  老鴇趕緊點頭答應。想了想,小聲說道:「老爺,要是他們問的是金……」

  「不管大爺們問什麼。你都給老子如實回答,有半句假話。老子剝你的皮!」老鴇又連忙答應。

  王同知扭過頭對楊秋池笑呵呵說道:「楊兄弟,那您忙著,老朽先走了。有什麼事言語一聲。老朽就在知府衙門裡。」起身施禮,倒退著出門,把門關上,這才帶著眾衙役離開。

  楊秋池盯著老鴇,呵呵冷笑:「你方才怎麼這麼害怕我們問起金可瑩姑娘的事情?連寧國府同知都動用了。」

  老鴇冷汗都下來了:「我……我……」

  「可瑩姑娘沒有回老家省親,而是失蹤了,對嗎?」

  老鴇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方纔這同知大人說的話,好像話中有話哦?怎麼回事?她怕你說出什麼來,對嗎?」

  「這……這……」老鴇還是吞吞吐吐地。

  王同知還沒來地時候,楊秋池已經將這件案子大概情況和牛百戶說了。牛百戶見老鴇不肯回答,吼道:「這肥豬他娘的半天不說一句,隱瞞兇犯,肯定是一夥的,來人,先給老子將她毒打一頓,然後押進大牢!」錦衣衛們齊聲答應,上前就要動手。

  老鴇殺豬一般嚎道:「我說!我說!王同知有個弟弟,叫王福順,是作綢緞生意的,很有些錢,他很喜歡可瑩姑娘,要替她贖身納作小妾,可瑩姑娘不願意,王掌櫃覺得很丟面子,便在醉鶯樓打了可瑩姑娘。」

  「後來王掌櫃又找了金可瑩姑娘幾次,金可瑩連面都不願意見,王掌櫃很生氣,多次和別人說起要殺了她。這之後不久,可瑩姑娘就失蹤了。那王掌櫃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後來,同知大人囑咐我們說,有人來問可瑩姑娘地事情的話,要馬上報告。所以,方才……」

  這狗官,果然是他在背後弄鬼!楊秋池暗想,說不定就是在這王同知地默許下,王福順逼婚不成,惱羞成怒,派人暗中跟蹤,趁可瑩姑娘到僻靜之處小解之際,殺害了可瑩姑娘。楊秋池問道:「這王掌櫃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我真的不知道,各位大爺,我沒說謊,我有一兩年沒見到他了。」

  王同知的弟弟在金可瑩失蹤之後也失蹤,有可能是畏罪潛逃了,這王同知又叮囑不讓人查金可瑩失蹤的事情,這樣看來,也有可能是這王同知指示地,至少是包庇,楊秋池有些後悔剛才同意這王同知離開,王同知說不定此刻已經潛逃了,得馬上去知府衙門找王同知。

  金師爺給老鴇錄了口供畫了押。老鴇恐懼地說道:「各位大爺,你們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王大人不會饒過我的,那我就死定了。」

  楊秋池拍了拍她的肥臉:「你這麼胖,割掉幾斤肉,正好減肥。嘿嘿嘿。」向宋知縣等人說道:「咱們走吧,到知府衙門找那王同知去。」

  楊秋池等人來到寧國府知府衙門,讓門子通報,就說方才在醉鶯樓的幾位大爺來找他來了。這門子跑進去通報,半晌也沒見出來,楊秋池等人正在奇怪地時候,聽到知府衙門裡鬧哄哄亂作一團,有些詫異。牛百戶說道:「咱們進去!」

  幾個人進到衙門裡,揪住了一個慌慌張張的皂隸問道:「衙門裡怎麼了?」

  那皂隸一看牛百戶等人這裝束,就知道是錦衣衛,趕緊哈著腰答道:「王同知他,他死了!」

  啊?楊秋池等人大驚,方纔還在醉鶯樓,現在怎麼就死了?第一個概念就是:殺人滅口!

