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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10-4-17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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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月4日,譚如茜三度探望比利,她發現進入會客室的他與前兩次又截然不同了。他態度隨便地坐下,全身無精打采靠在椅背上,用高傲的眼神望著她。
「你今天好嗎?」她問道,但心中卻害怕他將說出的回答。
他聳聳肩說道:「還好。」
「可不可以告訴我大衛和克里斯朵夫他們現在如何了?」
他皺起眉頭,眼露凶光看著她。「小姐,我並不認識妳!」
「呃……我來這兒是為了幫助你的,我們必須討論一下曾經發生過的事。」
「別逗了,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記得前天和我談過話嗎?」
「妳到底在說什麼呀?這輩子我從沒見過妳!」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湯姆。」
「就湯姆而已?」
「是的,就叫湯姆。」
「幾歲?」
「十六歲。」
「可否告訴我一些有關於你自己的事?」
「小姐,我可不和陌生人說話,請勿打擾我。」接下來大約有一刻鐘,她試著要再與他交談,但「湯姆」卻不為所動。離開監獄時,她站在監獄大門,心中回想起「克里斯朵夫」及對「大衛」做出絕不可洩露部密的「承諾」,這讓她陷於兩難的困境;一方面她曾答應保守秘密,另一方面又有責任將目前的狀況告訴比利的律師。後來,她打電話到公設辯護律師辦公室,要求與茱迪說話。
「聽著,」當茱迪拿起電話時,譚博士這麼說,「我目前還不能和妳討論案惰,但是如果妳還未讀過《自我迷失》這本書的話,我建議妳先去買來讀一讀。」
茱迪接到譚博士的電話感到很意外,當天晚上就到書店買了一本《自我迷失》,回家後立刻閱讀。當她瞭解書中的情節時,便靠在床上,眼睛瞪視天花板,心想:「書中談論的是多重人格,難道這就是譚博士想告訴我的訊息?」此刻,在她腦海裡浮起比利與其他人站成一排等待指認時全身發抖的情景;她又想到有時他侃侃而談,不斷說笑話,充滿智慧的情景;當時她還認為,這樣的改變乃是由於受到情緒沮喪的影響;後來她又想到警衛說過他可以從緊身夾克脫身的故事;魯斯醫師談到比利有時會顯現出超人的能力;比利曾經說過的話也讓她覺得不安:「我不記得他們說的那些我曾經做過的事,我不記得任何事情。」
她打算將熟睡中的丈夫叫醒,想和他討論有關比利的事,但她知道他會怎麼說;她也知道如果與任何人談這件事,別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她在公設辯護律師辦公室服務已經超過三年了,從未遇見過像比利這樣的被告。最後,她決定暫時不把內情告訴史凱瑞,她必須親自進行查證。
第二天早晨,她打電話給譚博士。「我看過的比利在過去幾週當中,有時行為非常怪異,那是情緒上的轉變,他有神經質,但我無法斷定他就是「自我迷失」書中提到的情形。」
「過去幾天來,對這個想法我也有同樣的掙扎。」譚博士說,「我對他承諾過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必須堅持下去。我只是建議妳讀這本書,但我正試著要對方同意讓我將秘密告訴妳。」
茱迪告訴自己,譚博士乃是西南社區心理復健中心的法定心理學者,是檢方的人員,然後開口說道:「由妳決定,請隨時告訴我妳要我做什麼。」
當譚如茜第四度回去看比利時,她見到的是那位受到驚嚇的小男孩,也就是第一天自稱大衛的那個男孩。
「我知道我答應過你絕不可洩露秘密,」她說,「但我必須告訴茱迪律師。」
「不可以!」他大叫,還跳了起來。「妳答應過我!如果你告訴她,她會不喜歡我的!」
「她會喜歡你,她是你的律師,她有必要知道內情,這樣她才能幫助你。」
