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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一章罪己詔

    是夜、齊軍軍營的腹地之中,一頂樣式普通的帳篷外,居然有重兵把守。

    帳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燈下有一年輕人和一短鬚短髮的老人。

    年輕人端著個熱氣騰騰的木盆,擱到老人腳邊,輕聲道:“父皇,該洗腳了。”

    那鬚髮皆白的老者,便是昭武帝,只是短短數月功夫,他竟彷彿老了幾十歲,滿面皺紋不說,腰身也佝僂起來。彷彿一下從天命之年,到了風燭殘年一般。

    昭武帝只是輕嗯了一聲,就不再動彈。

    那青年自然是秦了,他彎腰跪下,為老父除下鞋襪,又用手試了試水溫,這才將他的雙腳浸入盆中。小聲問道:“父皇,燙嗎?”

    昭武帝緩緩搖下頭,還是不說話。

    秦只好也住了嘴,細心的為他爹搓起了腳。帳篷裡一時安靜極了,只聽到嘩啦啦的撩水聲。

    良久,才聽昭武帝輕聲道:“明天,他們是不是要用朕的性命,要挾虎牢關?”

    秦身子一僵,點頭道:“好像……是的。”

     “唉……”昭武帝長嘆一聲,聲音中滿是辛酸自傷,低著頭道:“我成了大秦的千古罪人啊……”

     “父皇此言差矣,”秦直起身子,一臉不平道:“您雄才偉略、武功蓋世,擊敗了號稱不敗幾十年地百勝公。奪下了幾代先帝夢寐以求的虎牢險關,若不是奸人作祟、無君無父,我們怎會落到這般田地呢?”說著

    滿面憤恨道:“真正的千古罪人,是我五哥!而不是父皇您!”

     “小孩子不懂別亂說。”昭武帝搖頭道:“此次打敗之責。全在於朕,與他人無關。”

    見馬屁沒有拍正,秦趕緊改口道:“那隻要虎牢關在我們手裡,這次就還是賺了,父皇依舊是有功的。”

     “虎牢關危矣。”昭武帝繼續搖頭道:“李濁和皇甫顯兩個,不會眼看著朕被殺了,卻無動於衷地。”

     “兩位將軍忠義。”秦心道,我順著你說總沒錯了吧?

     “什麼忠義之人?”哪知昭武帝還是搖頭道:“都是先己後國之人,只是唯恐落個見死不救的罪名,被朝廷問罪殺頭罷了。”

    秦徹底無語了。心道:我不說話。你總不會再搖頭了吧?

     “已然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卻見昭武帝……緩緩搖頭道:“朕這個皇帝不當也罷。”說著看向秦。緩緩道:“明天你去宣旨?”

     “好像……是吧。”秦點頭道:“上兩回都是我,這回應該也不會換別人。”

    昭武帝緩緩點頭,又是一陣沉默之後,遂輕聲道:“你去跟他們說一聲,朕明天可能就要死了。想洗個澡,幹乾淨淨的上路。”

    面色怪異的盯著水盆半晌,秦起身道:“孩儿知道了。”便出去尋到齊國的守衛,將昭武帝的要求說了。

    這要求合情合理,也沒必要請示,守衛們便去抬了個浴桶、又提了幾桶熱水進來,便退了出去。

    把火盆端到浴桶邊,又用屏風將浴桶圍起來,秦便開始向桶內傾倒開水。

    嘩嘩的水聲中。昭武帝開始緩緩解衣。脫掉棉袍中衣之後,露出裡面寫滿紅字的內衣。

    在秦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昭武帝將那內衣除下,聲音低沉道:“穿上它,明日當著關內眾人的面宣讀。”

    在身上擦擦手,秦遲疑地接過那內衣,小聲問道:“這是什麼?”

     “朕地血書罪己詔。”昭武帝一字一句道:“朕已決意退位,將皇位傳於……你五哥雨田。”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樣子,怕被帳外地守軍察覺,皇帝便親手提起木桶,吃力的浴桶裡倒水。

     “兒臣萬難奉召。”面色變換半晌,秦舉著那血書叩首道:“父皇並無失德之處,不過是龍遊淺水,早晚有脫出困境的一天,為何竟有退位之心呢?”聽了趙無咎的安排,他還指望著那位足智多謀的百勝公,能幫著自己繼承昭武帝地皇位呢。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昭武帝淡淡道,手中的水桶嘩嘩倒水,一點沒有受影響:“只管傳旨便是。”

     “那……那也不能傳給五哥啊?”秦的心亂了,說出來的話也不加掩飾了:“論長幼有大哥在,論尊卑有太子哥在,論才具有三哥在,論孝順……兒臣也不遑多讓,為何要傳給他,兒臣想不通!”

    昭武帝控制著倒水的速度,直到他說完,才把水倒完,丟下一句:“他最合適,老大老二也不會有意見。”便踩著凳子坐進浴桶裡,輕聲道:“搓背。”

    好半天秦才回過神來,拿塊毛巾在水里浸了浸,沉默的給昭武帝搓背。過一會兒卻又忍不住道:“為何五哥是最合適的?他對可您數次不敬!”

    昭武帝嘆口氣道:“秦靂太剛、不懂得張弛之道,窮兵黷武會累死這個國家;秦霆太柔、像朕一樣做不得馬上皇帝,根本統御不了大秦的驕兵悍將;秦霖太蠢、好在他還怕老五,也不至於乾出什麼蠢事來。”

     “只有秦雷,文武兼備,胸有溝壑,尚知道大局為重。若非如此,就憑他那惟我獨尊地臭脾氣,朕早不知殺他多少遍了。”昭武帝臉上地表情十分複雜。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老人斑道:“朕本打算能贏下這一戰,便將其賜死。但朕把事情搞成這樣子,為了祖宗地江山社稷,只能讓他出來收拾殘局了。”

    帝王心術本就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昭武帝對秦雷恨得牙根癢癢,卻一直只是敲敲打打,沒有下死手,並不是皇帝陛下慈悲為懷,而是要為大秦留一個保險,萬一局勢敗壞,皇帝又有心無力了,也好有人接過爛攤子繼續下去,別把祖宗基業徹底葬送了。

    結果就真用上了。

    不妨設想另一種可能,如果昭武帝沒有被俘。而是回到了秦國。他還是可以一輩子把秦雷吃得死死地,誰讓他是他爹呢?

    從這一點上說。秦雷距離一個帝王,還差得遠呢。

    如果昭武帝沒有被大好局勢沖昏頭腦,貿貿然御駕親征的話,秦雷的悲慘人生還不知要持續多久。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見他爹點評了所有人,就是沒說自己,秦臉都綠了,強壓住火氣道:“父皇覺著兒臣呢?”

    斜瞟他一眼,昭武帝淡淡道:“不要想些有的沒的了,只好能活下來,就安心做個太平王侯吧。”

    秦一言不發的點點頭,便把那件血衣貼身穿了,草草的給昭武帝擦乾身上、穿好衣裳。躬身退出了。

     “好吧五哥。你又贏了。”望著自己兒子氣沖衝離去的背影,昭武帝嘆息道。

    翌日凌晨。趙無咎果然派秦去城內下最後通牒。

    坐著吊筐上去虎牢關城,李濁和皇甫顯在城頭恭迎六殿下。

    三人這幾天沒少見面,只是略略見禮,便切入正題。

    秦滿臉焦急的問道:“二位大人可有計較?”

    兩人齊齊搖頭道:“此去中都遙遠,八百里加急來回最快六天,就算京里見報即復,也得明天傍晚才能收到。”

     “哎呀,等不及了。”秦急得搓手道:“趙無咎那廝今日午時便要煮了父皇,哪能等到明日?”

    兩位將軍對視一眼,皇甫顯沉聲道:“擺明了趙老賊不想給我們請示的機會!”