  牛百戶說道:「在哪裡?快帶我們去!」

  那皂隸帶著楊秋池他們轉過幾個庭院,一邊走一邊喊:「別亂,大家別亂!錦衣衛的大爺們來了。」幾個穿著官袍的人聽到喊話連忙跑過來躬身施禮,這些人大多與牛百戶認識,原來是寧國府通判、推官、經歷、知事、照磨之類的小官,長官被殺死在衙門裡,他們此刻跟沒頭的蒼蠅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牛百戶一問才知道,方才一個推官去給王同知送公文,一進門就發現地上有許多血,探頭往裡看,發現王同知躺在地上,週身都是血,嚇得跑出來大叫,大家這才圍攏過來,通判大著膽子進去查看,發現王同知已經死了,頓時大亂,都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時,牛百戶他們就來了。
本帖最後由 jojo999 於 2009-4-17 02:09 編輯

第一百零九章 當即破案


  發現凶器!楊秋池心裡猛地跳了一下,王同知胸口的鮮血還有少量血液流出,地上的血泊顏色還比較鮮紅,說明,兇殺應該剛剛發生沒一會,用小狗追蹤!

  楊秋池將小黑狗抱起來放在那把小刀旁,指了指刀把,小黑狗已經有多次追蹤經驗,馬上明白了楊秋池的意思。它低下頭仔細地聞了聞,然後一路嗅著到了外面,東嗅西嗅往知府衙門後院走去。楊秋池手一揮,帶著牛百戶等人跟這小狗往前走。牛百戶和那些通判等人,沒見過小狗追蹤,不知道楊秋池在幹什麼,不過見牛百戶他們跟著去,便也一聲不響跟在後面。

  七轉八轉,來到內衙旁邊的一個大院子,院門緊閉著,小黑狗用前抓使勁抓門,嘴裡發出嗚咽聲。

  牛百戶問:「這是什麼地方。」

  通判回答:「是王同知的住處。」

  牛百戶皺了皺眉,看了看楊秋池。楊秋池說道:「把門撞開!」

  通判等人連忙上前阻止:「撞不得,這是同知大人的住處,萬一…」

  通判等人不聽楊秋池的話,牛百戶可不敢不聽。楊秋池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這個秘密只有他牛百戶知道,特使的命令他哪敢違抗,再說還有個先斬後奏在那擺著呢。別說是一個小小同知的院門,就算是布政使小老婆的房門,只要有特使的命令,他牛百戶也敢撞。牛百戶喝道:「給我撞!出什麼事我負責!」

  幾個錦衣衛上前,一起合力將院門給撞開了。門後面站著幾個僕人,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牛百戶給了前面一個僕人一耳光:「他娘的站在後面怎麼不開門?」

  「王二爺不讓開門。」那僕人捂著臉,畏畏縮縮道。

  「王二爺?哪個王二爺?」

  沒等那僕人回答,小黑狗已經繼續低著頭一邊聞著一邊快速往裡走,楊秋池和宋知縣他們已經緊跟而去。牛百戶不及細問。也緊跑幾步跟在後面。

  小黑狗來到一間鎖著門的房間,沖這裡面狂叫。牛百戶一揮手,兩個身形魁梧的錦衣衛上前拍門叫道:「開門!開門!我們是錦衣衛,查案子。快開門!」裡面沒動靜。

  「撞開!」楊秋池沉聲說道。「注意,兇犯可能在這裡面,大家小心!」

  那兩個魁梧的錦衣衛拔出腰刀提在手上,抬腳猛踢房門。幾腳下去,門嘩的一聲被踢開了。寒光一閃,一柄劍刺向其中一個魁梧大漢。由於楊秋池已經事先提醒,那大漢已經心生警覺,往後一撤身。躲過了這一劍。與此同時,另外那個錦衣衛一刀劈出,沒想到那人一閃身。躲過了這一刀,身手竟然也十分敏捷。

  這人四五十歲。身體健壯。見到正門已經被七八個錦衣衛和皂隸堵住,一轉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錦衣衛最擅長地就是捉拿人犯,如何想不到這兇犯可能會從窗戶逃跑呢,早有五六個錦衣衛守在窗外,一擁而上,雙方亂戰起來。那中年人雖然身手不錯,可寡不敵眾,戰不了幾招,手中長劍被擊落,錦衣衛刀劍齊上,將他制住,綁了起來。