「當初妳做過承諾,如果妳違背諾言,那就是撒謊,妳不可以說出來,我會有麻煩的,亞瑟和雷根對我很生氣,因為我把秘密說出去了,而且……」
「誰是雷根?」
「妳承諾過的,承諾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難道你不瞭解嗎?大衛,如果不告訴茱迪,她就無法救你。或許你就要一直待在監牢裡。」
「我不管,那是妳的承諾。」
「但是……」她看見他的眼睛茫然了,而且嘴巴也開始蠕動,似乎在自言自語,然後又坐直身子,兩手緊握,眼睛瞪著她。
「女士,妳沒有權利,」他用一種爽快、夾雜上流社會的英國腔說話,下顎只動了一下。「對一個小男孩自毀諾言。」
「我不認為我們曾經見過面,」她說道,同時也不禁抓緊椅子,試著隱藏心中的驚訝。
「他曾和妳談到我的事。」
「你是亞瑟?」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亞瑟,告訴律師事情發生的經過是很重要的!」
「不,」他說道,「他們不會相信的。」
「為什麼不試試看呢?我只要帶茱迪來和你見面,而且……」
「不要!」
「這可能會助你們解除牢獄之災,我必須讓……」
他身子往前傾,用藐視的眼光看著她。「譚博士,讓我這麼說吧!如果妳帶任何人一同過來,其他人都會保持靜默,到最後妳看起來就會像個傻瓜。」
與亞瑟爭論了十五分鐘,她發現他的眼光又茫然了;只見他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再度傾身向前時,聲音已經變了,語氣很隨和而且友善。
「妳不可以說,」他說道,「妳曾經許下諾言,許諾言是很神聖的事。」
「現在我是和誰說話?」她小聲地問。
「我是亞倫,通常都是由我和茱迪、史凱瑞交談的。」
「但是他們只知道比利.密里根!」
「我們都使用比利的名字,這麼做就可以保守秘密了,但比利睡著了,他已經睡了很久。」
「你說多半是由你和茱迪、史凱瑞談話,除了你之外,他們還和誰交談過?」
「唔……他們並不知道,因為湯姆的聲音和我很相似,緊身衣或手銬無法困住他。我們有很多相同點,但不同的是,多半由我來說話,他是那種下流刻薄的人,人際關係不如我。」
「他們還與誰見過面?」
他聳聳肩,「史凱瑞第一次見到的是丹尼,當時他嚇得半死,而且語無倫次,他並不知道發了什麼事,他只有十四歲。」
「你幾歲?」
「十八歲。」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好了,亞倫,看來你很聰明,我想你會暸解我為什麼必須棄守承諾的理由,因為茱迪和史凱瑞一定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樣他們才可能為你們提出適當的答辯。」
「亞瑟和雷根反對,他們說別人會認為他們瘋了。」
「但是如果和被關在監牢相比,你不認為值得這麼做嗎?」
他搖搖頭,「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這輩子我們一直都在保守這個秘密。」
「誰可以做決定?」
「呃……必須經過所有人的同意,亞瑟是總負責人,但秘密是屬於每個人的,大衛已經告訴過妳了,我不能再多說。」
她試著向亞倫解釋,身為心理學者,她有職責將這些內情告訴律師,但亞倫說這無法保證一定會有幫助,尤其當社會大眾和報紙標題都刊載出來的話,他們在監獄中就混不下去了。
此時大衛出現了,他乞求譚博士一定要信守承諾。
她要求再度與亞瑟談話。亞瑟出現了,皺著眉頭,他說:「妳真的很煩人喲!」
她和他不停爭論。最後,她感覺到他已逐漸退讓。「我不喜歡和女士爭吵。」他嘆了一口氣,靠向椅背。「如果妳認為有絕對的必要,而其他人也都同意的話,那麼我也會同意。但是妳必須得到每個人的同意。」
她花了好幾個小時說服每次出現的人,她向他們解釋目前面臨的狀況:每次出現不同的人時,她仍覺得不可思議。到了第五天,她面對的是湯姆。「現在你暸解我必須告訴茱迪小姐了。」
「小姐,無論妳想做什麼,只要我看不到就行了。」
亞倫這麼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茱迪,妳不可以再告訴其他人,而且妳要她也承諾絕不可告訴其他人。」