     “是呀,答不答應地責任都在我們身上。”李濁嘆口氣道:“那就按商量地辦吧。”

    皇甫顯也點頭道:“只能如此了。”便對秦道:“煩請殿下向趙無咎帶話,說我們可以交還虎牢關,但要一定要換回陛下才行!”這樣起碼也算是救駕有功,最次也是功過相抵,不至於因此問罪。

     “請轉告趙無咎,若是不放了陛下,我們也只能擔下這天大的干系,哪怕是以死謝罪,”李濁沉聲道:“也絕不會再讓他要挾內地!”

    秦肅然道:“小王謝二位將軍高義,這就去傳話。”便坐著籃子下了城,回到了趙無咎地中軍大帳。

    自始至終,壓根就沒脫下那罪己詔來,給兩位將軍看。

     “爺爺,孫子回來了。”秦一進去便叩首道。

     “怎麼樣?”趙無極笑瞇瞇道:“他們答應了嗎?”

     “答應是答應了,”秦一臉憤慨道:“可他們還有個條件。”

     “說。”

     “他們要咱們先放了昭武帝再說。”秦撇嘴道:“想得倒是美。”

     “確實挺美呀。”趙無咎哈哈笑道:“我為刀俎,他為魚肉,居然還要講條件?”說著一拍桌子道:“來人吶!支起大鍋,咱們煮皇帝玩去!”趙虎便沉聲應下,大步出去準備了。

    不一會兒,在關城下便支起一口大鍋,齊軍點燃鍋底的柴火,熊熊大火便將鍋裡的水很快加熱。

    兩個強壯的力士,抬著捆在竹竿上的昭武帝,顫巍巍到了鍋台便,高高舉在大鍋之上,蒸汽很快籠罩了皇帝全身,讓城上地官兵看得目赤欲裂,有人甚至放聲大哭起來。

     “城上的李濁皇甫顯聽著,我家公爺說了,還有最後二十息便到午時了,若是仍舊喪心病狂,置貴國皇帝於不顧,那我們可就真煮了。”趙虎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四周,讓城頭上的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還有十五息……”

     “十息、九息……六、五、四、三……”

     “等等,我們交城!”城上終於傳來一聲飽含著憤懣與無奈的吼聲。

     “一個時辰內撤軍,未時一到必須開門!”趙虎哈哈大笑道。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二章函谷關

    十月十二日,隨著最後一名秦軍退出關門,四十萬齊軍如洪水般傾瀉而入。打頭陣的百勝軍未作片刻停留,隨即穿城而過,向秦軍展開了大追擊。

    李濁和皇甫顯雖有所防備,但齊軍的攻勢太過猛烈,面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百勝軍,兩人嚇得肝膽俱裂,本想率軍一路向西逃竄,卻被百勝騎軍攆進了洛陽城,重重包圍起來。

    趙無咎則親率兩萬草原輕騎,星夜長驅直入,用最快的速度過澠池、越曹陽,直逼函谷關。

    所謂草原輕騎,乃是趙無咎仿效秦國,以土地糧食引誘草原部族內遷,使之成為齊國的附庸,而後從中以重金徵募的騎兵。這些兵士吃苦耐勞、驍勇善戰、野蠻彪悍,乃是他的秘密武器,在先前的戰役中並沒有使用。直到重新進攻虎牢關,這才拿出作為奔襲之用。

    這些人剛剛擺脫游牧,還很不聽話,只有老趙一人能降伏得了,因而他不得不以七十高齡忍受顛簸之苦,以元帥之尊甘冒矢石之險,也可見其決心之大!

    黑夜如墨潑一般,狂風漫捲著衰草。正是夜黑風高之時,儘管函谷關上掛著一排氣死風燈,卻也只能照亮城頭的一片,連城門下都看不清楚,更遑論再遠些的地方了。

    這些天的風聲很緊,據向中都報信的裨尉說,趙無咎率領著百萬大軍,以被俘虜的皇帝為人質,強勢叩關虎牢城。但兵士們並不算太害怕,畢竟在取得虎牢關之後,他們這裡成了第二道防線,就算前線打得再熱鬧,只要沒有破關。也傷不著他們分毫的。

    但守將周盤不這麼認為,這麼多年下來,他已經撈夠本了。掙下的錢三輩子都花不完。只要能熬到年根,便是當兵三十年整了,就可以向太尉府申請離崗、向兵部申請卸甲了。

    在這個關口。他不想有任何閃失,便一反常態的日夜督察城防,害得兵士們不得不打起精神。冒著大冷的天氣,在城頭上站崗巡邏。

    完成夜間巡視。已經是戌時深夜了,週盤對夜間執勤情況,還是比較滿意地,對身邊的副將大聲道:“這樣應該不會有問題了吧?”一張嘴,北風便灌了進來。嗆得他咳嗽連連。

    副將是個四十多歲的憨厚男子,趕緊扶住他道:“將軍回去歇著吧,今晚上我在這盯著了,保准出不了問題。”

    週盤養尊處優慣了,還真受不了大半夜不睡覺,聞言頗為意動,只是心裡不踏實道:“有情況怎麼辦?”

    副將呵呵笑道:“城頭上這麼多人呢,好幾百雙眼睛盯著四下,還缺您這一雙?”說著一揮手道:“儘管回吧。有事兒我就敲警鐘了。”

    週盤這才放心下來。點頭笑道:“還真他娘地受不了了,”說著拍拍副將的胳膊道:“老肖。你可打起精神來。”

    肖副將趕緊行禮道:“這十多年了,屬下是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什麼人您還不知道嗎?”

     “也是,那我就不擔心了。”說完便緊了緊大氅,下城回府去了。

    回到將軍府中,第十七房小妾趕緊端上了暖身湯,又伺候著他洗個熱水澡,兩人便鑽進早已暖好地被窩中。

    按說暖室錦被、美人在懷,應該很快睡著才是,可儘管疲累欲死,週盤卻始終難以安枕,他在巡視中已經對關內各處仔細檢查過了,又嚴格落實了值勤制度,還在關門處都配備了精銳的預備隊,如此嚴密的佈署,他也不敢誇口說萬無一失,但至少可以算得上固若金湯吧。

    可為什麼就睡不著呢?

    週盤感到了不安,但他並不知道,這不安來自東邊地黑暗之中……

    趙無咎的兩萬輕騎,是午夜時分到地函谷關外。稍事休息,啃一口乾糧後,便人銜枚,馬裹足,馬口也被籠頭勒住,防止發出任何聲響,所有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中進行。兩萬軍隊在黑暗中潛行,直到關前一里地外才停下行進……再往前就是秦軍燈籠能照到的地方了。

    趙無咎以七十高齡,與普通士卒一樣,耐心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北風刀子般的割在臉上,疼得他心尖直顫。卻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老元帥的身先士卒,給了兵士們巨大地鼓舞,彷彿望著頭狼一般望著他,竟在這寒冷的夜裡,感到渾身熱血沸騰!

    而趙無咎卻死死的盯著城頭,神情專注無比,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城頭上,站了半宿崗的兵士們又冷又困,抱著長槍瑟瑟發抖,間或還打個盹。

    來回巡視的肖副將笑罵道:“狗日的們,都打起精神來!”

    他素來和氣,兵士們也不甚怕他,紛紛腆著臉笑道:“大人,我們都凍一宿了,您就行行好,放我們早些回去。”“就是啊,大人。反正橫豎不差一刻鐘,就讓丁字隊早上來一刻吧。”

    肖副將佯怒道:“這還有討價還價的?要是他們也要早些下崗呢?”我們還他們兩刻鐘! ”兵士們確實凍草雞了,能先回去暖和暖和再說,哪還管明天怎地。

     “這可是你們說的。”肖副將笑道:“不興反悔的?”