  將那人制住之後,通判等人才敢上前,仔細一看,都大驚失色:「怎麼是你?」牛百戶問道:「你們認識他?」

  「他是王同知的同胞弟弟,名叫王福順,是寧國府大戶,做綢緞生意的。不過這兩年一直沒見過他。」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秋池和宋知縣等人互望一眼,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楊秋池走上前仔細看了看王福順地右手,發現上面有星星點點地噴濺血跡,問道:「王福順,人是你殺的吧?」

  王福順罵道:「放屁,你憑什麼說我哥是我殺的?你有什麼證據?」

  楊秋池呵呵一笑:「你太緊張了,我剛才並沒有指明被殺的人是你哥,你怎麼知道你哥被人殺了?」

  王福順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強辯道:「我聽外面地人說的。」

  「聽誰說地?」

  「衙門裡的人,我不認識!」

  「既然兇手不是你,那你剛才為什麼拘捕?」

  方纔那兩個魁梧錦衣衛點頭贊同,如果不是方才楊秋池提醒,猝不及防之下,說不定就中劍受傷了。

  「我怎麼知道你們是誰?我以為是強賊呢。」

  「強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寧國府知府衙門裡會有這麼多強賊嗎?」楊秋池冷笑。

  「這……反正我沒殺我哥,你別冤枉好人!憑什麼抓我,你有什麼證據?」

  通判等人雖然不知道楊秋池的身份,可剛才在門口,這小伙子一句話撞門,牛百戶想都沒想就吩咐照辦,這人應該不是一般的人物。剛才聽到王福順和楊秋池地對話,通判等人也感覺王福順矛盾百出,但如果沒有過硬的證據,這王福順可是王同知的弟弟,還是大財主,可不是小老百姓,那是不能隨便亂抓地,所以通判等人也疑惑地看著楊秋池,想聽聽他有什麼證據。

  楊秋池暗想,證據?遺留在現場的凶器刀子上應該有你的指紋,你右手上的噴濺血點肯定是王同知的,作一下DNA鑒定,光這一個證據就搞定你,但DNA鑒定沒法做,指紋鑒定倒可以做,不過這兩個證據明朝都不會有人相信,絕對不能做為證據使用。

  在明朝,最踏實最有說服力的證據,就是被告人的認罪口供,只要被告人認罪,就算沒有其他證據一般也沒關係,所以,楊秋池下決心,一定要敲開這廝的嘴。冷笑問道:「你手上的血點是怎麼來的?」

  「是……是……」王福順支支吾吾了片刻,「是我殺雞時粘上的。」

  「殺雞?在哪裡殺地?雞呢?」

  「雞,雞我吃了。」

  「那刀子呢?」

  「我扔了——你是誰?憑什麼問我?」

  「等一會我會讓你知道我是誰的!」楊秋池冷笑,吩咐錦衣衛:「將他腳抬起來。我要看看他的鞋底!」

  錦衣衛七手八腳抬起王福順的腳。亮出鞋底,鞋底上粘有一小塊新鮮地血跡。楊秋池問:「你腳上地血怎麼回事?」

  「殺雞的時候粘上的!」王福順歪著脖子說,「你知不知道我們王家與應天府布政使的關係?你什麼芝麻小官敢惹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他媽地再不放開我。當心我……」

  「啪~!」一記耳光響起,五個手指印貼在王福順臉上。痛得王福順一聲慘叫。緊接著襠部又挨了楊秋池一膝蓋。頓時癱在了地上。

  楊秋池滿指著地上的王福順對錦衣衛們說道:「好了,現在看看你們誰有本事敲開這廝地嘴。」

  一聽這話,錦衣衛們都呆了,看著牛百戶。侯小旗道:「少爺。讓我來!」一腳踢在王福順臉上,頓時鼻血長流,兩個門牙被踢掉了。

  錦衣衛們都認識這侯小旗。他是寧國府百戶所錦衣衛的一個小頭目,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作僕人打扮。而且很聽這小伙子的話。錦衣衛是明朝的秘密特工,行動隱秘,侯小旗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地,不過他們當然知道,不該問的堅決不問,這是基本的保密要求。

  錦衣衛們一見長官小旗都動手了,牛百戶對這小伙子又敬畏有加,心中在無疑慮,圍著王福順就是一頓拳腳。

  這些人刑訊逼供慣了,當然知道哪些地方打地哪些地方打不得,只把這王福順打得滿地打滾哭爹叫娘,卻沒有造成嚴重內傷。

  楊秋池見那王福順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揮了揮手,牛百戶叫道:「好了,先停下來。」

