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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龍鎖 作者:湛露

禦龍鎖 作者:湛露

世人只道他龍疆王寵她寵上了天,
為她建造的宮殿竟連皇后都禁止擅入,
甚至是已賜人的貢品,也能因她的枕邊細語就換主人,
可是沒人知道,其實,他們之間有個生死約定——
「朕給妳三次機會殺朕,如果三次機會都錯失了,
朕要妳永遠做朕的女人,身體和心,一起獻上。」
是的,她是他國派來殺他的刺客,而他堅持將她納入後宮,
甚至不問來歷,為的不過是想征服她,
就是抱著她睡覺,也是想牽制她的行動,
誰知久了竟眷戀成癖,再無法放手,
只是忠誠如她,就算放棄殺他,也不可能乖乖留在他身邊,
哪怕得用上最極端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所以又對她說:「妳要是死了,朕即刻發兵,滅了龍疆以
外,千里之內所有的國家!」想她總不致不顧祖國安危,
不料,她還是殺了他個措手不及……


第一章

  極樂宮,龍疆皇宮中最神秘的地方。因為它只屬於皇帝龍御和他最寵愛的妃子艷姬。任何人,未經傳召是不能私自進入這座宮殿的,即使是皇后,也一樣。

  今夜星辰正好,月光消退,在極樂宮寬敞的大殿內,一幕撩人心扉的激情大戲正在上演。

  半垂的流蘇掛簾後,一女一男身影交織,女子嬌喘著將身子弓起,貼著男子的胸膛,而男子一手托住她的後頸,肆無忌憚地蹂躪著她的朱唇,同時急速地抽動身體,從她身上索取更多的快感。

  汗水一層層泌出,濕透兩人的身體和身下價值連城的錦被,女子的嬌吟宛如最美的夜曲,在空曠的大殿內不斷地迴響。直到夜已更深,這一幕激情才漸漸平靜下來。龍御躺在床榻一側,一隻手環抱著艷姬白皙的嬌軀,一隻手仍流連於她的敏感帶。

  「陛下-」她低喘著,像是乞求般的弓起背,想要躲避他惱人的手,最終卻又認命地靠了過來。

  「嗯?」龍御的嘴角掛著笑,雙眸輕闔,年輕而俊美的臉上寫滿的是自信和驕傲,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

  「聽說陛下昨天把月陽國進貢的一套琉璃梳妝台送給了皇后?」艷姬帶著三分的幽怨。

  「嗯,怎麼,你也想要?」

  「是啊,那梳妝台真的很漂亮,臣妾本來想開口跟陛下要的。而且皇后那裡不是已經有了個翡翠屏的梳妝台了嗎?何必白白浪費?」

  他微笑道:「你是真的想要那梳妝台,還是要跟皇后爭寵?艷兒,除了皇后這個頭銜之外,她有什麼是你沒有的?連朕這個皇帝都是你的了,你還要爭?」

  「陛下不知道女人有時候比男人還好鬥嗎?」美人的悠然一句話終於惹得龍御睜開眼,他似笑非笑地望著身邊這張絕美嬌容,輕輕捏了捏她圓潤的臉頰,「貪心的小狐狸,進宮這一年,你變得越來越不知足。是朕把你寵壞了,還是你本性就是這麼貪得無厭?」

  艷姬眨著眼,「萬歲是厭煩臣妾了嗎?或者,萬歲覺得臣妾在這極樂宮裡住得久了?應該讓臣妾換個地方?」

  「哼,後宮所有女人中,只有你敢用這種話來要挾朕。」他翻起身,將她壓在身下,「看來是朕今夜還不夠努力,才讓你這樣有精神對付朕。」

  他猛地攫住她的唇,將她胸腔內的空氣一併吸走,吸吮著她的丁香小舌,滿足地聽見她急促的喘息聲,雙手撫弄著火熱的嬌軀點著情慾,當他又一次侵入她的身體時,他聽到她的笑聲,很輕,卻足以讓每個男人銷魂蝕骨,激發了他的佔有慾和戰鬥力,恨不得將她揉碎在自己的身體裡。

  他要這個女人,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深知這一點。不僅僅是要她的身體,還要她的心、她的靈魂都一併屬於他!

  身下她的笑聲越來越響亮,那是種情慾高漲時摻雜著痛苦又享受的吟哦,和主動挑逗男人的技巧。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第一次佔有她時,她緊張得瑟瑟發抖,當他攻入她的身體,她全身繃緊得猶如一塊木頭。女人,要想學壞是如此容易,因為當她們瞭解到自己的身體是件可以讓男人發瘋的武器時,她們就會完全掌握男女戰爭的主控權。尤其,如果這個男人還深深迷戀著她的話。

  「艷兒,你這個時候最美--…」他濕熱的唇舌撩過她的耳垂,輕輕感歎道:「就像一朵剛剛綻放的白蓮,美得讓人不忍採擷。」

  「是嗎?」她嬌柔如黃鶯出谷般的音色隨著他的律動而輕顫著,「那陛下可不可以把那套梳妝台賜給臣妾?」

  他睜開迷濛的眼,看見身下的她正彎著唇角對自己微笑,那純淨得一塵不染的微笑,彷彿她剛剛說出口的只是件最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是,她的眼睛又是如此的清亮逼人,龍御忽然發現,在與他糾纏於床第之間時,她竟然可以一直保持著清醒和理智。

  這讓他有種挫敗感。翻身倒下,他閉上眼,吐出兩個字,「不行。」

  一陣沉默之後,他以為她放棄這項無理的要求,但旋即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人用一種近乎折磨的手段觸碰著。他逼不得已再度張開眼,只見她側身臥倒在他身邊,手指正似有若無地在他身上劃著圈。只是這種輕微的觸碰,卻讓他的慾火再度燃燒起來。這個該死的女人,永遠知道他的罩門在哪裡!

  他像豹子一樣將她撲倒,把她的一雙手捆在床欄兩側,然後用她折磨他的方法加以回報。女人的身體畢竟比男人敏感的部位更多,他輕而易舉地佔了上風,並且看著她又哭又笑地向自己求饒。

  終於從她眼中泌出淚水,這說明她剛才刻意保持的冷靜也終於被他燃燒殆盡。

  於是他得意地質問她,「還敢不敢跟朕作對了?」

  「不、不敢了……」她呻吟著哀求他,「陛下,好人,求您放了臣妾吧,臣妾知錯了。」

  按捺不住被眼前美景所撩撥起的慾望,他一舉狠狠地佔有了她。

  這一夜他很盡興,索求無度。如果讓那幫恪守道德規範的老臣知道了他的行為,只怕又要嘮嘮叨叨地跟他講一大堆人倫綱常的道理了。

  想像著那些老臣無可奈何的表情,他開心得更加熱烈地要著身下的人,直到身子健碩的他也終於熬不過情火蔓延,才疲憊而滿足的重新倒下,但始終不肯放開她軟綿白嫩的嬌軀,緊緊地攬抱在懷中。即使睡去,他也要完完全全地擁有她。。

  「陛下……」她又一次輕輕地低喚。

  「嗯?」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多回應了。

  「臣妾想要那套梳妝台。」她居然還在執著於這個話題。

  這一次,換他沉默許久。「你真的那麼想要?」

  「嗯。」

  「為什麼?」

  「臣妾喜歡,喜歡到不能讓它成為別人的所屬。」

  她的聲音裡好像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滋味。

  他忽然很想笑,因為她所說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對她的感覺一樣。喜歡到不能讓她成為別人的女人,所以才要將她豢養起來,如同他豢養的一隻小豹,有著漂亮的皮毛,迷人的風采,也有著鋒利的牙齒,和足以致人於死的攻擊力。

  「明天讓人搬去給你。」他終於答應了她的無理要求,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那你要怎麼報答朕?」「臣妾的一切早就給了陛下,陛下還要什麼?」這樣妖嬈動聽的聲音可以讓每個男人心神俱醉。

  但他卻忽然問了句極為殺風景的話,「你給朕的東西裡,包括你對朕的真心嗎?,」

  感覺到懷裡的人忽然一僵,像是要抽回她的手,不過他緊緊地撐握著,不給她抽回的機會。

  一年前,這雙纖細修長的手,曾經握緊鋒利冰冷的匕首,刺向他的心臟。

  時隔一年,這雙手成為他吻過最多次的眷寵。

  但是,他不會忘,她也不會忘,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些驚濤駭浪,還有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生死約定-

  「朕給你三次機會殺朕,如果你錯失了,你就要永遠都做朕的人。還要把你的身體和心,一併都獻給朕。這樣的交易,你敢跟朕約定嗎?」

  他記得她當時滿是震驚的臉,那樣的蒼白恐懼,又那樣堅定憤怒,彷彿他的話侮辱到她的尊嚴,也彷彿認定她一定能利用這三次機會殺掉他,所以毋需履行行動失敗後她所要承擔的責任。那時候,她一定想不到她與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吧?但她應變的能力真的很好,也夠快。。

  當亮晃晃的硬刀子無法刺進他的身體時,她選擇用自己千嬌百媚的身體作為軟刀子,刺透了他的心,鎖住他的靈魂。

  愛上她,如同喝下一帖毒藥,永遠無法後悔,也沒有解藥。


  清晨的御花園中,一群妃子嘰嘰喳喳,熱鬧的很。

  「這個艷姬也實在是太猖狂了,居然連皇后的東西都敢搶?」雲姬憤憤不平地說:「她得寵,就自己關在極樂宮裡得意好了,皇后是一國之母,她憑什麼跟皇后爭貢品?」

  「就是就是,那丫頭長得是有幾分姿色,但是誰不知道萬歲的恩寵如朝露夜霧,轉瞬即逝,她現在看起來風風光光,沒準到了明年,萬歲就會像丟棄破鞋一樣偽風情萬種把她丟到宮牆角去。」另一個咬牙切齒的月姬早已將一方小手絹揉得快要爛了。

  梅姬卻笑道:「你們嫉妒什麼?當初她受封之前,你們都打賭萬歲寵她不會超過三個月,如今她已經得寵超過一年,你們誰比得了?」

  雲姬瞪著她,「哼,她進宮之前,你最得寵,你就不嫉妒她嗎?」

  梅姬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嫉妒又怎樣?我早認命了。反正失寵的又不只我一個,大家一起失落,好過我一人傷心。」

  遠遠的,傳來宮女的高聲,「艷姬娘娘駕臨!」

  月姬拍案而起,「這御花園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她每次來都大呼小叫,把我們放在哪裡了?」

  「當然是放在人家的腳後跟外了。」雲姬冷笑一聲。

  此時六、七名宮女簇擁著艷姬走入御花園。今天的她穿著五彩雲霓錦裁成的新衣,在陽光下,每走一步,這件衣服就會閃動出如流水一般的色澤。

  艷姬的美艷不只在後宮中被捧為第一,就是在整個龍疆,也被那些好事的文人封為龍疆第一美女。

  她向來不特意裝飾自己,只以清水出芙蓉的素妝示人,但即使如此,她的美貌在陽光底下依然美到令人屏息。

  她淡淡地掃了眼花園中對自己橫眉豎目的幾位妃嬪,微微一笑,走了過去,直奔園子的戲魚池。月姬暗怒道:「看看,連聲招呼都懶得跟我們打。」。

  「別忘了人家連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是我們?」雲姬取笑道:「不過也好,免得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月姬瞪她一眼,「說什麼?該說什麼說什麼!」

  梅姬淡淡道:「你知道該說什麼嗎?我是不知道。」

  「是啊,也許我們該問:昨夜陛下在你那裡過得好嗎?聽說連皇后的梳妝台都轉賜給你了?什麼時候你準備將皇后取而代之啊?」雲姬明顯說的是冷嘲熱諷的反話。

  但是她的這句話又讓其它幾人頓時陷入無言。

  失寵的女人最怕跟得寵的女人說話,尤其是談到對方如何被寵的過程。

  皇帝寵愛艷姬,這是眾所周知的,只是她們不願意承認這份寵愛到了怎樣深厚的地步。直到今天一清早她們聽說昨天剛剛賞賜給皇后的琉璃梳妝台,居然被奉聖命的太監們抬到極樂宮,她們全都感覺自己臉上好像重重挨了一記耳光。這不僅是皇后的羞辱,也是她們的。因為從古至今,也沒有聽說過已經賞賜給人的東西可以被轉讓,還是如此光明正大地被人抬走,轉送。

  「聽說清姬一大早就去安慰皇后了,但是皇后陛下閉門謝客,什麼人都不見。」月姬歎了口氣,「我真不明白,難道我們這麼多女人,就比不了一個她嗎?」

  梅姬依然用那種淡冷,彷彿事不關己的語氣說:「妲己亡紂,玉環覆唐,說的都是一個道理。男人如果迷戀上女人,會連性命都不要的。」

  「各位娘娘,陛下有請。」一個傳旨太監操著公鴨般的嗓子,站在御花園門口,大聲宣佈。

  月姬第一個站起來,問道:「陛下有什麼事?」

  「老奴不知,只是為陛下傳旨而已。」

  月姬顯得很興奮,「陛下已經許久沒有召見過我們了,哎呀,我應該換件衣服再去,我這件衣服袖口的繡花都有點剛絲了。妹妹,你說我穿月白色的好看,還是桃紅色的好看?」

  她問的是梅姬。添梅姬懶洋洋地站起身,「無論你穿什麼,陛下的眼裡都只有一個她。」她用目光示意前面正走出御花園的艷姬,「所以,你就不必白費心機了。」

  月姬臉色倏然難看起來,恨恨地罵道:「哪天她失寵了,我一定會敲鑼打鼓,昭告天下!」

  雲姬哈哈笑道:「那我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了。」

  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的笑聲裡滿是淒涼。誰知道那一天什麼時候會到呢?


  龍疆後宮正殿踏月殿上,龍御微笑著負手而立,一一點數進來的佳麗們,「好啊,梅姬、雲姬、月姬,都來了,清姬和胡姬呢?」

  「大概還在梳妝打扮吧?」月姬一時間改不了自己嘲諷的口氣,「萬歲難得從極樂宮出來,見我們一面,胡姬最愛漂亮,一定要盛裝出席了。」

  梅姬怕她的這句話惹惱龍御,連忙說:「清姬今天早上去皇后那裡,大概還沒有過來吧。」

  「皇后不是閉門謝客嗎?清姬還在那裡?」龍御淡淡的一句話讓幾個女人都變了臉色,原來陛下知道皇后閉門謝客的事情?於是雲姬咬了咬唇瓣,壯著膽子說道:「陛下,皇后好歹是一國國母,您不該這樣處事不公,偏心艷姬。」

  「朕有偏心嗎?」龍御的眉毛挑了挑,那模樣是說不出的風流惆儻,他走到雲姬面前,食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頷,雲姬的臉立刻變得通紅。

  「你是不是很嫉妒她,但是又不好跟朕說啊?」他的聲音在她耳畔滑過,讓她的臉色又變得青一陣紅一陣。

  此時,殿門口的光亮被一道人影擋住,那人懶洋洋地說道:「陛下大清早就興致這麼好,召見我們幾個來這裡,是要一起侍君嗎?」

  這冷淡卻勾魂攝魄的聲音,讓殿裡的幾個女人同時狠狠地咬了咬牙,而龍御抬起頭,衝著站在門口的人笑道:「昨夜朕已經被你累得夠嗆,可沒有多餘的精神應付別人了。」

  這句話說出口,月姬再也按捺不住,掉頭就要走,被梅姬一把拉住,使勁地對她使了個眼色。「小不忍則亂大謀。」梅姬低聲勸道。

  「大謀,我們還能有什麼大謀?」月姬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時清姬和胡姬也來到殿內,清姬向來穿得樸素,倒是胡姬,果然被人說中,

  真的是一身艷麗的大紅色,臉上精心塗抹了胭脂水粉。

  龍御看著她們兩個哈哈笑道:「真是對有趣的姊妹花。姊姊像是秋夜雛菊,妹妹卻是夏日玫瑰。」

  胡姬的臉也紅了,雖然嬌羞似的低下頭,卻忍不住一個勁地瞥著龍御,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幾眼。

  「陛下,姊妹們既然已經到齊,您有什麼好事,不妨就說給大家聽聽。」一轉眼,艷姬居然已經找了個位子坐下。而她所坐的位子,竟然就是皇帝寶座的次席。

  月姬忍不住大聲喊道:「艷姬,你太放肆了,那個位子是皇后的!」

  「皇后今日鳳體違和,來不了了,這個位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坐一坐又不會坐壞。」艷姬懶洋洋地響應,然後對龍御眨了眨眼,「萬歲若是不同意的話,臣妾就站起來。」

  於是眾人都盯著龍御,看他怎樣說。他只是雲淡風輕地笑,「艷姬,朕的龍床跟這把椅子相比,你覺得哪個比較舒服?」艷姬哼笑道:「當然是躺著舒服。」

  「那就是了,一會朕抱你回床上躺著去,這把椅子……」

  「可臣妾躺累了,現在就想坐著。」

  龍御望著她,「艷兒,你是在故意惹朕生氣嗎?,」

  艷姬低著頭,緊緊地靠在寬大的椅背中,「臣妾怎麼敢惹陛下生氣?臣妾是有眼睛的,這麼多妃嬪都等著看臣妾失寵的那一天呢。」

  她這話一說出口,連梅姬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出聲道:「艷姬,我們知道你很得寵,但得寵是一回事,違背宮規祖訓又是一回事。皇后是一國之母,眾妃之首。就如孔雀再美,也美不到鳳凰頭上一樣。你終究不是鳳凰,不該佔據鳳凰之位。」

  一干妃嬪都想給梅姬鼓掌,只覺得她說得暢快淋漓,讓她們太過癮了。

  而艷姬呢,只是低垂眼簾,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眾人以為她在生氣,但過了一陣,卻見她如凝脂般的臉頰上有晶瑩的光澤閃爍,接著,她仰起頭,那雙如秋水般明澈的美眸中居然蘊滿淚水。

  「陛下--…」她滿是幽怨地望著龍御,「原來臣妾在眾姊妹心中是如此的不堪。」眾人為之氣結。她這個女人,佔盡陛下的寵愛,居然還要在這裡裝可憐?。

  至於龍御,看到她的淚水時也怔了下,然後笑著走過去,一把將她抱起,坐在一邊的龍椅上,「不過是把椅子嘛,不讓你坐就委屈成這個樣子?現在和朕一起坐龍椅,如何?氣消了嗎?」

  他的淺聲安慰簡直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進旁觀女子的心。

  她們不明白,艷姬的作戲是如此一目瞭然,為什麼陛下還縱容她的這點陰謀詭計?

  難道他愛她就真的愛到如此不計後果,不顧原則嗎?

  龍御一邊安慰著她,一邊笑著面對幾個臉色可比茄子黃瓜的妃嬪,「朕叫你們來,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們。」

  好事?胡姬哼了聲,沒想到因為殿裡太安靜,她這一聲就顯得格外響亮,搞得她頓時覺得很難堪,頭也不敢抬起。

  「怎麼?胡姬不信嗎?」龍御抬起下巴掃了那邊一眼,「你們都進宮很久了,梅姬最久,有五年了吧?胡姬時間短點,也有兩年了,朕想,該是時候讓你們回家看看,跟家人團聚一下。所以朕准你們每人十天的假期,算是回家省親,如何?」眾女子立刻面露驚喜,雲姬幾乎要第一個跳起來,「真的?陛下不是哄我們?」

  「朕是喜歡說謊騙你們的小人嗎?」龍御又哈哈笑了起來,「好了,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們回去見見父母、兄弟姊妹,免得讓人說朕薄情寡義,不懂體恤天倫人情。日子就定在三天後,你們的家人可以來接你們,只是省親儀式從簡,不要回家一趟搞得大肆鋪張,勞民傷財,明白了嗎?」

  這些妃嬪從進宮之日起,就與家人隔絕往來,雖然母親偶爾能進宮探望,但畢竟時間有限、身份有別,說話總是不能暢快淋漓,今天得到聖旨,可以回家住十天,當然人人歡欣喜悅。

  只是當她們走回自己寢宮的路上,雲姬見梅姬笑容早已消褪,不覺好奇地問:「怎麼,你不想回家嗎?」

  梅姬輕歎道:「我總覺得陛下突然讓我們回家省親,是有別的意思。」

  「什麼意思?我看不出來。」

  梅姬反問:「難道你忘了,那個艷姬是個無父無母,來歷不明的人,她會回家省親嗎?」雲姬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知道,這個主意是誰出的,我們不在的這十天裡,她在宮中又能興起什麼風浪?」


  此刻,被她們議論的那個女人正恣意地躺在龍御的懷抱中,他的舌尖輕輕舔去她臉頰的淚痕,戲謔笑道:「真會演戲,你的眼淚說來就來,比起教坊的那些歌女都演得逼真。」

  「但是陛下知道我的眼淚是假的,她們也知道。」

  艷姬懶懶地將纖手勾在他的肩膀上,「陛下打發她們回家,是為什麼?」

  「為了你啊。」他抱著她的一隻手已經襲上她身體最柔軟的部位。

  她卻突然將他的手撥開,「陛下不要假借我的名義做些與我無關的事情。臣妾可沒有要求陛下遣她們回家。現在這些人大概都在背後罵我故意藉機跟陛下獨處,好進一步霸佔陛下的專寵,甚至是要謀取皇后的位置了吧。」

  「你沒想過要皇后的位置嗎?」龍御輕輕啃咬著她的朱唇,「皇后的東西,你要搶,皇后的位子,你要坐。剩下的就是一個皇后的頭銜,似乎順理成章也該是你眼中的獵物才對。」

  「我……沒想過做皇后。」她喘息著,想從他的禁錮中掙扎出來。

  「沒想過?是嗎?」他將她緊緊鉗住,不讓她有掙扎的力氣,「那你在我的懷抱裡做出那些撩人的媚態是為了什麼?不是為了讓我迷上你,好跟我索取更多的東西嗎?」

  「你,知道我想要索取的是什麼……」上衣已經被他扯落一半,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她雖然喘息得很厲害,但沒有忘記自己此刻要做的事情-

  她的雙臂環抱著他的肩膀,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並不起眼的戒指,此刻她已悄悄將戒面打開,撥出一根極其精巧的金針,將指環輕輕轉動一下方向,那根金針就對準他的背部。

  龍御原本激烈的動作停了下來,深幽地看著她嬌艷的小臉,輕歎道:「我不知道你想要索取什麼。我希望,那不是我的命……」

  她全身一震,正要刺向他背部的手倏然停在半空中。她被看透了嗎?如同她每次要暗殺他的行動都被他瓦解一樣,他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出她心中所想。。

  忽然,龍御又埋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要殺就殺吧,我知道,我早晚會死在你的手裡。」

  他不顧一切地將她緊抱在懷中,那種好似是絕望,又好似是傷感的話語,讓她無所適從。

  他為什麼要用這樣感傷的語氣跟她說話?好像他的性命是掌握在她手中似的。

  但其實,是他在操控她的生死不是嗎?她的身體、她的心、她的喜怒哀樂,都已是他掌中之物了。

  該傷心絕望的人是她才對!

  心中一痛,她緊緊閉上眼,手中的指環遲遲落不下去。

  若是當初相遇的時候,就知道最終會是這樣生死兩難的結局,她還會出現在他面前嗎?
第二章

  那並不是一個風花雪月的開始。二十四歲的龍御是龍疆國歷史上最年輕有為的皇帝。十八歲登基,十九歲率領三十萬大軍親征阿蓮圖國,僅花了二十天的時間,就將曾經輝煌一時的阿蓮圖國佔領,殲滅敵軍十餘萬。

  二十歲,他運籌帷喔,成功挑起月陽國和普魯國的戰火,然後坐山觀虎鬥,待兩軍打到筋疲力竭,他才帶兵出手,攻陷普魯國的國都,並逼迫月陽國成為龍疆的屬國,年年進貢,月月來朝。

  二十一歲,他已將龍疆國的版圖擴充一倍,國中百姓已從建國時的二十萬猛增到三千萬,而且百姓生活富庶,遠勝鄰國。

  如果說龍御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眾所周知的-好美色。

  喜歡女人,似乎是所有男人共同的愛好。所以如果有鄰國朝奉進貢,必不可少的大禮就是美女。龍御也很捨得為女人們花錢,他為所有寵幸過的女人們都建了行宮或偏殿,贈與她們最昂貴的珠寶,為她們取了最美麗的封號。

  女人,彷彿是他珍藏的藝術品,供他欣賞把玩,為他帶來成功的愉悅和享受。

  而年輕俊美又兼具王者之風的龍御,亦著實是女人們眷戀的對象,所以後宮中為他掀起的醋海翻騰也是一日高過一日。

  此時最得寵的人應該是梅姬吧?她是在普魯國滅國時被龍御發現,並納入後宮的普魯國貴族之女。她不僅美貌溫柔,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所以很得龍御的喜歡。即使已經入宮四年,她的暗香宮依然是他時常駕臨的地方。

  今日的暗香宮裡,不只有梅姬,還有清姬和胡姬。

  清姬、胡姬是一對姊妹,是芙蘭國進獻給龍御的貢品之一。因為姿色出眾,一入宮就被賜封,成為宮裡較為年輕的妃嬪。清姬和胡姬剛入宮時不大會說龍疆國語言,很不習慣,還好梅姬博學多才,能跟她們對話,於是很快三人就成了不錯的朋友。能在後宮中交上朋友,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妃嬪之間,爭寵奪位時有發生,所以清姬和胡姬很重視與梅姬的友誼。

  難得梅姬並沒有嫉妒她們成為龍御的新寵,時時照顧她們的起居飲食,教導她們一些宮廷禮儀。

  今天梅姬是特意請她們入宮來學茶道的。

  「陛下其實喜歡飲酒勝過品茶,但他說茶能靜心,酒能醉人。看美女的時候要薄醉微醺才好,但處理公務一定要喝茶靜神。」梅姬將第一泡的熱水倒去,又往茶壺裡添了新的熱水。

  胡姬好奇地說:「煎茶原來有這麼多的學問,可我記不住,怎麼辦?」

  清姬拉了拉她的衣袖,「記不住也要死記啊。萬一陛下忽然想在你宮裡喝茶,怎麼辦?」

  胡姬紅了臉,「陛下沒在我那裡要過茶喝,他通常連酒都不喝,辦完事就走了。」

  清姬的臉也立刻紅了。

  梅姬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龍疆國的祖訓就是不許皇帝在妃嬪的宮裡過夜,說那樣會被女色迷住心竅,失去帝王的睿智和靈慧,所以陛下一般不會在後宮留夜超過子時的。」

  清姬羨慕地說:「可是我聽說昨天陛下在姊姊這裡留到子時之後才走的。」

  梅姬露出笑容,顯然也是有些驕傲,但她性格內斂,只是說:「昨晚是例外,因為有緊急軍情忽然送到,陛下就留下來處理一下公事,耽擱得晚些。」

  「陛下還會留在您這裡處理公事呢!」胡姬年輕,掩飾不住羨慕,「看來陛下對姊姊真的很不同啊。」

  梅姬抿著嘴笑,「快好好學吧,別吵吵嚷嚷的,陛下可不喜歡女孩子大呼小叫的。」

  「誰說朕不喜歡女孩子大呼小叫?」外面傳來響亮的笑聲,龍御穿著一襲銀灰色繡金龍紋的錦緞龍袍大步走了進來,笑道:「喲,這裡好熱鬧。這一干漂亮的姊妹花坐在一起,是要晃瞎朕的眼睛嗎?」

  幾個女子都站起來,清姬和胡姬雖然已經被寵幸過,但還屬於新婚之中,所以紅著臉,不敢多看他一眼,梅姬倒是落落大方地說:「陛下突然駕臨,是有事嗎?」

  「昨天在你這裡打擾太久,所以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休息。沒想到你有客啊。」龍御一手拉過梅姬,又一手拉過胡姬,「怎麼樣,在姊姊這裡學到什麼沒有?」

  胡姬紅著臉回答,「姊姊在教我們茶道。」

  「好啊,梅姬把看家本事都拿出來教人了。你們可要好好地學,朕最喜歡喝她煎的茶。」

  他騰出一隻手,端起一隻茶杯,「今天煎的是什麼茶?」

  「清心茶。」梅姬微笑道:「陛下不是最喜歡喝這道茶嗎?臣妾特意叫宮女們一早就收拾荷葉上的露水,好不容易才弄了這麼兩壺用來煎茶……」

  她說到一半,卻見龍御本來笑盈盈的表情忽然僵住,而且越來越冷,不禁嚇了一跳,「陛下,怎、怎麼了?」

  「茶裡有毒。」他執起茶壺,打開蓋子聞了下。茶葉、茶壺都有毒,可惜了這套從中原買來的昂貴青花瓷茶具都要全部丟掉了。「天!」三個女人都嚇得花容失色。

  「臣妾、臣妾不知道。」梅姬嚇得話都說不流利了。龍御一笑,安撫地拍拍她肩膀,「你別怕,朕知道下毒的人不是你。你總不至於要殺她們兩個吧?說不定是有人以為你這茶水和茶葉是要給朕喝的,所以才伺機下毒謀害朕。」

  「是誰?會是誰這麼大膽?」梅姬臉色都已嚇白。

  謀殺帝王?這是龍疆國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不管是誰,朕會查出他來的。」龍御眼中殺機立現。

  笑話,當年他率數十萬兵馬剿滅多少敵軍,戰場上血光四濺也不曾嚇倒他,一個小小的刺客竟然妄想在宮內謀殺他?如果讓他逮到,必然要連同幕後主使,一起千刀萬剮!