「我同意。」她回答,「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下午,譚如茜離開監獄直接驅車前往律師辦公室。她與茱迪律師談話,說明比利訂下的條件。
「妳的意思是我不可以告訴史凱瑞?」
「我必須信守承諾,能讓妳知道已經花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了。」
「我還是很懷疑。」茱迪如此說道。
譚如茜說:「很好,我也一樣,但我向妳保證,當妳見到他,肯定會大吃一驚!」
*****
(4)
當警察將比利帶入會客室時,茱迪注意到他的神態畏畏縮縮的,像害羞的青少年,彷彿很怕警察。只見他迅速跑到桌旁,坐在譚如茜身邊。警察離去後,他才開口說話,雙手一直互搓。
譚博士說道:「你可以告訴茱迪你是誰嗎?」
他退回椅背,搖搖頭,眼睛望向門口,似乎想確認警察是否已經離去。
「茱迪,」最後譚博士說,「這位是丹尼,我和他已經很熟了。」
「嗨!丹尼。」茱迪試著掩飾自己為難的感覺。
他抬起頭看著譚博士,小聲說道:「妳看,她看我的樣子好像我是個瘋子。」
「不,」茱迪接著說,「我只是被搞迷糊了,這是非常特殊的情形,你幾歲呢?丹尼?」
他像是剛被解開手銬一般,不停搓揉手腕,試著讓血液循環順暢,但是他沒回答。
「丹尼十四歲,」譚博士說,「是個優秀的畫家。」
「你大概都畫些什麼畫?」茱迪問道。
「多半是一些有生命的東西。」丹尼回答。
「你是否也會畫一些警察在你家發現的那些風景畫呢?」
「我不畫風景畫,我不喜歡地面。」
「為什麼?」
「我不能說,否則他會殺了我。」
「誰會殺了你?」她很驚訝發現自己正在質問他,因為她不相信他,她絕不可落入騙局,但是卻很佩服他精湛的演技。
他閉上眼睛,淚水不止。
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事,茱迪越來越困惑,她仔細觀察對方,尤其是當他似乎隱退時。只見他嘴唇無聲微顫,眼神呆滯飄向他處,接著是一臉吃驚的模樣,直到他看見兩位女士而且知道身在何處為止。他端身就坐,兩腳交叉垂放,從右邊的襪子裡取出一根煙。
「有火嗎?」
茱迪為他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將煙圈往上吹出。「有什麼新鮮事嗎?」他問道。
「要不要告訴茱迪你是誰?」
他點點頭,吹出一輪煙圈。「我是亞倫。」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茱迪說,暗地裡希望自己發抖的聲音不會很明顯。
「我曾經在這兒出現過幾次,當時妳和史凱瑞來這兒討論案情。」
「但是我們一直當你是比利.密里根。」
他聳聳肩,「我們一直都使用比利的名字,這樣可以省去解釋的麻煩,但我從未說過我就是比利,那是妳自己認定而已,而且我不認為我說出其他人的名字對事情會有任何幫助。」
「我可以和比利談談嗎?」茱迪問道。
「不行,他們讓他睡著了,如果讓他出現,他會自殺。」
「為什麼?」
「他仍然害怕會受到傷害,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們的事,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浪費了時間。」
「浪費時間?指的是什麼?」茱迪問道。
「我們每個人都這樣,我們在某個地方做一些事,然後突然發現自己在另外一個地方出現,而且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但是卻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茱迪搖搖頭,「這一定很恐怖。」
「永遠都沒辦法適應。」亞倫說道。
當獄警威立士前來帶他回牢房時,亞倫抬起頭對他微笑。「這位是威立士警佐,」他告訴兩位女士,「我喜歡他。」
茱迪和譚如茜一起離開監獄。
「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麼會打電給妳了吧?」譚博士說道。