  楊秋池走到王福順身邊蹲下:「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你今天要是不乖乖老實交待,你猜我敢不敢殺你?」話語雖然帶著微笑,卻冰冷如刀。

  王福順努力睜開浮腫的眼睛,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歪著被打開花地嘴唇,含含糊糊道:「你,你,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楊秋池拍了拍他的臉頰:「證據如此紮實,你還敢狡辯,實屬刁民。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哥哥王同知是不是你殺的?」

  「我……我……」王福順還是沒有回答,身子彎得像個蝦米一般,喘著粗氣。

  楊秋池站起身,不悅地說道:「百戶大人,看來你們的手段不怎麼樣啊,打了半天他也沒招供。

  「我親自來拷打!」牛百戶面紅耳赤,掠起袖子準備動手,又有些遲疑,「不過我的手重,生怕把這小子打死了。」那王福順一聽,打了個冷戰,恐怖地看著楊秋池和牛百戶。

  楊秋池道:「打死就算了,不用怕,有我呢。」

  這一下,身後那幾個通判之類的官員們都傻了眼了,這小伙子怎麼這麼大口氣?這話恐怕知府老大爺都不敢說。再看那牛百戶,說了一聲「好!」,當真掠起袖子,活動了一下粗壯結實的胳膊,嘿了一聲,走上前,將地上的王福順翻過來臉朝下,單膝壓住王福順的後背,抓住他反綁在後面的雙手,擰住王福順的左手小手指,問道:「你招不招?」

  王福順小指劇痛,沒有回答。

  牛百戶一使勁,就聽到王福順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慘叫,左手小指上面一節已經被擰斷。牛百戶又猛地往後一扳,王福順又是一聲慘叫,那小指斷裂的骨頭露了出來,鮮血頓時染滿了王福順和牛百戶的手掌。

  楊秋池看了一眼王福順的手,只見王福順小手指上面那一節怪異地後翻著,斷裂的白森森的骨頭碴子露在外面,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通判等官員看得膽寒,宋晴更是臉色煞白,低呼一聲,躲在楊秋池背後,不敢再看。只有宋芸兒跟個沒事人似的,抱著雙臂看熱鬧。

  楊秋池轉身安慰宋晴:「不用怕,沒事的。」

  宋晴點點頭,還是有些好奇地探頭出來看看,見王福順這慘樣,趕緊又躲到了楊秋池身後。

  牛百戶又問了一句:「你招不招?」

  王福順痛苦地呻吟著,一個勁喘著粗氣,還是沒說話。

  「卡嚓~!」又是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王福順再次發出淒慘的叫聲,小手指下面一節也被折斷,露出了斷裂的骨頭碴子。

  王福順痛得大汗淋漓,緊咬下唇,使勁喘著粗氣。

  牛百戶問一句,擰斷一節手指頭,而且一點都不著急,好像對自己這一招很有信心,非常懂得如何才能讓對方更加痛苦,每擰斷一節,都要在傷口上不停地搓揉,使斷裂的手指骨頭搓入傷口,更增疼痛。

  一頓飯功夫,王福順已經昏死過去兩次,每次都被錦衣衛端來冷水澆醒。當左手的四根手指頭被一節一節擰斷之後,牛百戶開始準備擰大拇指時,王福順終於忍受不住這種酷刑,用孱弱的聲音說道:「我招,我招!」

  牛百戶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宋知縣等人心中的石頭放了下來。通判等人都很驚詫,果然是王同知的親弟弟殺了王同知,驚訝之餘,也長舒了一口氣,只要犯人肯招,這案件就算搞定了。

  這案子是發生在寧國府地界,本應由寧國府管轄,楊秋池他們是為了廣德縣的白骨案順籐摸瓜找王同知,沒想到剛好遇到王同知被殺。利用小狗追蹤,然後進行殘忍的刑訊逼供,結果,案發沒一個時辰就一舉偵破了這件案子。寧國府通判等官員正心焦破案的事情,沒想到這麼快就偵破了,很是高興,對這神秘的小伙子更是敬畏。當下有專門負責刑名事務的推官拿來紙筆,記錄口供。