  深夜的暗香宮裡熏點起梅花香料。這是龍御的要求。他為梅姬取名為梅姬,就是因為他見到她那一天,她站在一棵梅花樹下,驚惶失措地躲避著從身邊跑過的敵軍兵馬,猶如即將凋零的一朵梅花。被梅花香料熏染的暗香宮中,真有暗香浮動,這種香氣彷彿可以使人昏昏欲睡,連神智都變得恍惚起來。

  龍御躺在床榻上,聽見外面子時的梆鼓已經敲響,他從床榻中披衣走出,站在桌旁,隨手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

  窗外,一道黑色如幽靈的身影正靜靜地凝視著他,明澈的眼眸中有著一絲興奮。

  只見龍御喝下那杯茶後身子顫抖了幾下,猛地栽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四週一片死寂,宮外的宮女、太監、侍衛,都沒有察覺到這個驚天變故。

  掛在屋簷上的那道黑色影子遲疑了很久,才輕輕地翻進窗內,一步步,謹慎小心地靠近龍御,無聲無息地抽出腰間纏繞的一柄如針般細長的軟劍,一抖手,刺向他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髮時,本應毫無反抗能力的屍體忽然抬起一隻手,漫不經心的動作卻快如閃電,將那柄軟劍夾在指中。

  黑衣人大驚,想要抽回刺,但卻怎麼都抽不動。龍御從地上坐起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黑衣人,「朕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來不過是下毒和暗殺。你就不想一想,如果朕死在這裡,為什麼床上的梅姬毫無反應?」。

  黑衣人面部雖然被面罩遮掩,但依稀可以看到面罩後那雙明眸惱羞成怒的神色。

  「現在,朕該拿你怎麼辦呢?」

  龍御將桌上那只茶杯隨手一丟,茶杯跌落在地上的清脆聲音立刻響徹夜色之中,剎那間,無數手持利刃的侍衛就像天兵降臨一樣,從各個角落湧現。

  黑衣人這才發現自己中了埋伏,既然逃無生機,他索性也不再反抗,手指一鬆,將那柄軟劍丟在地上。

  龍御用腳尖將那劍挑起,瞥了眼,「金絲流雲劍?這好像是阿蓮圖國人使用的武器。莫非你是阿蓮圖國的遺孤?」

  黑衣人默默地佇立,一語不發。

  龍御劍尖一指,挑向他的面罩,黑衣人向後退一步,想要避開,但是龍御的劍尖如影隨形,從他咽喉處的面罩底部一劍割開,幾道劍光閃過,那黑布碎裂成幾片飄落地上。龍御一看清那黑衣人面容,忽然臉色一沉,大聲道:「全都退下!」所有侍衛都愣住,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命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龍御又冷冷喝道:「你們沒聽見朕的口諭嗎?」

  侍衛們這才急忙退出暗香宮。

  黑衣人也不解地看著他,而龍御鐵青的面容上這時卻綻出一抹攝人心魄的優雅笑容,「你不明白朕為什麼會讓他們退下,是嗎?因為朕沒想到來刺殺朕的是個傾國傾城的美女。對於美女,我向來是很憐香惜玉的。」

  黑衣人臉色大變,忽然一抬右手,像是要往嘴裡丟什麼東西,龍御眼捷手快,將她的手腕一把鉗住,但轉瞬間,她竟然從左手變出一把短刃,狠狠地刺向他的小腹!

  龍御深深吸了口氣,短刃距離他身體不過毫釐時停住,而他也在同一時間點中她身上的幾處大穴,使她再也動不了一個指頭。

  「好厲害的功夫,先是自殺引誘朕救你,然後又來殺朕。」他拍了拍手,優雅的俊顏上是詭譎的笑容,「是誰把你這樣的絕色調教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你這樣的女人應該躺在男人懷裡,被好好疼愛著,而不是幹這種殺風景的血腥之事。」黑衣人冷冷地瞪著他,她雖然全身都不能動,但是嘴巴還能說話,不過她咬了半天的牙,只吐出兩個字,「無恥。」

  「無恥?」龍御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說朕無恥?朕只是在讚賞你的美貌而已。要說無恥的事,朕還沒做呢,你想試試嗎?」

  「你敢碰我,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她終於說出一句更長的話。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視她,「你這樣的美人不該去死,朕也捨不得你死。派你來的人知道朕對美女有偏好,所以才特意選你的吧?朕不應該辜負他的這番美意。」

  與他對視的這雙眼,清冷如雪,又鋒利如劍,這種可以殺死人的絕艷目光,他已許多年沒再見過。還記得在他八歲那年,父皇第一次帶他上圍場狩獵,他所殺死的第一頭獵物是只漂亮的豹子,那豹子在臨死之前就是用這樣的目光凝視著他。這種眼神,他許多年都不曾忘記。

  沒想到,同樣的眼睛,居然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臉上,一個如獵豹般會對他的生命造成威脅的女人。

  他忽然心念一動,手指在她身上點了幾下,解開她所有被封閉的穴道。

  「你現在可以走了。」他微笑著道。

  她的目光滿是詫異的敵意,困惑他在耍什麼花樣。

  「你放心,出去後外面不會有槍林箭雨等候你,沒有朕的命令,沒有人敢傷你」

  「為什麼?」她蹙眉問道。

  這小小的一蹙,如果被別的男人看到,也會有種心尖被揪起的感覺吧?


  龍御淡笑道:「因為朕想跟你打個賭。」


  「打賭?」一個皇帝要跟一個刺客打賭?

  「是啊,朕給你三次機會殺朕,如果三次機會你都錯失了,就要永遠做朕的人,還要把你的身體和心,一併獻上。這樣的交易,你敢跟朕約定嗎?」

  他那樣曖昧張狂的笑容,讓她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挺直背脊,惡狠狠地瞪著他,清冷目光燃燒出的火焰與蒼白的臉色相對比,更有種絕麗人寰的淒美感。

  她真的是個美人,可以魅惑人心的女人他見過不少,但可以在第一眼就勾住他心魂的女人,她是第一個。或許,勾住他心魂的並不是她美麗的外表,還有她的倔傲和反抗!得不到的東西總是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如果這也是那幕後主使看透他的一點,他倒很想試一試,自己是否能過得了這小小的關卡。

  一個女人而已,他連廣闊的疆土都可以征服,還征服不了她嗎?


  「陛下,聽說昨夜宮裡來了刺客?」御花園中,月姬跪伏在他腳邊,嬌滴滴地問道:「可是陛下沒有殺那個刺客,而是把他放了?」

  龍御托起她的臉,笑道:「是啊,怎麼,難道那個刺客是你派來的?你那麼關心她的死活?」

  月姬嚇得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臣妾這麼愛陛下,怎麼可能派刺客傷害陛下呢?」

  「愛朕啊?」他勾著優美的唇形,低下頭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下,「你愛朕什麼呢?愛朕的容貌?還是朕的江山?」

  「臣妾--…只要是關於陛下的一切,都愛。」月姬誠惶誠恐地接受他狂佞的舉動,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恐懼。陛下的動作雖然親暱無比,但他的語氣裡卻是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她說錯什麼了嗎?

  龍御忽然站起身,「今天朕要去狩獵,你們誰要跟著朕一起去啊?」他問的是御花園中所有的妃嬪。

  打獵這種事情向來是男人的熱衷,女人們只是遠遠地旁觀叫好,其實興趣不大。但是她們人人清楚這是在陛下面前爭寵的機會,如果同行,起碼說明自己還有一定的地位,如果不去,反倒像是被冷落似的。

  於是胡姬率先說:「我要去!」

  龍御看著她笑道:「胡姬啊,聽說你練得一身好騎射,正好,去換件衣服,跟朕一起騎馬。」

  其它妃嬪大都咬著唇瓣嫉妒不已,暗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學過騎射,錯過在陛下面前一展身手的大好機會。


  狩獵場上旌旗招展,龍御換上純黑色滾狐毛邊的狩獵裝,對身邊一身艷紅色的胡姬笑道:「朕今天要看看你的本事。」。胡姬欣喜地點頭,握緊弓箭,一催馬跑到前面去。

  龍御端坐在馬背上,心思其實並不在胡姬的身上。

  昨夜放走那名美人,還許給她三個刺殺自己的機會。她若是個聰明人,應該會利用今天這個機會吧?不過她會隱身何地呢?

  他目光犀利地掃過周圍的一草一木,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疑點。

  就在此時,聽到前面有人大喊,「胡姬娘娘出事了!有老虎!大家快來!」

  隨行的妃嬪們都不禁驚呼起來,有人已經嚇得哭了出來。

  他眉心一蹙。老虎?有意思,這個地方好久不見老虎了。他一蹬馬鞍,奔向前去。

  只見胡姬驚惶失措地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一隻老虎就在她面前不遠處,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盯住她。

  「慢著!」龍御一手抬起,擋住身後一名士兵舉弓瞄準老虎的動作。他淺笑道:「好久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可以來個龍虎鬥,看看我們兩個到底誰能贏這場仗。」他沒有拿起箭囊,而是將右手手指放在口中,一聲呼嘯,胡姬騎的那匹馬好像聽懂似的,掉頭往回跑。

  老虎大吼一聲撲了過來,胡姬嚇得再也支持不住,從馬背上翻滾下來。

  「無用!」龍御冷笑著斥了聲,身形如風,從馬上一掠而下,擋在胡姬身前,抽出腰畔的長劍。

  老虎眼睛立刻盯向他,而胡姬則連滾帶爬地跑向侍衛們圍起的安全地帶。

  「陛下小心!」侍衛長雖然知道龍御的本事,也不禁將心提到嗓子眼。沒有龍御的命令,他不敢下令放箭射虎,更怕傷了他。

  龍御斜睨著那頭斑斕猛虎,微笑道:「有趣,你這樣美麗的畜生,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了。或許我該把你活捉了,然後丟到我的萬獸園中。」

  老虎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猛撲過來,挾著風聲,猶如帶著千鈞之力。

  龍御身如游魚,從它身邊滑過,反手一劍刺在它的頸部。這一劍力道不大,卻刺得極準。老虎在半空中時身形便已扭曲,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等待多時的侍衛們這時候才衝了過來,將老虎按住,捆綁起來。侍衛長牽過龍御的坐騎,笑道:「陛下這一招必殺技萬試萬靈,再強悍的敵人。都敵不過您這一劍。」

  龍御又恢復一派慵懶的樣子,一邊上馬,一邊笑道:「這老虎只是被我刺暈,不必殺它,直接丟到萬獸園的虎山去。」

  「是。」

  就在龍御準備轉身返回時,忽然間,不知道從哪裡傳來極為淒厲的嘯聲,昏迷中的老虎陡然被驚醒,狂吼著掙脫所有尚未捆好的繩索。

  饒是見多識廣的侍衛們也嚇得往旁邊躲避,以免被虎爪抓傷。而老虎高高地躍起,最先攻擊的竟然是龍御身下的那匹馬。

  馬臀被虎爪重重抓過,疼痛難忍,長嘶一聲向前狂奔,龍御知道前面便是懸崖,他自己雖然可以逃生,卻捨不得愛馬在受驚後白白墜崖,於是雙臂用力,緊緊勒住韁繩,試圖將馬拉住。

  沒想到馬受驚後的力道極大,眼看衝過層層密林,到了懸崖邊緣,龍御沒有辦法,只有飛身下馬,雙腳往懸崖邊的一稞大樹勾了下,硬生生將身形拉住。就在他雙足落地,尚未喘息的時候,一股森寒之氣已經逼到他眉睫之前。透過長長的劍鋒,他看到對面那個身著普通兵服的人,稍稍一怔,他立刻明白對方的身份,幽幽一笑,「難怪朕找不到你,原來你藏身在士兵之中。從哪裡學來的馴虎之技,居然……」

  「你已經輸了。」盔帽下緩緩抬起的那張臉,依舊美艷塵寰,只是美眸中毫無興奮的光彩。冷冷地向他昭示這個答案後,她下一個動作就是結束他的生命。

  龍御雙眸輕瞇,「不,還沒有。」他的身形忽然如折斷的秋葉般向後倒了下去,她大驚,平指的長劍想要改變方向,他已經如鬼魅一樣欺身來到她身後,以右手三根手指指住她的咽喉。

  「你、你不是人!」她恨得咬牙切齒,意外他能在片刻中化險為夷。

  「一開始,你就不該給我喘息的機會。」他在她的耳畔吹著熱氣,從她身上,他嗅聞到一股冷香的氣息。

  「你叫什麼?朕還不知道。」

  她咬緊牙關,不肯回應。「不說嗎?」他一笑,鬆開手,「好,這就算是你第二次殺朕好了。朕遵守諾言,放了你。」她一轉身,冷冷地盯著他的眼,「你以為你可以玩弄全天下的人?」

  他好奇地問道:「我覺得你對我彷彿有著千年難解的仇怨,美人,是朕曾經對你薄情過嗎?你的恨,從何而來?」

  「你管不著。」她握著手中的劍,正要離開,忽然被他捏住手腕的穴道,力道不重,卻讓她整個身子立刻軟麻,毫無反抗之力。

  「你反悔了?」她以為他現在要殺她。

  他笑著搖頭,「朕說過的話,當然不會反悔。我只是想起,你剛剛害得我失去愛馬,這可是在我們交易之外的,所以朕要跟你討點補償。」

  他的另一隻手猛然托起她的下頷,重重地覆住她的唇,在她全無反抗之力時,將那一直覬覦的嫣紅給佔有。

  她的味道跟他想的有些不同。原以為她的唇溫會很冰冷,但是當他覆上去之後,她的臉頰頓時變得火燙,連同唇的溫度一起燒了起來。

  「原來冰山外表下的你,還藏著火一般的熱情。」他在她的唇角輕舔了幾下才將她放開。她輕顫著,蒼白的臉上,亮得可以殺人的目光狠狠地刺在龍御身上。「我不是你可以隨意輕薄的寵妃。龍御!你濫情濫錯了地方!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她倏然轉身而去,而他身後有更多的侍衛兵馬正拚命趕過來。

  龍御摸了摸唇角,那裡還依稀留有她的一點香氣。她說他濫情?哼,那她就錯了。

  濫性,或許是有一些,濫情?那可就大大的謬誤了。

  他曾幾何時對那些女人有過真情?何來濫情之說?

  但是他越來越肯定這個突然出現的美人刺客,一定是帶著天大的秘密來刺殺他的。

  這更讓他覺得有趣了。

  那一夜,他留宿在清姬的宮殿裡。清姬比起胡姬來,少了熱情和放蕩,多了些矜持和青澀。不過她不笑的樣子跟白天那名女刺客倒有幾分神似。清姬婉轉承歡時他一直心不在焉,回想著那個女刺客所說的每句話和每個表情,如果他曾經見過她,他絕對不會忘記。那她的怨恨到底是從何而來?或者,她有過什麼姊妹曾經是他床上的女人?

  但,凡是與他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都在後宮之中了,他也沒有虧待過這些女人,那丫頭替誰打抱不平?

  「陛下?」清姬有些不安地從他懷抱中抬起頭,「臣妾…伺候得不好嗎?」

  他笑著拍拍她瘦削的美顏,「不是,是朕今天還有許多公事沒有處理完。」

  梆鼓在窗外敲響,還未至子時,但是天已全黑。他起身穿了衣服就走,清姬只好在後面跟隨相送。

  他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問道:「清姬,你愛朕嗎?」

  她一愣,臉頰一紅,低頭答道:「當然。」

  「愛朕什麼?」

  清姬囁嚅著說:「不知道,臣妾……第一眼見到陛下,就已心許陛下了。」

  「是嗎?」他笑道,「那,倘若朕不愛你呢?」清姬呆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龍御卻奚落似的替她說道:「倘若朕不是皇帝,倘若朕不愛你們,你們大概也不會愛朕吧?」

  他抬腳就走,走入清冷的月色中。

  其實,他很想問清姬:愛是什麼?是可以讓人瘋狂,還是可以讓人溫暖的東西?

  每個女人都說愛他,但是這個字顯得多麼蒼白和盲目啊。

  他不愛她們,而她們愛的那個人,又是真正的他嗎?還是,只是一個虛幻的名字,或者是那至高無上的地位?

  他忽然想起白天那女子清冷而充滿恨意的眼睛,不禁一笑,「或者,愛就是恨?可是,這個如此恨朕的人,到底是誰呢?」
第三章

  已經兩次了。龍御在心中計算著,第三次不知道那個美人要等多久才會現身。其實要找她並不難,不過她輕靈的身手讓他很感興趣。

  在龍疆國,懂得武功的女人並不多,倒是那些被他滅掉的鄰國,和如今為龍疆附屬國的月陽境內,據說有被專門訓練的女死士,武藝高超。只是她們屬於什麼人統領,是哪個國家的人,並不為外人所知。

  跟看不見的敵人作戰,這才有意思。

第一次她以為她算準機會可以得手,但是中了他的埋伏。

第二次其實是他給她機會,讓她可以襲擊自己。

第三次,她不會再輕易出手了,畢竟連吃了他兩次暗虧,該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陛下。」朝堂上,久等不到響應的丞相不解地輕聲低喚,將失神半天的龍御喚回神。

  「喔。」他低下頭,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置。

  「普魯圖國的貴族們擔心自己的封號喪失後,連土地也沒了,哭喊著求朕保留他們的土地,其實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否則我滅了普魯圖的意義何在?」他的嘴角噙著冰冷的笑,「他們以為朕留下梅姬,就會留下他們一干人的土地嗎?」

  他從太監手中接過毛筆,在那迭加急信函上寫了個「否」字,然後又拿起一封來,「是阿蓮圖國的流亡後裔在邊境鬧事的事吧?這事朕不是說過了,不必理會。

  他們不過只有十來個落魄貴族,能有多大能耐?留著他們,不過是給阿蓮圖的人留一點回憶的本錢,如果他們不懂朕的一番好意,那就……殺了吧。」

  一個「殺」字,他說得極為輕鬆,底下的群臣也沒有任何的異議。他們似乎早習慣了他的作風-外表溫文爾雅的微笑,骨子裡卻是冷酷到底的絕情。

  龍御伸了個懶腰,拿起最後一封信,是月陽國女皇寄來的。

  「月陽國公主病重,請派龍疆御醫?」他將信隨手丟下去,「交給太醫院去辦就好了,好歹人家是公主,就算治不好,也要做做樣子。」

  丞相躬身道:「陛下,今晚要宴請鮮於國的使臣,請問陛下是否親自出席?」

  「有美女看,有美酒喝,朕當然要出席的。」他笑著起身,「各位卿家有空的也一起來吧。聽說鮮於美女別有風情,你們可不要錯過了。」

  丞相苦笑著搖頭,「老臣公務繁忙,今夜就不陪席了。」

  龍御笑著擺手,逕自退朝。

  路過舞衣房時,他聽到裡面傳來女孩子的笑聲,於是問道:「舞衣房來了新舞孃了嗎?」

  隨行的太監急忙稟報,「陛下,是鮮於國的舞女,正在這裡演練。」

  「哦?」龍御挑起眉,走到舞衣房門口,向內看了下,一瞬間,他的目光緊緊盯住眾多舞孃中的一個。

  即使所有的舞孃都戴著面具,分不清彼此,但是他一眼便分辨出眾人中一個最不一樣的身形。

  她身子曼妙,舞姿輕盈,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雖然看不見面具背後的臉,卻是可以想像,必然是不會令人失望的絕色佳麗。龍御無聲地一笑,「這個舞女的身子好輕啊。」太監以為他在稱讚,急忙陪笑道:「鮮於國的舞孃善跳掌上舞,所以舞姿輕盈。」

  「掌上舞嗎?」他詭譎地一笑,「今晚就讓她們跳給朕看看。」


  鮮於國是與龍疆國比鄰的國家中國土面積最大的一個。

  鮮於國皇帝年邁,已經沒有多少戰鬥力,所以這兩年他一再地派遣使者到龍疆國對龍御示好,希望他不要打鮮於的念頭。

  這一夜的夜宴,龍御率領群臣和一干妃嬪一起出席,宴會場面顯得格外盛大。

  龍御的皇后是他十七歲時迎娶的親王之女,她父親曾經是攝政王,在龍御十八歲親政前,一直負責掌管國事,或許因為家學嚴謹,皇后本人也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即使面對如此盛大的場面,在她的臉上依然看不到一點笑意。

  龍御則縱情放肆得多,他不停地喝酒,然後大聲笑著跟鮮於國的使者討論什麼樣的酒最好喝,什麼樣的食物最好吃。這個鮮於使者很能說善道,說到後來,他忽然改變了話題,「陛下,要說我鮮於國最享有盛名的,可不是酒和食物,陛下猜得到是什麼嗎?」龍御的雙眸中已有了迷濛的醉意,靠在龍椅中,有些輕佻地笑道:「當然,朕久聞鮮於美女堪稱人間絕色,只是朕身邊有這麼多來自各國的佳麗,不知道鮮於國

  是否有信心呈現出讓朕眼睛一亮的美女?」

  鮮於使者笑道:「陛下的各位娘娘當然都是絕色佳-麗,不過我國美女還有些小小的技藝,要在這一夜呈獻給陛下。」

  「好啊,演來給朕看看。」龍御一下子靠坐在龍椅中,似有些昏昏欲睡。

  鮮於使者拍了拍手,場上立刻安靜下來,所有賓客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注視著從旁邊的月亮門中魚貫而出的一群舞女。

  只見她們人人身著紫色的輕紗,臉上都戴著一隻小巧的面具,掩去她們的嬌容,但光是她們走路的姿態,便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此時檀板輕響,絲竹聲起,眾舞女在場中變幻出各種隊形,翩翩起舞,舞姿輕盈而迅速,那快速得令人幾乎窒息的旋轉更是讓人目眩神迷。

  許多老成大臣都不禁看得張大嘴巴,皇后眼中卻露出一絲鄙夷神色。一直在留意皇后表情的雲姬悄悄對身邊的梅姬說:「看,皇后很討厭鮮於國的這些舞孃。顯然這是鮮於人打的算盤,只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梅姬看了眼斜靠在龍椅中,雙眸半張半闔的龍御,也覺得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怪異。陛下在想什麼?他應該是不會錯過欣賞美女的機會吧?

  一曲舞罷,龍御率先鼓起掌來,喝彩道:「不錯不錯!跳得果然絕妙,但好像不是鮮於國的絕技吧?我聽說鮮於國最厲害的舞技是掌上舞啊。」

  鮮於使者頻頻點頭,「陛下果然博學,只是現下這場合太正式,小臣怕萬一跳壞了……」

  「跳壞了無非就是軟玉溫香抱滿懷嘛。」龍御打斷他的話,目光掃向舞群,用手遙遙一指,「那個舞孃,朕看她的舞姿最是輕盈,應該會跳掌上舞吧?」

  被他點中的舞孃從眾人中走出,簡單地回答,「會。」

  龍御優雅地勾起嘴角弧度,伸出一掌,「那就到朕的掌上來跳一曲。」

  「陛下!」皇后赫然出聲,正色道:「這是何等場合,一個舞女怎麼能在陛下的手上跳那種風流動作?」

  「皇后不必太嚴肅,這不過是個讓眾人開心的地方而已。」他擺擺手,將皇后的面子甩到一邊,然後笑著對那舞孃說:「怎麼?不敢嗎?」那舞孃款款走到他身前,輕輕一縱,便跳到他的手上。眾人都忍不住輕呼一聲,只見她身姿飄飄,裙帶在夜風中御風飛揚,猶如謫仙一般清-麗,眾人心中幾乎都在期待龍御能將她的面具摘下,好一睹芳容。

  但龍御偏偏不急於做這件事,而是將雙掌一合,將她高高捧起。

  鼓聲一起,這名舞孃舒展開如雲長袖,輕抬足尖,就在龍御掌上跳起難得一見的掌上舞。

  不過方寸之間的舞台,她卻將每一次甩袖、旋轉、跳躍,都做得猶如靈巧的飛燕,若說剛才那群舞孃的舞姿撩人心弦,此刻這名舞孃的舞蹈簡直就是勾魂攝魄了。

  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不能移動分毫,隨著鼓聲越敲越響,她的舞姿越來越快,快到讓人的呼吸都亂了節奏,心跳越來越快。

  突然間,鼓聲收於一個靜止,她的舞姿陡然定住。

  當群臣還沒有從一瞬間的悵然失落中醒悟過來時,龍御雙手一落,將那名因為失去平衡而跌落的舞孃抱在懷中,旋即長聲笑著站起身來,「有美在懷,朕酒意已深,只怕要失陪了,各位若還不能盡興,就請繼續開懷暢飲吧。」說罷,竟然離席而去。在場的人,從皇后往下的妃嬪都變了臉色。

  深知龍御好色本質的龍疆國大臣雖然覺得尷尬,也只能搖頭輕歎一聲。


  龍御大步走回後宮,直到走進寢宮,才開口對要跟進來服侍的宮女低喝一聲,「沒有朕的命令,不許進來!」

  宮女們看不清他懷中的人是誰,但知道必然是陛下今夜要寵幸的女子,便知趣地急忙退出宮。

  他將那名舞孃放在床榻上,然後微笑著伸出手指在她咽喉處點了下,「被人點住啞穴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你剛才不該拚命運功衝穴,朕點的穴道,旁人是解不了的。你是想問朕,為什麼能認出你來,是嗎?」他的手掌在她的臉上一抹,那只精巧的面具被摘落到床頭,露出她驚詫而憤怒的雙眸。「你今天抹了胭脂,唇色更艷麗了。」他的手指在她唇瓣上輕輕滑過,感受到她的震顫後,志得意滿地將那點嫣紅吞入口中。

  這一次,他吻得深刻而熱烈,甚至伸出舌尖在她口腔中攪起熱潮,吸吮住她的舌尖,她躲避得越厲害,他便進攻得更加鬥志高昂,直到將她的唇蹂躪得紅腫,他才有點戀戀不捨地舔了舔舌尖,暫時放開她。

  「記得你和朕的交易吧?」龍御望著她蒼白而絕望的麗容,輕笑道:「朕給了你三次機會,但是你都沒有把握住。」

  「我還沒有……」她企圖否認這一次的暗殺行動。

  微微一笑,低下頭,他把她的一雙鞋子脫了下來,托到她的面前,「美人,你以為朕真的喝醉,變成瞎子了嗎?你腳上這雙鞋實在精巧,只可惜,鞋尖上暗藏的一對刀鋒可不怎麼漂亮。」

  她反駁道:「但我沒有用這對兵器踢向你的腦袋。」

  「你若真的踢了,現在就不會躺在朕這張溫暖的龍床上了。」他詭笑道:「那些憤怒的士兵和滿場的大臣會把你圍起來亂刀砍死,所以你要感謝朕,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你的性命。」

  「巧言令色,鬼話連篇!」她倔傲地斥罵。

  「看來你還不服?」龍御故作深思地想了想,「要不然,朕教你一個殺朕的方法,如何?」

  「你教我?」她鄙夷地冷笑,「你當我是傻子?」

  「除了朕,沒有人知道朕的弱點在哪裡,你也應該明白了,你不是朕的對手,就是朕再給你更多的機會,你還是殺不了朕。」

  她咬著唇,雖然心有不甘,但是沉默已是一種默認。

  「要不要聽朕的這個方法?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他逗弄著她,如同貓兒逗弄著已經到手的老鼠。

  她掙扎著思忖許久,然後一咬牙,「好!」直視著他的眼,像是想看他能說出什麼鬼話。

  手悄悄扯散她的衣帶,他避開她的唇,吻住她白皙的脖頸,在上面啃咬出一個齒痕。

  「做朕的女人,在朕的床上,你可以為所欲為,然後,你有無限的機會來殺朕。」他的聲音低沉充滿魅惑,一雙手已經將她散開的衣裙褪下。她身上的其它穴道並未解開,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但是身上的寒冷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他正在做什麼。

  她又驚又怒地喊道:「你、你休想!放開我!乘人之危,你算什麼君子?」

  「朕不是君子,只是個色鬼而已,你的主子沒有跟你說過嗎?」他笑著抬起頭,「朕說過,他派你來,便是看中你的美色能吸引朕,他如願以償了,他沒有在你身上下毒嗎?如果是那樣,朕就可以死在你的手裡了。」

  片刻間,他已經將她所有衣物褪去,玲瓏有致的身體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從來沒有侵犯過全然無法反應的女人,只不過若解開她的穴道,她一身的武功還真的讓他有點不放心。

  於是他用她的衣裙將她的手腳分別捆拴在龍床旁的柱子上,這才先解開她的下半身穴道。

  果然她奮力一掙,企圖掙開他的束縛,他邪笑著看她頹然的反抗,壓住她的雙腿,再覆住她的身體,最後覆住她的唇。

  要征服一個女人,就要先征服她的身體,要征服她的身體,便要先征服她的唇。龍御深諳情慾之道,他細細啃咬著她的唇,她的唇起先是冰冷的,也曾拚命反抗,甚至當他的舌尖挑動她的唇舌時,她意圖狠狠地咬斷他的舌頭,結果卻被他托住下頷,使不出半點力氣。

  她掙扎了好久,直到喪失力氣,脖子一鬆,懈怠地任他予取予求。

  龍御知道這是個最佳時刻,於是他趁機解開她身上其它穴道,這時候她全身一陣顫慄,感覺到他的手正摩擦著她最私密的地方。

  她想罵,可嘴唇被他侵佔,四肢被他拴住,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徒勞的掙扎只會惹得他更用力的真壓,她終於放棄所有反抗,不過卻保持著最後的神智,告訴自己,絕不能有任何取悅他的反應。

  龍御也感覺到她刻意的抵抗,邪肆的笑容慢慢浮現在他的唇邊,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美人,別太反抗我,這種事情很美妙的,但你如果太反抗,只會弄傷你自己。」

  「我……絕不讓你如意!」她惡狠狠地瞪他。

  「是嗎?」龍御的手指開始在她身上慢慢點火,聽到她的喘息越來越雜亂,便知道她已有了感覺。當她緊繃的身體慢慢變得柔軟,他把握時機,讓自己按捺已久的火熱猛地衝進她的身體裡。

  一瞬間,她全身肌肉緊繃,咬緊齒關,她倔傲地不肯呼痛,只是發出一聲悶哼。

  龍御再度吻上她的唇,將她的牙齒挑開,不讓她咬傷自己,然後放縱自己在她的身體發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即使是當年在戰場上,跟敵人浴血廝殺,他也不曾有過這樣酣暢淋漓、興奮狂喜的感覺。這種征服,滿足他身為男人最自私霸道的天性。讓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征服一個女人,比征服一座城池、一個國家,更能讓他愉悅。

  於是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徹徹底底變成他的女人!把她永遠禁錮在身邊,哪怕這個舉動是極其危險的,他也不會放手!