     “板上釘釘!”

     “那就滾吧。”肖副將粗聲笑著揮揮手道。

    兵士們如蒙大赦,不一會兒便從城上下去,撤了個乾乾淨淨。

    城上便只剩下那肖副將和他地親兵。但他卻沒有派人把下一隊哨兵叫上來換崗,而是神色緊張地揮揮手,十幾個親兵便聚攏上來,聽大人訓話。

     “諸位,二十年的潛伏。就為這一刻了。”肖副將語出驚人道:“大軍便在外面等候,去吧,不成功。則成仁!”一眾親兵卻毫不驚訝,朝肖副將重重行個禮,便向著城門樓走了過去。

    肖副將則帶著另外十幾人。神色焦躁地向城樓下走去,儘管天氣寒冷,他的手心卻滿是汗水。心中也滿是緊張不安。其實他本姓趙、叫趙耷,乃是趙氏家族的一名遠房子弟。二十年前十六歲地時候,跟隨百勝公攻進了秦國境內,卻沒有隨大軍一道撤走,而是秘密的潛伏下來,成了趙無咎為下次進攻。伏下的一枚暗子。

    其實像他這樣地間諜太多了……當年趙無咎席捲秦國東方三省二十七府,殺了個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整鄉整縣的百姓死的死逃地逃,等到戰後重歸家園,哪裡還能分清誰是誰?藉著重整戶籍的天賜良機,像趙耷這樣的齊國細作,便成了正大光明地秦國良民。

    二十年來,這些人在秦國生根發芽,開枝散葉。觸角伸至東三省的方方面面。有人能混上函谷關副將,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些人便是趙無咎悍然發動國戰地信心來源。二十年積聚的力量一朝釋放,豈是等閒可以阻擋?

     “什麼人?”城門樓裡由周盤的直屬部曲把守。

     “是我們,”肖副將的親兵隊長一邊敲門一邊笑罵道:“肖大人說弟兄們辛苦了,讓我們給送宵夜來了。”

     “多謝肖大人了。”大門當即打開,裡面人伸出臉笑道:“有酒沒有?這些天淡得出鳥。”

     “有,好酒好肉。”親兵隊長揮揮手,親兵們便抬著籮筐魚貫進了門。

     “呵呵,這麼多……”守衛先是笑逐顏開,到後來卻訝異道:“送個飯也用得著這麼多人?”

     “送飯不用,”親兵隊長冷笑一聲道:“但殺人用!”說著便一刀捅進了那守衛的身體,守衛滿臉驚恐地哆嗦道:“為……什麼……”

     “因為老子是齊國人!”那親兵隊長猙獰的笑道,將守衛軟軟的身子推倒在地上。

    房間內的殺戮也開始,被酒肉香氣所吸引,城門樓裡的二三十號守軍全都集中到了大堂,且大多沒有攜帶武器,這給猝起發難的齊國細作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三下五除二便將守軍全部殺光。

     “快!放下吊橋!”見大勢已定,親兵隊長疾聲叫道。自個則一手提著一串三盞的大紅燈籠,一手推開了窗戶,凝神想往遠處看去,卻什麼也看不見,只好先將其掛了出去。

    隨著幾個親兵奮力搖動轆轤,架在城門上的巨大吊橋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緩緩放了來。

    聽到那咯吱吱地聲音,站在城門洞中的趙耷也猛地揮了下手,緊閉地厚重鐵門,便十幾名親兵的用力推動下,緩慢裂開了一道大縫……

    這一切來的那麼突然,讓在周圍巡邏的其他士兵全部呆住了。

    一名裨尉帶著百十名士兵跑了上來,見到是肖副將才放緩了腳步,強壓下疑惑,行禮問道:“大人,為何此時開城門?”

     “哦,奉將軍大人命,今晚大帥要從前線回來,本將奉命迎接他老人家進城。”心中噗通作響,面上卻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也真難為他了。說著還一揮手道:“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讓大帥看到了成何體統?”

    雖然一點都不知情,但那裨尉還是選擇了服從命令,撓撓頭,便要轉身回到自己崗位,可心裡卻越琢磨越不對勁。

    見他轉身,趙耷剛要鬆口氣,卻聽有個機靈的士兵尖叫道:“不對,若是大帥駕臨。我們將軍定然會親迎的!”

    那裨尉霍然轉身,滿臉驚戒的望著趙耷,充滿敵意道:“大人。怎麼解釋?”兵士們也呼啦一聲圍了上來。

    趙耷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滿頭大汗,說不話出來。終於忍不住向後退縮。接著便轉身衝過了門洞,從大開的城門中衝了出去。

    這時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勁了,那裨尉尖叫道:“快關上城門!”兵士們一擁而上。又向洞開的城門衝過去。

    趙耷的手下卻比他尿性,紛紛抽出兵刃。大聲呼喝著抵擋住秦軍地衝擊。

    城中頓時警哨聲四起,越來越多的官兵朝城門方向湧來,無奈城門洞狹小,儘管數倍於敵人,卻仍被那十幾個細作擋住了一會兒。

    當最後一個細作倒下。一陣雨點般的馬蹄聲也由遠即近,迅速地向城門席捲過來。

    一邊高喊著“敵襲!”,秦兵們一邊試圖關上城門,但已經來不及了,迅猛絕倫的騎兵魚貫而入,將擋在門前的兵士們狠狠撞了出去。

    驚惶淒厲地喊叫聲劃破夜空,猝不及防的秦國守軍,根本無法抵擋狼一樣的齊軍衝擊,紛紛被砍倒在奇形怪狀地彎刀之下。

    當駐紮在附近的五千秦軍聞訊趕來。齊軍已經牢牢控制住了關乎函谷關存亡地城門。

    殺得興起的草原騎兵。嗷嗷叫著迎頭撞上秦軍步兵。彎刀飛舞間,捲起一陣陣血浪。睡眼朦朧且毫無準備的鬆散軍陣,根本無力抵禦這些天生的騎兵,城門內寬闊的大道成了展現草原男兒彪悍地最好場所!

    士兵們一排排倒在洶湧而來的鐵蹄之下,被打懵了的秦軍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禦,而一浪接一浪的草原騎兵湧入城關,盡情追殺著四散逃竄的秦軍士兵,牢牢控制住了函谷關內的局勢。

    週盤早就被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驚醒,來不及穿衣,便光著身子跑到大街上,但見滿眼火光沖天,到處是兵士們四處逃竄的身形,而那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地騎兵,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關內地局勢……

    週盤痛苦的閉上雙眼,殺身成仁成了他最好地選擇,他的家眷還在中都城待著,若是不想連累那一大家子人,還是殉職來的划算些。

    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間,抽出掛在牆上的寶劍,週盤先刺死了驚恐萬狀的小妾,而後又從抽屜中取出小包鶴頂紅,倒進最好的五糧春酒中,咕嘟嘟的一飲而盡,毫無痛苦的氣絕身亡……

    天濛濛亮時,城裡的殺戮已經告一段落,因為趙無咎許諾,只要聽話照做,戰後沒人賞美女一名、大錢五千貫兩,是以這些騎兵們尚能壓抑住屠城的衝動,老實聚集在西門口,等候大帥的調遣。

    撫摸著函谷關冰涼的城磚,趙無咎臉上沒有一點得意之色,對地上跪著的一員溫聲道:“大耳,你立下了頭功,按理說應該好生休息,等待封賞了,然而軍情如火,尚需我們一鼓作氣,將秦國的最後一道關口打通!”

     “大帥說的是潼關?”趙耷抬起頭道。

     “不錯,潼關若下,此去中都便是一馬平川。”趙無咎沉聲道:“此功非你莫屬啊!等你回來,我的冠軍侯!”