  楊秋池感歎這錦衣衛逼供的手段可真不是吹的,見推官已經準備好了記錄,便問王福順:「你把殺死王同知的經過,另外還犯有別的什麼罪行?都從實招來!」
第一百一十章 順籐摸瓜


  王福順側身躺在地上,一邊痛苦地呻吟著,一邊說道:「我前兩年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前兩天剛回到寧國府,住在哥哥王同知家裡。今天上午,我和哥哥因為點小事情就吵起來了,他拿刀要殺我,我一氣之下搶過來捅了他幾刀,然後跑回來,準備拿點盤纏就逃跑的,就被你們抓住了。我不是故意要殺他,是他先要殺我。」

  楊秋池冷笑,盯著王福順:「你以為我們真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麼事情嗎?你不光殺了你哥哥,你還殺了醉鶯樓紅牌舞女金可瑩!老老實實交代,免得皮肉受苦!」牛百戶在一旁,晃動粗壯的胳膊威脅,嚇得王福順一哆嗦。

  通判等人一聽,都驚呆了,通判問道:「敢問……,醉瑩樓的金可瑩真的死了嗎?……差不多有一兩年沒有她的消息了,老鴇還說她回老家省親去了呢。」

  旁邊的知事接口說道:「我早就懷疑不對,那時候,瑩姑娘正紅透半邊天,省什麼親啊,那老鴇是什麼好人嗎?她會讓可瑩姑娘省親省上一兩年?那她老鴇不虧死了!」

  「是啊!」負責記錄的推官也插嘴道,「那老鴇也是這樣告訴我的,我也有些懷疑。」看著楊秋池問道:「難道,可瑩姑娘真的死了嗎?」

  敢情這金可瑩還真的是寧國府紅牌歌女,連知府衙門裡這些官職不算小的官員都熟悉她。

  楊秋池見這幾位都是知府衙門裡的高級官員,告訴他們也沒什麼問題,再說王福順殺兄案還得交給他們處理。便點點頭:「是的,金可瑩姑娘被人殺死之後,屍骨就埋在廣德縣一塊菜地裡。」楊秋池指了指宋知縣,「這位就是廣德縣宋知縣宋大人,親自負責偵破這件案子。」

  那通判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知縣。搖搖頭:「您可能弄錯了,我認識宋知縣的……「

  宋知縣慢慢將罩在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面目。向那通判施禮道:「卑職參,參見通判大人。」通判是六品官。所以宋知縣以下官禮節參見。

  那通判吃了一驚。還禮道:「果然是宋知縣宋大人,你怎麼這副打扮?」轉身看了看楊秋池,「不知道這位是……」

  宋知縣解釋道:「卑,卑職等人為了金可瑩在廣德縣被殺一案。特來醉鶯樓稽,稽查線索。為,為了避免引起兇犯注意,才如,如此打扮的。沒想到正好遇,遇到王同知遇害。」引見楊秋池道,「這位是我廣。廣德縣大牢地管監楊秋池楊管監。」

  楊秋池拱手施禮。聽宋知縣這麼一說,通判等人恍然大悟。連忙還禮。

  廣德縣一個小小牢頭連破大案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寧國府,大家早有耳聞,沒想到眼前這小伙子就是那個神奇的牢頭,知道他與新任應天府千戶所副千戶馬渡馬大人關係不同一般,難怪牛百戶對他如此敬畏,看來是馬渡馬大人的原因。他們可不知道楊秋池現在已經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

  楊秋池繼續問王福順道:「金可瑩是你殺地吧?老實告訴你,醉瑩樓地老鴇等人已經將你納妾不成,揚言要殺金可瑩姑娘的事情告訴我們了。你最好老實交代,免得皮肉受苦!」

  王福順原以為能隱瞞殺金可瑩的事情,現在看來,自己的事情人家掌握得一清二楚。說不說別人都知道,還不如老實說了,免吃眼前虧,還能爭取一個好地態度,說不定將來能得到從輕處理。

  偵查機關這種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審訊方法,雖然簡單,卻因為抓住了罪犯地心理,往往能夠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罪犯的心理防線往往就是在以為對方已經全部瞭解了的情況下崩潰地。