  龍御微微坐起身,將綁縛她的那些衣裙解開。即使她已經累得筋疲力竭,一雙明眸依然冷冰冰地注視著他,這是她天生倔傲的性格使然,就算在這樣的時刻,依然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現在,還要殺我嗎?」他俯下身,試探著在她的唇上吻了下,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沒有反抗,也沒有發起攻擊,只是靜靜地睜大眼睛。

  這種安靜讓他不安,托起她的下頷,鎖住她的眸子,「連殺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望定他,「你已經佔了我的身子,應該滿足了。如果我現在要走,你不會攔我吧?」

  他一凝眉,將她倏然摟進懷中,啃咬著她的肩頭,那裡有他昨夜留下的斑斑點點。「朕的女人,朕是不會讓她們流落在外的,所以,朕當然也不會讓你走。」

  「真的敢讓我留在你身邊?」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

  「當然。」他繼續流連在她肩頭柔滑的肌膚。

  「不怕哪一天我再將刀刺進你的身體裡?」

  他動作一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眼,「如果你肯告訴朕,你為什麼要殺朕,說不定朕能幫你解開這個心結。朕未必要死,你也可以開開心心地留在我身邊。」

  她哼笑一聲,「你以為你很懂女人,可以將所有的女人都控制在你的龍床上,是嗎?」

  「也許……你以為你是個例外?」

  她默然良久,忽而她的唇邊綻放出一抹笑容,淡而美艷,讓龍御的心頭猛地一緊,恨不得將這抹笑容就此珍藏在懷裡。

  「是不是例外,我們可以走著瞧。」她抓起床頭散落的衣裙,往身上草草一裹,然後站在地板上。

  比夜幕還要漆黑的長髮垂落到腳踝,襯托著她白皙的腳掌晶瑩如玉,紫色的衣衫散亂地裹在身上,衣裙下筆直修長的雙腿和凹凸有致的胸腰,讓任何男子見了都會神魂顛倒。

  「若你想要我,就堂堂正正地迎娶我做你的妃嬪,給予我一個讓所有妃嬪都為之嫉妒的眷寵地位。如果你能感動我,我便不再殺你;如果你先厭倦了我,你也可以殺我,如何?」

  龍御好整以暇地斜臥在龍床上,眸光凝視在她的臉上,笑容似有若無,「又是一個有趣的交易,你似乎算準了朕是賭徒,一定會答應你。」「我只是覺得,你還沒有完全得到我,大概不會心滿意足。」她清冷的眸子竟然看透他心中的一點遺憾。龍御懶懶地伸了伸雙臂,「是啊,比起強要一根木頭,朕更喜歡兩情相悅的歡愛。」

  她挑起眉,「所以……」

  他挑唇一笑,伸出手,「所以,朕答應你了,看看是你先殺了朕,還是朕先膩煩了你。不過,你總要告訴朕你的名字吧?,」

  她遲疑了下,緩緩說道:「我姓冷,冷艷。」

  「冷艷?」他有些驚詫,「還真是配你的人,那麼,朕就封你……」

  「冷姬?」她以為他覺得她像這個字。

  不料他將她一把抓住,然後按倒在身下,笑著說道:「不,朕要叫你艷姬,艷如桃李,艷光四射,艷絕塵寰,朕希望你能在朕的懷裡褪掉那份冷傲的外表,完完全全地盛放出你本來的艷色。」

  扯開那些撩人心弦的破裂衣裙,他再一次侵入她的身體,這一次她沒有刻意地反抗,在經歷僵硬、遲疑之後,她慢慢地試著響應他的熱烈索取。當第一聲動人的吟哦從她唇齒間溢出時,外面梆鼓剛好敲過子時-

  次日,龍御忽然對外宣佈,將冊封一名外邦女子為艷姬。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名艷姬的來歷,而她的出現頓時令後宮所有佳麗失色。

  入宮的那一天起,「專寵」兩個字就彷彿被封賜給她。

  龍御甚至為她特別建造一座宮殿,取名極樂。

  極樂宮中多極樂,生死愛恨未知休。
第四章

  一轉眼,時間過去大半年。艷姬很少離開極樂宮,也從不跟其它妃嬪往來,她孤傲不合群,起初只是妃嬪們竊竊私語的話題之一,漸漸地,當女人們發現龍御對她的寵溺竟然遠遠超過她們所認知的底線後,所有的女人不約而同的站到同一陣線,一起在背後鄙夷和唾罵她,從她神秘的身份,一直到她的容貌。

  「我總覺得,她就是當年鮮於國的那個舞孃。」雲姬出身龍疆貴族之後,自恃身份不同,所以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月姬點點頭,「那個晚上我們都看到陛下抱著那個舞孃離開,但是誰也不知道那個舞孃去哪兒了,第二天陛下就忽然說要封這個女人為妃,這裡面一定有名堂。」

  「若她是舞孃,就難怪她有那麼多狐媚的手段。」雲姬恨恨地說:「舞孃嘛,學的無非就是如何迷惑男人,大概投懷送抱是她必學的功課,所以那天晚上才可以跳得那麼風騷。」

  「雲姬。」梅姬清朗的聲音不慍不火,打斷了她的話,「好歹注意你的身份,別隨便說話。」

  一個髒字有可能會斷送雲姬的名譽,這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的。

  雲姬又氣又歎,「現在誰會在意咱們說什麼?」

  「別人不在意,自己總要在意,我們是為自己活,又不是為別人活。」梅姬安慰她道。

  「姊姊,難得你還能保持如此平靜。」月姬向來對梅姬敬佩不已。

  「不如此,又能怎樣?」梅姬的話語中卻全是苦澀。

  忽然間,從水榭那頭傳來悠揚的簫聲,眾人都是一震,雲姬脫口道:「是誰在吹簫?難道……」

  梅姬輕歎道:「除了陛下,誰能吹出如此銷魂蝕骨的簫音?」

  吹簫的人的確是龍御,吹簫的地點就在極樂宮。此刻艷姬斜靠在水榭旁的柱子邊,側臉向外,像是睡著一樣。旁邊的桃花樹被清風吹得花瓣漫天飛舞,有許多就落在她身上,美得彷彿一幅畫。

  龍御幽幽吹了好一陣,然後放下簫管,淡淡說道:「艷兒,你也該醒了,裝睡可解決不了問題。」

  她的身子動了下,面容轉過來,睜開秋水雙眸望著他,音色冷淡,如水銀流過,「你想我說什麼?」

  「說實話。」他慢聲道:「昨夜朕抓住兩個刺客,你讓朕留下他們的性命,又不說為什麼,到底他們跟你是什麼關係,難道你們都是同一個主子?」

  她平靜地響應,「你應該知道,我是跟鮮於使臣一起入宮的,而你昨天抓的刺客不是被懷疑是阿蓮圖國的流亡後裔嗎?」

  「你不要故作鎮靜地和朕東拉西扯。」龍御俊美的面容罩上一層鐵青,「你們是什麼關係,要問你自己,而不是問朕。」

  「如果我說,我跟他們毫無關係,你是不是不信?」他盯著她,沒有回答。

  「如果決定要信我,就必然會信,如果你早就打定主意不信我,我也無所謂。」她抬袖一揚,將落在長廊上的花瓣散落到水中。

  再回頭,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低下身,與她近在毫釐,聲音更冷,「朕放了你,留你在身邊,但不是對所有的刺客朕都可以饒過。如果你們沒有關係,那朕就必然會殺了那兩個刺客,你就是求朕,也沒有用。」

  她明亮的眼波靜靜地投在他的臉上,隨即她半坐起身,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將紅唇印在他的唇上,輕吐舌尖撩撥他口中的火熱。

  「即使臣妾這樣求您,陛下都不答應嗎?」

  她熟練的動作撩撥得他慾火高漲,這半年在他的調教下,她儼然變了個人。有時候她像是冷冷的一道風、一縷煙,讓他捉摸不透,拚命抓也抓不住。有時候她又像一團火、一朵花,依偎在他的懷中,恣意地跟他一起縱情燃燒。就好像……她愛他,和那些妃嬪一樣。

  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煩。她居然為了幾個不相干的刺客,就耍起這樣的小花招來勾引他,顯然那些刺客與她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將她摟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拉開,冷冷地說:「今夜朕要去暗香宮,你自己睡吧。」她一震,這一剎那,他心滿意足地看到她眼中有一抹像是被傷到的痛痕浮現。

  原來他跟別的女人親熱已經可以讓她覺得難過了?

  看來她的心也並非是一塊質地堅硬、毫無縫隙的玉石。

  他故意瀟灑地離開,不作任何流連似的,直奔暗香宮而去。


  梅姬對於他的突然到來驚喜萬分,特意為他烹製了最香的新茶,親手捧到他的面前。

  龍御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慢慢地品茶,而是將梅姬一把揪入懷裡,然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梅姬輕輕地呻吟,很快就在他的懷中綻放出屬於女人的熱情。

  但是龍御卻沒有感到多少快樂,當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肌膚時,他想起的是艷姬光滑如玉,氣息帶些冷香的嬌軀。此時,那女人獨自睡在宮中,沒有他為她暖手暖腳,她可知道怎麼愛惜自己的身體嗎?梅姬察覺到他的冷淡,以為是自己久沒經過男歡女愛而被他嫌棄,便主動起身吻著他。

  龍御又是一震。這種姿勢,是艷姬在跟他調情時最會用到的。

  他忽然一把拉開梅姬的肩頭,喝問道:「是誰教了你這樣的招數?」

  她驚惶失措,不明白他指什麼,「陛下,臣妾、臣妾做錯什麼?」

  他煩躁地推開她,披衣而起,「沒什麼,你沒做錯什麼,只是,天晚了,朕該走了。」

  梅姬心中苦澀,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陛下就不能在臣妾這裡留下來一夜嗎?」

  龍御回頭看她一眼,想起過往的纏綿,也自覺有些愧疚,他輕撫她的肩頭,「朕還有很多公事要做,今天還沒有忙完……」

  「陛下在艷姬那裡,也是這麼……徹夜忙碌嗎?」

  他的眸子一冷,沉聲說:「為什麼要跟艷姬比?朕很不喜歡你們的這種比較,明白嗎?她是她,你是你!」

  梅姬輕咬嘴唇,「臣妾知道,臣妾比不上她。但是,陛下可否告訴臣妾,到底臣妾差在哪裡?」

  龍御一愣,對於這個問題他居然沒辦法立刻回答。

  艷姬跟她們相比,哪裡不同?是因為美貌?還是因為她特殊的身份?

  他倏然丟下梅姬,以飛一般的速度返回極樂宮。

  極樂宮的侍衛見到他,還沒有來得及行禮,龍御已經越過高牆,一下子飛身入宮。他迫不及待地要見到艷姬,急到連宮門都等不及敲開。

  但是,艷姬不在寢宮中,那張他們歡愛無數日夜的龍鳳床上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呼呼地吹入大殿,四周都是清冷。

  他心中大驚,在空曠的大殿中大喊了聲,「艷兒!」

  可沒有回應,反倒驚動了在側殿睡覺的宮女。三五個宮女急忙一邊穿衣服一邊跑進來跪倒,「陛下,奴婢接駕來遲……」

  「少廢話,你們家主子呢?」他的臉色冷峻如山,殺機隱伏。

  宮女們咚嗦地回答,「剛才娘娘說想去湖邊走走,不讓奴婢們跟著,所以……」「湖邊?」再也聽不進她後面的話,他已經衝到極樂宮外的極樂湖。一群宮女在後頭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畢竟聖上什麼也沒有交代。

  宮裹許多湖水都是死水,只有這片湖水是活水,與宮外一條繞宮流過的河水相連。平時她最愛到湖邊來坐,看著湖水發呆,一看就是大半天。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原因。

  今夜,她又到湖邊來了?

  果然,在湖畔的那塊大青石上,他找到了她。

  她就側躺在青石板上,像是已經睡著,但是眉心輕蹙,讓他看得心頭糾結。

  「怎麼在這裡就睡了?」他輕歎道:「睡在這麼冷的石頭上,生病了怎麼辦?」他彎下身,將她抱起,她嚶嚀一聲醒過來,矇矇矓矓的第一眼看到他,立刻別過臉去,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這一瞬間的驕蠻神色倒讓龍御暗自欣喜,索性陪著她一起坐在青石上,手指撫著她細嫩的臉頰,問道:「在生朕的氣?」

  「暗香宮中沒有可以讓陛下睡覺的龍床嗎?」她冷冷地問道。

  「有,但是沒有可以讓朕抱著入眠的人肉枕頭。」他頭埋入她的秀髮中,深吸著汲取她秀髮中的香氣。「梅姬的身體不夠柔軟?」她不屑地拚命避開他的糾纏,「我記得胡姬也善舞,必然身體柔軟賽過楊柳……唔……」

  唇齒再也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因為他已經封住她蠕動的雙唇。

  浩瀚的星空下,夜風清涼,吹得她的身子一陣輕顫,不由得掙扎著推開他不規矩的手,「你瘋了?在這裡怎麼可以……」

  他重重地喘著氣,「是你把朕害得在別的女人面前提不起興致,你要賠朕這一夜。」

  極樂宮中沒有他的吩咐誰敢胡亂走動,所有的侍衛都在宮門外,宮女們應該也早就回去睡了。天地之間,以天為被,地為床,清風花香都是催情藥,他要她!就在此時此地!

  她被他折磨得全無還手之力,只好由著他去胡鬧,呻吟的時候,她不禁問道:

  「我跟她們有什麼不同…你真的離不開我?」

  他緊緊扣住她的腰肢,將自己深深埋入她的體內,舌尖舔吻過她胸前的花蕾,呢喃著回答,「梅姬也問朕這個問題,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告訴朕,為什麼朕越來越離不開你?」

  「陛下:-…後悔了吧?」她的聲音隨著律動有些破碎,卻依舊清晰。「陛下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否則,我可能真的會害了你……」

  「休想!」他的黑眸猛地瞇起,將她一下子托起,瘋狂地要著她,直到她達到極致的歡愉,無力地垂掛在他的肩上,他才緩緩停下動作。

  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不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貪戀她的身子,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她要離開自己就會生出無明的怒火,他只有一個念頭-霸住她!佔有她!管她帶給他的是生,還是死,只是要她!要她!

  這大概就是她當初答應成為他寵妃的目的,她要讓他離不開她,看著他為她迷戀到不能自拔,然後再將他隨意擺佈,欣賞他的痛苦?

  「你是個妖精。」他輕輕咬著她的肩膀,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妖精,可以要朕命的妖精!」

  她沒有響應,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已經蜷在他的胸膛裡,沉沉地睡著了。

  深夜涼涼的風將她吹醒,她恍惚感覺到一股殺氣從窗外飄來,她悄悄側過身,看到龍御熟睡的面容,而他的雙臂還緊緊環抱著她。她想了想,悄悄伸出手指,點中他的一處穴道,讓他進入更深沉的睡眠,這才撥開他的手,穿上衣服下了床。

  窗外的水榭邊,靜幽幽地佇立著一道人影,她緩緩地走近,那人沒有離開,而是用冰冷的眼凝視著她的到來。

  「師兄?」她微感詫異,但旋即就明白了,「昨夜那兩名刺客是你帶來的?」

  男子用著可以殺人般的冷厲寒光緊盯著她此刻的裝束,冷冷地喝道:「我以為你是來殺他的,誰知你失蹤了大半年,竟然是做了他的女人!淫蕩!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淫蕩的女人?」

  她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解釋,「主人當初的命令是,如果殺不了他,就要想辦法讓他痛苦。」

  「你讓他痛苦了嗎?」乘風慍怒地撐緊拳頭,「我只看到你讓他快活得很!居然在這種地方,幕天席地就跟他……」沒想到自己跟龍御的激情一幕被他看到,艷姬臉上泛起一絲酷紅,避開他逼人的目光,「讓他離不開我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會輕而易舉地讓他為我痛苦。」

  乖風上前一步,猛地撐住她的手腕,「艷兒,你毋需犧牲這麼多,要殺他並不難,我現在進去就能殺了他!」

  他要衝入宮內,被她死死拽住,「師兄,你現在不能殺他!」

  「你捨不得?」他恨得雙眸噴火,一隻手撫向她的面容,喃喃道:「艷兒…你本來該是我的女人。」

  她猛然避開,冷冷道:「不,我不是你的女人,從來都不是。」

  「你是他的女人?」他失望之下冷嘲道:「我聽說他後宮佳麗無數,你以為你能保住他的興趣到幾時?」

  「我也不是他的女人。」她遙望著宮門,「我只屬於自己。」

  「看來你暫時是不準備回國覆命了?」他盯著她,「你可知任務失敗,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她心中閃過一絲恐懼,組織的殘忍手段她曾經親眼見識過,但她沒有讓這絲恐懼在心頭佔據太久,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會盡快完成,你要怎樣回復主人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做事的計劃不許你打亂。」她聽到側殿有了聲響,急忙說:「宮女們起身了,你趕快走。」轉身回到正殿,她悄悄解開龍御的睡穴,他依舊還沉浸在夢境中,俊美的容顏如一個可愛的孩子般純淨無害,誰會想到,他是那樣一個冷酷殘忍,爭殺沙場、屠滅鄰國的血腥帝王?

  她怔怔地看著他出神。的確,此時她要殺他易如反掌,或者應該說,自從她上了他的床,做了他的女人之後,她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他。他對她幾乎從不防禦,身上不帶兵器,歡愛之後就心滿意足地摟著她躺倒睡去。

  他為什麼對她這樣放心?是因為他以為凡是跟他睡過的女人都捨不得殺他嗎?

  「艷兒……」他忽然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讓她心波蕩漾。他居然在睡夢中叫她的名字?

  她的手指有點顫抖地撫摸過他的唇瓣,溫暖而柔軟,就是這張唇,率先瓦解了她反抗憎惡他的力氣,成為征服她的第一道武器。她恨它,但……

  當這雙唇吻過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時,她就顫慄著進入極度的歡愉。

  師兄說的對,她是個蕩婦,只有蕩婦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對敵人繳械投降,成為他身下輾轉吟哦的女人。驀地,他睜開眼,一口咬住她的手指,在她驚呼時他已經躍身將她拉倒,壓在身下。

  「艷兒,大清早的來勾引朕嗎?」他戲譫地笑著,眸子清涼得不像是剛睡醒。

  一瞬間她有些慌亂。他剛才應該在昏睡,不會知道她和師兄的對話吧?

  「陛下,該上早朝了。」她故意轉移話題。

  他伏倒在她身上,一邊細碎地啃吻著她的脖子,一邊歎道:「唉,你把朕變成唐明皇那樣的人吧。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你如果想變成紂王,我不介意做個妲己。」她知道外面的人早就用妲己作為她的代名了。

  他哈哈笑道:「可是朕捨不得讓你背上罵名,看來要做個又勤政又好色的皇帝,還真的是很不容易。不能辜負朝臣百姓,就要辜負你這如花美眷,和如此良辰美景。」

  她靜靜地看著他恣意放縱的笑容,這種笑容第一次看到時她覺得可惡至極,恨不得一劍刺穿,但是當這張笑臉佔據她腦海大部份的時間,她忽然發現自己竟也貪戀起這笑容中過於張揚的魅力。他能坐擁天下麗色,靠的不僅僅是帝王的身份。「看朕看呆了?」他戲譫著她此刻的表情,心中湧起一股異常的得意。她很少面對他有失神的時候,即使是激情纏綿的高潮時刻,她的眸子總是鎮定得讓他很不舒服。

  他悄悄偷了香,唇溫竟然是冰涼的。

  「剛才你起床去哪兒了?」他察覺到一絲異常。

  「去湖邊走走。」

  「就那麼喜歡那片湖水?喜歡到可以把朕丟下?」他有些耍賴似的故作傷感,迤邐而下的吻讓她又一次輕顫。

  「不行,陛下,你該去上朝了。」她正在推他,忽然覺得眼角有異樣光芒閃爍,她陡然全身繃緊,疾呼道:「小心!」

  她使出渾身力氣將他推倒在床的一側,一柄鋒利的劍就這樣筆直地插入她的胸口。

  乘風萬萬也沒有想到她會捨命救龍御,劍尖刺入她身體的那一刻,剜勢陡然停住,一聲低啞的驚呼瞬間劃過,「你……」龍御驟驚,旋即怒喝道:「找死!」他翻身之時從床頭內側的夾縫抽出一柄寒光爍爍的流水短刃,反手刺向對方的咽喉。

  乘風一擊不中,已經撒手,幾個翻身就躍出窗子,銷聲匿跡。

  「艷兒!撐住!」龍御瞬間點中她身上的幾處大穴。

  一串血珠從她的唇角溢出,但她只是微笑的看著他,說出的句子在他聽來是那樣的無情和殘忍-「讓我死了,你就安全了。」

  「你敢死給朕看!」龍御大怒,緊緊撐住她的雙手握在掌中,「你要是死了,朕即刻發兵,滅了鮮於!滅了芙蘭!滅了月陽!滅了龍疆以外,千里之內所有的國家!」

  「為什麼?」她詫異地瞪著他,胸前的疼痛都不若他這句話來得震撼深刻。

  龍御死死地盯著她的眼,像是怕她會睡去,他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他們當中必然有派你來到朕身邊的背後主使,也必然有派剛才那個刺客的幕後黑手,朕不會去刻意追查那些人是誰,朕會將所有有嫌疑的國家夷為平地,一了百了,讓他們血債血償!」

  「不!」她震驚地緊緊抓住他的手,艱難地說:「別忘了……我也是---…來殺你的……刺客。」龍御低下頭,緊緊吻住她的唇,似要將自己的氣息都注入到她的體內,幫助她活下去。

  「朕沒忘,你是朕的女人!」他鄭重宣告,像是許下一個亙古不變的承諾。


  太醫聽聞宮內又鬧刺客,有人受傷,急急忙忙趕入宮中救治,一見龍御完好無損,才舒了口氣,卻忽然發現事情更糟。

  陛下雖然沒事,但是遇刺的艷姬傷勢嚴重,陛下的臉色比艷姬的還要難看。

  「她要是死在你手上,朕要你滿門抄斬!」龍御冷冰冰盯著太醫,那一眼,讓後者背脊發涼,冷汗直流。

  「是是!」他急忙給艷姬診視,忙了好半天,才擦著汗說:「陛下,娘娘這一劍正中胸口,還好偏離心房幾寸,不會有生命危險,只不過娘娘失血過多,要安靜休息,多進補品…

  「少廢話,開藥方給她吃!」龍御不耐煩聽他再說下去,只是知道艷姬暫時平安,他總算可以心靜一點。宮門外有些喧嘩,他不耐煩地喝問道:「外面是誰?活得不耐煩了?吵什麼?」

  宮女急忙進來稟報,「陛下,是幾宮的娘娘要來看望艷姬娘娘。」

  「不見!」龍御冷冷道:「這個時候不需要她們來獻慇勤,只怕她們當中有人巴不得她早死,朕不要看虛情假意的臉。」

  宮女尷尬地問:「陛下,那奴婢要怎樣回絕各位娘娘?」

  「照朕的話,如實複述!」龍御懶得理睬那些閒雜人等,憂心地坐到艷姬的床前,一動也不動了。


  當宮女把龍御的話原原本本地說給宮外的幾位妃嬪聽後,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很難堪。

  雲姬第一個跳出來,「你看,我不是說過了,她要是快死了,就讓她死去。咱們跟她又沒有交情,何必眼巴巴地來看她,結果還被陛下嫌棄!」月姬也覺得臉上掛不住,「是啊,陛下把我們的一番好心罵得這麼難聽,又不是我們派刺客殺她的。」

  清姬小聲問梅姬道:「姊姊,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梅姬點點頭,「既然陛下沒空見我們,我們也不要打擾艷姬休息,改天再來吧。」

  雲姬眼睛一瞪,「還改天?我再也不來這個破地方了!」說完就轉身回宮。

  胡姬還有點好奇地問道:「姊姊,宮裡怎麼會有刺客?皇后娘娘為什麼不過來?」

  梅姬苦笑著拉起她的手,「妹妹,這宮內宮外複雜難懂的束西很多,你不要細想,否則會越想越難過。皇后是一國之母,艷姬只是一個妃嬪,皇后沒有以上看下的道理,所以她不必來。」

  胡姬歪著腦袋問:「為什麼皇后娘娘是後宮之首,可是萬歲好像從來不多看她一眼?」

  梅姬遲疑著回答,「據說是因為當年皇后嫁給陛下並非陛下本意,他和皇后之間,沒有多少真情。」清姬悄聲問:「姊姊和陛下是如何相識的?當年陛下對姊姊:-…也一定很深情吧?」

  梅姬心頭一痛,苦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提那些做什麼?」

  過往的恩寵早已隨著艷姬入宮煙消雲散。

  陛下從不在後宮留夜超過子時的規矩被打破,他夜夜流連於極樂宮中,即使朝臣們上書反對,他也滿不在乎。

  重要場合,他只拉著艷姬的手出席,即使皇后白了臉色,他也當沒看見,公開讓艷姬坐在他的手邊,幾乎與皇后的位子平起平坐。

  認識陛下已近四年,她從未見他如此專情一個女子。

  她承認艷姬是有與眾不同之處,她的美貌,不說男人,就是身為女子,也會覺得驚心動魄。她的笑容更是變化不定,時而清冷,時而嬌惑,分不出哪張面孔才是她的本性。

  這樣的女子,猶如世間珍寶,一旦被男人發現,沒有誰肯輕易放手。如果說陛下以前貪戀美色只是他身為男人喜歡縱情酒色的狎戲本性,那如今他專寵艷姬,似乎才是他心底真實的情感。所有後宮女子都在為得到他心底這一點點稀微的真情而努力爭鬥,萬萬沒想到,被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奪了去。

  雖然不像雲姬月姬時刻將抱怨放在口邊,但其實在她的心底埋藏著的,也是深深的不甘吧?

