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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5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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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aisiyu 於 2010-2-15 23:30 編輯
第八章 偏執狂(終點站)
如果不受到信任,就無法背叛。
第一話
聽見玖渚友三個字,腦中會浮現的種種聯想-
藍頭發。藍眼睛。朋友。天真無邪。純真潔白。工程師。與我同年。唯一知道的表情只有笑容。藍色學者。玖渚機構。玖渚直。霞丘道兒。「集團」。死線之藍。「凶獸」、「害惡細菌」、「雙重世界」、「罪惡夜行」、「永久立體」、「狂喜亂舞」、「街」、「屍」。電腦世界的恐怖分子。藍色妖精。 Geocide。無法獨自一個人下樓梯。無法獨自一個人上樓梯。充電中。任性自我。身材嬌小。體質虛弱。夜行性動物。專心一志精神集中型。說話口齒不清。自稱人家。摸起來有軟又舒服。討厭洗澡。俄羅斯藍貓。不會成長。絕對停止。絕對不會忘記。有錢人。斷絕血緣關系孤立中。城口關的高級大廈。電腦主機。偏不世界的根基。裝置。異于常人。異性。對我而言重要的存在。對我而言無可取代的存在。曾經喜歡過的存在。過去當我尚未完全崩潰的時候,曾經喜歡過的存在。將我破環至體無完膚的存在。被窩破環至體無完膚的存在。
「…………………………」
后來。
后來事情如何發展,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我想,應該已經被處理妥當了。
雖然事件並非發生在與世隔絕的孤島上,可能沒辦法完全毀屍滅跡封鎖消息,不過——至少並不是無法掩人耳目的大規模事件。充其量,也不過是死了四個人而已。與戰爭當中發射一枚飛彈的威力比較起來,根本不算上什麼。所謂四個人就是八個人的一半,也就是等于四十個人的十分之一,總而言之,事情不過僅此而已。
啊啊……
仔細想想,還真是難為情。
在靠近小姬之前,我還先打電話向玖渚求救。腦中第一時間最先想到的還是如何自保。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出了自保的行動。
唉,實在很差勁。
「阿伊~~?」
敲門聲傳來,接著門被開啟了。門外輕輕走進,一頭藍色長發。
是玖渚。
「阿伊,起床了嗎?」
「恩……?什麼起床……?」
咦,我原本,是睡覺的嗎。
連夢也沒做地——沉睡,
有如已死般,一如往常。
「……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點,人家的活動時間正要開始。」
「啊……這樣啊。那,今天是幾號?」
「唔臆?」
「今天幾號?」
「阿伊在發什麼呆,今天是八月十七號。」
「………………呃…………」
啊啊。
所以說,那也不過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嗎。
什麼嘛。
感覺好像已經過了一世紀般。
「阿伊~~起床了啊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玖渚來到面前,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朝我的臉頰使出十六連發巴掌攻擊。「人家醒著的時候阿伊一直在睡覺這樣人家好無聊啊。」
「……唔,抱歉。」
「肚子好餓,阿伊去弄點吃的吧。」
「OK。」
馬上站起來。
什麼,我剛才,是坐著睡覺的嗎?
真沒想到,我還有如此絕技。
「……咦?」才剛做出房間門我就疑惑地偏頭問道:「小友……這里,是哪里?」
「是人家的窩啦,阿伊在講什麼東西啊?」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
「……玖渚神拳——」
立刻挨了一記勾拳。
看她表情,已經有點不爽。
「真是夠了,阿伊,人家特地幫你脫困借你地方躲起來,居然還講出那種話簡直該打耶。」
「唔——等等等等,我想起來了。」對了。
我從那間研究室,直接被不認識的人帶上陌生的車子,沒有回古董公寓也沒聯絡任何人,直接被帶到玖渚的高級大廈來。
然后,就睡著了。
有如死亡般,沉沉睡去。
「阿伊最近是不是都沒睡覺咧?這次睡超~~~~久的,完全熟睡耶,或者應該叫爆睡?」
「唔——」
「結果人家趁機對阿伊好好地惡搞一番。」
「什麼——?」
「呼呼呼——」玖渚笑得很邪惡。「阿伊睡著的時候可真是大膽呢。」
「什……」
「呵。」充滿挑釁的,令人渾身不舒服的笑法。「省省吧,不管嘴上講得再怎麼冠冕堂皇,身體還是嘴誠實的,口嫌體正直嘛。」
「喂,你這家伙!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麼?可惡!」
「哈哈哈,哇——!」
果然是自己的地盤,玖渚開心地嬉笑著,才一眨眼功夫便逃得不見人影。在這間大房子里一旦被她逃走,根本就無法找起。可惡的家伙……居然趁人家熟睡時候偷襲。連我都沒干過那種禽獸行徑……正因為如此,才會那樣嚴重地睡眠不足啊。
應該是開玩笑的吧?