     “末將敢不赴死!”趙耷一臉狂熱道。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三章最後一關

    潼關是秦國東方的最後一道關隘,北臨濤濤黃河,南依巍巍秦嶺,自古就是關中的東大門,為兵家所必爭。素有雞鳴聞三省,關門扼九州之說。

    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想要進關中,過了潼關口,一直往西走,大道九百九……關中便是京畿所在,一旦潼關有失,中都的門戶便徹底洞開了!

    只是秦國近百年來,便與齊國以函谷、虎牢為界,展開拉鋸大戰。號稱天下第二雄關的潼關口,居然奇怪的淪為了兵員與糧草的中轉站,本身卻年久失修、城牆敗壞,甚至比隋唐時的防禦,也要差一大截子。

    就連關內的守將,都不過是個校尉,比函谷關低兩個檔次,其被忽視的程度也就可見一斑。

    而更離譜的是,守關的校尉不僅被個裨尉管著,甚至還將自己的府邸讓給他居住。

    但無論是校尉、裨尉,還是關里的官兵,都將其當成理所應當,沒有任何異議。

    在校尉大人的盡力奉承下,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沒事也一起喝個小酒啥的,討論較多的問題,便是裨尉大人那快出生的娃娃,到底是男是女。

    如果沒什麼意外,他們的日子一直悠哉游哉下去。但昭武十九年十月十三日,朝廷的傳旨特使前來,打破了關上的寧靜。

     “文莊聖皇太后懿旨,尊昭武皇帝陛下為太上皇,太子秦霆即位登基,年號天佑,欽賜。”

    待傳旨太監走後,那裨尉便對校尉道:“咱們得打起精神來,這段時間關上一定很忙,可別影響了你的仕途。”校尉大人深以為然。

    兩人便分了工,校尉把守前門、裨尉把守後門。兩人吃住都在城頭,連大著肚子媳婦兒都顧不上了。

    在當時,裨尉真的只是為上司的前程考慮。卻沒想到,僅僅在十二個時辰後,他便被推上了歷史的舞台。從此不再是一無是處的二世祖……

    十月十四日辰時,校尉大人正要下城用飯,卻聽到兵士的一陣低呼。便見東面煙塵漫捲,不一會兒。一隊狼狽不堪的大秦騎兵,便從官道上飛奔過來。

    校尉扶著城頭使勁眺望,終於看出些端倪來……那旗號似乎是函谷關守軍的,只是他們怎會如此狼狽?

    咯噔一聲,校尉地心便提到嗓子眼。沉聲道:“先把吊橋升起來,待問明白了再說。”

    隨著卡啦啦一陣沉悶的聲響,吊橋在騎兵到來前的一瞬間升起來。

    見差一步就大功告成,那奉命奪城地趙耷恨得壓根癢癢,扯開嗓子大吼道:“老牛,你關什麼門?”

    一聽他的聲音,那城上的牛校尉頓時賠笑道:“原來是肖大人啊,肖大人近來安好,吃過中飯了嗎?不如去我家。讓你嫂子燙壺老酒、炒幾個小菜。咱們兄弟好好喝一壺?”

    趙耷氣得直翻白眼,但他知道此人是個話嘮家嗦鬼。哪敢跟他胡攪蠻纏,悲憤地直入正題道:“不是時候啊,函谷關丟了,就逃出我們這些個弟兄……”說著回頭看看道:“快開城門,追兵說話就上來了!”

    牛校尉果然嚇得老臉蒼白,哆哆嗦嗦道:“函谷關丟了?那麼說虎牢關也丟了?大帥也沒了?”

     “就是就是,快快開門!”趙耷火燒火燎道,在大功告成的前一刻,遇上這麼個溫吞水的嗦鬼,確實讓人抓狂。

     “好吧……哦不行,”校尉大人滿臉不好意思道:“你稍等一下,我派人去請示一下。”

     “球,不一直是你做主嗎?”趙耷暗暗發誓,一會逮到這傢伙,先把他舌頭割下了解恨。

     “原先是地,現在不是。”那校尉攤著雙手道:“城裡來了貴人,我得聽他的,雖說我地職位比他高,但他的地位比我高,所以我一想聽他的……”

     “那就快去啊!”趙耷使勁揪著馬鬃,痛得戰馬咴咴直叫:“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這就去哈,不要著急。”校尉揮揮手,打發個親兵去後門請示,他自己則扶著城牆繼續噴唾沫星子道:“肖大人不要著急,著急就上火,上火就傷肝,傷肝就傷眼……”

    趙耷終於忍不住摀住耳朵,來抵擋牛校尉的魔音貫腦。

    傳令兵的動作倒是利索,很快便到了后城牆,見到了在城門樓裡烤牛肉地裨尉大人,將校尉大人的意思,言簡意賅的轉述給他:“函谷關副將來了,校尉大人問,要不要放進來。”

     “幹,他是校尉,自己看著辦。”裨尉也是個二百五,想都不想道:“不過可得說好了,咱們關里也沒有餘糧,不能管乾飯。”傳令兵便跑回去傳話了。

    這個兵剛走不久,又進來一個道:“大人,北邊有煙塵揚起,似乎是大隊的騎兵過來。”

     “哦,這麼巧?”胖裨尉笑罵道:“這下連稀的也管不起了。”說著便起身道:“看看去。”

    等他到了城頭,果然看見一大隊狼狽不堪的騎兵,從北邊奔了過來,看上去有七八千騎的樣子。

     “收吊橋!”裨尉趕緊大叫道。伴著吱嘎嘎的聲音,吊橋緩緩升起,那隊騎兵也到了城下。

     “城外何人!”裨尉沉聲道。

     “快開門,我們是援軍!”城下的官兵心情很不好……奶奶地,我們馬不停蹄三天三夜,褲襠都磨破了,還不是為了你們這群笨蛋?竟然給我們吃閉門羹!

     “什麼援兵?可有太尉府地令箭?”那裨尉卻不害怕,慢悠悠道:“可有征東元帥的手諭?”

     “沒有。”來地匆忙啥都沒帶。

     “那就不行了,沒有這兩樣東西不能開門。”裨尉搖頭晃腦道:“這是王八的屁股。規定。”

    正在他得意洋洋的時候,突然聽到城下一聲暴喝:“李四亥,你皮癢了是不是。快開門!”卻是伯賞賽陽聽出了他的聲音,指名道姓地大叫起來。

    這一聲把城上的胖裨尉嚇得魂飛魄散,再沒了方才的神氣。一邊怪叫道:

     “快開門,我大舅子來了。”一邊屁滾尿流地滾下城樓,恭候大舅哥的大駕。

    城門緩緩落下。風塵僕僕的伯賞賽陽第一個入城,那胖裨尉李四亥腆著臉上前。謙卑道:“大哥,您來了,吃飯了沒?”溫順地像一隻大貓。伯賞賽陽卻沒工夫跟他聒噪,沉聲道:“王爺手令,我要速速出關。支援函谷!快帶路!”

    小胖子頓時如釋重負,滿面歡笑道:“大哥,吃了飯再走吧?”

    伯賞賽陽狠狠瞪他一眼,冷聲道:“回來再跟你算賬!”算什麼賬,李四亥最清楚,再一想到那件事情,更是嚇得他腿肚子轉筋,只敢悶頭帶路,不敢再說一句話。

    沒走出多遠。便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喊殺聲。從東面城關處傳來。李四亥和他的手下沒有絲毫反應,但伯賞賽陽他們可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地。立馬警覺起來!

     “籲……”騎兵們齊齊勒住馬韁,一臉警惕的望著前方。只聽伯賞賽陽沉聲道:“斥候!”便有五騎排眾而出,向東面疾馳過去。

    這群人地如臨大敵,可把李四亥弄得摸不著頭腦,乾笑道:“大哥怎麼了?”