第五章

  艷姬的受傷,讓龍御十天十夜沒有離開極樂宮,甚至是早朝也沒有去,只是命人將所有待處理的公務一併送到極樂宮來。皇后曾經率領丞相及一干老臣來到極樂宮門口,企圖闖宮勸諫,結果龍御只是命宮女出來打發,說誰也不見。

  皇后氣得掉頭離去,發誓再也不管皇帝的事情。丞相試圖在門口長跪不起,但是龍御命人丟出一句,「跪死也不見。」

  年邁的丞相幾乎為之氣結,也只好作罷了。

  宮內,幾天幾夜沒怎麼闔眼的龍御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他靠在床頭假寐一會,聽到門口有動靜,就睜開眼,只見宮女捧著一碗藥汁走進來。

  「把藥給朕。」他接過藥碗,打發了宮女。

  艷姬這些天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一會醒著,一會睡著。龍御親自嘗了下藥湯,確定已經不燙了,含了口,再抬起她的頭,將藥汁哺入她的口中。。

  驟然流入口腔中的苦澀讓她不禁蹙起眉,恍恍惚惚地醒來,呢喃著抗拒,「不,我不喝這個……」

  「乖,這藥汁能幫你盡快好起來。」他像哄孩子似的哄著她,又哺了一口給她。

  她口腔中除了藥汁的苦澀,還有他的氣息,稍想反抗,就被他的唇舌壓制住,只得乖乖地順從,被迫將大半碗藥汁吞嚥下。

  「胸口還疼得厲害嗎?」這些天一直是龍御親自替她換藥。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身體,哪怕是太醫,或是宮女。

  「不疼了。」她長長的睫羽抖動著,如煙霧般迷濛的美眸望著他,「陛下,你這幾天憔悴不少,是為了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朕這麼操心勞神?」他故意逗她笑,「等你全好了,朕會狠狠地懲罰你,讓你慰勞朕這些天過度勞累的身體。」

  她也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心中還惦記著一事,「陛下……抓到那名刺客了嗎?」這是龍御最恨的事情,「哼,宮內侍衛都是酒囊飯袋,等你好了,朕親自去抓。」

  她輕呼一口氣,「近來刺客頻出,陛下要加強皇宮的守衛才行。」

  他悠然一笑,「朕都已經把你放在身邊,還需要加強什麼守衛?你就是朕最好的貼身保鏢。」

  她最怕他提到這個話題,這多少是兩人之間的禁忌。當初她接受他荒唐的建議,決定留在他身邊後,卻始終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致命的攻擊。到底在他心中,她是什麼?

  「唉-」他忽然長長的歎氣,手指撫摸著她尖尖的下巴,「看你都瘦了,大概等你病好了,甭說掌上舞,就是化風而去也非難事了。」

  她勾起唇角,「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化風而去。」

  「你敢?」他雙眸一瞪,倏然壓在她的唇上,不顧她還虛弱的氣息,近乎霸道地掠奪她後面尚未說出口的話,和僅有的一點力氣。「你要是逃了,朕會上天入地,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揪出來!」

  從唇中逸出笑聲,她挑起眉梢說:「陛下總是這麼自信,就不怕有一天會突然栽個大跟頭?」

  「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朕亂了心神,失了理智?」他放開她,走到桌邊去給她。

  倒杯清茶漱口,然後漫不經心似的說起另外一事,「上次被抓的那兩名刺客,朕已經下令殺了。」

  她捧著茶杯的手一抖,這個細小的動作被他看在眼裡。雖然他的語調仍然溫柔,眸中犀利的殺機卻沒有刻意對她隱瞞。

  「艷兒,朕可以不計較你對朕的刺殺,不過不是所有刺客都有跟你一樣的特權。朕殺了他們,是以絕後患,不想你再跟他們扯上關係,明白嗎?」

  她慢慢地喝下那杯冷茶,「陛下毋需跟我說這些,您要殺,就殺吧。」

  「但是你為他們求過情。」龍御拿下她擋住臉的茶杯,一手托起她的臉,逼迫她和自己對視,「朕不希望你因此背上什麼人情債,倘若…他們真的與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話。」

  她幽幽一笑,「就算我們有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如今我是陛下身邊的寵妃,他們是陛下的階下死囚,試問,有什麼組織容得下我這樣的背叛呢?」他深深地望著她,半晌咧唇一笑,「我想也是,所以,你就安心做朕的女人好了。」捧握起她的十指,一一吻過,他眼中的濃情沒有半點虛假,讓她看得心頭酸楚。

  「你為朕擋了一劍,朕願意以身相許,如何?」

  她輕輕躺下,闔上眼,「那:-…臣妾想要很多,陛下都會給嗎?」

  「你要什麼,朕都給你。其實,朕有的東西,不是早都給了你嗎?包括朕的心,朕的命。」


  艷姬休養了近半年身子才算全好,這半年裡龍御對她的寵溺,比起以前,可以用「變本加厲」來形容。

  不僅其它偏宮再也沒有去過,凡是進貢的物品都第一個先拿給她挑選。

  她大病一場後更瘦了,美顏多添了幾分柔若無骨的嬌弱。曾經有一次參加龍御為新科進士們舉辦的晚宴時,她的出場驚艷四座。

  狀元當場慨歎說:「人間絕色當如是,只恐天宮也無雙。」因此,艷姬的艷名遠播,她和龍御的愛情故事,甚至成了全龍疆國都津津樂道的話題之一相形之下,後宮的氣氛卻一天比一天愁雲慘霧。

  「我想她死。」

  有一天,當雲姬和月姬都來暗香宮打發時間時,雲姬從牙縫裡迸出這幾個字。

  梅姬嚇了一跳,「妹妹,你在說胡話吧?」

  「我說的是心裡話,難道你們不是這麼想的?」雲姬的聲音很低,目光卻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兩人。

  月姬遲疑了下,問道:「可是陛下一天到晚陪在她身邊,怎麼下手?」

  「月姬!你也瘋了?」梅姬跳了起來,「你們兩個的話,我只當是胡言亂語,千萬別在我這裡再多說一句了。」

  「姊姊怕?」雲姬有點鄙夷地對她笑笑,旋即又展開另一種笑臉安撫,「妹妹只是隨便說說,姊姊別當真。」

  梅姬長舒一口氣,「這樣的玩笑以後不要亂開,被好事者知道了,傳到陛下耳朵裡,妹妹就要惹禍上身。」

  雲姬和月姬離開暗香宮時,月姬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雲姬笑著回答,「我說了,是開玩笑,你當真了?我只是聽說京城中有種黑道刺客,只要你給他錢,他就會幫你殺人,不知道是真是假?聽說他們總在迎客樓暗中收銀子,收了錢之後,無論指定的對象是誰,他們都一定會完成任務。」

  她故意說得輕鬆,月姬卻暗暗記在心裡。

  幾日後,一筆數目不小的銀票被人暗中送到迎客樓,還附上一張字條……


  今天龍御要去校場練兵,所以一大早就離開極樂宮,快到黃昏時還沒有回來。

  艷姬赤著腳走到寢宮外,現在已是秋季,原本艷麗的桃花早已凋落枝頭,湖畔邊的紅楓卻正是搖曳生姿的時候。滿樹的火紅如一簇簇的火焰,與天邊的夕陽相互輝映。

  艷姬在她常坐的那塊青石板上坐下,默默地望著面前看了無數遍的湖水。

  忽然間,一道極為清脆的鳥叫聲從某個角落響起。她一驚,全身警覺繃緊。然後,一道細小的破空風聲傳到她的耳畔,她抬手劫下一支小小的短箭,箭頭上綁著一張字條。展開那張字條,上面赫然寫著-

  盡快回國,否則死。

  她一揚手,將短箭和那張字條都拋到湖水裡,這一剎那,她的手指有些顫抖,短箭和字條在空中便已散開,輕飄飄地墜落到湖面上。突然,她的身體被人用力圈抱住,一道火熱親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撩起,「艷兒在亂扔什麼東西啊?不是什麼人寫給你的情書吧?」

  「陛下真會開玩笑。」她嬌笑著向後靠在他的懷裡,「不過是我拿來練字用的紙,寫得不好看,所以就扔了,不想讓陛下看到。」

  「哦?你用的紙好像不算大喔。」龍御將她一把抱起,坐在自己的膝頭,這是他最喜歡抱她的姿勢,總是能滿滿地將她擁在懷裡,無論做什麼都很「方便」

  這一次他沒有按習慣吻她的唇,而是直接沿著她的脖子和肩頭一路蜿蜓而下,吻到她的胸前,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一聲,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你最近越來越容易動情了。」他調笑著,吻到她胸口的那一處傷口時,動作輕柔。她的傷勢完全恢復後,那處劍痕最終還是留下,只是癒合後的樣子有點像是淚痕。

  他側頭看到她光著的小腳,笑問道:「怎麼光著腳出來了?這湖邊不是石頭就是樹枝,容易扎到腳。」

  「享受久了,臣妾怕忘了疼的感覺。」

  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靜默一瞬後將她抱了起來,走回寢宮,大聲說:「今天晚上朕就讓你嘗嘗疼的感覺,你可不要後悔。」


  龍御察覺到她這一夜很反常。

  首先在床第間她的反應之熱烈,超乎以往,讓他這個情場老手都覺得驚訝。其次是她忽然提出要跟皇后爭一套梳妝台,這也是很反常的。

  世人都知道他寵她,有任何好東西都會送給她,卻不知道她從不主動跟他要東西,從來都是他趕著給她送禮物。她雖然每次也表現得很開心,但他知道當中作假的成份非常高。這一次,她的反常是為什麼?難道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今天他剛到校場,九城提督就悄來稟報,說是京城裡最近出了一批詭異的殺手。他的手下已經抓獲其中兩名,一名供出他們剛剛接了一個暗殺任務,對像便是艷姬。幕後買家尚不知道是誰,但有可能是宮裡的人。

  他聽後心中大怒,下令徹查此事。這件事他不想跟艷兒說,但她現在的反常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

  所以當他試探性的問她,「你給朕的東西,包括你對朕的真心嗎?」她突然的沉默讓他極為不安。

  擁有她已經一年了,她的心思他依然猜不透。

  他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要殺他的這件事,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沒有下手。

  起初留下她有七成的原因是貪戀她的美色,以及佔有她時那種與眾不同的征服感、滿足感,再後來,他陷入之深超過他自己的想像。

  陷得越深,就越不能放手,注視她的時間越久,就越想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冷淡的時候,他會用盡一切辦法博她一笑,但當她終於笑了,他又懷疑她是為了實施她的計劃而故意迷惑他。

  一顰一笑都是她的伎倆嗎?那這些伎倆已經牽住了他的心。

  明明知道她是這麼虛偽、不甘心,他還是將這些虛偽和不甘心當作寶貝精心的收藏,可笑,莫非是他以前對女人太過輕狂,所以這一生注定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他很少提前離開床榻,總是擁著她入眠。一開始,是為了防備她的深夜行刺,漸漸地,他畢竟不是鐵打,總有睡著的時候,但這個擁抱的姿勢實在是太舒服,就再也捨不得更改。

  他喜歡將自己的臉貼在她的後背上,當她的後背面對自己時,首先會有一些安全感,因為她若想行刺,就必然要轉身,那就會驚動他。

  然後,他更喜歡用臉頰貼著她後背光滑的肌膚,聞著從她秀髮中散發出來的淡淡馨香。她的肌膚在大多數的時候是冷的,只有在跟他激情纏綿時才會火一般的滾燙。每次當他一覺睡醒,臉上的清涼會讓他格外的舒服,而懷中的柔軟又讓他格外地安心。現在有人想奪去他享受這一切的權利!那個出資買兇,據說可能是後宮人的背後買家,會是誰?

  他第一次在擁著她的時候想起其它的妃嬪,從皇后算起-

  皇后是他所有妻子中最不喜歡的一個,性子古板守舊倒是其次,而是她仗著自己是前攝政王的女兒,每次在他面前都要擺出一副臭架子,除了新婚之夜草草應付之外,他再也沒有碰過她的一根手指頭。

  既然她喜歡高高在上被人供著,那就讓她一直被供著好了,反正皇后是誰當,他無所謂,而且皇后的家族依然是他要仰仗的一顆重要棋子。

  梅姬?那女人曾經是他寵幸次數最多的一個妃嬪。但也不是為了愛,而是因為她很識大體,雖然她家遭到滅國之災,但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抱怨過,還總是盡心盡力地用所學所知來討好他。在忙完國事之後,梅姬那裡倒是一個可以放鬆身心的地方。

  上次他從暗香宮匆忙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梅姬當時的口氣哀傷中透著些幽怨,該不會是她做的吧?密報說出資人開出一萬兩銀子的酬金,據他所知,梅姬手中應該沒有這麼大筆的銀子。雲姬是龍疆貴族之後,平時有點飛揚跋扈,看不起其它妃嬪的出身倒是有的,但若說她買兇殺人,他還真不確信她有這樣的膽量。一旦事敗,她的事情必然會牽扯到整個家族,這樣的連坐大案,她敢犯嗎?

  至於清姬和胡姬,不過是芙蘭那種邊陲小國用來討好他的小玩意兒而已,芙蘭使臣每次看到他都嚇得直咚嗦,這兩個女人又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更不可能買兇殺人。

  最後剩下的可疑人就是月姬了。她的來歷有些特殊,本是月陽國一個富商的女兒,偶然到龍疆國遊玩時被他在街上看到,順道收入後宮。

  月姬手中的閒錢當然不少,宮裡有不少宮女太監都收了她的好處,所以以前他時常會聽到一些下人在他耳邊吹風,為月姬歌功頌德。他心知肚明這裡面的原委,只是秘而不宣罷了。那個愚蠢的丫頭,以為這樣就可以多博得他的一些青睞嗎?

  愚蠢?對,眾人中,月姬給他的感覺最愚蠢,容易衝動做事,又有足夠的金錢可以動用。算來算去,她的嫌疑最大!

  只是他總不能就這樣去盤問,月姬肯定會大呼冤枉,不肯承認,他該用點小計迫使嫌疑人自己站出來才對。

  次日,他對所有妃嬪頒布一道旨意-准許她們回家省親十天。所有妃嬪都顯得很愉快,當然艷姬除外。首先是她無家可回,其次她看出他的

  安排別有用意。

  這一次,換作她來猜他的心思了。讓她揣摩他的心思,還真是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然後他又向她提出一個要求,要她在極樂宮設宴,為各位妃嬪送行。

  起初她是不願意的。她蹙著眉像是真的很不高興的樣子。「陛下答應過這裡只給我住,不讓別的妃嬪進來。

  他圈抱著她,輕笑道:「讓她們看看這裡也沒什麼,省得她們在外面東猜西猜,還以為你這裡是酒池肉林。」

  「我若是要一片酒池肉林,陛下給臣妾建嗎?」她翻過身,輕吐蘭香,明眸中閃爍勾人心魂的光芒。他在她的腰上一捏,笑道:「到了夏天,天氣炎熱的時候,那一樹林的肉都會變臭,你不怕被熏到?」

  「夏天?」她忽然有一瞬間的出神,「現在是秋天了。」

  「是啊,用不了多久就是夏天,當年你來到朕身邊時好像就是秋天。」他拇指揉著她嫣紅的唇瓣,心頭又蠢蠢欲動地想覆上去了。

  她一閃身避開,「那好吧,陛下要請客,臣妾就當坐陪,如果到時候臣妾沒有好臉色,照顧不周,陛下可千萬不要怪罪。」

  「你肯答應,朕就千恩萬謝了,哪裡還敢怪罪?」他的口氣倒像是比她還要委曲求全。

  她的明眸轉了轉,「陛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平白無故地讓她們回家省親?梅姬的家在原來的普魯圖國吧?普魯圖被滅後聽說那裡一直不大太平。」

  「她那天對你冷言冷語的,你對她的安全還這麼掛心?」

  她聳聳肩,我知道她沒有多少壞心,只是把對臣妾的嫉妒藏得比較深而已。」

  「你看得出來?」他故作驚訝,「真是聰明絕頂。」

  她給他一記白眼,「不用看,聞也聞得出來,她們身上都泛著一股酸意,尤其是那天在大殿上,有的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我當場死掉。」

  「哦?」他漫不經、心地笑道,「你說的是誰啊?」

  「女人之間的秘密,還是不要讓陛下知道比較好,免得我好像是個長舌婦,故意給那人告狀。」

  那個晚上,她依然很熱情,龍御當然是歡迎之至,積極響應。但是事畢他發現她情緒有點煩躁,像是在急切地等待他睡覺,破天荒地給他倒酒,哄著他喝下。

  他的酒量向來驚人,千杯不醉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喝下七壺八壺也能保持清醒。為了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他順著她的安排,喝了七八杯後假意說他困了,照老樣子抱著她睡倒。

  她的呼吸一直有點短促,顯然她沒有睡著。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保持綿長的勻速,聽起來就像是睡著一樣。

  她的身體慢慢地動了下,顯然是按捺不住了,她的手輕輕碰到他的身上,他知道她要給他點穴,於是運轉內力,讓全身血液在這一刻凝滯,血脈驟然不暢,使得她點下去後並沒有將穴道完全封住。她輕手輕腳地推開他,下了地,走出殿門。

  黑暗中,他緩緩睜開眼起身,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走向湖邊。


  艷姬站到湖邊的時候,跟半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湖邊有個黑衣人在等她。

  「你知道我在這裡?」乘風有些詫異。

  她望著他,「你的殺氣,一直沒有變。那張字條是你傳給我的?」

  「是。」他也望著她,眼神複雜,「那天那一劍,我刺得很深,我在宮外轉了十幾天,想打聽你的消息,但是一直打聽不到。我想,如果那一劍真的殺了你,我必然也不能再活了。」

  「不用擔心,我已經全好了。」她的語氣有些漠然,「你字條中說的那個「死」字,是指我,還是指他?」

  「如果我說指的是他,你大概又會阻攔吧?」他苦笑了下。「師兄,是:-…主人讓我回去的?」「嗯。」「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眉毛陡然豎起來,「你不覺得你在這邊待得太久了嗎?主人這般縱容你,已經是個奇跡!」

  「我會回去的,這幾日就走。」她猶豫了下,「主人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了。」他答得甕聲甕氣,「艷兒,你別讓我看不起。這一年裡你變得太多,說到一個「走」字,看你這副牽腸掛肚的樣子。若是被主人知道了……」

  「主人如果有任何的責罰,我會領罪,不需要師兄提醒。」艷姬煩躁地轉身,「你走吧,我一離開,就到城西的松山嶺跟你會合。」

  乘風滿眼複雜地看著她,退了幾步,又忽然奔過來,將她一把抱在懷中,「艷兒,即使你做了他的女人,我還是不會介意,倘若你……」

  「放手!」她重重地將他推開,冷聲提醒,「師兄,你我只是師兄妹的關係,再沒有別的,你如果多想,從今以後就別想再見我。」

  乘風死死地盯著她,一語不發,然後飛身掠起,消失於夜色之中。艷姬輕歎口氣,轉身走向正殿,猛然間,她驚得站在原地-不遠處的殿門口,龍御正靠著門框,瞇著狹長的鳳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跟情人幽會完了?」他的嘴角居然還能掛著一絲微笑,雙手捧著一件白色外衫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披在她身上,低聲說:「總是在這麼冷的天裡,赤著腳出來,艷兒,你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該愛惜朕的一番苦心。」

  她怔怔地被他抱在懷中,嘴唇翕張想解釋點什麼,卻發現所有的解釋都是無力的。

  他緊緊地抱著她,頭枕靠在她的肩膀上,嘴唇擦著她的耳垂,「想跟朕說什麼?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那人…是我的師兄。」

  「哦?」他的尾音勾起,「朕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那麼這個人也是身負殺朕的密令了?」

  她沒有回答。

  「這個人,朕看著有點眼熟,他的身形,跟半年前刺中你的那名刺客很相似。」他的眼神向來犀利精準,雖然上次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面容,但是身材他不會忘記的。她依然沉默。他有點被激怒了,可沒有立刻發作,只是用牙齒一點點咬下她肩頭的衣服,然後在她的肩頭啃咬出一點點齒痕。

  「他來找你做什麼?為當年誤殺你道歉?還是找你舊情復熾?」

  「我與他,沒有舊情。」她的身子在他侵犯時有些顫抖,不過語調堅決。

  「沒有舊情他會抱你?」

  「我推開他了。」

  「但是他抱到你了。」

  這是最讓他動怒的,她居然給了對方這樣的機會,讓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接觸到她的身體!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也看得出來她對那個人的確沒有特別的私情,對方單相思的可能更多一些。只是當剛才那一幕發生的時候,他真的很想衝過去,重重的一刀砍下那人的腦袋。

  「他到底來做什麼?艷兒,嗯?」他呢喃著,在她的肩頭和脖頸上留下一串串的吻痕。

  她又陷入沉默。「他該不是來勸你殺朕,或是離開朕的吧?」居然被他猜中一大半---…她忍不住又咚嗦了下。

  龍御是真的怒了,將她一把抱回殿中,丟在那張超寬大的龍鳳床上,二話不說地撕裂她的衣裙,在她根本沒有反抗機會的時候,震怒得如同一陣狂風般強要了她。

  她全身一緊,疼得呻吟出聲。好久他沒有對她這般粗暴了,或者該說,他以前從未這般粗暴過,就是在她的初夜被他掠奪的時候,他依然能在高潮到來的瞬間照顧到她的感受。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女人之後,他在床第間對她的溫柔與火熱相同,總是極富技巧的撩撥點燃她的慾望,再帶她一起在慾海沉淪。

  但是今天他像是不準備顧慮她的任何感受了,「你不是說享受久了,怕忘了疼的感覺嗎?」他糾結的聲音,第一次帶著惱怒在她耳邊響起。

  她是有些痛了,身痛,心也痛。

  一年來的情慾糾纏,早將他們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為什麼在他身邊一年都沒有正式動手?不是她沒有想過,而是她下不了手。身為一個殺手,最怕的,就是愛上自己的獵物。她,愛上他了。沒有任何的理由,就是愛上了,愛得一敗塗地,再無勝算。

  可她又必須離開他,因為她注定不是他一生的女人。

  如果這是這輩子他們最後一次的瘋狂,那就讓他盡興到底好了。

  她微蹙著眉,卻緊緊抱住他堅實的後背,將身子緊貼著他的胸膛,給予他最大的愉悅。

第一輪的瘋狂過後,龍御覺得她的反應過於溫柔,於是放下她,看著她一邊喘息,一邊默默地望著自己。

  那種眼神,像是受驚又瀕臨絕望的小鹿,不,應該是受了傷,又必須勇敢面對死亡的豹子。

  他一直當她是有利爪的豹子,一年了,他終於馴服她了嗎?

  「你從不在朕面前流淚。」他低低呢喃,在他心中,她沒有哭,就表示她從沒有軟弱屈服,「除了那天虛偽的眼淚之外,朕沒有見你哭過。」

  「陛下給了我萬千寵愛,我為什麼要哭?」她嘴角綻放的是破碎的笑容。

  「見鬼!你有事瞞著朕。」他猛地攫住她的下頷,「說!到底是什麼?不要讓朕逼供!」「陛下殺了我吧,活著實在是太累了。臣妾寧願一死。」

  他震驚地望著她,她居然這樣平靜地說出求死的話?

  他重重地攫住她的唇,輾轉吸吮,抵死纏綿,「朕說過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但你要是忘記了,朕會再說最後一次!你要是敢死,朕會滅了龍疆以外,千里之內所有的國家!」

  「陛下會在滅國時失掉人心和順從,也許在陛下還沒有滅國完畢,就先將自己陷入絕境。」

  「不用你教朕這些,朕只要你記住這後果!」不再給她多話的餘地,他再一次掠奪走她唇舌間那一份清香的氣息。

  不經意間,他的汗滴落到她的胸前,與她的融合在一起,又同時流碎。

  那一夜,他深深地擁有著她。

  那一夜,他以為自己可以這樣擁有下去,一生一世。
第六章

  突然收到艷姬的邀請,到極樂宮去喝送行酒,這件事讓幾位妃嬪都很不解。照老樣子,眾人唯梅姬馬首是瞻,都來找她拿主意。梅姬想了很久,然後問道:「你們難道不想去極樂宮看看嗎?」

  一句話,說中所有人的心事。

  她們都想去。

  於是,眾人結伴一起到了極樂宮,這一次,沒有冷言冷語的命令,沒有傳話的宮女把門,她們終於走進這座讓她們咬牙切齒的宮殿。

  曾經她們以為這裡必是極盡奢華,妝點成人間仙境,沒想到除了一池的殘荷和湖邊的紅楓之外,這裡甚至沒有更多的裝飾物。


  宮殿內,地面鋪的是一色雪白的大理石磚,所有紗帳窗簾都是淡紫色的,除了添雅,給人的感覺就是素。「這就是極樂宮,如何?讓卿等失望了吧?」龍御笑盈盈地佇立相迎。艷姬坐在一旁,並沒有多少熱情,只是對眾人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可以坐下。。

  這樣的待客之道實在是冷淡。

  龍御見她們幾個互相對視,沒有人先坐下,就笑道:「這裡的椅子又不咬人,難道你們還想站著喝酒不成?」

  「今天的宴席,是艷姬作東,還是陛下作東?」梅姬第一個發問。

  「當然是艷姬作東,這極樂宮是她的嘛,朕只是坐陪而已。」龍御靠著艷姬坐下,即使是在眾人面前,他也從不避諱與艷姬的特別親暱。

  梅姬看了眼眾人,率先坐下,其它幾人見她都坐下了,也依次落座。

  龍御親自將酒杯一杯杯端到各位妃嬪面前,自己取了杯靠著艷姬的肩膀斜坐,別樣的風流瀟灑,別樣的慵懶貴氣,讓坐在他對面的各位妃嬪,有的看紅了臉,有的看白了臉。

  臉紅的,是想起他以前跟自己歡好時的纏綿;臉白的是眼見他這樣珍視艷姬,心情鬱悶。龍御也不看眾人的眼神,舉杯說道:「明天你們就要回家省親了,你們幾人的娘家遠近不同,各家情況不同,梅姬,你們普魯圖國人最近對朕不大滿意,你回去後不論聽到什麼都要不為所動,然後回來告訴朕,明白嗎?」

  「是。」梅姬輕輕低頭。

  龍御看著清姬姊妹又笑道:「你們兩個人的家比較遠,朕多准你們兩天假期,告訴芙蘭國主,不必害怕,朕暫時對芙蘭國還沒有什麼興趣,只要:-…某些人不要刻意觸怒我就好。」

  兩女心驚膽戰地響應,以為他口中所指的是芙蘭國王,但是坐在他旁邊的艷姬卻陡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他話中所指的「某些人」其實是她。

  但龍御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你們幾個人的家境雖然不差,但這一趟回去難免有不少伸手要錢的親戚必須應付,朕也不想你們在錢上丟了面子,這裡錢不多,一人一萬兩,撒點小錢出去,不要花得太大手大腳。」

  「陛下,這就不必了吧。」月姬笑道:「臣妾有錢。」

  「你有錢,不代表別人也有啊。」他微笑的看著她,「你的錢是你的,你拿去做什麼朕都管不著,不過這個錢是朕給的,朕希望你用在有意義的地方。」月姬伸手接過那張銀票,發現銀票中好像還夾著什麼東西。她剛要問,龍御又開口道:「每個人的銀票裡有朕送行的一句話,各位還是回宮去看,可千萬不要互相問喔,問了,朕的祝福就不靈了。」。