茱迪嘆了口氣,「當初我認為可以戳穿騙局,但現在我已相信我曾和兩個人談過話,而且也瞭解他為何每次都有如此大的差異,當時我還以為只是情緒的轉變。這件事必須告訴史凱瑞。」
「為了得到他們的同意,我曾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不認為比利會同意。」
「他一定得同意,」茱迪說,「不可以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些事情。」
當譚博士離去後,茱迪發現自己的情緒很亂,她既畏懼、生氣又困惑,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但是,在她腦海裡,她知道她開始相信這件事了。
當天稍晚,史凱瑞打電話到茱迪家,說警衛室通知他,比利又鬧自殺了,他用頭去撞牆。
「真是怪了,」史凱瑞說,「看過他的記錄之後,我才知道今天是2月14日,正是他23歲生日。而且妳知道嗎?今天也是情人節。」
*****
(5)
第二天,譚如茜和茱迪告訴亞倫,讓史凱瑞知道秘密很重要。
「絕對不行!」
「但是你一定要答應,」茱迪說道,「為了讓你免除牢獄之災,這件事必須告訴其他人。」
「妳自己答應過的,那是我們的協議。」
「我知道,」茱迪回答,「但這很重要。」
「亞瑟不答應。」
「讓我與亞瑟談談。」譚如茜說。
亞瑟出來了,他兩眼瞪視她們。「妳們真的很煩人!我有很多事情要思考、要去處理,妳們提的這些事我已經厭煩了。」
「你必須答應我們告訴史凱瑞,」茱迪說。
「不行!兩個人知道已經太多了。」
「如果想要幫助你的話,這是必要的。」譚如茜說。
「女士們,我不需要幫助。丹尼和大衛或許需要幫助,但這並不關我的事。」
「你不希望比利活著嗎?」茱迪問道,她被亞瑟的高傲態度給激怒了。
「是的,」他說,「代價是什麼?他們會說我們瘋了,這些都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打從比利試著要從學校樓頂上跳樓自殺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幫助比利活下去。」
「你說什麼?」譚如茜問,「如何幫助他活下去?」
「讓他一直睡覺啊!」
「你知道這麼做對這件案子的影響嗎?」茱迪說,「結果可能會是自由或是坐牢。如果能在外面的話,你不就會有更多的時間思考和更多的自由嗎?還是你希望再回到利巴嫩監獄呢?」
亞倫的腳交叉垂放,輪流注視茱迪和譚如茜。「我不喜歡和女人爭論,條件還是和以前一樣,妳們必須得到每一個人的同意才行。」
三天後,茱迪獲得同意可以告訴史凱瑞詳情。
在寒冷的二月早晨,她從監獄走回公設辯護律師辦公室,為自己倒了杯咖啡,直接走進史凱瑞雜亂的辦公室,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強打起精神。
她說道:「叫總機擋掉任何電話,我要告訴你一些有關比利的事情。」
當她說完她與譚如茜、比利的會面經過後,他看著她,彷彿她是個瘋子。
「我親眼目睹整個經過,」她的語調相當堅持,「我和他們談過了。」
他站起身,在桌後來回踱步,未梳理的頭髮落在衣領外,鬆垮的襯衫半露在皮帶上。「哦! 別逗了。」他提出反駁,「不可能的,我知道他是精神錯亂,我支持妳,但妳這麼做行不通。」
「有必要親自去看看,你真的不瞭解……我已經完全相信了。」
「好吧,但我會告訴妳……我不相信,檢察官也不會相信,法官更不必說。茱迪,我對有信心,妳是優秀的律師,對人有很好的辨識能力,但這是一樁騙局,我想妳大概上當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史凱瑞與茱迪一同前往富蘭克林郡立監獄,他們預定在那兒停留半個小時。他根本就反對這項提議,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當他一次又一次見到不同個性的當事人時,他的懷疑轉變成好奇;他先是看見一個充滿畏懼的大衛,後來轉變成一個害羞的丹尼。他還記得第一次與丹尼見面時的情景,當時他被警方逮捕押入看守所接受偵訊。