     “一邊躲著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伯賞賽陽便從馱馬背上取下狼牙棒,緊緊握在手裡。

    看著那恐怖的狼牙棒,嚇得李四亥拔腿就跑,乖乖躲在一邊不敢出來。

    伯賞賽陽凝視著天空,轉眼便見三顆紅色信號彈升騰而起,來不及考慮事情的始末,他立刻下達了突擊的命令!緊接著便當先沖了出去。

    騎兵們緊緊跟在後面,匯聚成一道鐵流向東滾滾而去。

    忍受了整整一刻鐘的絮絮叨叨,趙耷終於見那吊橋緩緩降下,暗暗遞出了手勢,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待那校尉帶人迎出來,他也若無其事地率軍上前,兩方寒暄著進了城……

    見到兄弟部隊,潼關守軍那是相當的熱情,紛紛上前牽馬遞水,寒暄問好起來。

    可熱臉卻貼了人家的冷屁股,竟然沒有一個答話的,甚至連點頭的都沒有。但什麼人帶什麼兵,話嘮校尉的手下也是一群話嘮鬼,根本不管人家的臉色,仍然一個勁兒的喋喋不休:“哎呀呀,兄弟,你的面相好奇怪,怎麼鬍子這麼卷、眼窩這麼深,眼睛這麼藍呢?還有你這兵刃,怎麼這麼彎?”

     “是呀,怎麼你們都這樣呢?”此言一出,引來其他兵士地一片附和。

    那些穿了大秦服飾地草原騎兵,本來就被煩得腦袋有兩個大,一聽這話以為是露餡了,紛紛拔出彎刀,貿然發動了攻擊!

    但守軍更慫包,還沒搞明白友軍為何變成敵人,便被削到了一片,其餘人驚慌失措的掉頭就跑,也被齊軍攆上砍倒。

    見守軍如此不堪一擊,趙耷自嘲地笑笑道:我太過小心了。便亮出齊國的旗幟,親自率軍衝鋒,想第一個控制西城門,為自己的大功之旅畫上個圓滿的句號,心中實在是得意極了。

    但趙耷顯然忘了人歡無好事這句古訓,他帶著騎兵沒衝出去多遠,便與伯賞賽陽的騎兵部隊迎頭撞上。

    一路上軟柿子捏慣了,一看到氣勢洶洶的秦國騎兵,齊軍居然有些打怵。

    一見到那面齊國的旗幟,秦軍上下登時明白。敵人果然已經打到潼關了,如果這裡再有閃失,中都就危險了!在中都的父老妻兒就危險了!

     “包圍中都!”不只是誰大吼一聲。立時引起全軍的共鳴,兵士齊聲怒吼著向前衝去,完全忘記了三天三夜累積下來的疲勞。

    見秦軍不要命地衝過來。趙耷心中叫苦不迭,卻也知道沒法撤退了,只有硬著頭皮率軍向前衝。方能有一線生機。

    騎兵的對沖慘烈而短暫,只是一照面。雙方便猛然碰撞在一起。一寸長一寸強,與齊軍的彎刀相比,秦軍地長槊佔了不少便宜,許多齊兵還沒來得及揮舞彎刀,便被鐵槊捅落馬下。踐踏成泥。

    怪物一般的伯賞賽陽更是勢不可擋,他揮舞著恐怖的狼牙棒,每一下都會帶起橫飛地血肉,每一下都會帶走數條齊軍的生命。

    緊跟在他身後的秦霸也不甘示弱,一柄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風,掀起了一道道血浪,收割著一條條鮮活地性命。

    齊國的草原騎兵,都是些馬背上長大地漢子,論騎術甚至還要強於大秦騎兵。但比起戰術素養、隊形配合、相互保護。可就提鞋都不配了,更何況伯賞賽陽這群手下。皆是久經戰陣之輩,武藝配合無不嫻熟,很快便牢牢控制了場上的主動。

    齊軍想靠上去與秦軍纏鬥,但無論從哪個方向,都有無數條鐵槊伺候,根本湊不過去,只能留下一具具屍體而已。

    發現實在不是對手,後陣的齊國輕騎非但不上前支援,反而掉頭就跑,僱傭兵的本色顯露無疑。

    見大勢已去,趙耷長嘆一聲撥轉馬頭,便要向東逃跑。

    卻感覺背後一涼,半邊身子便凌空旋轉著飛了起來。他奇怪的看著自己地身子,不知為什麼還在馬上坐著……

    連著半邊膀子的腦袋摔落在地,轉眼便被亂軍踐踏成泥……

    一刀砍下那首領的頭顱,秦霸暴喝一聲:“敵酋已誅!”一見趙耷死了,原本還在拼命的齊軍也無心戀戰,紛紛撥轉馬頭,向東逃竄而去。

    伯賞賽陽和秦霸率軍掩殺過去,不知道砍下多少首級,一鼓作氣將齊軍攆出了城門秦軍沒有再向外追,而是將吊橋重新升起。這最後一關終究沒有再失守。

    當天夜裡,函谷關中的趙無咎得到消息,苦笑一聲道:“看來好運氣盡了。”

    武之隆輕聲道:“大帥,下一步怎麼辦?”

     “明日大軍拔營西去!”趙無咎豪氣沖天道:“讓世人看看,我大齊不止計謀使得好,真刀真槍也是好樣的!”

    彷如宿命一般,也是這個夜裡,秦雷抵達了潼關口,看到迎出來的伯賞賽陽,他長舒一口氣道:“看來壞運氣要盡了……”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四章一觸即發

    話頭終於轉回秦雷,甫一過了壺關口,他便寫信給山那邊的秦靂等人,命他們僅留五萬民夫照料戰馬,五萬軍隊駐紮羊腸坂,餘者步行翻山過王莽峽,火速向虎牢關方向集結。並語重心長道:國家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願諸公以此為念,以大秦安危為重、以個人得失為輕,勿遲須快,勿疑須堅,勿私須公!

    他自己則帶著由五萬征東軍、一萬餘名神武軍,不到一萬名京山軍,共計七萬餘人的特混編隊,星夜南下,先行支援虎牢關前線。

    我們知道行軍打仗不是出門旅遊那麼簡單,況且出門旅遊也得好生準備不是?更何況七萬多軍隊的八百里大挺進?十天半個月也沒法準備充分。

    可軍情如火,秦雷根本沒時間組織民夫、運輸輜重,如何做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呢?他有自己的辦法,命所部進發時繞經上黨,官兵自取七日糧草,為至虎牢關所用。

    秦雷問過徐續,壺關口駐軍的糧草從何而出?答曰上黨有糧倉,倉米數百萬,為征東軍需所出。他便讓徐續開出取糧手諭,命部隊繞行上黨,從軍官到士卒,都自個取了糧食自個背,這樣雖然要多走七十里路,但可以省卻徵集民夫、蒐集輜重、運輸糧秣的十來天時間。

    這樣程就是七百八十餘里,按照當時的行軍速度,即使輕裝簡行也需要十天以上。但秦雷只讓部隊帶了勉強吃七天的糧食,這一方面是從負重角度考慮……要知道他們甚至沒時間蒸乾糧,只能背著粳米鹽巴上路。高強度行軍下。兵士們靠熱量偏低的粳米維持體能,每人一天最少需要三斤,七天就是二十餘斤,再加上兵器甲胄,便有五十餘斤地負重,已經到了可以負擔的極限。

    另一方面,也是給兵士們強烈的信號。七天口糧為至虎牢關所用,如果不在七天之內趕到虎牢關。咱們就得餓肚子。

    秦雷又擬定出合理的行軍時間,何時行何時歇。都有嚴格的安排,一方面保證了行軍的速度,一方面也使兵士們不至於過度疲勞,終於創造了軍史上的奇蹟,用了七天半地時間。趕到了潼關城下……