  極樂宮中所謂的送行宴不過這麼短短一會就結束了。

  當眾人走出極樂宮時,雲姬不解地問:「陛下跟艷姬在搞什麼?特意叫我們來,神秘兮兮的,又不說為什麼。」

  梅姬提醒道:「那張銀票裡可能有答案吧。」

  「對喔,你們的銀票裡都寫了什麼?」月姬按捺不住,率先打開,只看了眼她陡然愣住,然後迅速地將那張信紙揉皺成一團。

  「你那張上寫了什麼?」雲姬好奇地湊過來看。

  「沒什麼。」月姬幾乎是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我先回宮去了。」

  「梅姊,你那張上寫了什麼?」雲姬不解地打開自己的信紙,倏然也花容變色。

  信紙上只有一句話-

  迎客樓之事,我已知道。

  深夜的極樂宮非常安靜,宮門口出現一道女人的身影,她遲疑著,緩緩走到門口,剛要伸手敲門,宮門卻從裡面打開,一個宮女閃身出來,躬身行禮。

  「月姬娘娘,我家娘娘等您多時了。」

  銀白月光大方地照在月姬訝異的臉上,「她知道我要來?」

  「是的,娘娘請您入宮。陛下在正殿休息,娘娘說這是私事,不想驚動陛下。」

  月姬惴惴不安地跟著那宮女來到湖邊,只見艷姬坐在一塊青石板上,雪白的雙足就蕩在湖水中。秀髮散落,垂鋪在身後的石板上,那種清麗宛如靜靜的月光流洩。

  「你來了。」艷姬淡淡地開口,愜意,沒有一絲火氣。月姬卻忍不住將那張早已揉皺的信紙丟到她的腳下,「這上面的話是你寫的?」

  艷姬仰著頭,一直看著遠處的月亮,「是我。你是來解釋的?」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我不明白你信上的意思。陛下說他送我的是送行的話,怎麼會……」。

  「是我偷偷換了,」艷姬瞥她一眼,「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當面跟我說明白這件事,我不會告訴陛下,否則,我的眼裡是容不下沙子的。」

  「你想怎樣?」月姬沉不住氣,尖叫道:「你已經霸著陛下了,還想誣陷我嗎?又不是我要買兇殺你……」

  艷姬的星眸一寒,「買兇殺我?」

  月姬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囁嚅著,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只是聽說迎客樓那裡有人會受雇殺人。」

  「而你派了人送錢過去?」

  艷姬的逼問使得月姬連忙叫道:「我沒有!我只是、只是借錢給別人,她是不是做了這件事,我不知道……」

  「誰?」艷姬站起來,赤著腳一步步走向她,眸中的寒意和殺氣讓月姬不寒而慄。

  「你別過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月姬嚇得返身要走。艷姬身形一晃,轉眼間就擋在她的身前,「月姬,你只有說實話才能保住你自己,不要讓那個人反而供出你來,你就被動了。」

  月姬的嘴唇抖動著,說出那人的名字,「是、是雲姬,她跟我借了一萬兩銀子,說是家裡急用,我不知道她是拿去做什麼了。」

  幽暗的極樂宮中倏然點起十餘隻燈籠,驟亮的燈火映照著月姬慘淡的臉色和一臉鐵青的龍御。

  「把雲姬帶來見朕!」他冷冷地頒下旨意。


  雲姬被抓來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己冤枉,龍御冷冷地看著她,就像看人演戲一樣,等她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他才開口,「既然你說自己是冤枉的,那月姬給你的銀票呢?」

  「在臣妾的宮裡。」

  「叫人拿來給朕看。月姬,你給她的銀票票號是多少,還記得嗎?不記得也沒關係,只要查一查這銀票是從哪家錢莊開出的就知道了。」龍御胸有成竹地看著雲姬驚恐的表情,陰陰地冷笑,「你知道慫恿月姬去迎客樓買兇她可能不會就範,所以你事先跟她借了銀票,又用這張銀票去買兇,想嫁禍給她。這招倒是夠陰狠,只可借你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臣妾……真的沒有。」

  「還不承認嗎?」龍御一挑眉,「朕再找個人,讓你心服口服。」他一揮手,從旁邊的屏風後走出來一個人。

  雲姬一見那人,立刻心灰意冷,不過她還在垂死掙扎著,「梅姊姊,你可千萬別冤枉我……」

  梅姬歎口氣,「那天我就勸過你,別說那樣的話,萬一傳到陛下的耳朵裡,該怎麼辦?,」

  「我……陛下,臣妾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臣妾是氣陛下被艷姬獨霸,並不是真的想讓她死……」雲姬的伏地痛哭說明她已經認罪。

  龍御看著她的眼神沒有一絲的憐憫,抬頭,向站在宮門外的內侍說:「帶她回她的寢宮,賜她一杯鶴頂紅,然後叫她的家人進來收屍。雲姬,朕念在昔日情份,賜你一個全屍,也算是仁至義盡。」雲姬哭號著被帶了下去,大殿中一時間氣氛冷凝,誰也不說話,月姬像是被嚇傻了,只是呆呆看著雲姬消失的背影。梅姬緊咬唇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龍御看了眼兩女,「你們也各自回宮吧,今日的事,到此結束,朕希望雲姬的事可以給宮裡所有的人一個警告。在朕的面前不要妄想耍花樣,被朕發現的話,定殺之!」

  他走回後面的寢宮,艷姬正靠著窗欞,仰望天上的明月。

  他走過去,像往常一樣從後面環住她的腰,將頭枕靠在她的肩膀上,柔聲問道:「月亮好看嗎?」

  「沒有你的這個計策好看。」她幽幽地回應,「這就是你突然讓她們回家省親的原因?」

  「不盡然,辦完這件事,她們還是可以回家省親。」

  「她們還敢回家嗎?一夜之間,死了一個雲姬,她們已是驚弓之鳥。但恨我的人,並未因此化解恨意。」

  「你怕她們當中還會有人對你不利?」

  「我不怕,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她們嗎?」她側過身,反抱著他的腰,腳尖輕踏,將唇送到他的唇邊,「多謝陛下為了臣妾做這麼多的安排。雲姬之死,陛下不傷心嗎?」。

  「朕有你就行了。」他回應著她的唇。

  「也許有一天,會有另一個艷姬出現,然後臣妾就會變成雲姬。」

  「你不會。」他一路吻下,「你沒有雲姬那麼多情,你不會為了朕被搶走而殺人。你是個無情無義,不知道感恩的冷血女人,不,是冷血妖精,吸走朕的心魂,然後還笑著看朕死去的妖精。」

  她輕顫著,「臣妾在陛下眼裡這麼可怕嗎?」

  「唔-」他沒有再說話,因為嘴巴已經騰不出空來。

  她騰出一隻手,從桌上拿起一隻酒壺,對著壺嘴喝了口,他的唇準確找到她的,這一口酒液被她趁勢注入到他的口中,混合著彼此氣息在他們的口腔中流轉,微辣,也微甜,從唇齒間、舌尖,一直流到咽喉,流進心裡去。

  心醉情迷,因為酒,因為人,因為這段錯亂的情。

  她的手指一直緊扣著他的背,在他吻得最難分難解時,她的手指再度撥開指環上的戒面,撥出裡面的那枚針。這一次,她沒有再遲疑,精準的、不給自己任何後悔機會的,用力地紮了下去-龍御全身一麻,眼神在一瞬間變得迷離恍惚,更有許多詫異,像是在對她說!我以為你不會真的下手,我以為你已經改變了心意。

  他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她向下一蹲,將倒下的他抱在懷中。

  最後一次的擁抱,可以相聚的時刻已是須臾,因而彌足珍貴。

  「御……」第一次,她叫出他的名字,這個在心底流過無數次的字,終於可以念出,卻不是為了讓他聽見。

  「我愛你。」她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呢喃道。

  然後,清淚長流。


  龍御悚然驚醒。剛才他夢到艷兒終於對他下手,在他的後背紮了下,接著他就神志不清地昏倒了。那顯然是夢,否則他不會還活著躺在床上。這裡是極樂宮,這一年來每次他睜開眼,先看到的都是艷兒光裸的後背,或是床頂紫色的紗帳。今天,他先看到的是紗帳,那麼身邊該是…。

  他隨手擺臂,意外地撲空了。往旁邊一看,竟然空無一人,甚至在那半張床上沒有半點溫度。

  「艷兒。」他坐起身,揚聲呼喚。

  沒有回應。

  他下了床,顧不上穿鞋,赤著腳站在冰冷的石板上,環顧四周,不確定她是否在宮裡。

  「艷兒?」他疑惑地推開窗,以為她會在湖邊。

  外面夜幕低垂,湖邊的情形在明澈的月光下一覽無遺-沒有人。

  「艷兒!」他的聲音又高了幾分,奮力推開門,奔了出去。

  石子和凋落的枝葉扎入他的腳心,刺得生疼,他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顫抖,「艷兒-」

  湖水上,風聲呼呼,湖水邊,落葉蕭蕭。極樂宮的今夜是滿目的蕭然和肅靜,肅靜得讓人心驚膽寒,讓人不寒而慄。站在她常坐的那塊青石板上,他抬起頭,向著明月,向著寰宇,向著那已知的過去和不知的未來,嘶聲長呼,「艷兒-」

  這一聲,喊碎他的靈魂,喊碎漫天的月光,喊碎無數過去曾有的甜蜜。但是,無論他怎麼呼喚,再也喊不回她的身影了。

  她已如煙般離去,一如她如霧般來。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無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是夢嗎?是夢,就該醒了。


  即使已經離開龍疆國十餘天,冷艷依然覺得自己恍惚間好像能聽到龍御叫她的聲音。那一聲如吟詠,或是輕哄,帶著溫暖,貼在她的鬢邊耳畔,總是長長久久地繚繞著,「艷兒-」她悚然一顫,那聲音竟然變得十分清晰,「艷兒,女皇陛下在等你的回答。」。

  原來幻境與現實竟然交融在一起,叫她的人是她的師兄,乘風。

  她抬起頭,仰望著高台上那位金冠華服,面目凝重的月陽國女皇陛下。

  原來,她已經不是在龍疆,而是在月陽。

  「主人。」她低下頭,雙膝已經跪在地上,「屬下奉命回來交旨。」

  「朕若是不叫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月陽女皇的聲音威嚴而沉凝。

  「屬下正要回國交旨。」

  「交旨?你還記得朕交給你的旨意是什麼嗎?」

  「屬下一刻也不敢忘。主人要屬下去刺殺龍疆皇帝龍御。」

  「那你刺殺了嗎?」

  「屬下刺殺了三次,都被他狡猾逃過。」

  「然後呢?你刺殺不成,卻做了他的寵妃?艷姬,真是好威風的名字,朕在月陽聽說後,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你。」

  「因為屬下臨走前,公主殿下曾經召見屬下,還給了屬下一個任務。」「青兒?」月陽女皇有些訝異,「她說了什麼?」「她說,如果龍御太過強大,不能殺之,就要想辦法讓他痛苦。讓他痛徹心扉,生不如死。」

  月陽女皇沉默許久,輕歎一聲,「這個傻孩子。」可轉瞬間,她的臉色又板了起來,「你覺得你回來前達到公主的命令了嗎?」

  「屬下……做到了。」

  「哦?看來你並不是很有自信嘛。」月陽女皇鄙夷地哼了聲,「龍御的好色世人皆知,你雖然也算是個絕色佳人,不過要迷住他的心可不容易。朕看,你大概是言過其實。到底你有沒有讓他痛苦,我們誰也不知道。」

  冷艷沒有回答,因為這的確是個她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但是她身邊的乘風卻在此時開口,「陛下,可否容屬下回稟一件事?」

  月陽女皇瞥他一眼,「我知道你護著你師妹,又對她情有獨鍾。這丫頭擅自做主當了龍御的寵妃,你心中大概很不是滋味吧?」

  乘風低垂著頭,態度看似平靜,「屬下和師妹都是月陽國人,為月陽盡忠,為女皇盡忠是屬下等唯一的職責。大事關頭,犧牲個人小利是在所難免的。」

  「乘風,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月陽女皇懶懶地一笑,「朕知道你是想替冷艷開脫,但是無論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瀆職的事實。」。

  「陛下,如果冷艷的確瀆職,乘風無法為她開脫。可是屬下剛剛得到密報,在龍疆國發生一件大事。這件事龍疆國暫時秘而不宣,不過屬下已經命人反覆打探,確信無疑。」

  「哦?什麼事?」月陽女皇問話的語氣帶了一點興奮。

  「龍疆皇帝龍御,據說突然身患重病,已經病倒數日不能早朝。龍疆的太醫院無法診治出他的病因,只是有猜測說他可能命不久長了。」

  「什麼?」月陽女皇驚喜地從寶座上霍然站起,「當真?」接著她一陣狂笑,「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倘若真是如此,冷艷,你可能就是首功。好吧,現在你去見公主,把這個好消息說給她聽。」

  冷艷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如同遊魂一般,她晃悠悠地站起來,又輕飄飄地走出去。

  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趕到身邊的乘風。「師兄,你剛才說的消息,屬實嗎?」

  「如果屬實,你該很得意吧?」乘風眼底難掩的喜色,說明他剛才說的話的真偽。

  她垂下眼簾,「我要去見公主了。」

  乘風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艷兒,你這次回來,我想,你和我的事情也該……」

  「師兄!」她有點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這件事現在不要再跟我說了,我很累,還要去見公主。多謝你剛才幫我解圍,陛下那邊還有很多事要你去辦,你不要忙著在我身邊而誤了大事。」

  她向前走了幾步,身後又響起乘風犀利的質問,「艷兒,你是不是壓根忘不了他?」

  她的腳步毫無停滯,繼續向前走,絕不回頭。

  月陽國公主歐陽青今年十九歲了,但她生來體弱,一直養在深宮之中,從來沒有離開過月陽。雖然早已過了成婚的年紀,也始終沒有論及婚嫁。當冷艷來到歐陽青的寢宮時,歐陽青纖弱地倚靠在軟榻上,那種情景,與冷艷離開月陽宮時一模一樣。

  「公主殿下,冷艷回來了。」

  冷艷再度跪倒。

  歐陽青容顏清秀,不過因為身體孱弱,所以臉色總是顯得蒼白。此刻她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冷艷,我聽說你回來了,先去看望過母后了吧?起來吧。」

  「是的。」冷艷緩緩起身。

  歐陽青凝望著她,「冷艷,一年不見,你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她低下頭,「公主謬讚了。」

  「不是謬讚。人間絕色當如是,只恐天宮也無雙。」歐陽青盯著她的目光有些游離。「冷艷,你在他身邊已經一年了,他對你好不好?」

  冷艷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龍御是個好色的皇帝,他對宮中每個妃嬪都不會虧待。」

  「你在避重就輕。」歐陽青走下軟榻,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我聽說他對你可不只是不虧待。極樂宮,那裡是怎樣的?你和他每天晚上都睡在那裡嗎?他都送給你什麼樣的禮物?他對你溫柔嗎?還是很蠻橫?他,是怎麼抱你的?是抱你的腰,還是抱你的肩膀?後背?他親你的時候,是先親你的嘴,還是……」

  她的聲音越來越淒厲,越來越高,當她驀然伸出手,想要抓住冷艷的衣服時,旁邊的宮女見她已經渾身顫抖得站不穩,急忙一邊一個將她扶住,「公主,別太激動,還是先躺下。」

  「滾開!」歐陽青高喊一聲,甩開兩名宮女的手,一下子撲到冷艷的身上,將她的衣襟緊緊抓住,向來柔弱的她這個時候彷彿是就要發狂的母獅子,滿臉的激動狂亂。

  冷艷也不禁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她不能閃避,只能迎視著歐陽青的臉,斟酌著,慢慢回答,「極樂宮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他經常送我一些禮物,不過屬下都把它們留在龍疆了。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留在極樂宮過夜。」

  歐陽青急切地問:「他對你怎麼樣?是柔情似水的?還是霸道不講理?」

  「他,有時候柔情似水,有時候,也會很霸道。」冷艷艱難地回答。

  「那他抱你哪裡?這裡?這裡?」歐陽青的手在她的身上摸索著,按著那些部位。冷艷全身一顫,彷彿那隻手是龍御的,「他,喜歡抱著屬下的腰。」「那他親你的時候……」

  冷艷不願意再回憶下去了,她再度跪倒,「公主,屬下是來稟告您,據說龍御現在病倒,可能活不久了。」

  「啊?」歐陽青怔了怔,「為什麼?」

  「屬下……不確定。」

  歐陽青卻忽然明白過來了,雙眸亮如星光,「是因為你,是嗎?因為你走了,所以他倒下去了。你做到我讓你做的事情,你讓他痛苦,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痛苦。」

  她忽然由興奮變得頹廢,甚至,好像還有點惱怒。一下子倒回在軟榻上,以背朝外,悶聲回答:「你可以走了。你的功勞,我會跟母后說的。」

  「是,屬下告退。」冷艷再也不敢多留,飛快地離開。

  走出殿門,她輕輕喘息了幾下,可心頭積壓的抑鬱卻更沉重了。

  當年,她從這裡領到公主的命令時,她沒有想到再回來時會有這樣大的變化。她本以為,若是完成不了女皇刺殺的命令,她最多只是一死而已。原來會有一種活著,比死還痛苦。公主剛才那一瞬間的瘋狂讓她詫異,但卻又有點眼熟,她細細回想,陡然明白,那是種嫉妒的眼神。她曾經無數次在雲姬、月姬的眼中見過。

  但公主跟她們其實有著本質的不同。畢竟雲姬、月姬是龍御的妃嬪,又有夫妻之實,嫉妒她奪走她們的丈夫是應該的。

  而公主,她和龍御的關係太過微妙,冷艷甚至想,龍御心中大概從來不記得這個女人吧?

  不記得當年他和公主有過的一面之緣,更不記得他曾經給予公主的那一句小小的評價。

  若不是他當年那一句漫不經心的話,便不會有他們後面的孽緣,更不會有這麼鑽入骨心的疼痛。

  師兄說龍御病倒了,病到快要死的地步。是真的嗎?

  聽到這個消息,她全無半點喜悅,只有一個念頭-想回去,奔回到他的身邊去。但是,此地距離龍疆已是路途遙遙。她和他的緣份也早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徹底割裂了。他的生死不再跟她有關。若是他死了,她會是月陽的功臣,也會是周圍所有鄰國可以長舒一口氣的恩人。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繼續活下去。
第七章

  回到月陽國已經一個月了,冷艷每天清晨走出房間,就能看見乘風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彷彿他已經守了整整一夜。每天她都會跟他說句話,只是今天她實在是不想再說什麼,準備無視於他,走過去。

  剛走到他身邊時,他伸手拉住她,「艷兒,我要暫時離開月陽,先來跟你辭行。」

  她只好站住,隨口問道:「你要離開?主人有任務給你?」

  冷艷自小就是月陽國秘密訓練的死士,每次見到女皇,她都習慣地稱她為主人,而不是女皇。


  乘風沉默了下。冷艷又說道:「若是機密不要告訴我。」他輕聲說道:「我要去一趟龍疆。」「龍疆?」冷艷一怔,倏然明白了,「你是要去刺探龍御的情況,還是……」

  「那邊的消息突然中斷了,原本安插在龍疆皇宮中的探子探不到任何消息。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經……」

  冷艷的背脊陡然僵直,一股寒意從脖子泛到腰部,「你……何時可以確知消息?」

  「起碼要等我自己入宮去看看,才能確定。」

  「如果他還沒有……死,你要怎麼做?」

  他輕笑了下,「那就助閻羅王一臂之力吧。」

  她盯著他的眼睛,「主人的命令是要你殺他?」

  「是。」

  「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乘風又笑了笑,「陛下說不必在乎公主的意見,公主的話多少有些瘋,只有傻瓜才會全聽。」他這話明顯是另有所指,冷艷臉色一變,「對,我是傻瓜,我祝你此行順利!」乘風見她動了怒,連忙說:「艷兒,我只是希望你能認清事實,我們真正的主人是女皇陛下,為了月陽國,我們不能讓龍御這種危險人物活下去。他十八歲親政之後,已經滅了大小十一個國家!

  「當初要不是他故意製造假消息,挑起我們月陽和普魯圖國的不和,兩國就不會打起來,結果他坐收漁利,滅了普魯圖又想滅我們月陽。女皇陛下委曲求全,甚至想用公主聯姻來保住月陽,到最後,是花掉重金才平息干戈。以龍御這個人的性格,如果他對月陽有興趣,早晚會出手的。我們要到那時再任人宰割嗎?」

  冷艷靜靜地說:「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不必跟我一再提及。你要殺他,我祝你順利,但是我也提醒你一下,龍御這個人可沒有那麼好對付,你若是輕敵,就會敗得很慘。」

  他一笑,「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他?倘若他真如我們之前聽到的消息那樣,病得不堪一擊,那他對我已經沒有半點威脅。如果他還活得好好的,哈,我也會見機行事。」停頓了下,他問道:「艷兒,你想跟我一起去龍疆嗎?」

  「不。」她斬釘截鐵地甩頭道:「這一生我再也不會踏上龍疆的土地!」此時忽然有名侍衛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說道:「陛下叫你們立刻入宮。」

  兩人一怔,乘風問道:「只是叫我,還是我們一起?」

  「陛下有命,乘風、冷艷即刻入宮!」

  「出什麼事了?」乘風追問。

  那侍衛搖搖頭,「我只負責傳話,不知道具體情況。」

  等到兩人趕入皇宮時,只見偌大的殿堂上,除了女皇以外,還有若干朝中重臣。以前月陽女皇很少讓冷艷他們這樣的影子殺手公開現身,當冷艷走入大殿時,便察覺到氣氛非常不對勁。

  每一個人都神情凝重,月陽女皇的臉色甚至是鐵青的。

  她一抬頭,看到正走進大殿,還沒來得及跪下的冷艷和乘風,高聲喝道:「乘風!你知罪嗎?」

  乘風完全不知出了什麼狀況,急忙跪下,「陛下,乘風愚鈍。」

  月陽女皇冷冷地說道:「前些天你告訴朕說,你的手下探到龍御身患重病,離死不遠了,是嗎?」

  「是……」

  月陽女皇一拍桌案,喝道:「還敢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你是不是為了救冷艷免於朕的處罰,所以才編出這樣天大的謊言替她遮掩?」

  「屬下怎敢?」

  「你不敢?」月陽女皇一記冷笑,目光幽冷地盯著一言不發,跪在乘風旁邊的冷艷,「為了心上人,你大概什麼都敢做。只是朕沒有想到,這樣的大事你也敢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現在朕就想立刻把你推出宮門斬了!」

  「陛下……」事情至此,冷艷也不得不開口了,「乘風的忠心,陛下毋需質疑,陛下若要殺我們,我們絕不敢有半點分辯,只是請陛下在賜我們一死之前,告知原因,這樣總算能死得瞑目。」

  「冷艷,朕實在不想告訴你這個消息,因為朕現在真的不敢想,在這件事中你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乘風生怕女皇要對冷艷下手,連忙叩頭道:「陛下如果認為屬下的情報有誤,屬下即刻動身前去龍疆,定然帶龍御的人頭回來見您。」

  「去龍疆帶他的人頭?」月陽女皇的笑容格外地諷刺,她盯著乘風的臉,像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陡然間,她從桌案上狠狠地丟下一張密函,「你看看這份剛剛送達的情報吧!。

  前天子時,鮮於國都已被攻陷!從陷入戰火到全國失守,甚至不到三天的時間!而做到這件事的人,就是那個被你說成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龍疆王!」

  乘風與冷艷同時驚詫地抬起頭,脫口驚呼,「什麼?」

  冷艷甚至比乘風先一步抓起那份戰報,從頭至尾匆匆瀏覽。

  「冷艷,你聽到這個消息,是怎樣的心情?」月陽女皇忽然問她。

  冷艷緊握那張戰報,近乎貪婪地讀了一遍又一遍,方纔如夢初醒般抬起頭,直視著女皇,這樣的直視在以前她是從未有也從不敢的,然而這時她卻彷彿忘記了所有的規矩,靜靜地,清晰地回答,「屬下認為,這才是龍御的本色。」

  月陽女皇驚怒地用手一指,「你是在稱讚龍御嗎?」

  冷艷深深叩首,「恕屬下直言,龍御能年紀輕輕就讓龍疆國有現在的局面,絕不是靠祖宗的基業,而是憑著自己的本事,一刀一劍打下來的江山。如果任何一國對他有輕敵之心,必會將自己陷入一個絕對危險的境地。」

  「你既然知道這種可能,為什麼不早說?」

  「屬下聽到師兄帶回的消息時,也曾以為龍御被屬下擊倒了。」

  月陽女皇冷冷道:「現在你該發現,他不但沒有被擊垮,甚至還變得更強了。他忽然襲擊鮮於,以這樣短的速度滅了這個國土面積僅次於龍疆的大國,你知不知道原因?」

  冷艷一震,陡然想起龍御當初對她說的那句話-

  你要是死了,朕即刻發兵,滅了群於!滅了芙蘭!滅了月陽!滅了龍疆以外,千里之內所有的國家!

  是為了這個原因嗎?難道,他以如此閃電般的速度滅了鮮於跟她有關?