剛才應該是開玩笑的吧,玖渚?
唉——讓你費心了真不好意思啊。
「………………」
我不再多想,移步朝廚房走去,一邊小心避開腳下如蜘蛛網般密布的纜線。不關是地板,包括天花板上跟牆壁上,也都固定著數條扎起的電線。感覺似乎,又比上次來訪的時候更加壯觀了……仿佛機械化為擁有意志的生物正侵蝕著空間的狀態。
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為什麼上個月就做好的東西一直放到現在完全是個謎。非但如此,整個冷藏室內部,根本近乎全滅。那丫頭近半個月來只靠垃圾食物維生嗎?真是怪物。無可奈何,徹底死心的我將目標轉向冷凍庫,這便還殘留著僅存的一線希望。雖然冷凍食品也很乏善可陳……不過反正我也沒有能夠做出精致料理的好手藝。調味料呢,啊——果然又是用過就直接丟著不關。我便用電瓁炊飯,邊利用空當時間隨便制作幾樣勉強可果腹的菜色。玖渚是那種要吃就起來狂吃,不吃就完全不吃的類型。對了,在那座島上的一流廚師……呃——名字叫什麼來著,當時由她負責烹調的料理,玖渚倒是每天都吃的津津有味,那幾天幾乎三餐進食得特別有規律。也就是說,假如廚藝能達到那種境界的話,就連個人的生活習慣都會為之改變是嗎?花了大約一小時左右准備好飯菜,「喂~~~~小友,吃的弄好了,來幫忙端吧 ——」我出聲叫她,卻沒有任何回應。是沒聽見嗎,還是有聽見卻假裝沒聽見呢,究竟是哪一種?這里我沒有托盤之類方便周到的器具,沒辦法,只好一盤接一盤地依序端到餐桌上(看得出來平常根本沒有再使用,桌面上堆積著厚度微妙的塵埃。套句朽葉的話,東西放著不用是很容易積灰塵的,人類也是一樣)。第一盤端上桌,忽然想到是不是應該先清掃一下,便又開始尋找抹布。結果等到准備完畢去叫玖渚友吃飯,已經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情。雖然菜都放涼了,不過反正也沒做什麼特別講究的料理就無所謂。
「我開動咯——!」
「請慢用。」
玖渚講手中預備好的筷子伸向餐盤,像餓鬼似的大吃特吃起來。此時嚴禁交談。關于用餐時間不說話的習慣,雖然那和那名狐狸面男子不謀而合,但這丫頭純粹只是忙著埋頭猛吃而已。因為進食的時候要是沒有多吃一點,什麼時候會突然衰竭而死都不知道。如果之前去健康檢查的時候也同樣這副德性,直先生想必非常擔心吧……畢竟哪種人,可是相當在乎妹妹的。
妹妹。
理澄。
糟糕,不小心又想起來了。
「我吃飽咯——!」
「粗茶淡飯多多包涵。」
兩個人多用餐完畢,差不多該來洗碗了,我起身收拾碗盤。「啊,阿伊,阿伊阿伊阿伊~~」玖渚突然出聲叫我。
「……阿伊叫一次就夠了。」
「是是是~~」
「是也講一次就夠了。」
「有件事情必須先報告一下。」
「嗯?」
盡管玖渚一副輕松自若的摸樣,臉上維持著一貫的散漫表情,但這丫頭的價值觀向來異于常人,思想完全脫離常軌,因此從表情無法解讀真實的情況,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是有關于阿伊昨天被卷入的事件。」
「恩。」
「沒辦法完全掩蓋。」
「恩?」我暫時擱下收到一半的碗盤,重新坐回椅子上。「什麼意思?」
「該怎麼說咧,因為稍微超出了玖渚機關的管轄范圍,事情變得有些棘手。哎呀,畢竟人家現在也已經算是一個外人了,從間接打探的消息聽來,情況似乎很不妙呢。」玖渚盯著空盤子說,仿佛腦中一部分注意力並未放在我身上,二是正在考慮要不要把盤子舔干淨,又怕這樣做會被罵的樣子。
「那個叫做木賀峰約的副教授倒好,然后那個自稱管理人的圓朽葉,唔,也還算簡單,這兩個人都有辦法解決。或者應該說,總會解決掉的。反正先掩人耳目,等過一陣子就船水過無痕了。」
木賀峰副教授。
圓朽葉。
「只不過,問題出在剩下的兩個人。」
「所謂剩下的兩個人是……」