    之所以不直奔虎牢關或者函谷關,是因為秦雷考慮到軍情叵測,無法知曉兩關的情形,是以他決定先確保最後一道防線,再層層推進。這並不是保守。而是身為大將所必備地穩妥。

    事實上,趙無咎蓄謀已久的出手快若閃電,如探囊取物一般連下兩城,按照時間推算,秦雷也根本來不及救援虎牢與函谷兩關。我們也知道,即便是救援潼關,也是險之又險,毫髮之間地事。

    怨不得秦雷見潼關尚在後高呼僥倖,甚至在後來說出了:天不滅我大秦!這種慶幸的話。

    這並不誇張。若是潼關淪陷。關中再無屏障,齊軍可任意在秦國膏腴之地橫行。甚至直接入寇中都!到那時則大事休矣……而秦雷率大軍及時趕到,便宣告著趙無咎軍事投機的結束,雙方逐漸轉入比拼內力的攻防戰,使秦國避免了被亂棍打死的滑稽命運……

    因此在正史中,八百里大躍進被稱為奇蹟、神話、天佑大秦,等等等等,一切溢美之詞皆加於其上。但四十年後地史學家范仲淹,通過走訪仍然健在的老兵,卻看到了隱藏於光輝中的血淚,他在書中不無感情的寫道:七日晝夜行軍,官兵皆言其苦,初時凍傷累斃者不在少數。至後幾日,戰馬斷糧。上為全局計,勒令兵士皆獻一日之糧,以養戰馬……能生至潼關者,僅五萬五千人矣……

    而且因為徐續組織民夫不力,未能及時收治掉隊傷病號,除了五千餘人被沿途百姓收留救治外,其餘人約一萬官兵,皆凍死在荒野之上……

    一將功成萬骨枯,此乃顛簸不滅的鐵則也!當秦雷到達潼關城下,已是十四日地深夜了。

    火把熊熊,伯賞賽陽帶著李四亥在城門口恭候,而那位話特多的校尉大人居然沒有在白日里殉職,甚至連舌頭也完好無損,可見福大命大造化也大。

    雖然一路顛簸,但秦雷的身體已經痊癒,精神頭也健旺起來,一看到小胖子也在場,不由歡喜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李四亥也很高興,剛想上前與秦雷敘話,卻聽身邊大舅哥重重一哼,趕緊硬生生的止住腳步,隨著伯賞賽陽一齊磕頭道:“叔……”

    秦雷笑瞇瞇的受了他一拜,這才呵呵笑道:“起來吧。”便朝伯賞賽陽道:“情況我都知道了,你又立一樁大功。”說著揮揮手道: “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天亮隨孤巡視城防。”

     “俺知道了。”伯賞賽陽便起身想要拉著李四亥離開。

     “他不能走,”秦雷微笑道:“我還得問問他潼關的情況呢。”

    伯賞賽陽這才鬆開手,小聲道:“叔,你幫著問問,他把俺妹妹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俺問他半天都說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大哥。”小胖子愁眉苦臉,彷若十八個褶的包子,悶聲道:“軍情緊急,咱們還是改天從長計議吧。”伯賞賽陽見秦雷也點頭,只好怏怏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李四亥暗暗鬆口氣,待回頭時,卻見秦雷一臉怪笑的望著自己。他知道自己那點花花腸子。瞞伯賞賽陽那個粗人還成,至於比猴還精地秦雨田,那是想都別想。

    好在秦雷沒心情理會他地家務事,指了指城內道:“陪我走走。”

     “哎。”李四亥擦擦額頭地冷汗,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兵士不認識秦雷,卻紛紛朝李四亥行禮,雖然言行間不甚恭謹。但勝在十分親熱。

    這讓秦雷不由好奇問起他別後的情由,李四亥也興致大發。在去往前門的路上,唾沫橫飛的吹噓起來……

    話說李四亥當年離家出走。想著隱姓埋名加入邊軍,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功業來。但他李家地勢力實在太大了,轉了一圈還是在自己大爺手底下打

    本來他是在東都洛陽城當兵的,但是李濁認為那裡太靠近前線。容易出危險,便把他調到了遠離戰場地潼關城,這才放了

    但你要是以為大家都很討厭這二世祖,那就大錯特錯了。人如其名,當了兵的李四亥不僅不跋扈。甚至還很四海、很隨和呢,再加上他出手闊綽,又講義氣,是以很得人心。

    可以就僅此而已,至於行軍打仗那是一竅不通,就連城防如何,城內地糧秣如何,也一概不知。

    秦雷知道,這定是上面的招呼打下來。結果只有他不知道別人知道他是太尉大人的四公子。當然可以混得風生水起。沒兩年便從小兵兵被提拔到了裨尉,弄得他以為自己是天生將才。不當元帥都屈才呢。

    可秦雷也不點破,反正過幾日一上戰場,是騾子是馬便一目了然了,何必揭他面子呢?

    在城裡巡視一圈,秦雷對關內的條件還算滿意,雖然營房設施都很陳舊,但格局尚在,只需稍加修繕,便可放心使用。

    等轉完一圈,伯賞賽陽發現秦雷徑直往城守府走去,不由大驚失色道:“你要去哪裡?”

    倒把秦雷問得一愣,笑罵道:“都三更天了,自然是要回去睡覺。”他的身份尊貴無比,無論去哪裡,當地地長官都會將府邸讓給他下榻,從無例外,是以這次問也沒問,就習慣性的往城主府去了。但李四亥顯然不這樣想,他閃身擋在道前,抓耳撓腮道:“我那裡不太方便,你還是去別處住吧。”若不是他倆關係非比尋常,就憑這句話,石敢也得扇他大嘴巴子。

     “你藏了女人?”秦雷瞇眼笑道。

     “啊……”李四亥連忙擺手道:“絕對沒有,可不能亂說話,讓我那大舅哥聽到,那可吃不消。”

    大戰在即,秦雷也沒心情跟他胡扯,點點頭道:“既然不行,那就換個地方吧。”

    邊上一直插不上話的牛校尉,這才撈到機會表現一把道:“王爺啊,末將家裡雖然不甚寬敞,卻也是獨門獨院,十幾間的房子,您要是不嫌棄的話……”

    秦雷無所謂地笑笑道:“你家裡有多少人啊?”

     “老妻早亡,犬子出奔,只有小女與末將相依為命。”許是白日里嚇得,牛校尉說話竟然不太嗦了。

     “那好,就住你家。”秦雷哈哈一笑道:“不過還有個事兒,有個傷號是孤王的生死兄弟,牛大人你看是不是……”

     “一併住過去就是。”牛校尉大方道。便帶著秦雷回了家,請他看了看院子的結構,便恭聲道:“末將與小女今晚就搬出去。”

     “不必了,”秦雷笑道:“你們儘管住這兒,人多了還熱鬧。”那牛校尉受寵若驚,自然忙不迭的點頭,屁顛顛的把自己女兒叫起來,給王爺收拾住處。

    翌日一早,便有個肌膚白皙、容貌姣好、衣著儉樸、身材高挑的女子,提著食盒到後院。眾侍衛昨天夜裡見過她,知道她是牛小姐的女兒,都管她叫牛小姐。

    話說同樣是城守。這牛校尉混得可比周盤慘多了,人家週將軍光小妾就十七房,而牛校尉不僅是個鰥夫,家裡還窮的叮噹亂響,飲食起居都靠閨女一人張羅,可見這輩子都沒把官當明白。

    見她徑直走過來,石敢客氣道:“牛小姐留步。我們王爺的膳食皆由弟兄們一手操辦,您地好意我會向王爺轉達地。”

    只聽那牛小姐輕言細語道:“昨夜裡王爺吩咐。讓民女找些羊奶、還有小米粥,給住在廂房裡的傷號送去。”也不知五大三粗地老牛。是怎么生出教出這麼個溫溫柔柔的閨女……

    石敢這才讓出去路,不好意思道:“麻煩小姐了。”