  月陽女皇看出她神色有異,追問道:「你到底知道什麼?」

  冷艷此刻心中的滋味卻是難以言表,她沉默良久之後,輕聲說道:「他---…可能很快就會將目標轉向月陽。」

  即使不是在滅了鮮於之後,只怕這一天的到來也不會太久了。

  「冷艷,這就是朕特意叫你一起來的原因。」月陽女皇接下來的話讓冷艷大出意外,「朕命乘風護送你盡快去鮮於,或者龍疆,總之,務必要找到龍御,然後盡一切力量阻止他!務必要將龍疆大軍阻擋在月陽國境之外!」

  「陛下……」冷艷掙扎著,還沒有將話說出口,月陽女皇立刻威嚴地下達旨意,朕最多給你一個時辰準備,然後即刻動身!不能完成任務,朕就當你死在外面,不必回來了。」

  冷艷的心猛然沉到谷底,那是種冷徹心扉的絕望感受。

  八百里外的鮮於國都。城內外的硝煙已散,皇宮中鮮於國色本為紅,此刻卻全部被紫色的旗幟取代。

  鮮於國王已經淪為階下囚,宮廷中所有亡國奴跪滿一地,卻沒有人敢哭出一聲。

  因為如今坐在那高高寶座上的人,是他們所有人恐懼多年的魔障夢魘,而今更是真真切切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閻羅真君。

  那個人,一身漆黑如墨的盔甲,原本常束金冠的頭發現在卻改用紫色髮帶束起一半,另一半就隨意散落在肩後。他的臉年輕俊美,輪廓秀朗,儀態優雅得就好像此刻他正躺在自家花園中一早受著清晨的陽光。

  他,就是這一戰的勝者,創造了三天滅一國奇跡的龍疆王-龍御。

  一個鮮於大臣被士兵押著推上大殿中央,按倒在地,龍御斜斜地瞥了眼,微笑道:「圖燦,朕要找你真的很難啊。翻遍鮮於國都才把你找到。就這麼怕朕嗎?需要連夜攜家帶眷的潛逃,當初在朕的皇宮中,朕邀請你赴宴時可沒有欺負你吧?」

  這名叫圖燦的臣子,正是當初曾赴龍疆國為龍御送上鮮於國貢品的使者,此時的他已沒了當日的瀟灑自如,渾身咚嗦著,臉色慘白,幾乎說不出話來,「小臣、小臣參見陛下。」

  「圖燦,別怕,朕找你不是要殺你,只是要跟你問一個人的下落。」

  「陛下、陛下請講,小臣,知無不言,不敢有半點隱瞞。」

  龍御的笑容很溫和,但透出的卻是冷冷的鋒利,「那個當初在朕手上跳掌上舞的女人是誰?她現在在哪裡?」

  〔跳掌上舞的女人?」圖燦的大腦幾乎都無法運轉了,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想個起來,「喔,那個舞孃。她是小臣在從鮮於通往龍疆的路上,偶然買到的。」

  「買到的?」龍御眉心一蹙。

  「本來小臣當初從鮮於帶了二十名舞孃去龍疆,但快到龍疆國的邊境時,不知道怎麼,其中幾個舞孃忽然生病拉肚子,人員不夠,小臣急得不行,無意間在休息的客棧裡遇到這個女的,她自願賣身,說是擅長跳我們鮮於的舞蹈,於是小臣就買下她,把她一起帶到龍疆。」

  「這麼說,你不知道她的來歷?」

  龍御的眸光冷厲,圖燦更加恐慌,連連叩頭道:「小臣確實不知,絕非有意欺瞞。」

  龍御向後一倒,將身子倒在椅背中,闔眸想了一陣,然後一擺手,「拖下去,殺!」

  圖燦嚇得大叫道:「陛下不是說不殺小臣嗎?」

  龍御的眼眸輕張開一條縫,「倘若你知道她的來歷,我可以饒你一命,但是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留你何用?」

  圖燦被拖下去時突然又大喊到:「陛下!小臣想起一事!」

  龍御的手掌擺了擺,讓士兵暫緩押下他。

  圖燦戰戰慄栗的說:「如果我能說出那個女人的來歷,陛下是否會饒過小臣一命?」

  「那要看你說的是真是假,倘若你故意騙朕,朕也不會饒了你!」

  「臣有次聽見她和其他舞孃聊天時,帶有幾分月陽國的口音。」

  「月陽?」龍御精神一震,厲聲問到:「你確定?」

  「確定」

  「月陽!」龍御握緊拳頭,從寶座中赫然站起,大聲道:「宋將軍何在?」

  「臣在!」一個身著鎧甲的將軍大步走了進來。龍御昂首道:「立刻整編隊伍。五萬人馬留在鮮於善後,剩下五萬和朕出征月陽!」

  「立刻嗎?」宋將軍也有些吃驚。「陛下,大戰剛止,五萬人出征月陽太危險,我們是否應該從國內再調些兵馬過來?」

  「兵貴神速,奇襲才有奇果。」龍御堅決的神情是不容置疑的。

  宋將軍雖然對他的決定有所不解和質疑,但多少年跟著龍御南征北戰,對他極為尊崇佩服,便沒再說什麼,領命而去。

  龍御看著還在瑟瑟發抖的圖燦,微笑的走上前,親自將他攙扶起來,「圖大人,請起身。家中一切都好嗎?」

  他一派春風般的親切,讓圖燦更加恐懼。以前他只知道龍御是個作戰相當厲害的君主,經常御駕親征,長途奔襲,在幾天之內拿下一座城池,一、兩個月滅掉一個國家。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龍御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將國土廣闊的鮮於傾覆。這樣可怕的作戰力,讓周圍所有鄰國都不寒而慄。最要命的是,他們這些被滅國的人甚至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對鮮於發動這一次的閃電進攻。

  冷艷和乘風騎快馬,飛奔整整兩天兩夜,才來到鮮於國的邊境。由於鮮於和月陽中間還隔著原普魯圖國的土地,所以鮮於的消息要傳到月陽需要好幾天的時間。

  這也是月陽在鮮於被滅國三天後才得到消息的原因。

  看到鮮於國的界碑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拉住馬頭。

  乘風率先開口,「龍御現在應該在鮮於的京城裡,那我們往東再騎馬一天就可以趕到了。」

  冷艷卻搖搖頭,「恐怕他現在不在那裡了。」

  「為什麼?」

  她幽幽回答,「如果我沒有猜錯,龍御滅了鮮於之後會先找出一個人。如果他找到了那個人,便會立刻轉移陣地,撒離鮮於。」

  「找人?找什麼人?」

  「鮮於的一個大臣,叫圖燦。」

  「嗯?為什麼龍御會找他?」

  「當初我暗中下藥讓幾位鮮於使團中的舞孃生病,然後再賣身混進鮮於使團,想伺機刺殺龍御。只是……被他一眼識破。」雖然已是一年前的事,卻彷彿昨天才發生過一樣,記憶依然清晰。

  乘風看她的眼神很是複雜,似是生氣又似傷心,「你是說,他滅鮮於原來是為了找你?」

  「我……只是做此猜測。」她看得出他複雜的心緒,但她沒有停留在這多餘的討論上。

  「我不知道那個圖燦當初是否有留意過我,不過,他應該不會猜到我其實是月陽人。而龍御每次滅國之後,不會在那個國家停留太久,會盡快返回龍疆,所以我們還是應該去龍疆和鮮於的交界處打探一下消息。既然有消息說龍疆這次是率領十萬大軍攻陷鮮於,那十萬大軍所經之處總會有痕跡的。」

  乘風思忖片刻,一點頭,「好,就依你之見,先去龍疆鮮於的交界處。從這裡到瓦哈城最近,那裡很有可能是龍疆大軍進入鮮於的地方之一,我們不如就先去那裡。」

  「好。」她拉過馬頭,正要改變方向前進時,忽然眼前的大道上,有一乘馬車緩緩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就在擦身而過之際,馬車的車簾因為晃動掀開一角,冷艷眼角餘光匆匆一瞥,突然愣住。那車內的人,好像是……

  「怎麼了?」已經騎馬走了一段的乘風發現她沒有跟上,不解地回頭叫她。

  冷艷卻喃喃自語道:「此時此地,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乘風又在前面叫她,「艷兒,快走啊!」

  冷艷卻翻身下馬,將腰上佩劍向後一甩,縱身追往馬車離去的方向。

  乘風不知緣故,也撥轉馬頭,一邊拉起她丟下的馬韁繩,一邊催馬追趕上去。

  終於她回身翻出左掌,示意他不要再追,然後做了個手勢,讓他原地等候。

  兩人師出同門,乘風明白她必是有個重大發現,要去追蹤消息,只好按她的指令,在原地等候。

  龍御率領的五萬大軍已經從鮮於國轉移到原來的普魯圖國,也就是現在被龍疆收歸版圖,改名為普魯圖郡的土地上。

  「陛下,普魯圖宮就在前面,我們今夜是否就留宿那裡?」宋將軍名叫宋遠征,這個名字是龍御親賜,由此可見他的野心。

  龍御想了想,「普魯圖的那群貴族一直對朕心懷不滿,最近他們還跟阿蓮圖人有些小動作。那座皇宮並不安全,朕就在宮外紮營,所有營帳頂端都掛上王旗,讓他們外人找不到朕的所在。」

  「是,臣這就去辦。」

  於是,五萬大軍圍繞著普魯圖的舊皇宮,安營紮寨。

  看守皇宮的侍衛不明白外面怎麼會突然來了這麼多的龍疆兵,跑去向皇宮最高行政官,前普魯圖國的老王爺蘇蘭熱稟告。

  蘇蘭熱一路奔跑出來,看到這麼多的士兵,就好像看到以前普魯圖被滅國時的情景,驚訝地到處問:「又要打仗了嗎?」

  但是沒有一個士兵給他答案。因為沒有上面的命令,他們是一個字都不能透露的。

  好不容易,蘇蘭熱才在一頂大帳外找到宋遠征,而當年就是宋遠征帶著大軍攻進普魯圖的皇宮。所以一看到他,蘇蘭熱就兩腿發軟,顫巍巍地問:「將軍,出什麼事了嗎?」

  宋遠征笑笑,「只是普通的練兵,你不必擔心,回皇宮裡睡你的大覺去吧。過一、兩天我們就回去了。」

  蘇蘭熱這才放心地走掉,宋遠征轉身走進大帳,龍御就躺在帳內的一張軟榻上,淡淡笑道:「你應對得不錯,不要讓他知道朕在這裡。」

  「是,臣知道。不過陛下,我們滅了鮮於的消息應該傳遍各國,難保月陽已經有了準備。」

  「有準備最好。」龍御打了個哈欠,「朕不怕打有準備之戰,只怕對手會讓我覺得太無聊。」

  「陛下休息吧,臣先告退了。」宋遠征退出大帳。

  龍御閉上眼,卻沒有真的睡著,他在不停地思考著下一場戰役該怎樣打響。

  月陽國的兵力不過十餘萬,而且分佈全境,指揮將領也大都沒有什麼能力。當年在滅了普魯圖國時,他本來也想一舉滅了月陽,只是當時剛滅普魯圖國,作戰力有所減弱,大軍需要休整,而且國內也有些亂事需要他回去平定,便將滅月陽的事耽擱下來。難道,好不容易從他手裡求到一絲生機的月陽竟敢對他圖謀不軌,特意派冷艷來刺殺他嗎?曾經他以為她是阿蓮圖國的人,因為她使用的是阿蓮圖的劍,也為同樣有可能是來自阿蓮圖的刺客求情。

  原來,這一切只是迷惑他的假象?

  可恨!可惡!

  一想起她的名字,他的心口就隱隱作痛。那一夜她突然如夢幻泡影般的消失,幾乎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那種讓人恨不能求死的疼,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如此的倍感恥辱。

  當他的劍鋒壓在鮮於王的脖子旁,鮮於王驚恐絕望地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會突然決定滅了鮮於,而且是用如此不顧一切的速度?你要是死了,朕即刻發兵,滅了鮮於!滅了芙蘭!滅了月陽!滅了龍疆以外,

  千里之內所有的國家!

  因為他曾經這樣鄭重地給過那個女人警告,既然她以如死亡般的消失離開他,那麼,他就會履踐他的諾言,一個個的滅下去,直到她重新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
第八章

  「月陽三面環海,一面環山,可以攻入城都的只有這兩座山之間的狹窄山路,所以月陽國屬於易守難攻。」宋遠征正在地圖前分析戰況,「陛下,以我之見,還是回國抽調水軍助陣比較好。水軍如果能夠圍困他們的海防線,我們的陸上大軍就可以一路挺進了。」

  龍御看著地圖,搖搖頭,「水軍要過來怎麼也要七、八天,這樣一來就會拖延整個戰局,月陽那邊也會有所準備。」

  「但是如果對方埋伏大軍在這條山路上,以亂石和飛箭進攻,我們會有很大的損傷。」

  龍御闔眸想了想,「如果朕帶一隊人馬,泅水進入月陽國境……」

  「陛下,這萬萬不可。陛下是萬金之軀,親率大軍已是犯險,萬一讓月陽人…」

  「怕朕被月陽人抓住殺了?」龍御一挑眉,「朕可沒有那麼愚蠢吧?」

  「臣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臣也絕對不能讓陛下獨身進入月陽。」宋遠征非常堅持。

  龍御笑笑,「遠征,你就是容易大驚小怪,當年朕第一次出征就是跟著你,那時候朕說要帶軍包抄敵人後方,你也死拉著不讓朕去。」

  宋遠征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時候陛下才十六歲,還是王儲,臣怎麼敢讓您冒險?」

  「現在朕是一國之主了,可你還是攔著朕。」

  「陛下已經從千歲變成萬歲,臣當然更不敢讓陛下冒險。」

  龍御歎口氣,「好吧,就依你,這個計劃朕暫時放下,但是月陽那邊不能再等。這樣吧,這裡距離鳳池城較近,那裡有三萬守軍,就調一半過來。」

  「陛下,鳳池城是我龍疆的西大門,萬一敵人趁機偷襲……」

  「現在還有誰敢偷襲龍疆?」他信心滿滿。

  但宋遠征還是有所擔心,「陛下,其實普魯圖國內還有散兵一萬左右,不如我們將他們組織起來,派當先遣……」

  「絕對不可以。遠征,你要記住:普魯圖人不值得信賴,他們不給我們扯後腿就算是不錯了。」龍御對普魯圖人的忠心一直抱持高度懷疑。

  「那陛下為什麼一直不清繳那些對陛下不夠忠心的普魯圖人?」

  「朕後宮的梅姬是普魯圖人,對朕一直盡心盡力,她曾懇請朕給她的家人一點活路,朕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沒有跟普魯圖人計較。不過這一、兩年,他們是越來越不安份,朕這回收拾完月陽後會回頭跟他們算總帳的。」

  宋遠征思索一陣,試探性的問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為什麼陛下這次突然決定發兵鮮於,打完鮮於又要立刻打月陽。年初時臣不是曾經請求陛下讓臣領兵去打芙蘭和鮮於,陛下還說時機不對。」

  「遠征,朕出兵的原因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既然你問了,朕就告訴你,朕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人?」宋遠征大惑不解,找什麼人需要動用十萬大軍?滅了一國又要再滅一國?於是他又忍不住問道:「找什麼人啊?」

  「一個背叛了朕的人。」龍御這一瞬間湧現的肅殺寒意,讓跟了他許久的宋遠征都暗自心驚。這個能逼得陛下不惜帶著大軍長途奔襲的叛徒到底是誰啊?

  「陛下,京中有緊急軍報!」一個士兵從大帳外幾乎是翻滾著跌了進來,手中緊握著一隻信封。看樣子是長途騎馬而來,已經筋疲力竭。

  「小心點!陛下在這裡!怎麼這麼沒規矩?」宋遠征還生氣的踢了一腳,「京中能有什麼緊急軍情?」

  龍御的眉心蹙起,幾步走了過來,將那封信一把奪過撕開,信上的內容匆匆看過一遍之後,神情大變。

  宋遠征不解地看著他的臉色由青轉紅,像是極為震怒卻隱忍未發,他許久沒有見陛下這麼生氣了,「陛下…」

  倏然間,這封信被龍御撕個粉碎,丟在地上,帳內是他勃然大怒的聲音迥蕩,「這群跳樑小丑!居然敢趁朕不在時,偷襲京城,焚燒皇宮!」

  宋遠征大驚失色,但那份戰報已經被龍御撕個粉碎,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內容,便低聲問那個送信來的小兵,「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小兵氣喘吁吁地回答,「兩天前,不知道是從哪裡來了一大堆人馬將皇城圍住,然後有人在皇宮內外縱火,包括皇后娘娘在內的幾位娘娘已經先後被擒。」

  「這怎麼可能?」宋遠征驚呼道。「的確不可能,但確實發生了。」龍御從最初的震怒中冷靜下來,從小到大,他沒有在戰場上遭遇過這樣的慘敗,深思很久,他沉聲說:「京中一定有叛徒,否則守城的士兵不可能不抵抗。」

  「守城的將軍是王信大人,他對陛下的忠心毋庸置疑。」宋遠征說。

  「朕不是說他,他不知道朕出京的事,給敵人通風報信的人一定是知道朕帶兵出京,所以趁機偷襲。」

  「那知道陛下出征的人……」

  「都是朕身邊最親近的人。」龍御望著那一地的碎紙,以及帳外遙遙在望的月陽山,思忖良久,然後果斷地下了一個決定,「即刻班師!先平定京中叛亂,朕就給月陽多留一口氣!」

  那個女人,如果她在月陽,就讓她也多煎熬幾天吧!

  冷艷和乘風此時已經穿過普魯圖郡,進入龍疆的國境。當她踏上龍疆土地的一刻,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那是龍疆的國樹龍角槐上的槐花香氣。

  這種香氣,在龍疆皇宮中到處瀰漫,日夜都能聞到,但因為她說不喜歡這種氣味,所以極樂宮中一棵龍角槐也沒有種上。

  結果,初回龍疆,最先歡迎她的,就是她最不喜歡的「老朋友」

  「艷兒,這裡距離龍疆皇城不過幾十里,你認為龍御真的會回他的皇城,而不是繼續進攻月陽?」

  乘風對她的判斷依然有所懷疑。

  她上一次忽然追逐那輛馬車而去,回來後什麼都不說,只是要他跟著她盡快趕到龍疆。

  她的沉默讓乘風很不滿,這說明她對他有所保留,而且是不信任。

  當他詢問冷艷時,忽然從路旁跳出幾個士兵攔住道路,高聲喝道:「前面已經封路了,你們是什麼人?要去哪兒?」

  「封路?」乘風看了眼那士兵的穿著,「你們不是龍疆的士兵吧?」一名小兵得意地說:「我們是芙蘭人。」

  「芙蘭?芙蘭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乘風見他們露出警戒的眼神,便從懷中掏出一面通關金牌亮給他們看,「我們是月陽人。」

  幾名士兵看了眼金牌,其中一人小聲說:「你們不知道嗎?月陽和芙蘭以及阿蓮圖、普魯圖的聯合軍隊,已經把龍疆包圍,連龍疆的皇城都被我們攻陷了。」

  「什麼?」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兩人都不敢相信。

  「你們不信嗎?」小兵伸手一指,「就從這裡往東七十里,在龍疆城都外的玉龍澗,龍疆大軍已經困守在那裡了,據說他們的皇帝龍御也在,哈哈,這一回看那個龍御還敢猖狂嗎?我看他的死期不遠了。」

  小兵的話未說完,冷艷一撥馬頭,已經向著龍疆皇城的位置,不顧一切地飛奔而去。

  龍御的確被困在玉龍澗。這一戰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他之前預估錯誤的結果。「從現在的戰況來看,圍困我們的部隊不是來自一面。」他從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把劍,這是先遣部隊跟敵人交鋒時從敵人身上繳獲的兵器。

  「金絲流雲劍?這是阿蓮國的兵器。」宋遠征皺眉說:「難道阿蓮圖人還敢鬧事?他們已經被滅國五、六年了。」

  龍御冷冷一笑,「但是他們一直不甘心,朕當初一時好心沒趕盡殺絕,現在真是後悔莫及。以前父皇教導我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果然沒有錯!」

  「陛下現在準備怎樣?」

  「一群烏合之眾,匆忙集結了十萬軍,就以為能打垮朕嗎?」龍御週身散發寒劍般的殺氣。他看著地圖,又問道:「各地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到?」

  「大約後天,十萬大軍可以到位。」

  「皇城四周,沒有比朕更清楚地形的了。玉龍澗這裡,周圍都是懸崖峭壁,荊棘叢生,兩處山壁上不適合排兵佈陣,反而在澗內最安全。」

  「陛下認為這一次他們聯軍的統帥可能是誰?」龍御想了想,「月陽國王是女流之輩,不能服眾。阿蓮圖又是流亡後裔,也不過爾爾,芙蘭是邊陲小國,可用兵力有限。倒是普魯圖人,雖然也被朕滅了國,但是朕一直沒有殺了他們的王子,還保留他的封號和封地,這人外表忠厚,信上總是寫些吹捧朕的話。但朕讓他這輩子都做不了普魯圖王,朕不信他真的會對朕有多少尊敬和忠心。」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領頭的人有可能是普魯圖的王子裘飄正?」

  他又想了想,「遠征,你調一支神駑營的人馬,跟朕到皇城門前看看。」

  「陛下!這個時候去皇城前非常危險,也不知道敵人埋有多少埋伏。」

  「沒事的。」即使身處前所未有的險境,龍御依然充滿信心。「敵人雖然人數不少,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排出一個有規模的陣形。依朕看,他們是不知道該由誰先來出擊,跟朕對決戰場,他們總要反覆搪量一下。」

  他抓起搭在桌案上的紫色披風,黑色的發與紫色的披風互相輝映,他就像是即將奔赴戰場的戰神一般,凜然威嚴,冷峻如風。

  這次諸國聯軍對龍疆國的圍攻事出突然,又因龍御帶軍遠征,所以龍疆皇城空虛,獰然間遭遇大軍進攻,所以陷落的速度很快。當龍御來到城下時,城外並沒有多少敵軍駐守,顯然大部份的敵人兵馬都在城內。

  城牆上沒有太多的烽火痕跡,可見皇城的守軍並沒有堅守太久,或者,是城裡有人接應,使得守軍沒有來得及抵抗,皇城就被攻陷。

  宋遠征一直將人馬佈置在龍御的身前身後,他沒有龍御那樣強大的自信心,所以始終對周圍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抱持高度警戒。

  「遠征,今天晚上,派一隊人翻入城中探探。」龍御低聲對他吩咐,「朕想知道皇宮裡的情況。」

  「是,臣已經派人去了,只是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有守城的王信將軍的消息嗎?」

  「也還沒有,臣恐王將軍已經遭到毒手。」

  龍御的目光凝視著城牆上插滿的敵軍旗幟,忽然從馬上拿起弓箭,弓似滿月,箭如流星,一箭就將城牆上最大的一面旗子射穿,但他還沒有完,緊接著三箭齊發,硬生生將拳頭般粗的旗桿射斷!一面大旗連同著半截旗桿倒了下去。

  城牆內倏然一陣騷亂,有人奔上城頭向下張望,接著大喊,「是龍疆的軍隊!」

  宋遠征急忙護送龍御向後撒,「陛下,還是先走吧。」

  但是龍御沒有移動分毫,他仰頭對著守軍大聲說道:「朕是龍疆王,叫你們的首將來見朕。」

  「是龍疆王!」

  「是龍御!」

  城頭上又是一陣騷動。

  宋遠征大急道:「陛下,還是先撒吧,這個時候不便跟敵人對決。」

  龍御目光炯炯,只是注視著城頭,默默地等待。

  等了許久,只見城牆上出現一面新旗晃動,那面旗上赫然寫著「裘」字。

  龍御哈哈大笑道:裘飄正,你只會讓旗子飄嗎?連個頭都不敢露給朕看?」城頭上飄下一個男人的聲音,「龍御,你的皇城都被我攻陷了,你居然還這麼開心?別哄我上城頭,我知道你神箭無雙,我可不上當。要想見我,就先等我的大軍踩平你的殘軍!」

  緊接著,城頭出現一排弓箭手,一人舉旗喝道:「放!」

  幾十支箭羽如雨而下。

  龍御看到弓箭手出現時立刻下令,「神盾營!擋!神駑營!射!」

  他帶來的幾百精兵一得令,動作迅速,有一百多人手舉盾牌將龍疆兵馬護得嚴實,神駑營的幾十人即刻從盾牌中射出弩箭,咻咻咻射中城頭的幾名弓箭手。

  頓時城外一陣歡呼,城頭又亂作一團。

  龍御退到較安全的距離外,對著城頭朗聲大笑,「裘飄正!朕現在近在咫尺,你都擒不到,就等著做朕的階下囚吧-等朕奪回皇城之時,就是你的死期!」

  「是嗎?」城頭上又飄下模糊不清的聲音,「龍御,你向來自大,就是皇城被我佔了,也還這麼驕傲。那就別怪我不客氣,要撕掉你這層驕傲的臉皮,讓你嘗嘗什麼是羞辱的滋味!」

  片刻後,一個女人被人推上城頭,因為距離太遠,龍御一時間看不大清楚她是誰。裘飄正就躲在那女人的身後,大叫著,「龍御,這位曾經是你寵愛過的女人,你萬萬想不到她會出賣你吧?若不是她告訴我你帶兵去攻打鮮於,我也不會發起這場進攻。」

  龍御凝眸細看,眉心高聳,終於認出那個人來。

  「梅姬!」

  「是啊,你的梅姬。她是我普魯圖國的人,可是你不知道,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這奪妻之恨,今天我總算是報了!哈哈哈,這個女人我睡過了,她的床上功夫比我想的要好,看來你調教得不錯嘛!」

  城頭上和城頭下頓時一片死寂,宋遠征甚至不敢去看龍御的眼睛。

  直到他的聲音一點點的從牙縫裡擠出來,「把弩弓給朕。」

  距離他最近的一個神駑營的人將手中的弩箭交給他。

  他緩緩抬起手,弩箭瞄準城頭上的梅姬。

  梅姬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了,她呆呆地看著城下被隱藏在眾人中的龍御,說不清此時的心中是悲痛、絕望,還是報復般的快感。

  當艷姬失蹤的消息悄悄傳遍皇宮中時,她曾經想要看望陛下,希望借安慰他的機會重新奪回自己在他身邊的地位,但他根本就不見她,那種絕情讓她終於心如死灰。

  原來,不管那個女人還在不在他的身邊,自己都已無立足之地。

  陛下突然出宮攻打鮮於,所有人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有她依稀猜到原因。那個艷姬一直被她懷疑是來自鮮於的舞孃,而陛下突然蠢起的滅鮮於之戰又是在艷姬失蹤之後,那麼,是艷姬燃起他心中的怒火,讓他為她發起這場戰爭嘍?

  一個女人,不求自己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但總希望世上肯有個男人愛自己愛到不惜傾國傾城。

  她做不到,艷姬做到了。

  她一直默默地守在陛下的身邊,全心全意地愛他,但這份愛,被他無視,被他丟在身後,踩在腳下。

  既然他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要為那個女人傾國傾城,那麼,就讓他付出所應付出的代價吧!

  這麼多年,她與普魯圖的故人沒有失去過聯繫,雖然裘飄正曾派人送信來述說對她舊情難忘,但是她所有的愛都投注在陛下的身上,再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他。或者說,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裘飄正對她不停地傳遞這樣的言論,其實只是為了利用她。所以她都不假辭色,沉默以對。

  當報復龍御的念頭如毒蛇般在心底盤臥時,她第一個想到可以聯盟的人就是裘飄正。

  所以她秘密出宮回到普魯圖境內,派人聯絡他。沒想到他也一直在暗中聯絡周邊小國,企圖尋找機會對龍疆進行反撲。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連手製造了龍疆這一次的陷落。

  當裘飄正帶軍攻入皇宮,並向她索愛時,她要求將地點放在極樂宮。

  在極樂宮中,陛下和艷姬的歡愛曾讓包括她在內的無數後宮女人傷透了心。因此,她要在極樂宮中,以最為世人所不容的方式背叛自己的丈夫,羞辱陛下的帝王尊嚴。

  可當縱情的歡愉結束,裘飄正心滿意足地躺在那張龍鳳床上呼呼大睡時,她卻有無窮的後悔。

  直到今天,遙遙看到陛下的身影,知道他正在用弓弩指向自己,她才明白那份後悔源自於她還愛他。她愛他,但他卻要殺她。梅姬默默地閉上眼,等待著死亡到來的那一刻。。

  四周,安靜得讓人微感窒息,空氣像凝結一般。

  只是誰也不知道,除了城頭上下的兩派人馬之外,還有第三方的人藏身在城外的一小片密林中。

  他們就是乘風和冷艷。

  他們快馬奔來,正巧撞見龍御帶兵窺伺城內動向,也聽到裘飄正對龍御的一番得意揚揚的言論。

  乘風的表情此刻有難以掩藏的興奮,他暗暗一握拳頭,笑道:「這個裘飄正,真是厲害。」

  冷艷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是你的女人被別的男人霸佔,你也會這麼開心嗎?」

  他赫然臉色一變,「艷兒,你知道我為你的事有多心痛。這是老天替我報復龍御,我要感謝裘飄正。」

  「你們男人永遠把女人當作可以炫耀的祭品,從來都不在乎我們心中的感受。」冷艷的語氣非常沉重。而乘風正悄悄從馬鞍上摘下弓箭。

  她一驚,急問道:「你幹什麼?」

  「這是殺龍御的最好時機!」

  乘風所在位置在龍御的側後方,神盾營的守備並未顧及到這一死角,而龍御全心全意都在用弩箭指著城頭上的梅姬,看得出他還有許多的猶豫,所以這一箭遲遲沒有發出。

  「不行!」冷艷低呼著用手按住他的箭尖,但是乘風動作極快,一箭如電,已經射出。

  騎在馬上的龍御驀然被這一箭射中後心,他持著弩箭的手向下一垂,整個人翻身墜馬。

  「陛下!」宋遠征嚇得魂飛魄散,緊忙翻身跳下馬,搶在他落地前接住他。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如幽靈般奔到他的身邊,出手快捷利落將龍御後心的箭拔下,然後扯開他的鏡甲點穴敷藥,同時止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宋遠征驚呆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絕色女子。而龍御的目光居然比剛才更加清亮,甚至綻放出驚異的光彩,他緊緊盯著她,一字字逼出唇縫,「艷兒,是你嗎?」

  她不回答,只是對宋遠征急促地吩咐,「趕快撒軍!要帶陛下回去治傷,這一箭可能有毒。」

  「好!」幸好宋遠征準備充份,還帶著一輛馬車同行,他趕快命人將龍御抬上馬車,而龍御的手死死拽住冷艷的手,一點都不肯鬆開。

  直到車廂門關上,馬車急速地向玉龍澗飛奔,龍御依舊不肯闔眼地盯著她。

  「如果這是夢,我希望不要醒來。如果這是箭尖毒藥讓我產生的幻覺,我希望就這樣死去。」

  他喃喃地輕語,終於讓一直沉默以對的冷艷開了口。

  「陛下,是我,我回來了。」

  「艷兒……」他艱難地伸出一臂,觸摸到她的面頰。面頰上清冷柔軟的觸感讓他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於是他將手伸到她的頸後,狠狠一拉,將她拉倒在懷中。

  「陛下,你的傷……」她驚呼著要站起,但是他的臂力驚人,最後她的全身都密密貼合在他的胸膛上。「這點疼,比不了你逃跑對朕造成的重創。」他按住她的後腦,謹慎著,渴求著,又極為珍視著,將她的唇印上自己的。

  乍一碰觸,他就再也不掩飾自己內心的貪婪,吸吮住她的舌尖,也震醒兩個人的靈魂。

  只是分別不過一個月,卻好像分別了一百年。

  她,在他最輝煌的時候離去,為了重創他驕傲的王者霸氣。

  她,又在他遭遇四面楚歌的時候回來,為了靈魂深處不能背叛的渴望。

  「艷兒…你是我的,怎麼可以離開我?」他痛苦而壓抑的聲音在彼此的唇舌間反覆低吟。「如果這是你殺我的方式,那麼你得逞了。因為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她喘息著,或者說是歎息著,「可是,我以為我殺死的其實是自己。」

  離開他的那一夜,她的心隨之死去。


  她並沒有做到讓他痛苦,直到重見到他的那一刻

  因為她用所有的痛苦埋葬了自己的心。她才發現-原來,她還活著;原來她是為他而活。
第九章

  還好乘風的那一箭並沒有喂毒,軍醫診治過龍御的傷口後,說出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消息。「陛下身上穿著鎧甲,所以這一箭刺中陛下背心時已經減弱了力道,箭上也沒有毒,加上這位姑娘幫陛下敷藥止血及時,因此,陛下的傷勢並無大礙。」

  宋遠征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一半,但仍不免埋怨道:「陛下,臣說過不要您冒險的,這一次要不是這位姑娘出手相救,還不知道後果如何,臣都要被您嚇死了。」

  龍御趴在床榻上,幽幽笑道:「不要叫她姑娘,要叫娘娘。」

  「娘娘?」宋遠征不解地看著冷艷,他以前很少出席宮中大宴,所以對冷艷並無印象,倒是那位軍醫,曾是為冷艷診治過的那位太醫的隨從,聽到龍御的話,他仔細看了眼冷艷,不禁驚呼著跪倒,「原來是艷姬娘娘。」

  艷姬?她的大名有幾人不知?宋遠征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陛下見到她會那樣的激動。只是,艷姬不應該是在宮中嗎?。

  「娘娘,您是從宮裡逃出來的?」宋遠征想當然耳地問道。

  不等冷艷回答,龍御說:「遠征,你先出去吧,幫朕關注一下敵人的動向。」

  宋遠征也發現自己現在留在這裡的確是不合適,便急忙告退。

  冷艷跪在龍御的床榻邊,握著他的手,與他四目相對,久久無語。

  「沒什麼話跟朕說嗎?要朕先開口?」他伸出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你這一個月好像瘦了不少?」

  「陛下也變了很多。」她看得出他也瘦了。平時他的頭髮總是一絲不亂地束在頭頂,用金冠別好,現在這種披散一半的髮式讓她覺得他變得有些陌生。

  「我變,是因為你。你變,也是為了我嗎?」

  他的話讓她垂下眼簾,卻又因為他的手指用力而被迫抬起頭直視他,「陛下為什麼要滅鮮於?」

  他淡淡一笑,「你猜不出嗎?」

  「我只是不敢信。」

  他看著她,「那你這次忽然出現,是為了求朕不要滅誰?月陽?」她一震。原來他知道她是月陽人了?