  王福順現在就是這樣想的,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反正殺死王同知已經是死罪難逃,供不供認殺金可瑩的事情,都沒多大關係了,如果不供,恐怕錦衣衛們不會放過自己,而這皮肉之苦當真是免不了地。

  王福順只得說道:「小的招了。兩年前,小人垂涎金姑娘地美貌,想將她納作小妾,被金姑娘當眾拒絕,我一氣之下打了她。到後來,她甚至不願意與我見面,老鴇也拿她沒辦法。我氣瘋了,就叫手下一個夥計去殺金姑娘……」

  「那個夥計叫什麼?現在何處?」

  「叫吳祥,外號叫騾子。我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

  「你先接著說。」

  王福順續道:「我給了騾子七十兩白銀,讓他去殺金可瑩,自己跑到應天府等候消息。等了差不多一個月,騾子才來告訴我說,他已經殺了金可瑩,並已經毀屍滅跡。我又解氣又害怕,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哥王同知。」

  「他很生氣,大罵了我一頓,說他身為同知,絕不能為我隱瞞,要將我抓起來。我跪下苦苦哀求,我哥看在親兄弟的份上,才勉強同意替我隱瞞。我們一商量覺得好多人都知道我與金姑娘有仇,這件事很快就會懷疑到我,我哥讓我躲一躲,我就跑到東北去了。」

  「前段時間,我哥來信說一直沒有人追查這件事。我思鄉心切,就冒險回來了,一直住在我哥家裡。打聽到金可瑩被殺的事情真的還沒有敗露,看來那騾子將屍體隱藏得很好,這才心安。」

  「今天上午,我哥王同知突然派人把我從家裡叫到衙門,告訴我說錦衣衛正在調查這件事情。我一聽就慌了,錦衣衛插手這件事,那天涯海角都沒有我容身之處。」

  「我要跑,被我哥攔住了。他說醉鶯樓的老鴇估計會供出這件事,錦衣衛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既然錦衣衛插手,我逃是逃不掉的。所以他決定送我去向錦衣衛自首。說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他的官職,只有他的官職保住了。在外面花錢活動,說不定才能保住我一條命。」

  「我當然不同意,我們就吵了起來,他要出去叫人抓我。我一急之下。拿起案台上的裁紙小刀就捅了他。完了之後,我發現腳上沾有血跡。用自己的汗巾擦了擦,把汗巾扔了。然後偷偷跑回來拿東西準備逃走,沒想到這麼快你們就把我抓到了。」

  楊秋池暗自慶幸。多虧有小黑狗追蹤,要不然,還真不好一下子猜到是王同知地弟弟殺死的他。

  從王福順的交代來看,這是一件突發性的犯罪。王同知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職,以便將來也好花錢活動活動,保弟弟一條命。才決定大義滅親,並馬上就要抓人。王福順情急之下,突發性實施了犯罪。這種突發性犯罪大多是非理性地,正常情況下讓人無法理解的。

  這樣看來,這王同知能大義滅親,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也還算得上是個比較正直的人。楊秋池有些後悔先前對他太過嚴厲了。

  楊秋池問道:「你的那個叫騾子的夥計,現在在哪裡?或者有誰可能知道他在哪裡?」

  「我真地不知道,他跑到應天府來告訴我殺了金可瑩之後,我當天就潛逃了,這之後就沒聽到過他的消息。這次回來我問過我哥,他也不知道。」

  「那他當夥計的時候住在什麼地方?」

  「住在他嫂子家。」王福順說了吳祥嫂子家的地址。

  都兩年多時間了,也不知道那吳祥還在不在他嫂子家,也許和王福順一樣,潛逃外地了。不管怎樣,也要去看看,就算吳祥逃走了,只要能找到他嫂子,也能問出一些有用地信息,可以縮小範圍,為海捕王福順提供便利。