    那牛小姐往裡走著,有意無意的朝正屋裡瞥一眼,便見著屋門大開,昨夜那位年輕王爺立在屋內。一個身材矮一些的親兵與他緊緊貼在一起,似乎是在給他掛甲,又像是與他卿卿我我,看上去十分膩歪,頗有些不正當關係。

    見兩個男子如此行為。牛小姐不禁一陣惡寒,快步走到廂房裡,把門關上,大口地喘息起來,腦海中卻不停盤旋著那王爺和親兵卿卿我我的模樣……

    秦雷還不知自己已被牛小姐狠狠鄙視,一邊接過寶刀自己掛上,一邊溫聲寬慰雲裳道:“這盔甲確實比較複雜,兩刻鐘能穿好就很厲害了。”

    雲裳嘟著小嘴道:“明明石敢五十息就可以給你穿好。”

     “他那是熟能生巧,”秦雷笑瞇瞇道:“走吧。王妃殿下。”

    撇撇嘴。雲裳悶悶不樂地跟在後面,與秦雷一道出了門。

    見王爺出來。石敢和一眾衛士也湊了上來,前呼後擁的護著他往外走去。

    昨夜里天色太黑,不少東西沒法看真切,是以今日一早,秦雷便要重新到城頭上瞧一瞧,好好琢磨一下該如何防守這潼關城。

    潼關城依山勢曲折而建,北臨黃河,南跨鳳凰、麒麟二山,橫亙與秦國地東西大道之間。城門開六處,每處各有兩洞,中有甕城相連。按說是一處易守難攻的險要。

    但這裡距離函谷關太近了……本來潼關就是東漢建安年間,曹操廢棄函谷關而修建,因此歷代統治者都會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重點的,而放棄另一個。對於秦國來說,函谷關才是真正的門戶,是以這裡毫不意外的被漠視了。

    但見年久失修地城牆,彷彿先秦時期的遺跡,不僅被風化的不成樣子,甚至還裂著數道深淺不一的口子,秦雷就沒留神被卡住,差點崴到腳。

    不過也有好消息,這裡身為中轉站,糧秣兵器充足,各種守城器械也是應有盡有,讓秦雷平添不少底氣。

     “傳令全軍全城,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加固加高城牆。”秦雷沉聲道:“命令特種營,迅速熟悉守城器械,並將其安置於合理之地。”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整個潼關城忙碌起來,五萬兵士拖著疲累地身子,與關內的兵民一道,將西面的城牆拆除,運到東面補上……典型的拆西牆,補東牆。

    婦女們將一口口做飯的大鍋,從家中的伙房抬上了城頭,孩子和老人背著一捆捆柴火送了上來,人人各盡所能,沒有一點雜念。

    他們不知道這裡是關中的門戶,是中都城的屏障,他們只知道一條,這裡是他們的家,他們要保護它。

    五月十五日傍晚,齊軍地前哨到達城外,深夜,大軍至,安營下寨,與城內僅距五里,遙遙相望。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五章沒有最無賴,只有更無賴!

    趙無咎的出現,讓潼關城裡的情況變得十分複雜。

    昭武帝的被俘,虎牢關和函谷關的淪陷,使年久失修的潼關城,毫無準備的成為了抗擊侵略者的最前線。

    在齊軍到來之前,兵民們尚且能聽進校尉大人的命令,賣力修整城牆,積蓄物資,滿是乾勁的為守護家園。

    但當趙魔王帶著黑壓壓的軍隊前來,在關前紮下數十里長的連營後,恐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許多人都認為,連函谷關那種堅固的關隘都能被攻破,那差了好幾個檔次的潼關城,也不可能守多久。

    而牛校尉和李四亥能力嚴重不足,無法處理防務,穩定軍心,事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居然出現了打砸搶和衝擊後門崗哨的行為。

    當接到報告時,秦雷正在視察城頭防務,他毫不意外的笑笑道:“過去看看。”他早知道兩人罩不住場面,但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也不好一來就剝奪了兩人的權力,還是順勢而為的好。

    后城門火光熊熊,一片通明,背著包袱、攜家帶口的潼關兵民擁堵在城門前,大聲叫嚷著,情緒十分激動。負責城防的神武軍抽刀持弓,嚴密戒備,場面非常緊張。

     “拜見王爺!”見秦雷在黑衣衛的簇擁下,從街口策馬而來,神武軍齊齊單膝跪倒。

    倒把場中的潼關兵民嚇了一跳,他們只知道朝廷派來了援軍,但在秦雷的刻意低調下,關城裡的兵民並不知道,領兵的竟是一位王爺。

    片刻的錯愕之後。兵民們稀里嘩啦跪倒一片,七嘴八舌道:“拜見王爺。”“給王爺請安……”

     “都起來吧。”秦雷笑瞇瞇地翻身下馬,把馬鞭扔給迎上來的神武校尉,明知故問道:“怎麼回事兒?氣氛不算融洽呀?”

    那校尉趕緊把情形簡要說一遍,秦雷的面色漸漸嚴肅起來,聽完沉聲道:“先把兵刃收起來,刀槍只能指向敵人”說著指了指場中的兵民道: “他們是敵人嗎?”神武軍士兵趕緊鬆開弓弦、收刀入鞘。

    見這位年輕的王爺並沒有上來就喊打喊殺。人們面上的戒備之色大減,但仍然跪在地上,彷彿在乞求放他們出關。

     “快起來吧。”秦雷笑吟吟道:“還要孤王一個個的扶起來嗎?”說著便向前一步。將前排跪著地一個老者,親自攙扶起來。

    人們這才陸續起身,可憐巴巴的望著這位王爺。

     “這位老丈要去哪裡?”秦雷微笑問那老者道。 “哦……王爺。”老者哆嗦著給秦雷行禮道:“眼看就要打仗了,我們想出去躲一陣子。”

     “你們能躲去哪裡?”秦雷的聲音從容而威嚴,只見他指著東面地城牆道:“這是大秦地最後一道防線了,倘若這裡再被攻破,整個大秦都將暴露在趙無咎的魔爪之下,無論是富庶南國、還是寥廓北地,再無一片安全之地。到時你們又要往哪裡逃?”

    眾人默然,他們知道這位王爺說的是實情,但死道友、不死貧道,眾人還是希望做出犧牲的不是自己,便紛紛嘟囔道:“我們不過是些軍戶。又不是真的官兵,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所謂的軍戶,乃是在軍事要塞中生活的居民,平日里也接受些軍事訓練,但主要任務還是為要塞提供勞務,做一些搬運維修之類的差事養家。比起一般百姓來,他們的紀律性要強一些,但畢竟沒有軍規約束,算不得真正地軍人。

    其實秦雷鼓勵他們留下來。除了想讓他們為守城出力之外。更主要的,還是為六萬守城部隊考慮……若是這些軍戶大面積逃亡。對軍心士氣的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反之如果軍戶都不逃,那身為大秦士兵,是絕不好意思先逃跑的。

    因此秦雷決意要做通這些軍戶地工作,只聽他朗聲道:“怎麼沒有用?這將近六萬多軍隊要打仗就得吃飯,就會受傷,就需要源源不斷的武器支援,而且每天戰鬥結束後,破損的城牆需要修補,戰死的將士需要收殮,如果人手緊張,晚上巡視城頭也需要有人幫忙。”

    說著目光掃過密密匝匝的人群,他飽含感情道:“我們的官兵需要面對幾十萬敵人的瘋狂進攻,我們忍心讓他們在流血犧牲、疲憊傷痛之時,再去幹這些活計嗎? ”一席話把原本理直氣壯的眾軍戶,說得全都低下了頭。

    秦雷趁熱打鐵,聲音激昂道:“我們的士兵從北方壺關口千里南下,為了能趕在齊軍之前入城,我們沒有帶輜重、甚至連冬衣都不齊全,這樣行軍地危險性,每個人都清楚!但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了路,僅用了七天的時間,便完成了八百里行軍……”說著回頭望瞭望身邊地兵士,聲音低沉道:“付出的代價是……犧牲了一萬餘人!”