  「陛下到現在還是這麼「張狂?」

  他挑挑眉,「你是想說,朕的皇城都失守了,對不對?朕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想著如何去滅別人?」

  她歎了聲,事實都擺在眼前,不用他們說出口。

  「那麼你呢?你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是為什麼?不是為了救駕吧?」龍御的眸光一沉,「那個從背後對我放箭的人,不可能是你,但必然跟你是同路人,所以你出現的時機才會如此剛好。說吧,那人是誰?是帶你走的人---是你的那個什麼師兄?」

  他總是這麼料事如神嗎?

  冷艷的目光中滿是掙扎,讓龍御看得心頭一疼,「原來你和他這次一起回來,還是為了殺朕。」

  「不,不完全是這樣。」她是領命而來,可她知道自己對他不可能下得了手。

  「我們出來前不知道龍疆的情況,主人希望我能說服你,不要進攻月陽。」

  「月陽。」龍御唇中吐出這兩個字,眸光很冷,「果然是月陽。你說的主人是月陽的女皇?朕當初留給月陽一線生機,她還有什麼不服的?為何派你來殺朕?」。

  「陛下,成王敗寇的道理誰都知道,月陽也不甘心做第二個普魯圖,陛下敢說對月陽就不覬覦嗎?月陽沒有能力滅龍疆,而龍疆早晚有一天是要吃掉月陽的。沒有人願意束手待斃,陛下也不應責難主人的決定。更何況,是陛下羞辱月陽在先。」

  她的慷慨陳詞讓龍御皺了皺眉,前面的話他都默默認可,但是最後一句他有些不解。「朕羞辱月陽?你指什麼?」

  「陛下當初帶兵攻陷普魯圖時,我月陽女皇曾攜公主殿下到兩國邊境與陛下議和,您當初說了什麼,難道忘了嗎?」

  「說了什麼?朕當時說的話多了。」

  她咬咬唇,「當時女皇曾經有意以聯姻的方式向陛下求和,對不對?」

  「大概是吧。」他眨眨眼,「那麼久遠的事,朕記不清楚了,當時這件事應該沒有提及太多。」

  「是,因為陛下一句話就封堵了月陽人的口,也是因為這一句話,使得月陽和龍疆結下不解之仇。」

  「朕到底說什麼了?」龍御還是想不起來。

  冷艷只好提醒他,「陛下曾經說過我們公主什麼?」

  「你們公主?」他又想了想,「是那個病歪歪的丫頭?」

  她蹙眉歎道:「陛下的話倒是跟當年沒什麼區別。我聽說陛下當時面對女皇聯姻的提議,只是瞥了眼公主殿下,然後很殘忍地說:朕的女人中可沒有這種病歪歪的黃毛丫頭。」

  他反問:「這句話朕說錯了嗎?」

  「如果只是評論一個普通女孩子,也就罷了,可她畢竟是公主。」

  「想向朕求和,要送的禮就該是一份拿得出手的,否則有什麼資格跟朕談條件?難道她長得不美,還要朕委曲求全的納她入後宮嗎?」

  他的那份驕傲和不屑讓冷艷又好氣又好笑,想起歐陽青那種癡狂的神情又更覺得心酸,「但是你不知道,公主對你已經一見鍾情,甚至是一片癡情,你用那樣殘忍的話傷她,從那之後,她變得有些瘋瘋癲癲,原本就虛弱的身體也更每下愈況。」

  「你以為是朕毀了她?」他瞪起眼,「她自己承受不住這句話要發瘋,關朕什麼事?朕就是看不上她!她要死要活也不關朕的事。」

  冷艷忍不住為歐陽青辯白,「你一生都是人上人,全天下的人不是愛你就是怕你,有人用這樣冷酷的話傷過你嗎?你知道被心愛的人蔑視傷害的痛苦嗎?」

  他凝視著她,微微轉過了頭,「我知道這種痛,因為我傷得比她深。」

  冷艷輕顫,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她只是看我一眼,所謂的對我一片癡情,也就是喜歡我這張臉而已。但是我愛的人跟我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我們的身心都曾經合而為一,結果她忽然棄我而去,杳無音信。這種拋棄就像是割開朕的骨頭和皮肉,然後摘走朕的心,又狠狠踐踏……」

  「別說了!」她的心都攪在一起,因為那樣疼的人不只是他,還有她。

  「你也疼,是嗎?」他的眼中閃動著欣喜的光彩,卻又心痛,「你疼,卻還是那樣決絕地要離開朕。」

  「因為,我是月陽人。」

  龍御的黑眸一冷,「所以朕也要滅了月陽。」

  「不要!」她緊忙按住他的手,「陛下就不能與月陽或其它鄰國和平相處嗎?」

  「你的主人因為一個荒唐的原因要殺朕,她怎麼就不懂得和平相處?更何況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說的沒錯,即使沒有你的事,朕早晚也是要滅了月陽的。」

  「那陛下早晚還是會失去我。」

  她鄭重的神情讓龍御一驚,緊緊撐住她的手,「你敢再走一次?!」

  她抿緊嘴唇,並不回答他。

  「艷兒,你不會再離開朕的,對不對?」他見硬的不行,換成柔聲低語,騰出左手輕撫她的髮梢臉頰。

  她被迫吐出一句,「我只能說,我會等到陛下收復皇城之後……」

  「之後?」他瞇起眼,還有話想說但卻決定暫時忍住,改口道:「這一次諸國舉兵滅龍疆,其中也有月陽,你知道吧?」

  「主人沒有跟我說,我是到這裡才知道的。」「那麼你剛才救朕,就等於是背叛了月陽。」

  他詭笑著,「你已經背叛了月陽,你已經不算是月陽人。」「我身上永遠流著月陽的血,這是改變不了的。有我在,就不能見陛下滅了月陽。」

  她直起身,向四周張望了下。剛才她和龍御離開的時候,師兄就在他們的附近,此刻他在哪兒?

  因為幼年起就在一起特訓,她總能感覺得到師兄的存在。不過現在她沒有這種感覺,難道他沒有跟著一起來嗎?

  「在看什麼?」龍御瞇著的眼斂起一絲精光,手指用力,在她的肩頭重重地捏了一把,叫她的肩骨生疼。

  「在想逃跑之路?」他的心中有絲不安湧起,「朕問過宮中的侍衛,你離開皇宮當夜,沒有人看到你出去,你是從哪裡跑掉的?房頂上?」

  她囁嚅著嘴唇,遲疑了好半天才說出答案,「從湖底。」

  「湖底?」他赫然明白,那片湖水是連著城外的護城河的。「難道你天天坐在湖邊,就是在想著如何逃跑?」怒氣又浮現在他眉心中,「回去之後,朕要封了那條河道,抽乾了那片湖!」

  她歎了口氣,「陛下有時候說的話很孩子氣,這不是您眼前要擔心的事。」

  「朕最擔心的是你,若不是你,就不會有這一大串的變故。」他的眉心依然蹙緊,像是不滿足只趴在床榻上看著她,他乾脆坐起身,不顧背上的箭傷,將她用力抱在懷中。

  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擁抱住她,她沒有掙扎,但身子還是有些僵硬,像是怕稍稍一動就會弄疼他。

  他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吹拂著她的耳根髮梢。她以為他有話要說,可等了很久都沒有下文,她只好輕輕開口,「陛下……」

  「別說話,也別動,我只想抱著你。」他的語氣裡有一種濃濃的傷感,讓她聽了覺得心疼。

  忽然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跟她一樣愛著他,又被愛恨糾纏著的女人。

  「陛下剛才真的要殺梅姬嗎?」她感覺到他的雙臂一緊。

  「是。」這個字是從齒間迸出來的。

  「不,陛下不會殺她。」她很自信地否定了他的答案。

  「為什麼?」他不禁詫異。

  「因為陛下如果真要殺她,就不會等那麼久都不動手了。陛下是不忍心殺她,還是想救她?」

  「救她?哼,一個對朕不貞的女人,朕恨不得一箭殺了她!誰會救她?」

  「如果陛下不做出要殺她的姿態,對方一定會把她當作擋箭牌,早晚讓她死於亂箭或其它的戰火中。陛下現在做出一副不在乎她生死的樣子,說不定對方會把她丟到一邊,再不讓她置身於這樣的危險中。」

  良久,龍御對她的這番猜測不發一語,只是重重地哼了聲。

  聽到這一聲悶哼,她卻笑了,這證明她的猜測沒有錯。

  在他看似冷漠無情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多情的心。

  即使他對梅姬的愛並不如對她這樣深刻,但那個女人畢竟曾經跟他相伴過。


  在龍疆皇宮裡,裘飄正很憤怒地將侍女送上來的酒盞摔翻在地,「龍御都已經近在眼前了,你們居然還拿不下他!」他喝斥的是台階下的幾名武將,其中一人卻不是很服氣他的話,「殿下,我們芙蘭人擅長騎兵作戰,普魯圖國才是近身肉搏的高手。剛才殿下的兵馬就在城中,為何不直接出去跟龍御交戰?他最多也不過帶了一千人而已。」

  「混帳!我是這次盟軍的首領,怎麼能以身犯險?你們芙蘭人不服是不是?」

  另一個中年將領緩頰的說道:「我們幾方既然已經簽了聯盟協議,當然還是以殿下的號令為首,星野將軍的意思並非殿下所想的那樣,只是現在錯失殺龍御的大好機會,只怕要再逮著這麼好的機會就難了。」

  「龍御已經受傷了。」從大殿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殿內的幾員將領不認得他,都警覺地抽出佩刺。倒是裘飄正看到他並不吃驚,一擺手,「不用驚慌。你就是月陽國派來的使臣吧?」

  「是。」乘風走進大殿,對裘飄正深深一禮,「我剛收到女皇陛下的飛鴿傳書,得知月陽已經與諸國聯盟,所以特意趕來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剛才說龍御受傷了,是怎麼回事?」裘飄正好奇地問。

  「難道殿下剛才沒看到龍御墜馬的一幕嗎?那是被在下一箭射落的。」

  裘飄正大喜道:「真的嗎?我聽說龍御墜馬,但只怕是他使的奸計,所以沒有讓大軍去追。」乘風一笑道:「在下那一箭雖然沒有淬毒,依然重創龍御,相信他臨陣指揮的能力必定大不如前。現在既然諸路大軍都已在龍疆境內,為什麼不對玉龍澗合圍?將龍疆大軍一舉殲滅?」

  芙蘭國的將軍星野擺手道:「我們已經派人打探過那裡的地形。玉龍澗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可以圍而不打,但是要困死他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事。」

  裘飄正冷笑道:「只要困住他就行了,他的大軍糧草無法補給,餓上十天半個月就會死。狼奴將軍,我請你率領阿蓮圖軍隊去封堵住玉龍澗的出入口,為什麼你遲遲到現在都沒有發兵?」

  狼奴將軍拱手道:「殿下,不是本將不發兵,我軍兩萬兵馬原是奉命守皇城西門的,而要去圍攻玉龍澗,就要從東門走。一旦我軍撒離西門,就等於是暴露了個缺口給龍疆軍。」

  裘飄正說:「西門的防守會由我普魯圖軍暫時接管。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狼奴將軍皺眉,「殿下,攻下西門的是我阿蓮圖人,殿下卻在此時命普魯圖人接管,只怕我阿蓮圖人會不服。」裘飄正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讓普魯圖人搶佔功勞嗎?」

  「是或不是,本將不知道,但是從發兵到現在,普魯圖軍人數三萬,主動出擊的大戰卻沒有參與幾個。殿下,如果照這樣下去,普魯圖人只是跟在我們阿蓮圖和芙蘭的兵將後面等著撿現成的,那你我的盟軍只怕就要名不副實了。」

  裘飄正陰沉著臉,「好,看樣子龍御還沒有抓到,我們自己就要先起內訌了,既然阿蓮圖人是膽小鬼,不敢正面迎戰龍御,那我們普魯圖人上好了。話要說在前頭,誰抓住龍御,最後分龍疆土地的時候誰就有主導權。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後悔!」

  狼奴和星野兩個將軍對視一眼,同時怒道:「殿下怎麼能這樣說?龍疆國是我們聯盟打下,要如何分配戰果是最後大家一起研究決定的,怎麼能由你們普魯圖人單方面說了算?」

  乘風聽這邊吵得熱鬧,皺皺眉,走到殿門口,卻看到殿外站著一個女人,仰頭看著一棵高大的龍角槐。

  這種表情和動作,讓乘風忽然想起冷艷。他走過去,很恭敬地躬身,「是梅姬娘娘吧。」梅姬轉過頭,冷淡的開口。「你是誰?」

  乘風望著她木然的表情,「在下乘風,是月陽人。我是冷艷的師兄。」


  梅姬對這個名字並沒有反應,於是乘風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你們說的艷姬。」

  梅姬的雙眸陡然亮起來了,「艷姬?她……在哪裡?」

  乘風咬牙,「大概是在龍御的身邊吧。」

  「在陛下身邊?」梅姬失神地喃喃自語,「她不是已經走了?原來她又回來了?居然還在陛下的身邊?」

  「她沒有娘娘勇敢,就像是被養在金鳥籠慣了的金絲雀,即使放走了,還是要為了錦衣玉食飛回來。」

  梅姬若有所悟地看著他,「你在嫉妒。」

  乘風臉部有些抽搐,重重地一握拳,「是,我是在嫉妒,因為艷兒原本應該是我的女人,我們倆青梅竹馬在一起十年了。」

  她冷笑道:「無論你們有多少年的情意,她到底是陛下的女人。如果真的要比,我比她先入宮,但是得到的聖眷卻遠不能跟她比,我又憑什麼要受這份羞辱?」

  他涼涼的接口,「所以你背叛了龍御,給他戴綠帽子,這種魄力一般女人可沒有。只是今日裘飄正把你擺在城頭當擋箭牌,這種結局你也沒想到吧?龍御那一箭如果射出去,你必死無疑。」

  梅姬悵然地望著那棵高大挺秀的龍角槐,「我決定走出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結果。」

  「那麼,龍疆亡國時你是準備留在龍疆,還是回普魯圖國?」

  「這個與你無關吧?」她又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有點奇怪,你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忽然跑來找我聊天,是有求於我嗎?」

  「我只是憐憫你。」乘風笑得有些殘忍,「一個女人失了名節,背叛了丈夫,又被情人當作擋箭牌擺在城頭上,我若是你,就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她冷冷地笑了笑,「我還沒有看到艷姬死在我面前,怎麼會先死?如果經歷這場浩劫,她和陛下還能幸福地長相廝守,才是我最沒勇氣活下去的時候。你們月陽人不是此次盟軍的一支嗎?怎麼你站在裘飄正這邊,她卻又回到陛下身邊?要笑,先笑你們月陽吧。」

  乘風的臉色鐵青,反駁道:「艷兒不會背叛月陽,她回到龍御身邊必定是為了我們月陽的計劃。倘若她敢背叛月陽,我一定會第一個殺了她!」。

  梅姬瞥他一眼,「是嗎?我看你未必下得了手。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大概都是憐香惜玉的。嘴裡越說恨她恨得要死,其實心中越是愛她愛到瘋狂。她從宮裡失蹤時,陛下的眼神彷彿可以殺死所有人,但是我知道,如果她再次出現,陛下絕對不會殺她洩憤。至於你,大話也不要說得太早吧。」

  乘風陰陰地說:「好笑,你我第一次見面,你卻好像能看透我似的。如果有個機會讓你殺了龍御,你會下手嗎?」

  「我不知道。」她淡淡地回答,「我只知道,我看你,就像看我自己一樣清楚。」

  因為他們都是因為嫉妒而身陷瘋狂的癡人。


  「在月陽和普魯圖國的邊境,我曾經看到梅姬坐著馬車從普魯圖國返回龍疆。後來我聽到她跟人說話,對方表示聯軍已經攻下龍疆皇宮,要她趕快回到皇宮中。」冷艷把自己看到的秘密告訴了龍御,「那時我才知道龍疆出了大事,只是怎麼也不敢相信梅姬會跟這件事有關係。」

  龍御披著披風坐在床榻邊,地上鋪著剛剛繪製出的戰局形勢圖。聽到冷艷的話,他並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只是用床頭的寶劍指著地圖上的一塊說:「這裡是玉龍澗的一條小路,因為被叢林掩蔽,外人不是很清楚。這條路非常狹窄,只能容得下一人一騎過去,但卻可以通到皇城的西側,如果從這裡派兵突襲,便是一支奇兵。」

  冷艷心中仍有疑慮,「你跟我說這些……不合適吧?」

  「為什麼?你以為我會怕你把這些事情告訴敵人嗎?」他斜睨著她,「你與其用那種方法殺我,不如趁現在,拔出這把劍,一劍紮在我的心窩裡,會讓我死得更痛快些。」

  「你算準了我不會殺你。」她悶聲說。

  「不,我算不準。」他慨然歎息著撫摸她的臉頰,「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很準確地把握你的內心,結果你刺我一針,逃跑了。所以現在我不敢說能猜到你在想什斗麼,只是艷兒,既然你肯在我遭遇困境時回到我身邊,就不會再在這個時候刺我一劍,對不對?」

  「陛下準備何時反擊?」她避開這個話題。

  「今夜。」他的答案讓她吃驚。

  「今夜?可是你的人手夠用嗎?我聽宋將軍說,玉龍澗裡只有五萬人馬。而敵軍有十萬。」

  「奇兵不在多,而在奇。一擊得手後再由大軍配合。我的大軍最快明天,最遲後天也就到了。到那時候,作戰點連成一線,戰局就不一樣了。」

  「那還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哪,為何非要急在今夜動手?」冷艷不懂兵法,但也知道這是很冒險的行為,「如果宋將軍帶兵突襲,你這邊就會後防空虛。」

  「不是遠征帶兵,是朕。」

  他的話讓她再次大驚失色,「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要騎馬突圍?你瘋了?」她死死地按住他的手,「我絕不讓你去!」

  「我不會單獨去,我還要帶著你,一起去。」他微笑著反握住她的手,「我要你親眼見證,朕是如何奪回我的龍疆皇城,奪回我們的極樂宮!」「你瘋了,你作戰總是用這麼不要命的打法嗎?」她喃喃低語,心緒一片混亂。不跟著他一起去,她不放心,跟著他一起去,就等於是公然反叛月陽。「那麼,你是要看著我去玩命,還是陪著我一起去死?」他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臉龐緊緊貼在她的臉前,近在毫釐。這種壓迫的力量讓她無奈地輕歎一聲,「你……明明知道的。」

  她既然回來了,就已經選擇與他同生共死。做叛徒也好,做天下人唾罵的笑柄也罷,她此時唯一的身份,便只剩下一個-他的女人。

  帳內有片刻的沉靜,然後他的唇擦著她的耳際忽然問道:「艷兒,你愛朕嗎?」

  停了一瞬,她回答,「不愛。」

  摟著她的雙臂一緊,「什麼?」這個回答顯然不讓他滿意,「你在說謊。」他肯定地下結論。

  但她卻說:「我愛的是那個「我」,而不是「朕」。」

  又是片刻的沉默,他才幽幽地笑道:「好巧妙的回答。艷兒,這個問題我問過許多人,但是她們的回答都一樣,她們說她們愛朕,只有你是這樣回答。」

  「那陛下一定不相信她們的答案吧?」她靜靜地轉過身,雙手托著他的臉,認真地說:「但是我相信她們的話,她們都是愛你的,只是你沒有讓她們走進你的心而已。不要把旁人看得那麼功利,你所有的妻子中,唯一不能愛你,也不該愛你的,只有我。」

  他凝望著她的眼-那裡盛載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有糾結的愛,有矛盾的痛苦、憂傷的堅定。

  於是他什麼都不想問了,只是握住她的雙手,將熱吻烙燙在她的唇上,緊緊地,深遠而綿長。

  這一刻,他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感受到……愛。

  她愛他嗎?是的,愛到為了他背叛國家。

  他愛她嗎?這個問題更不必要答案,因為他已經為了找尋她,不惜摧城滅國。

  本應是寡絕冷情的兩顆心,卻在這真愛稀薄的世界裡,找到彼此,因而融合。

  愛,對於他們來說,是奢望,也是奇跡。
第十章

  龍疆皇城的西門現在被阿蓮圖人管轄,但是阿蓮圖人並不是很高興。「聽說普魯圖人居然想搶咱們的功勞,接管西城門。」這個消息在阿蓮圖士兵中不腔而走,大家都很憤慨,「憑什麼啊?他們普魯圖人有什麼了不起,這次打仗都靠我們阿蓮圖人身先士卒才打贏的,要不是我們捨命打西門,他們普魯圖人怎麼能進入皇宮?」

  「就是、就是!絕對不讓!」

  這時候,西城門外有人在敲擊城門。

  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頭向下看,「誰啊?大半夜的,城門已經關閉了,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敲擊城門的只是一個女子,她纖細的身子在高大的城門前顯得非常贏弱。只見她微微抬起頭,月光下她的面容讓士兵驚艷得張大嘴巴,而她眼中的淚水讓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憐惜。

  「這位大哥,我娘病了,家中捎信給我,讓我回來見她最後一面。我走了兩天兩夜才走到這裡,麻煩大哥開個城門讓我進去吧。」

  那士兵猶豫不決地看著身後的同伴,「怎麼辦?人家回來看娘的,要不要讓她進來?」

  「那怎麼行,現在是關鍵時候,龍疆軍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隊長斥責道:「別看人家是個姑娘就心軟。」

  話說到這裡,那隊長向下看了眼,同樣為女子嬌花軟玉般的美顏驚艷,也聽到她低低的啜泣聲,她抽噎不斷,哭聲從城門下飄到城頭上,鑽進每個士兵的心裡,癢癢的,萬分難受。

  「隊長,咱們這麼多人還怕她一個弱女子嗎?也沒聽說龍疆那邊有什麼女將啊?」士兵忍不住為城下女子懇求道。

  隊長也不覺動搖了心思,「可是,萬一出了紕漏,我們是要倒霉的。」

  另一名士兵也上來勸道:「我們不過給城門開條縫,放她一個人進來而已。天氣這麼冷,要是把人家姑娘凍壞了,或者害人家母女見不到最後一面,豈不是太缺德了?咱們跟龍疆王有仇,跟龍疆的百姓又沒仇怨。」隊長終於被打動,他點點頭,「那就開條縫,你們幾個給我提高警戒,萬一有其它動靜,立刻封堵城門!」說著背轉身,帶著幾名士兵要去巡視另一頭。

  「好!」一名士兵笑著跑下城頭,來到城門前,跟兩名同袍一起把粗大的門栓拉開,打開城門一條小縫,剛好容那名女子隻身進入。等她一進來,大家立刻又把城門關好。

  「多謝各位軍爺了。」冷艷屈膝致謝,此時周圍亮著火把,距離又近,眾人看到她的絕代麗容時都不禁心旌動搖。

  「小子,你以前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嗎?」士兵甲問士兵乙。

  士兵乙已經看得眼睛都直了,「沒有,別說我沒見過,我們家三代祖宗都沒見過這樣的美人。」

  忽然他後脖頸一疼,身子直直地往前栽倒過去。

  「哎呀,軍爺,您怎麼可以這樣輕薄?」

  聽得美人呼救,又見同袍往人家美人身上倒,士兵甲又好氣又好笑地過來拉他,「小子,你也太放肆了吧?」就在他和另一名同袍伸手來拉時,卻各被一種暗器刺中手臂,接著人就倒在地上。

  城牆腳還有名士兵正在偷懶睡覺,冷艷走過去低下身子說:「這位軍爺,可否幫小女子一個忙?」

  那名士兵揉揉眼,「什麼事?」

  「幫小女子打開城門。」

  「那怎麼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覺得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抵在自己喉間,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把匕首!