「他們強行進入公寓逮捕我的時候,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丹尼說。
「為什麼你會說那兒有炸彈呢?」
「我並沒說那兒有個炸彈呀!」
當時你告訴警官:「別踢那個箱子,你會被炸翻!」不是嗎?」
「這個嘛……湯姆常會說:「別碰我的東西,否則你會被炸翻。」是的,他經常這麼說。」
「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問他自己呀!他是電子專家,常拿一些電線或其他東西嚇唬我們,那是他的東西。」
史凱瑞摸摸鬍子。「他不但是逃脫專家,而且還是電子專家,好了,我們是不是能和「湯姆」談一談?」
「我不知道,湯姆只和他願意談的人說話。」
「你能讓湯姆出來嗎?」茱迪問。
「我辦不到,必須自然發生,我想我可以要求他出來和你交談。」
「試試看吧!」史凱瑞說道,同時露出一抹笑容,「盡力就行了!」
他似乎縮了進去,臉色變得很蒼白,眼神呆滯,嘴唇一動一動的,似乎在自言自語。緊張的氣氛瀰漫整個房間,史凱瑞的笑容隨之褪去,暫時停止呼吸。比利的眼睛飄來飄去,朝四週張望,好像才剛從沉睡中醒來。他將手靠在右臉頰上,彷彿想要有個依靠,然後大方地往後靠向椅背,注視眼前的兩位律師。
史凱瑞開始呼吸了,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你是湯姆嗎?」他問道。
「你是誰?」
「我是你的律師。」
「你不是我的律師。」
「我就是那位協助茱迪,好讓你依附的身體不被關在監牢裡的人,不論你叫什麼名字。」
「狗屎!難道我還需要別人幫我離開什麼鬼地方嗎?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監獄可以關住我,只要我願意,我任何時候都可以逃出去!」
史凱瑞注視他。「這麼說來,你就是那位可以從緊身衣中逃脫的專家囉?你一定是湯姆。」
他看起來很不耐煩。「是的……沒錯!」
「丹尼告訴我們,警察找到的那個有電子零件的紙箱,他說那是你的東西。」
「他一直是個大嘴巴。」
「為什麼你要製造假彈呢?」
「狗屎!那不是假彈。就算那群笨蛋警察看見黑盒子,也不關我的事。」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那只是個黑盒子會讓電話公司的系統失效,我在汽車裡做新電話試驗,用紅色膠帶固定那些東西,那些蠹警察還以為是炸彈。」
「你告訴丹尼它可能會爆炸。」
「我的天啊!我一直用這句話告訴那些小孩,避免他們去碰我的東西。」
「湯姆,你是從哪兒學習到電子技術的?」茱迪問。
他聳聳肩,「自修學來的,從書裡學來的,從我開始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好奇那些東西是如何發揮功能的。」
「還有脫逃……?」茱迪問。
「亞瑟鼓勵我這麼做,當我們被綁在穀倉時,必須要有人能逃脫繩索的綑綁呀!我學習如何控制手部的肌肉和骨頭,後來我就對所有的鎖和螺栓發生了興趣。」
史凱瑞思索了一會兒。「那些鎗也是你的囉?」
湯姆搖搖頭。「雷根是唯一被允許玩鎗的傢伙。」
「允許?這話怎麼說?」茱迪問道。
「這個嘛……要看我們在什麼地方……我已經厭煩一直提供情報給你們了,這是亞瑟的工作,亞倫也可以,請他們兩位中的一位來回答,好嗎?我要走了。」
「等……」
茱迪已經慢了一步,他兩眼無神,而且坐姿也變了,只見他手指互抱,握成金字塔模樣,當他抬起下巴時,臉部表情變成了她所認識的亞瑟,她將他介紹給史凱瑞。
「你必須原諒湯姆,」亞瑟冷冷地說,「他是個反社會的年輕人,如果他在電子設備和鎖方面沒有特殊天份的話,很久以前我就想把他開除了,但是他的確很有才華。」
「你的專長是什麼?」史凱瑞問。
亞瑟揮揮手。「我只是業餘玩家,我學習醫學和生物學。」
「史凱瑞剛才正在問湯姆有關鎗的事。」茱迪說,「你知道的,這違反了假釋規定。」
亞瑟點點頭。「唯一被允許可以玩鎗的是雷根,他是紀律維護者,那是他的專長,但也只有在保護我們和尋求生存時才會使用那些鎗,也只有當他要做善事時才會發揮他的力量,他是不會去傷害別人的。你知道,他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腎上腺素。」