「其中一個是住在阿伊那棟公寓的房客紫木一姬,然后另外一個是——匂宮理澄。因為她同時也等于匂宮出夢,所以正確來講應該算是三個人才對。」
小姬。
理澄。
出夢。
「著三個人,已經超出玖渚機構管轄范圍了唷。」
「對玖渚機構——對那種絕對強勢的組織而言,還會有管轄不到的范圍嗎。」
「與其說管轄辦不到,不如說是別人的領域,算是別人的勢力范圍吧~該怎麼說咧,或許用畫圖的方式比較容易理解,不過……唔,算了,用最簡化的說明方式大略講一下重點就好,阿伊要仔細聽唷。」
「……真實讓人一點都不想聽的主題呀……」
「這個世界是由四個安定的世界所組成,而這四個世界彼此又互相有著少許的重叠。」
「你是宗教家嗎……」在下敬而遠之。「麻煩用普通人的說法解釋給我聽。」
「了解~~~那,嗯——這樣講吧,這四個世界,首先是普通的世界,也就是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個地方。以日常生活而言,是相對和平又帶有競爭的世界,這是一切的基礎,算標准模式吧。如果要說以什麼喂劃分基准的話……對了,像阿伊曾經去留學過的ER3系統,就勉強算在「普通世界」的范圍內。」
「……那種地方還叫做「普通」嗎?」
「勉強算啦,那已經是最底限了。」玖渚若無其事地,宛如在背誦九九乘法般說明著。「好,剩下另外三個。加入將正常世界當成表象世界的話,其余三個感覺就像隱藏在背后的神、肆屍、伍砦、陸枷、跳過柒的姓氏,接著是捌限,以及統帥眾勢力的玖渚機構。因為是一種類似秘密結社的存在,所以知名度並不高,不過 ——其影響力卻是,涵蓋地相當廣泛。再來是,阿伊應該還記得吧……伊利亞,鴉濡羽島的伊利亞。包含她曾經所屬的赤神集團在內,以四神一鏡為核心的世界,也可稱之為財政力量的世界。赤神、謂神、氏神、神鏡、檻神等財閥——若要論最接近表面世界的存在,也許這就是位于最上層的部分。好比說,神理樂就經常被稱之為日本的ER3系統對吧?實際上某些方面的確只有一線之隔——而且惡劣的本質,也同樣半斤八兩呢。」「唔——的確,或許正如你所言。」
「然后還有一個,最后的世界——就數字上與概念上而言,都是最后的世界……五月那時候不是曾經出現過殺人鬼嗎?就是之前,阿伊提到的那家伙,一個叫零崎人識什麼的人。以那群鬼魅魍魉為核心的——屬于戰斗能力的世界。簡單講,生存在這個世界的都是怪物,感覺就像所謂的,非人魔境。各種各樣的異樣全部群聚在一起的漠視摸樣。和玖渚機構或四神一鏡有所不同,生存在其中的人,並非有所為而為,不會為了某種特殊目的而行動,然而他們所擁有的能力,確實壓倒性的危險,可以稱之為秩序中的無秩序世界吧。所謂的一騎當千,用來形容這群人還真貼切,簡直是專門為他們縮創造的成語……光憑這句話的說服力,便足以和其他兩個世界彼此牽制互相抗衡,堪稱究極的異性族群。這三個世界在各方面產生糾葛,關系很復雜,互相勾結的同時卻又彼此對立。」
「也就是說,維持著一種勢力平衡咯。雖然印象很模糊,不過這種三足鼎立的狀況之前曾經聽過……畢竟我也不是無知的小孩子了。當然啦,六年前對這種事情確實只有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
「唔——,那還言之過早咧。」玖渚說道。她似乎已經放棄了舔盤子的念頭,雙眼正視著我。「阿伊應該也知道吧,那個叫紫木的女孩子,跟四神一鏡排行最末的監神家族頗有淵源,據說曾經屬與旗下的私兵部隊……這部分阿伊想必不會不知情。除此之外,那個叫匂宮則是——」
「匂宮的背景我也知道,是職業殺手沒錯吧。」
「沒錯。殺戮奇術集團,匂宮雜技團。在人家還身為恐怖分子的時代,也曾經為了避開這群人而花過不少心思呢。包括剛才提到的零崎也一樣,因為賭坊作風是在太脫離時代啦……所以才恐怖。」
「恐怖嗎?」
「嗯,如此這般——所以,超出管轄范圍。」
「什麼叫「如此這般」……」