  推官做好筆錄,給王福順簽字畫押,然後將他押進了知府大牢。

  楊秋池等人由牛百戶帶領,趕到了吳祥嫂子家。

  這是一個獨家小院,房門從裡面閂上了。錦衣衛對抓捕人犯經驗豐富,不用指示,靜悄悄將院子整個包圍了起來。等待抓人的命令。

  牛百戶一揮手,那兩個魁梧的錦衣衛大漢又上陣撞門,這一次只用了兩下,房門就砰地一聲被撞開了。錦衣衛們手持繡春刀衝進房裡。

  「媽呀~!」房裡傳來一個女人驚聲尖叫,另外有個男人的聲音:「你們要幹什麼?」

  錦衣衛們衝進去後,宋芸兒拉著宋晴,搶在楊秋池他們前面衝進了房間,要看熱鬧,可她們兩剛衝進去,就立即大叫著逃了出來,一直跑到院門口才站住,滿臉通紅。

  楊秋池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宋芸兒紅著臉啐了一口,說:「你自己進去看吧。」

  楊秋池等人疑惑地進到裡屋,這才知道那對小妮子跑出去地原因。只見炕上的大紅被子被掀到了一邊,一對男女一絲不掛地被錦衣衛們摁倒在炕上,正在用麻繩捆綁。

  那男人年齡二十來歲,一身肌肉,比較健壯,嚇得臉色慘白,不停地問怎麼回事。那女的看上去要稍稍大一些,約三十歲出頭,肌膚雪白,胸前一對碩大而稍稍下垂的乳房,隨著身體的扭動而甩動著。

  原來人家正在床上辦事,錦衣衛們突然破門而入。兩人甚至來不及拿一件衣服遮羞,就被捆上了。楊秋池笑罵道:「搞什麼名堂,讓人家穿了衣服再捆嘛。」

  錦衣衛們可沒那麼好心,他們抓捕人犯,考慮得更多的可不是對人犯隱私權的尊重,而是快速地制服嫌疑犯,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證自身的安全。

  楊秋池說這話的時候,錦衣衛們已經將兩人捆好了,再鬆開又麻煩,可這個小管監大人的話又不能不聽,不過他們也有辦法,將旁邊兩人的衣袍拿過來,披在二人身上,用腰帶繫好,遮住身體,然後將兩人扯下床,一人一腳踢跪在地上。

  這兩人當然知道抓他們的是錦衣衛,錦衣衛在明朝有誰不知道呢?這兩人驚慌地看著楊秋池他們。

  「你就是外號騾子的吳祥?」楊秋池問那男的。

  那男的點點頭。

  抓對人了,楊秋池輕輕鬆了口氣,問那女人:「你是誰?吳祥的媳婦嗎?」此刻這婦人的身體雖然已經被衣裙遮住,但方纔看見的那對碩大而微微下垂的乳房還是在楊秋池腦海裡晃了一下。

  那女的害怕得全身發抖,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旁邊的一個錦衣衛踢了她一腳:「小娘皮,還不趕緊回答大人的問話!」

  這婦人媽呀一聲慘叫,被踢得滾在地上,一邊呻吟一邊結結巴巴說道:「民婦吳毛氏,是……是……是吳祥的……嫂子……」

  啊?楊秋池和宋知縣等人都驚呆了——叔嫂通姦?還被錦衣衛捉姦在床!

  楊秋池上前一步,踢了吳祥一腳,罵道:「你他娘的,連嫂子都上,你還是不是人?」吳祥還沒說話,那毛氏已經搶著說道:「我男人……,我男人……已經死了。」

  哦?這下楊秋池明白了,原來這吳祥的哥哥死了,吳祥就與嫂子私通,這成何體統!就算他們真心相愛,也是沒有結果的。叔嫂成婚,即使在現在社會也是不行的,雖然法律並不禁止,可絕大多數老百姓是不能接受的,更別說在明朝,恐怕要被侵豬籠的吧。

  其實,兄死之後,嫂改嫁於弟的習俗,在中國北方遊牧民族是存在的,甚至已經形成傳統。西漢初年,漢高祖與匈奴單于以兄弟相稱。高祖死後,冒頓單于就曾經按照他們的習俗致書呂後,要求呂後嫁給她。元朝《大元通制條格·戶令》中就記載有很多小叔收嫂的倒子。

  但是,叔嫂成親,在漢族傳統習俗中,屬於親屬相奸,是為綱常倫理不容的。受漢族文化的影響,元朝後期也逐漸禁止了這種行為。元朝覆滅之後,小叔收嫂在明朝法律中被重新禁止,《大明律》規定:「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婦者,各絞。」

  宋知縣也罵道:「成何體統!簡直,簡直傷,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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