  「你是打開城門,還是要我把匕首刺進你的咽喉?」羞澀怯懦的神色退去,冷艷冰冷的黑眸在夜色中如星光閃耀。

  士兵大駭,剛想張口呼救,她快一步點中他的啞穴,「別白費力氣了,如果你還珍惜你的小命,就乖乖給我開城門。」

  那士兵嚇得再也不敢遲疑,掙扎的跟槍爬起身,來到城門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門栓拔下,然後咚咚嗦嗦地將城門再度推開。這一回,不過眨眼的工夫,空曠的城門外,忽然從密林中急速地衝出一大隊的人馬。當先一人,駿馬的毛髮和他的盔甲一起在夜色中閃耀,馬如風,人如龍,迅疾衝進城門,一把將站在門口的冷艷給拉上馬背,抱在懷中。

  「朕早說過,你的演技之高,無人可比。」龍御恣意地笑著誇她。

  她輕歎道:「所以你就讓我來做這種事?若是剛才我沒有得手,又被對方佔了便宜……」

  一襲披風從她身後驟然包裹住她,聲音微帶殺氣的逼問:「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她苦笑回答,「還好沒有,否則你要怎樣?」

  「先砍了他們的手腳,再挖了他們的眼珠。」不帶語氣的音色聽著更加令人膽寒。

  她嘟嘴哼道:「不講理,你設下這個計策誘人上當,還要治上當的人的罪。」

  「艷兒,我只是要你知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讓你做這種事。」他難得的歎了口氣,「我的女人,應該是躺在我的懷抱裡,看著我縱橫沙場的。」

  她的心頭一緊,因為他的這句話裡有著讓她感動的溫柔,但是感動的背後又有太多的不安。「你背上的傷到底要不要緊?」他剛才縱馬彎腰拉她上馬,這樣的動作有可能撕裂他的傷口。

  「沒事。」他執拗地微抬高頭,不讓她回頭看到他的表情,「走吧,打鐵趁熱。裘飄正應該在宮裡,今夜他可是睡不好了。」


  裘飄正的確睡在皇宮中,夜深他睡得正香,卻聽到外面亂烘烘的,有人急促地跑到宮殿門口大聲叫道:「殿下!龍疆人攻進來了!」

  「什麼?不可能!」他揉著眼坐起來,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龍疆軍在玉龍澗呢,他們不敢攻城。」

  「的確是龍疆人,西門已經失守,龍疆騎兵湧進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那士兵驚惶失措地報告著。

  裘飄正整個清醒過來了,他立刻跳下床,穿著衣服,「這、這怎麼可能?明明我派人看守了玉龍澗的出入口,沒有得到消息說那邊有大兵出動啊?」他跑出殿門,沉聲道:「別慌!叫阿蓮圖和芙蘭的兩位將軍來,即刻商議作戰計劃!」狼奴和星野將軍得到消息即刻趕入皇宮。

  三個人都很為今夜的戰事詫異。

  「按說現在情勢不利於龍疆,他們不該在此時進攻。」裘飄正又急又怒地對同樣趕來的乘風喝道:「你不是說你一箭重創了龍御嗎?那他還能部署這樣的作戰計劃?」

  乘風思忖著,「也許龍御還留在玉龍澗,這次的突圍只是他命令手下的拚死一搏,所以殿下首先要加強的是您這裡的守衛。龍御那個人,歷來作戰都是先打皇城,以拿下敵國的皇帝為首要大事。」

  裘飄正雖然有點慌亂,但還是立刻部署,「傳令下去,叫普魯圖的一萬大軍即刻護在皇宮周圍。狼奴將軍,請帶著您的部隊去西城門迎敵。星野將軍,請帶您的部隊去玉龍澗,龍御必然還在那裡,既然他們要偷襲我們,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狼奴和星野對視一眼,雖然對這樣的安排有所不滿,但還是領命而去。只是從西城門突襲進來的騎兵並沒有採取明確的作戰形式,他們一進入皇城就將人馬分散。一方面駕馬全城亂跑震動全城的守軍,使其摸不清他們的進攻意圖,更遑論想到應對之策。另一方面,則高聲吶喊收復皇城的訊息。

  於是龍疆百姓紛紛跑到街上勘查情況,城內立刻人聲鼎沸,馬聲嘶鳴,亂作一團。

  而龍疆皇宮外普魯圖兵剛剛部署好,就有不知道從哪裡飛射出來的火箭,射到陣營中,引得普魯圖兵又是一陣大亂。

  「龍御到底擺的是什麼陣式?」裘飄正聽到一連串的戰報後大為震怒,他現在不知道龍御在哪裡,也摸不透他的作戰計劃,只覺得自己像是個靶子,被人暗暗瞄準,卻不知道那一箭要從哪裡射出來。

  只有乘風還保持冷靜,「殿下,只怕這是故佈疑陣。殿下這邊越亂,就越會中了他的計。」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情急之下,裘飄正向他求助。

  乘風想了想,笑道:「龍御的皇后老婆沒有殺吧?把她吊在皇城門外的旗桿上,警告龍御,他要是敢有所動作,他的皇后就第一個死。他應該不至於絕情到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他面前。」

  「他會的。」梅姬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面無表情地說:「龍御狠得下這個心,只要掛在旗桿上的那個人不是艷姬。」

  裘飄正看她一眼,心知她指的是自己之前拿她當擋箭牌的事,討好的笑道:「那你說怎麼辦?那個艷姬現在在哪裡?」

  「問他。」她手一指乘風,「艷姬是他的師妹。」

  乘風皺皺眉,「不必管她,現在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不妨試試看,最起碼,把皇后掛出來具有一定的威懾力。」

  裘飄正想了想,一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他去吩咐手下的時候,梅姬惡狠狠地瞪了乘風一眼,「你們男人,就只會利用女人達到你們的目的嗎?一個跟你無怨無仇的女人,你居然這樣害她!」

  「因為她是龍御的女人,這是她的不幸。」他的回答直白而冷酷。

  梅姬聽懂了,於是她更加不屑,「你嫉妒龍御,卻沒辦法殺他,於是就拿他的老婆開刀。可惜啊可惜,他根本不喜歡皇后,你的算盤打錯了。如果我是你,我會想辦法把那個叛徒師妹掛在旗桿上,那樣才是高招。」

  他恨恨的說:「如果她真的背叛了月陽,我會那樣做的!」

  龍御已經悄悄來到皇宮外的一座大院。一直跟隨在他旁邊的冷艷詫異的看著他敲開大門。帶著幾十個人進去,這才明白。

  「這裡是你早就佈置好的?」

  「幾年前,當我攻下普魯圖國時,國內發生政變,我堂弟鎮西王帶人謀反,所以我被迫放棄月陽回國平反。平叛結束,我就修了一條密道,從宮裡通到宮外。」

  「你說說這裡可以通到宮內?」

  「是的,密道的那頭就是極樂宮。」

  「極樂宮?」她睜大眼睛,「在哪裡,我怎麼不知道的。」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脖頸,「不告訴你,免得你下次從那裡逃出宮去了。」

  「這時候你還有心情鬧!」她一下推開他,因為外面還有士兵守著,讓她很不自在。

  龍御突然伸手圈抱她入懷,旋即又將她抱起,走到內屋的床上。「你身上的傷……」她急忙提醒。一起生活那麼久,他的一個動作,甚至是一記眼神便能夠讓她明白他心中的渴望,而他此刻灼燙的身軀和略顯短促的呼吸,說明他正在強忍著慾火。

  「我的傷勢如何,自己知道。」不顧她的抗拒將她壓倒在床上,他急切地吻著她,一邊掠奪著她的呼吸,又慢慢地吻過他最愛親吻的脖頸和肩頭。

  「陛下,戰事危急,別讓窗外護駕的士兵寒心。」她喘息著再次提醒他,雙手抵在他的胸前。

  他眸光閃動著一絲狡黯,「你怕朕……怕我,在這裡要了你?」

  她一怔,忽然看懂他的眼神,「原來你在戲弄我。」有點想發作,但是礙於他的傷口而不敢有大動作。

  沒有繼續更過份的舉動,他只是抱著她。「我只是想確定你真的是在我的懷裡。」

  他的低語讓她輕顫,「我……已經在這裡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也許要等一切都平息之後,我才能完全放心。」他的手指沿著她的唇一路滑下,來到她的心口,「你的這裡,還有猶豫。」被他看透了。她閉上眼,安靜地聽著窗外有些嘈雜的聲音,滿城都在搜捕剛剛湧進來的龍疆軍,但誰也不知道他們就藏在這裡-距離皇宮咫尺之遙的地方。「陛下,宮門口出了緊急狀況!」窗外士兵低低的呼喊。

  「什麼?」他抬起頭傾聽。

  「普魯圖人把皇后娘娘吊在宮門口,說是如果我們龍疆人敢闖進皇宮,就讓她做第一個祭品。」

  冷艷感覺到龍御一瞬間氣息凝滯,再聽他開口,不意外,連語氣都變得森冷,「普魯圖人只會用女人來作為要挾嗎?懦夫!」

  「你要怎麼辦?」她憂心地問。

  他想了想,古怪地一笑,「反正我也不喜歡皇后,皇后死了,我正好立你為後。」

  「陛下,能不能說一句正經話?」她很不高興地用力推開他,也不管他背後的傷口會不會撞上牆。

  他輕呼一聲坐起來,「我不喜歡皇后是真的,但當然不會讓她死,就讓她受點委屈好了。誰讓她和她爹一向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今夜不救她,明天再說。」

  「今夜你準備怎麼辦?她以為他要從密道趁夜攻入皇宮。

  「先休息。外面的人找不到這裡來,他們想不到我會藏身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一夜找不到我們,敵人就會自亂陣腳。」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到了明天,第一支先遣增援部隊就會趕到,到時候我們再動手。」他合衣倒下,對她招了招手,「陪我一起睡吧。」

  「你真睡得著?」她就不信他直蒼追麼自信,更何況宮門口被掛起來的皇后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真的很關注,雖然她同樣不喜歡那個皇后。

  但龍御只是閉著眼,呼吸越來越均勻,越來越綿長,好像真的要睡熟了。

  她只好也倒在床上。這張床不比極樂宮的床榻舒適,也沒有極樂宮柔軟的錦被,可跟他緊緊依靠在一起的感覺卻比以往更加篤實安定。

  漸漸地,她也的確有些累了,不知不覺地陷入夢鄉。

  許久,睡在她外側的龍御卻緩緩睜開眼,這一次,是他點了她的睡穴,然後走到門口。

  「有什麼進展?」他低聲問向門外。

  門外原來早已有人守候,「陛下,宋將軍派人傳信過來,說現在有一支芙蘭兵正在跟留守玉龍澗的我軍交戰,敵軍將領叫星野。」

  「星野這個人有勇無謀,宋將軍不會敗給他的。其它人呢?」「阿蓮圖的狼奴將軍現在帶兵趕到西城門,不過我軍早已變裝分散撒離,他們

  撲了空。」

  「狼奴是阿蓮圖的貴族,滅國時帶著部隊逃跑了,沒想到會趁這個時候來龍疆撈一把。」龍御冷笑道:「朕會讓他後悔走這一趟的。」

  「各地部隊已經行動起來,飛速向都城挺進。此次敵方聯軍的作戰指揮混亂,沒有形成好的防禦陣仗,所以我軍挺進過程中並未遇到阻礙。只是又得到一個消息,說月陽國女皇正帶著一隊兵馬在月陽和普魯圖國的交界鎮守,大概是為自己留後路吧。」

  「女人就不該上戰場,細皮嫩肉的,怕疼又怕死,成不了大事的。」龍御對月陽依舊不屑一顧,「不過如果能生擒到月陽女皇,倒是件好事,免得她以後再給我惹麻煩。」

  「是,末將這就將陛下的意思傳達下去。」

  「還有,派人進宮查看梅姬的情形了嗎?」

  「已經探過了,據說這些天一直跟裘飄正住在極樂宮。」

  龍御皺起眉,「其它人呢?清姬她們?」

  「據說清姬和胡姬娘娘因為不願意歸順芙蘭將軍星野,已經在宮中自縊殉國。而月姬娘娘死於普魯圖人攻入皇宮時的亂軍中。」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寂,龍御才低低地說:「朕知道了,這些帳以後會一筆一筆跟裘飄正算。現在替朕盯住梅姬,她和裘飄正的生死,朕要親自處置。」

  「是,末將明白。」

  交代完畢,他轉身回到床榻邊。艷兒還睡得很沉,看得出她一定有無限的心事,所以連在睡夢中眉心仍是蹙緊的。

  之所以要隱瞞一些事情不告訴她,並不是對她不夠信任,而是他覺得在她心裡已經背了太多的東西,如果再多壓幾塊石頭,只怕會把她的精神壓垮。

  「艷兒…像現在這樣守著你,真好。」他喃喃地低語,嘴角醞著一絲微笑。


  這一夜裘飄正過得非常艱難,命人到處搜查,卻找不到從西門攻入的那些龍疆軍。他們猶如天兵神將一般,突然而來,又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連覺都不敢睡了,一直等待著各地的戰報傳來。天亮時,戰報終於傳到,卻是一個個的壞消息-

  早先聯軍攻下的十座城池已經一一被龍疆軍收復,十萬聯軍損失過半,原本在他眼中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集結的龍疆部隊,居然在幾天內就調集反攻。

  去玉龍澗進行圍剿的一萬芙蘭大軍反被龍疆軍截成三段,個別擊破。星野生死不明,而龍疆軍卻向著皇城又挺進二十里,已是兵臨城下。

  最要命的是,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龍疆的下一步是什麼,龍御藏在哪裡。

  他在極樂宮的大殿上來回踱步,焦慮不安的情緒已經溢於言表。

  一直坐在旁邊,比他鎮定的梅姬看著他,「你就是再轉幾十圈,也左右不了戰局,還不如自己披掛上陣,去前方跟敵人較量一番。」

  「婦人之見!你懂個屁!」暴怒之下,他居然對著她飄出髒話。

  梅姬臉色微變,冷冷說道:「我是不懂,所以才會引狼入室。」她站起身,拂袖要走,裘飄正急忙拉住她,陪笑道:「是我性子急,說錯了話,你別生氣。其實我要請教你,你認為龍御現在會在哪裡?下一步他該怎麼辦?」

  「我不過是個婦人,能有什麼高見?」梅姬還是冷笑著。他忍不住一把揪起她,惡狠狠地說:「你想看我死嗎?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我是沒想活著。」她淡淡回答,「我的心早就死了。」在陛下開始專寵艷姬時她的心就死了;從陛下為了艷姬去攻打鮮於時,她的心再死了一次;當陛下在城下用弩箭對準她時,她的心就徹底死了。

  她之所以還撐到現在,只是想再見那人一面而已。


  龍疆軍大規模的攻勢是從正午開始的,四個城門有數萬龍疆軍開始攻打。城內的聯軍拚命抵抗,但是看著城下如潮水般湧來的龍疆軍,不禁越來越沒有了抵抗的力氣。

  就在這時,原本被困在天壽山的那些軍隊,被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龍疆軍帶領著,開始對聯軍發起進攻,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攻破聯軍的防守,衝入城內,其中一部份人打開城門,於是裡外龍疆兵匯合到一處,形成更大的攻擊陣式。裘飄正得知這個消息後大怒的下令,「派人立刻去殺了宮門口的皇后!既然龍疆人不怕威脅,我就滅滅他們的威風!」

  「殿下,吊在宮門口的皇后不見了!」士兵驚惶失措地來稟報。

  「不見了?怎麼會不見的?」他又驚又怒。

  「不、不知道,一轉眼,她就不見了……」

  裘飄正大喊著,「要所有的普魯圖人都動起來,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宮門外,驚魂未定,已經渾身無力的皇后被人從旗桿上解救下來之後,一直不停地對救命恩人重複著一句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冷艷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她,「皇后陛下不認識我了嗎?」

  皇后看了她好久,才恍然大悟地驚呼,「你?艷姬!可不是說你失蹤了?」

  「皇后陛下請在這裡休息吧,會有人照顧您的安全的。」

  皇后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顫聲道:「你、你知道陛下在哪裡嗎?」

  冷艷回頭看她,「您放心,陛下會平息這場戰役的。」她縱身飛起,掠入混亂的戰局。她知道龍御在哪裡,她不能讓他隻身冒險,無論何時何地,她要守在他的身邊。

  裘飄正全身咚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緊張。他聽著一個又一個不利的戰報,大腦不停地飛轉,想著自己該如何應對。

  而梅姬,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二位是在等我嗎?」忽然問,這道聲音如鬼魅般從殿內響起。

  兩人都顫抖了下,梅姬更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黑色影子緩緩地從殿門後走了出來,那張如神如魔的俊容上帶著詭譎的笑。

  「陛下!」

  「龍御!」

  兩人同時叫出口。龍御挑挑眉,「沒想到朕會出現在這裡?這並不奇怪啊,畢竟這可是朕的皇宮。梅姬,你應該記得朕的宮規的,這座極樂宮是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入,你怎麼可以鳩佔鵲巢呢?」

  梅姬臉色蒼白,嘴唇翕張著,「陛下是來殺我的吧?」

  「你的事,不急。」他抽出腰中劍,指著裘飄正,「眼下朕要解決的是這個人。你有話要對朕說嗎?或者是為了這個男人向朕求情?」

  「沒有。」

  梅姬吐出的話讓裘飄正臉色大變,大聲喊道:「來人啊!」

  殿門外隨即出現十幾名士兵,裘飄正看到他們,臉色更是如土,因為所有人都是龍疆士兵的穿著。

  「沒想到朕會這麼快就攻進來吧?」龍御笑咪咪地欣賞著他的臉色,「你以為你一時得手,拿下皇城,就等於打倒朕了嗎?你大概是忘了普魯圖是怎樣亡國的吧。」

  裘飄正猛地一伸手,將梅姬拉入懷中,一手掐緊她的脖子,一手抽出佩劍抵在她的胸前,

  「你以為我會乖乖束手就擒?告訴你,這個女人會替我先死。」

  龍御哼笑道「你怎麼會愚蠢到利用她來威脅朕?你都說了,她背叛了朕,怎麼還會留下她。」

  「陛下不用替臣妾操心,臣妾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去路。梅姬微微一笑,雙手緊緊抓住劍刃,重重地向胸前一拽。倏然間血花噴湧,一柄長劍貫穿兩個人的身體。裘飄正驚駭得甚至來不及後退,便被刺穿胸膛。

  龍御也是大驚,他縱身向前一躍,抓住劍柄上的流蘇,卻沒有抓住劍柄的勢頭,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梅姬被長劍刺中要害。

  「若蘭,你這是何苦?」龍御情不自禁叫出她的名字,朕並沒有真的想要你死。」

  她苦笑著,嘴角流出一串血珠,「但是……我卻不想再活下去了。陛下不愛我,活著……無意……」

  殿門口衝進一人,正是冷艷,她呆怔地看著梅姬和裘飄正一起頹然倒地的情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御抬起頭,望著她,旋即幾步走過去,將她摟緊懷中,「外面怎麼樣了?」

  「皇后已經被我救下,四個城門都被奪回……」她的目光還停留在梅姬的屍體上。他不給她多停留思考的時間,已經拉著她走出大殿。

  滿城的作戰還在進行,但是龍疆軍已經明顯佔了優勢。

  龍御昂著頭,神情並不輕鬆,他緊緊握著冷艷的手,目光堅定地望著宮門,以及那皇城之外,青天之下,所有屬於他的土地。
尾聲

  月陽女皇收到龍御的來信,這封信與其說是外交信,不如說是挑戰書。此時她已經得到消息-聯軍已經被擊潰,聯軍的三大首領:普魯圖王子裘飄正、芙蘭將軍星野都已被殺;阿蓮圖將軍狼奴被俘。

  這樣的結局是讓她不敢相信,也恐慌不已的。

  起初裘飄正來信向她提議聯盟時,她也是思考再三才點頭同意。沒想到被她認為強大的聯軍會這麼快地就變成一盤散沙。

  當龍御消滅所有的殘餘勢力之後,毫無疑問,他定然會將目標指向月陽。

  也正因如此,他寫信來說要與她在兩國邊境談判,讓她心中不禁暗自打鼓。

  龍御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陛下絕對不能去赴會,毫無疑問,龍疆王是想擺鴻門宴。」大臣們都拚命勸阻。

  「那麼,如果我們迎戰,我們有勝算嗎?」她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所以,朕去不去赴約,對結果來說並沒有區別。」她決定了,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絕不能丟了月陽人的骨氣。

  「乘風和冷艷呢?怎麼還沒有他們的消息?」這是她最後的殺手鑭。

  依然沒有人能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原來到了最後,她誰也指望不上。

  忽然有名宮女氣喘吁吁地跑進來,「陛下,公主殿下不見了。」

  「你說什麼?!」月陽女皇驚呆了。

  龍御指定的談判地點-月陽與龍疆的交界處,就是普魯圖皇宮。

  夕陽低垂,皇宮正宮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人,身披雪白的緞袍,像是一幅清涼優美的水墨畫。

  皇宮內,走出一個人將她擁住,用唇摩挲著她的後頸,「我的艷兒又在看夕陽了?」她握住偷襲到她胸前的不規矩的手,「陛下真的給月陽送信了?」

  「艷兒吩咐的話,我哪敢不聽啊?更何況我們人都來了,你還有什麼疑問?」

  「你真的會放過月陽嗎?」她依然質疑他曾經許給她的諾言。

  「那要看月陽的表現,如果你的主子還是要殺我,我也不能客氣了。」

  他看似漫不經心,實際暗藏殺機的話讓她沉默片刻,才道:「讓我先跟女皇陛下談,如果我談成了,你答應我絕對不向月陽發兵。」

  「我怕她會逼著你離開我。」他扳過她的臉,給她一個細膩纏綿的長吻。「我真的不敢確定她對你的影響力有多大。」

  「這一次,我會主宰自己的命運。」她低吟著,還是拗不過他的蠻力,被他抱在膝頭一番熱烈的纏綿。

  「陛下,我們抓到了一個女人,自稱是月陽的公主。」

  殿門外士兵的大聲稟報讓兩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

  冷艷率先掙脫龍御的手,衝出殿門外。


  皇宮的正門外,幾個士兵正押著一名神情桀驚的少女。她的冷傲和挺直的背脊都說明她的來歷不凡,即使她的身形纖細得像一根棍,也不能讓任何人小視。而當冷艷看到她時,立刻脫口而出,「殿下,您怎麼會自己到這裡來了?陛下呢?」。

  「冷艷,你果然在這裡。」歐陽青惡狠狠地瞪著她,「乘風說你叛國了,說你真真正正成了龍御的女人。我還不信,結果你……」

  「她做朕的女人有什麼不行嗎?」龍御懶洋洋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形一起出現。

  歐陽青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像是突然忘記了下一句要說什麼。

  龍御走過冷艷的身邊,站到她的面前,俯下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奇妙維繫起他和冷艷的少女。

  「月陽公主歐陽青?」他細細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但是印象實在模糊了。

  歐陽青張大嘴巴望著他,那種驚詫,或者說是癡迷,讓旁觀的冷艷都為之動容。

  「聽說你很喜歡我?」他微笑著問出今天面對她的第三個問題。

  歐陽青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回答,「是:-…」

  「喜歡我什麼呢?」他繼續追問。冷艷忽然感覺不太妙,急忙拉他一把,「不要再拿這個問題問公主了,她不能受這樣的刺激。」

  「你胡說什麼?我為什麼不能回答?」歐陽青突然暴怒地對冷艷大喊,「憑什麼你能喜歡他,我就不能嗎?我就是喜歡他,就是喜歡他!」

  龍御也不禁有些吃驚,雖然聽冷艷說過歐陽青為了他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但是親眼見到,還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陛下,月陽女皇也來了。」士兵們指著遠方叫道。

  龍御抬起頭,只見遠處有大隊人馬正在趕來,為首的正是月陽女皇。她滿臉焦慮地一馬當先衝過來,還大喊著,「龍疆王-請不要為難我的女兒!」

  龍御微笑著對歐陽青說:「你母親來接你了,殿下。」

  歐陽青望著他,臉頰泛起一絲紅暈,囁嚅著問道:「我能不能做你的女人?」

  龍御依舊挑著眉,唇角的笑容未退,卻帶著輕蔑的寒意,「可惜,朕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女人,住不下公主殿下。朕還要感謝公主,將朕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送到朕的身邊。」

  歐陽青臉頰上的酷紅倏然變成雪白,她瞪著龍御身後的冷艷,瘋了似的要衝上去揪她的頭髮,卻被龍御一掌撥開,在地上摔了個跟頭。月陽女皇這時已經搶身到跟前,抱住女兒,不顧一切地怒道:「龍疆王!就算天下無敵,也不應對我女兒如此殘忍吧?她不過是個女孩子而已。」

  「朕沒有做什麼啊,只是讓她認清一個事實而已。女皇陛下太過寵溺女兒,才會讓她變得這麼瘋瘋癲癲。」

  龍御拉著冷艷向後退了幾步。兩軍對決,他也不想距離對方太近。

  月陽女皇狠狠地盯著被他庇護的冷艷,厲聲道:「冷艷!你忘了你是月陽人嗎?忘了朕交給你的命令嗎?」

  「沒有。」冷艷輕聲回應。

  「那你為什麼還讓龍疆王好好地站在這裡?難道你就這樣不顧廉恥,一定要做一個為他暖床的女人?」

  她的話並沒有刺傷冷艷,卻讓龍御臉色大變,「女皇陛下,你這句話是在羞辱朕的寵妃,就算艷兒有容人的度量,朕的心胸向來不夠開闊。「來人啊!」

  話音剛落,四面八方出現無數的龍疆士兵。原來龍御早已在附近埋伏大軍,只等月陽女皇出現。

  冷艷急忙按住他的手,「記得你答應過我嗎?讓我先去跟她談。」

  「現在這種情形,你能談出什麼?」龍御並不相信她能談出什麼結果。「艷兒,事實擺在眼前,你回不去月陽了,你只能是我龍御的人,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我會留在你身邊,但在此之前,我首先是個月陽人,讓我把欠月陽的債了結吧。」

  她推開他,幾步走到兩軍之間,走到女皇面前,然後跪下身說:「陛下,冷艷自幼得您相救,習得一身武藝,得以存活,一直無以為報。陛下交予我的任務,屬下只能盡力去辦,但是對龍御……屬下下不了手。請您諒解。」

  「哼,一句諒解就算完了嗎?」月陽女皇的目光是可以殺死人的冷絕。「我月陽國自古以來沒有出過你這種通敵叛國的奸賊!」

  冷艷低垂著頭說:「所以屬下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我既可以償還陛下和公主殿下對屬下的栽培之恩,又不會背叛自己的心。」

  「什麼辦法?」

  她沉聲回道:「我之前去皇宮,是公主命令我想辦法接近龍御。但是之後情勢有變,我有負公主重托。就請公主刺我一劍,倘若我就此喪命,就算是我以命報答了月陽所有的恩情。倘若我僥倖能保得殘命,我和月陽就再無瓜葛。從今以後,無論我是月陽人,還是龍疆人,都不會再有負罪之感。」

  她的這一番話不僅震動了月陽女皇,更震動了她身後不遠處的龍御。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用這麼決絕的方法跟月陽女皇談判。

  他憤然奔過來要將她拉開,但是她一閃身拉起月陽女皇懷中的歐陽青,退到一個更遠的地方,然後抽出一旁一名士兵的佩劍,交到歐陽青手中。

  「公主殿下,請動手吧。」她刎頸以待,那種平靜、那種從容,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艷兒,你敢用這種方法再折磨我一次,我死也不會饒過你!」龍御幾乎要癲狂了。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用近乎自殺的方式來解決眼前的局勢?

  「艷兒,你回來,朕答應你不會攻打月陽了!」

  但她沒有回頭,只是望著歐陽青,微笑著再次說道:「公主殿下,請動手。」

  歐陽青看看手中的劍,又看看她,蹙眉心,「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說罷一劍直直地刺向她的心房。

  就在此時,兩道人影快如閃電,分別從兩個地方衝了過來,一個人拉開冷艷,一個人拉開歐陽青。

  歐陽青正要刺劍,忽然被人拉開,不禁大怒,回身一劍刺在身後那人的胸膛。

  「師兄!」冷艷驚呼,呆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兩軍之中的乘風倒在地上。她奔了過去,扶起他,「師兄,我以為你會希望我死。」

  乘風苦笑著,「我…和梅姬都是一樣的人……」

  一樣為愛癡狂,一樣陷入絕望。前路茫茫,索愛無路,他們最終都選擇了一條絕路。這是他最後的一句話,此後就悄無聲息。

  歐陽青被龍御點中穴道,然後丟回給月陽女皇。

  龍御冷著臉說:「這一劍就算是了結一切了吧?朕不希望看到接下來再有什麼人死傷。」

  月陽女皇看著乘風也怔了好一會,最終緩緩點頭,艱難地說:「如果龍疆可以放過月陽的話,我願意談和。」

  「為了她,朕承諾,在朕有生之年,龍疆再不犯月陽邊境!」

  「如違此誓,有如此劍!」他用腳尖踢起倒在乘風身側的那把劍擊向一旁邊的宮牆。

  隨著話音落下的,是斷落的兩截劍身。龍疆與月陽在這一日簽下和平協議,此後五十年,兩國再無戰火。

  誇某年某月某日,極樂宮中。

  龍御滿身是汗地擁抱著冷艷,雖然激情剛過,仍然興奮不已地撫摸著她身體的每一處。

  龍御抱起身子有些虛軟的冷艷,正色說:「艷兒,昨天我命人把那船南海珍珠做的珍品送給你,你為何不要?」

  「因為我不是妲己,不是楊玉環。臣妾上面還有個皇后,不能逾矩。」

  她喘息著回答。

  他笑道:「胡說,你眼裡從來都沒有皇后,少來惺惺作態。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雙手奉到你面前。」

  「我要……你的命。」她故意說得惡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一直以來都是他欺負她,每次咬她的肩膀就像是吃糯米糖包一樣,這一次換她「品嚐」了。

  他配合地呼痛一聲,又大笑著說:「朕早就是艷姬的裙下之臣了,無論是朕的身心,包括這條命,都已交給你,你就不用再遲疑了,趕快拿去吧!」

  他一把扯下勾起的床帳,覆蓋住了滿床春色,絲毫不捨得外露。

  帳內,她的嬌吟伴隨著埋怨還在迥蕩,「陛下耍賴,不是說交給臣妾?為什麼還要壓著我?」

  「朕怕你吃不下朕這麼大的一個人。」他戲譫的笑聲悠悠飄出,接下來好久都聽不到任何一個字。

  「陛下,那個密道的入口到底在哪裡?」她抽空問道。

  「朕已經封了那個入口,你再也找不到了。」

  「為什麼?」

  「朕說了,不會給你機會再逃跑出宮的,包括外面湖水和護城河連接的出口朕也命人封了。」

  她吸了口氣,「陛下對我還是不放心?」

  「你就是朕最不敢放鬆的一塊心頭肉,必須好好看守,死死盯住。」又過了很久,龍御粗重的喘息聲再度響起,「艷兒,我一直沒有聽你叫過我的名字。」

  「陛下:-…不習慣被人直接叫名字吧?」

  「但我想聽你叫我,在沒有人的時候……比如現在……」

  她忽然一記驚喘,然後不受控制地囁嚅出那個字、那句話,「御,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將這句話真切地傳達給他聽,不是為了分離,而是因為相守。

  這一次他可以心滿意足了吧?她,也終於了無遺憾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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