「唉呀,就這麼回事。「如此這般」,所以報告完畢,僅此而已,沒有語帶保留只有清楚完整的前因接續后果,然后理論便成立了。嗯,華碩回來,其實也沒有過度擔心,事情沒那麼嚴重啦。勢力平衡狀態並不會因此而崩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頂多是一兩條人命罷了,還不到驚天動地的程度,既有的平衡狀態並不會輕易產生動搖。只不過——正因如此,才會很難掩人耳目。」
「聽不太懂……怎麼說呢?」
「想想看,剛才不是說過這個「三足鼎立」的關系彼此也「互相勾結」嗎?所以咯,無論什麼的消息,都會有人負責將情報傳達至另一牆。既然成為內部消息,就怎麼都沒辦法封鎖了。」
「啊,原來是這個意思……」
人言可畏,嘴巴是上不了鎖的。
雖然問題應該沒有如此單純,但說穿了就這麼回事吧。「不過,我想應該還不至于無法掩蓋……畢竟對我而言,只要能瞞過「表面的世界」,這樣就夠了。」
「人家所謂的無法隱瞞——」玖渚說著突然伸出兩只食指,將自己雙眼的眼角向上推。
盡管一點都不像,但這動作在模仿誰已經一目了然。「是指沒辦法瞞過小潤那一關。」
「………………」
哀川——潤。
人類最強的,承包人。
「那個叫紫木一姬的女生,跟小潤關系匪淺沒錯吧?那個女孩子是小潤的人沒錯吧?因為這層關系,事情變得有一點棘手呢。尤其對阿伊而言。」玖渚絲毫沒有停頓地接著說:「畢竟那個紫木會死,感覺好像都是阿伊造成的。」
一瞬間。
便捷的話語幾乎就要沖口而出。
想要說,沒那回事。想要說,才不是這樣。
然而卻,說不出口。
因為——她說的沒錯。
她說的確實沒錯。
「唔當然啦,小潤想必也不會責怪阿伊,只是心里難免會有疙瘩嘛。所以人家想說能瞞就盡量幫忙瞞過去,可惜另一邊已經先走漏消息,就愛莫能助了。既然沒辦法封鎖內部情報,小潤絕對遲早會知道的,畢竟她跟剛才所說的那三個世界,全部都有往來,況且前陣子人家才把小豹介紹給小潤認識,只要她想知道就不可能打聽不到。唉呀~~~這可真是一大失策~~~~原本說不要介紹雙方認識的。所以咯,因為這個緣故,人家也盡可能試著挽救了,即使如此這件事情頂多也只能瞞著小潤三天左右,已經是最大極限了。」
「——我並不打算瞞著哀川小姐啊。」
「哦?」
「之所以打電話向你求救——的卻是因為五個人當中死了四個,結果我變成最可疑的嫌犯。如此一來會惹上許多麻煩事,但只要幫我構成不在場證明——事件本身就算不隱瞞也無所謂。」
「唔——」
「所以,就算讓哀川小姐知道也無妨,倒不如說其實我還比較希望讓她知道咧。雖然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那樣的情況發生,不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需要可以取搞懂也沒關系。反正哀川小姐想必又會按照慣例,出面將事情解決的干淨利落吧。」
「什麼原因導致那樣的情況發生嗎……」玖渚別有深意的復述這句話。「只是隨口問一下,阿伊,這起事件,你真的不是凶手嗎?」
「……為什麼這樣想?」
「理由就跟阿伊講得一樣。一共有五個人,結果死了四個,按照常理推斷剩下來的那個人當然就是凶手囖。」「你在懷疑我嗎?」
「人家相信你啊。只是要確認一下而已。假如阿伊沒有先將真實情況交代清楚,那就沒辦法幫忙掩護咯。如果是你殺的要坦白講唷?萬一事后又推翻說辭,那可就麻煩大了。即使是玖渚機構,也不代表具有無窮無盡的權力。」
「……不是我殺的啦。」
「真的嗎?」
「真的,這句話絕對,沒有說謊。」
對,不是我殺的。
我沒有殺任何人。
最低限度,至少沒有殺那四個人。
其實我有雙重人格,夜晚入睡后,在自己無意識的狀態下殺光其他四個人——除非坐著設定了這種推理小說慣用的伎倆,否則我就沒有殺任何人。