「他用鎗綁架甚至強暴那四位婦女。」史凱瑞說。
亞瑟的聲音像冰般冷酷,「雷根從未強暴過任何人,我已經和他談過這件事了,他的確犯過搶劫案,因為他擔心無法支付那些帳單,他承認在十月時搶劫過三名婦女,但是他否認曾參與八月份那位婦人的案子或任何性暴力罪行。」
史凱瑞的身子往前傾,仔細端詳亞瑟的臉,他知道自己不再懷疑了。「但是證據……」
「去他的證據!如果雷根說沒做,再怎麼問他也沒用,他從不說謊,雷根是個小偷,但絕不是強暴犯。」
「你說你曾與雷根談過?」茱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你們是否可以彼此交談?還是在腦子裡進行思想的交換?那是一種討論還是思想?」
亞瑟握緊雙手。「我們是用兩種方式進行交談的,有時候發生在內部,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其他情況下,也就是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彼此就會很大聲地交談。如果有人在一旁看見了,一定會認為我們神經有問題。」
史凱瑞向後靠在椅背上,掏出手帕擦拭眉尖滴下的汗水。「誰會相信這種事?」
亞瑟笑了。「我說過,雷根和其他人一樣,我們都不會說謊,在我們一生中,別人都說我們是騙子,因此從不說假話就成了我們之間一項無上的榮譽,我們也從不在意別人是否相信。」
「但你們不是每次都主動說出真相呀!」茱迪說道。
「不說出來就是說謊。」史凱瑞接著說。
「別騙人了!」亞瑟絲毫不想掩飾他的狂妄。「身為律師,你們很清楚這項規定,如果沒人發問,證人無需自動提供資料,律師有責任告訴他的當事人只要說是或不是就行了。除非是對自已有利的證詞,才可做進一步的說明。如果你向我們任何一個人提出直接的問題,你會得到一個誠實的回答或沉默。當然,有時候實話會以不同的方式表連出來。況且,基本上,英文這種語言本身就很含混不清了。」
史凱瑞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我會記得你說的,但我想我們已經離題了,至於那些鎗……」
「雷根比任何人都還清楚那三件犯罪發生的早晨有些什麼事情,你何不親自去問他?」
「現在還不要,」史凱瑞說,「還不到時候。」
「我覺得你們有點兒害怕見到他。」
史凱瑞以銳利的眼神注視他。「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你告訴我們他是如何的危險、如何的邪惡,不也正是這種企圖嗎?」
「我從未說過他很邪惡。」
「不過卻令人有這種印象。」史凱瑞答道。
「我認為你們有必要認識雷根。」亞瑟說,「你們已經開啟了潘朵拉的寶盒了,我想你們應當將蓋子全部打開才對。不過得要你們要求他出來,他才會出來。」
「他是否願意與我們交談?」茱迪問。
「問題是你們是否想與他談話呀!」
史凱瑞發現讓雷根出來的念頭真的把他給嚇住了。
「我想我們願意和他談話。」茱迪說道,眼睛瞄向史凱瑞。
「他不會傷害你們的。」亞瑟露出微笑,「他知道你們兩位來這裡是要幫助比利的,我們曾經討論過,現在秘密已經洩露了,我們知道我們必須開誠佈公,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正如茱迪小姐再三重複強調的,她努力幫助我們免受牢獄之災。」
史凱瑞嘆了一口氣,把頭往後仰。「好吧!亞瑟,我願意與雷根見個面。」
亞瑟把椅子放到小房間的一個角落裡,儘量保持最遠的距離,然後再度坐下來,眼睛像是朝身體內部探視,嘴唇微微啟動,手觸摸自己的臉頰,下巴靠緊了,然後全身抖動,從一個僵硬的姿勢改變成一個機警的拳擊手隨時準備出擊似的姿勢。「這樣不對,說出秘密是不對的。」
在充滿敵意的氣氛中,他們仔細聆聽,音調降低了,是一種十分低沉粗厚而又充滿敵意和權威的聲音;在小小的會客室中,迴盪著斯拉夫人特有的口音。
「現在我告訴你們,」雷根的眼睛正在注視他們,臉部的肌肉緊繃,眼光似乎要看穿人似的,眉毛額頭突出。「即使因為大衛錯誤洩露了秘密,但我還是反對這件事。」