「唔——」玖渚點點頭。「好呗,既然如此,昨天看你好像很累所以沒有追問,現在可以告訴人家詳細經過了嗎?阿伊這次,究竟在人家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些什麼?」
「呃這個嘛……該怎麼說咧——」
該從何說起才好呢。
猶豫片刻后,我決定從八月一日,與木賀峰副教授初次見面那天開始講起。反正細節部分我本來就不可能記住,許多地方,包括美衣子小姐的事情或狐面男子的事情,這些事件主軸無關的瑣碎過程就通通省略,然后連帶地,即使不具有任何特殊理由跟必要性,但我仍將春日井小姐賴在我房里當食客的事情改編,變成借住在小姬的房間里。
整個來龍去脈講完,總共花三十分钟。
就這樣嗎,油然而生一種復雜的心情。
這一連串事情——值等于短短的三十分钟。
恍如隔世啊。
「嗯——」
「小友對于這起事件,有何看法呢?」
「嗯……,可以算是,一種假設吧。」
「什麼樣的假設?」
「一般而言這種情況,應該是所謂的骨牌殺人法。」
「那是啥?」
「A被B殺掉,B又被C所殺害,最后C再落入A生前設下的圈套當中被殺死,于是全員死亡。這種劇情模式,也是推理小說常見的類型之一喔。」
「唔……畢竟總有些思想異于常人的家伙嘛,只不過話說回來——」
即使撇開木賀峰副教授不談,姑且將她視為普通人。
但「不死之身」的圓朽葉。
匂宮理澄,「漢尼拔」理澄。匂宮出夢,「食人魔」出夢。
以及——病蜘蛛的弟子,紫木一姬。
「坦白講——說真的,跟小姬一對一決斗能贏的人類,我是在無法想象——況且就算對方人多勢眾也不代表什麼,小姬所使用的「琴弦師」技術,基本上就是設定為一對多的絕對防御技,是宛如蜘蛛網般重重包圍的招式。」
「嗯……「漢尼拔」的身份不用說,換成「食人魔」匂宮出夢應該也一樣吧,反正可以一開始就針對化身為「漢尼拔」的事件來下手。——只不過,話雖如此,最后卻沒有人幸存……大概所謂的雙重人格,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可以操縱彼此的隱現吧。」
「疼痛或者危機感,都會成為信號——出夢似乎說過類似的話。雖然木賀峰副教授跟圓朽葉是出夢的「獵殺目標」,兩人的死因或許可以就次結案,但是……出夢本身也被殺死,再加上連不相干的小姬也被殺害了——這部分就很詭異。應該說,這根本不合理啊。」
「同類相殘的可能性呢?」
「嗯?」
「同類相殘,同樣身為強者的彼此厮殺。」
同類相殘。
小姬跟——出夢,是嗎。
「可是,如果真如此的話,四體必須出現在相同的地點才對吧。一個死在中庭里,一個卻死在二樓病房內,完全不相干的位置。」
「也對,只是問問看而已。」玖渚像在咀嚼訊息般點了點頭,接著又說:「要不然自殺呢?舉行像大逃殺那樣的生存游戲,最后活下來的唯一生還者自殺而死。」
「不可能。無論是誰,要以那種方式自殺都很不合理。」
上半身和下半身分裂為二的她。
脖子被砍斷,右肩被撕裂的她。
首級被砍,胸口被挖貫穿的她。
雙手被扯落,脖子被扭斷的她。
那種自殺方式,並不存在。
那種以外事故,也不存在。
完全就是——
任意殺害棄屍的景象。
生吞活剝支離破碎的景象。
「那就變成,外來者的入侵犯罪咯。」
「唔……以消去法思考,或許自然會得出這個結論,不過那種地方根本沒有外來者出現的可能性。沒有外來者可以入侵的余地,這一點就類似當時鴉濡羽島的暴風雨山莊狀態,像斜道卿一郎研究所一樣,是座陸地上的孤島。」
「哦……那先行離開的春日井呢?」玖渚說道:「春日井要成為入侵者也不是不可能不是不行的不是嗎?」
「……你這個疑問句究竟是正面疑問劇還是否定疑問句,我已經無法判斷了——不過這也不合理吧。畢竟那個人,可是春日井小姐呢。」
「這樣啊。」
玖渚坦然接受了。
看樣子這答案頗具說服力。
他可是春日井小姐呢。
比起任何嚴密的理論都更有強而有力的理由。
「況且就算有外來者入侵……又或者,那間研究室除了朽葉以外,還有別的藏匿者住在地下室之類的地方,即便如此,這才是重點啊——」
除非對方是哀川潤。
除非祭出最強的王牌。
「……說的也對啦~~~~如此一來,身為內部成員的阿伊卻能夠獨自一人呼呼大睡一覺到天明,背后的原因也成迷咯。……唔——事情聽到這里,最后只剩下一種合理的假說了。」
「什麼假設?」
「阿伊想聽?」
「呃,不……」我支吾其詞。「算了,反正事情與我無關。」
「唔咦——……也好,畢竟只要一牽涉到「殺人集團」,就已經脫離人家感興趣的范圍了……」玖渚說:「不過,假如這起事件另有凶手存在的話,對方想必是一名理性主義者。想想看,在推理小說當中,雖然搞不清楚為什麼,但往往都一次治沙一個人對不對?一個殺完再殺另一個,按順序來進行。可是按照常理思考,這種事情應該一次全部解決掉比較有效率嘛。一擊必殺,一擊解脫。在戰場上,這是最基本的觀念吧。」
「理性主義者嗎……」
換言之……沒有偏頗,均等配置,簡單講就這麼回事。然而——實際上,真的確確實實毫無疑問地「就這麼回事」嗎?那種狀況,那個現場——感覺似乎和這樣的說法相去甚遠。
那是——偏離常軌的。
極端,偏離常軌的。
我思考著「合理」一詞的含義,不經意地朝玖渚撇去,結果發現玖渚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隨即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半空中——
「嘿,阿伊。」
開口說道:
「莫非阿伊的心情正陷入低潮?從剛才就一直無精打采地,看起來很沮喪耶。」
「陷入低潮……」面對突來的追問,我一時語塞。「……唔,的確是啊。」
「為什麼咧?」
「因為……因為有認識的人死了,而且還是一次死了四個人,任誰都會感到沮喪吧。」
「真奇怪耶。」玖渚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頭說:「唉呀~~~想想到目前為止阿伊和人家的周圍已經死過多少人了,事到如今在增加四個根本算不了什麼。別放在心上,沒事沒事啦~」
說完又哈哈兩聲,天真無邪地輕笑著。「本來就很奇怪嘛,死的是那四個人,又不是阿伊或人家對不對?既然如此那就怎麼都無所謂咯。」
「怎麼都……無所謂嗎?」
的確。
也許真是這樣沒錯。
玖渚還活著。
玖渚友還,好好的活著。
在這里,像這樣,與我交談著。
既然如此,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這世界,並沒有任何改變。
一切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仰賴著——命運的安排。
「要不要先過來這邊?」
「……咦?」
「人家是說,要不要先搬來這邊住?反正房間多到快發霉了,阿伊就搬過來跟人家一起生活呗。」
「…………」
「因為想想現在的處境,阿伊很難再回到那棟公寓不是嗎?即使能夠隱瞞事件本身,即使能夠隱瞞真相,但那個叫紫木一姬的女孩子永遠不會再回去了,唯獨這件事沒辦法隱瞞啊。到時候很難面對古董公寓的眾人,氣氛會變得很尴尬吧?」
的確……
要面對的,不知是哀川小姐而已。還包括七七見跟萌太與荒唐丸老先生……以及,美衣子小姐。大家,每個人每個人,都非常喜歡小姬。
而我卻毀了這一切。
……還有什麼臉回去呢。
「飛雅特等輪胎修好會送回公寓停車場,這段期間必然也要跟音音斷絕往來,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咯。莫非阿伊心里還執迷不悟嗎?」
「執迷不悟……」
「說出來也沒什麼關系,人家對這些事情不會太介意啦。無論是自怨自艾或者唉聲歎氣,人家都會用無限大的愛來包容一切唷~」玖渚身體向前傾,仿佛要爬過餐桌般,臉孔朝我逼近。「還是說,其實阿伊比較在乎的是,跟你住在一起同居的春日井?」