斯拉夫口音不像是裝出來的,聽起來就真的像是在東歐國家成長的人,夾帶著自然的嘶聲,說的雖是英語,但那是斯拉夫口音的英語。
「你為什麼反對把秘密說出來?」茱迪問。
「誰會相信?」他說,手握得很緊,「那些人只會說我們瘋了,根本就沒什麼好處。」
「或許能讓你們免於牢獄之災呀!」史凱瑞說。
「怎麼可能?」雷根忿忿地說,「我又不是傻瓜,史凱瑞先生,警方已經握有證物,我犯下搶劫案,我承認大學附近的三件搶劫案是我幹的,但其他的事我沒做。他們說謊,我不是強暴犯,到了法院我會承認自己犯的搶劫,但如果被關進監牢,我就會殺死那些小孩,用安樂死的方式,監牢這種鬼地方不適合小孩。」
「但是,如果你殺了……那些小孩……也就是說,你自己也會死嗎?」茱迪問道。
「才不呢!」雷根說道,「我們是不同的人。」
史凱瑞很不耐煩地用手指梳理頭髮。「聽著,當比利或是其他人──上星期用頭去撞牆壁,不也正在傷害你的頭嗎?」
雷根猛搖頭,「那是比利。」
「是嗎?」史凱瑞說,「我以為比利一直都睡著了呢!」
「沒錯,但那天是他的生日,小克麗斯汀為他畫了一張生日卡,她要把生日卡送給他,所以亞瑟就允許比利在他生日那天醒來出現,當時我反對這個主意,我是守護者,我有責任保護他;或許亞瑟比我擁有更高的智慧,但他一樣是人,總也會犯錯的。」
「比利醒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史凱瑞問。
「他看看四週,發現自己被關在牢裡,他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因此就撞牆。」
茱迪退卻了。
「你看,比利並不知道我們的事,」雷根說道,「他已經患了──你們是怎麼說的?──記憶喪失症,且讓我這麼說吧!當他還在學校時,他失落了許多的時間,他爬到屋頂上,正要開始往下跳的時候,幸好我及時推開他,制止他的行為。從那天起,他就一直沉睡,亞瑟和我為了保護他,所以就讓他一直沉睡。」
「那是多久前的事?」茱迪問。
「就在他十六歲生日後,我記得當時是因為他父親要他在生日那天工作,他感到非常沮喪。」
「我的天啊!」史凱瑞說,「已經睡了七年之久?」
「他還在睡呢!他只清醒幾分鐘而已,讓他出來就是個錯誤。」
「長久以來,一直都是由誰來代替他?」史凱瑞問,「像是誰代他工作?誰代他和別人交談?到目前為止,據我們所知,似乎都沒人提起有關英國腔或是俄國腔之類的事。」
「不是俄國,史凱瑞先生,是南斯拉夫。」
「對不起!」
「沒關係,只要記錄正確就好。回答問題時,多半是由亞倫和湯姆負責。」
「他們就這樣來來去去?」茱迪問。
「容我這麼說吧!牢房裡就由我來主控──決定由誰出現,誰下來──因為牢房是個危險的地方,由於我本身擔任他們的守護者,因此有完全的權力和指揮權。如果當時的環境沒有安全上的顧慮或是需要智慧與邏輯的判斷時,則由亞瑟負責指揮。」
「現在是由誰控制?」史凱瑞問道,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超然立場,他變得非常好奇,完全融入這個不可思議的情境之內。
雷根聳聳肩,看看四週。「這兒是監獄!」
門突然被推開,雷根猛地像貓一樣跳了起來,保持警戒狀態,手則擺出空手道的姿勢,當他發現只是另一位律師進來查看是否有人使用房間時,雷根便又坐回椅子上。
雖然剛來的時候,史凱瑞只準備用十五分鐘或三十分鐘的時間與當事人面談,自認為就此可以揭穿這傢伙的騙局,沒想到最後竟然停留了五小時。這時,他已經完全相信比利是個具有多重人格的人了。當他與茱迪在寒冷的夜裡走出監獄時,他發現自己有個念頭想前往英國或南斯拉夫,去查看亞瑟或是雷根的存在記錄。雖然那情形並非有人轉世或被魔鬼附身,但走在寒風中,他必須承認今天在小會客室裡的確遇到了不同的人。
看了一旁的茱迪,她也是默默不語地走著。「好了,」他說,「我必須承認我的確相當震驚,我完全相信了。我想我大概有足夠的理由說服妻子為何又晚回家吃飯了,但我們要用什麼方法來說服檢察官和法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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