「……你早就知道了嗎?」
「只要是阿伊的事情,十之八九都知道唷。」
玖渚滿臉笑容。
大眼睛微微眯起,咪成細縫。
「所以咯,人家並不會特別在意,即使阿伊喜歡上誰,愛上誰,或者被誰吸引,和誰擁抱,甚至跟誰接吻,跟誰上床,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人家反而還想舉手贊成咧。只要阿伊高興就好了。只要阿伊是阿伊,就算必須扭曲什麼也根本算不上什麼。只要阿伊能夠當個正常人,光這樣人家就覺得超級開心了喔。況且阿伊將會如何轉變,這也很有意思呢。阿伊的幸福,就是人家的幸福。所以咯,不關阿伊要做什麼,要想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只不過,唯有一點。」
玖渚的眼瞳——
瞬間由群青,變質為蒼藍。
更加清澈。
更加純粹。
「一旦阿伊變成不屬于我的東西,屆時我將會破壞整個地球。就像當初一樣,如果阿伊再從我面前消失的話,這次說什麼都沒用了。如果阿伊不屬我的話,那我誰都不要。屆時會將一切都破壞得體無完膚,將全部都毀滅,殺到片甲不留。」
「……小·友——」
「什麼嘛,嘿嘿嘿,這種事情,應該不用說也知道吧?畢竟阿伊是個聰明人~~」
笑容滿面。
純真,無邪,全然澄淨——
事故,傲慢,妖媚,的笑容。
我,只能點頭。
對于自己,自己這個人,究竟掌握在誰的手中——深切地,體認到。
「嗯——我知道啊。這是,理所當然的,對吧。」
「說得沒錯呢~~~真好,呵呵呵,阿伊什麼也沒做,就成為救世主成為英雄咯。阿伊是以現在進行式拯救世界的為人唷~~~~實在太~~幸運了不是嗎?大家都托阿伊的福,今天才能夠世界和平唷~~~」
「…………你說得對。」
「嘿嘿嘿,阿伊~~~~阿伊~~~~阿伊~~~~」見我點頭,玖渚立刻把手伸到我背后用力圈住,整個人貼抱上來。沉甸甸地,將全身體重都賴到我身上。「人家最喜歡阿伊了!」
「啊啊……嗯。」
已經——夠了麼。
連思考都嫌麻煩。
連活著都嫌麻煩。
既然如此——
干脆溺死也,不錯吧。
要瘋狂就瘋狂,要崩壞就崩壞,異常者就不要循正道走。徹底覺悟無聲無息地沉淪並不代表灑脫。對命運既不順重也不違抗,只是放任自然隨波逐流,亦是一種 ——符合失敗者改有的,生存方式。
「小友——」
我說:
「把我推到,吃了我吧。」
「…………嗯——?」
玖渚靠在我肩膀的下颚緩緩移動,臉頰與我互相摩擦。此刻的她有著什麼樣的表情,光憑想象已綽綽有余。
「可以嗎?」
「……可以啊。」
已經,什麼都無所謂。
已經,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世界並非充滿了絕望,世界就是絕望本身。這個世界是地域,但那又如何。不要懷抱期望,就不會遭到掠奪。眼前若出現門扉,就轉身往會走。無須哭泣,無須歡笑,一切都毫無意義。無論信者或不信者一律平等,通通得不到救贖。
所以——
停滯吧。
沉澱吧。
溺死吧。
讓我,成為你的所有物。
「那,人家要動手咯……啊,今天不行。」
「……為什麼?」
「明天還要進行復檢,如果今天上床的話,會被小直發現。」
「……怎麼了,檢查的結果,有問題嗎?」
「恩——」玖渚暫時放開我,暫時,暫時,暫時而已。「好像是吧~~~看樣子全身上下都已經瀕臨危險狀態了。沒辦法,人家本來就過著不正常的生活。」
「大概……還能撐多久?」
「啊,情況也沒那麼糟,至少再拖兩三年沒問題——應該吧。要看明天的檢查的結果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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