    兵民們驚呆了,他們想像不出,什麼樣的行軍,需要死傷過萬才能完成,又是什麼樣的信念,能支撐著這支軍隊,承受了這樣的犧牲後,還若無其事的展開備戰。

     “他們為的什麼?”秦雷大吼一聲道:“不是為了金錢地位、不是為了皇帝元帥,他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事實已經證明,如果沒有這巨大的犧牲,潼關城已經易主,我連失三關的大秦帝國,將再無任何屏障!你們中間有年紀大的,經歷過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可曾忘了那赤地千里、白骨累累的景象?可願意再經歷一遍敵人鐵騎的蹂躪?”

    老漢已經被他說地熱淚盈眶。回身對眾人道:“我們回去吧,王爺說得對,為了我們自個,也不能把潼關讓給趙魔

    許多人點了頭,但也有別有用心的,躲在人群中風言風語的怪聲道:“像王爺這樣尊貴的人,總是有保命的法子。就算齊國攻下了潼關,咱們都送了命,他還是能活著回去。繼續當他的親王!”

    石敢眼一瞇。便要讓黑衣衛將那人捉出來,卻被秦雷微微搖頭攔下。確實是有細作,否則怎會知道自己是親王,而不是郡王?但這時場面十分微妙,民眾對秦雷的信任,並不比對那細作地多。

    稍一沉吟,他刷得拔出寶刀,神色嚴峻的注視著眾人,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畏懼的望著他,不知會發生什麼,卻聽秦雷擲地有聲地立誓道:“請諸位放心,孤誓與潼關共存亡,不使諸君獨死也!”說著便一刀斬斷道邊地木樁。高聲道:“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眾人無不動容,終於紛紛道:“那我們也不走了……”

    秦雷淡淡一笑道:“眾位請回吧,早些休息,明日還有很多工作呢。”兵民們朝秦雷齊齊磕個頭,便扶老攜幼的轉回了。

    雖有心有不甘者,無奈大勢已去,只得夾雜在人群中,跟著散去了。

    那老丈朝秦雷行個禮。剛要轉身離去。卻被伸手拉住道:“老人家,你在城內多少年了?”

     “回王爺的話。在這生在這長的。”老漢恭聲道。

     “那老丈對近二十年來,遷居城內的人口,應該有所了解吧?”秦雷和藹道。

     “那麼多人怎麼記得清楚,”老漢呵呵笑道:“不過咱們這是關城,城內三千七百三十戶人家,兩萬七千五百名人口,七千四百名壯丁,在戶籍冊上記得清清楚楚,來龍去脈有據可查。”

     “很好。”秦雷哈哈大笑道:“老丈是個有心人……石敢!”

     “王爺有何吩咐?”

     “派人跟著老丈去排查,用最快的時間拿出名單。”秦雷沉聲下令道。

     “是。”石敢便下去安排黑衣衛執行此事。

    那老漢還有些糊塗,小聲道:“王爺讓俺去幹啥?”

     “鋤奸!”秦雷神秘兮兮道:“城裡有內奸!”

     “內奸最可恨!”老漢一听就怒了,吹鬍子瞪眼道:“俺一定幫您都抓出來!”

    秦雷點頭笑笑道:“有勞了。”

    老漢趕緊行禮道:“王爺太客氣了。”說著抬頭偷瞧著秦雷道:“小老兒斗膽問一句,王爺可別怪罪。”

    秦雷笑著搖搖頭道:“問吧。”

     “您是哪位王爺?”老漢小聲問道:“老漢咋橫豎對不上號呢?”

    秦雷不禁莞爾道:“你要把我跟誰對號?”

     “……”尋思一會兒,老漢鼓足勇氣道:“成親王殿下。”說這五個字的時候,他的兩眼直放光,顯然是對那位殿下崇拜極了。

    周圍的官兵低聲笑成一片,秦雷也強忍著笑道:“為什麼偏偏是他?”

    見周圍人都在笑,老漢老臉漲得通紅道:“成親王年輕威武,愛護百姓,更重要地是,他能打過趙無咎,俺當然願意您是他了……要是他老人家在,俺們保准不會逃。”說著掩不住的失望道:“不過俺也知道成親王還在齊國呢,根本來不及回來。”

     “承蒙老丈錯愛。”秦雷不再逗他,沉聲道:“小王便是秦雷。”

    說著便丟下一臉呆滯的老者,翻身上馬離去。在秦雷的勇氣感召下,軍民終於上下一心、眾志成城,無畏的等待齊國地挑戰。

    但趙無咎捏軟柿子上了癮,他盼著只要昭武帝站在城下喊一聲,潼關城就會兵不血刃地歸他所有……雖然只是個美好的願望,但不試試怎知能否變為現實?

    天一亮,他便故技重施,挾持著昭武皇帝陛下到了城外。

    望著依山勢而建的蒼茫古城,趙無咎感覺頭皮陣陣發麻。心道:這地方也太難攻了吧?便更加堅定了讓昭武帝先生敲門的主意。

    看一看站在身邊、面色蒼白的秦國皇帝……好吧,雖然已經有些過期,但他本質上還是秦國的至尊。趙無咎心中湧起無限得意,暗爽道:他奶奶地,居然能挾持著一國皇帝當人質,老子真是破天荒了。

    收斂一下笑容,趙無咎朝昭武帝道:“陛下。幫著喊一下吧,就像你以往做過的那樣。”

    昭武帝微微閉著眼,一言不發。

    趙無咎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輕佻了。看來在輝煌的勝利面前。誰都不免得意啊。他趕緊把笑容斂住,盡量回复威嚴道:“其實您說不說都一樣,這不過是為了顧全陛下地體面罷了。”

     “我早就沒有體面了。”昭武帝也不看他,聲音平淡道:“而且我已經不是什麼陛下了,他們不會聽地。”

     “給臉不要臉。”趙無咎冷笑道:“壓著他在城下轉一圈,讓城上的官兵都看看,他們地皇帝……哦不,太上皇,是怎樣地淒慘。”

    趙虎便將昭武帝提起來。仰面朝天的反綁在一頭毛驢背上,牽著往潼關城下去了。

    城上的官兵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個目眥欲裂、悲憤欲絕,有那火氣大地,一個勁兒地把腦袋往城牆上撞。頭破血流都不能減輕心中的屈辱。

    志滿意得之後,平生小心謹慎的趙無咎,終於犯下了第一個錯誤,他不該如此當眾侮辱一國的至尊,這除了讓守軍怒火沖天之外,再沒有任何好處。

    但他不在乎,因為秦國的主力被滯留在太行山中,這個國家再沒有能與他匹敵的軍隊。此時的秦國,在他心中便是徹頭徹尾的弱者。而弱者憑什麼要求得到尊敬?

    趙虎牽著驢轉一圈之後。便扯開嗓門朝城上喊話:“貴國陛下下令了,讓你們打開城門。”

    城上的守將是伯賞賽陽。按照秦雷地吩咐回答道:“按規定,有敵國寇邊,絕對不准開門!”

    趙虎傻了,只好看向自家元帥,趙無咎翻白眼道:“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護送他們皇帝歸國的友

    趙虎趕緊照著喊了。

    伯賞賽陽也傻了,他朝化裝成小兵的秦雷望去,按秦雷所說學舌道:“那謝謝你們了,現在已經深入我大秦國境二百里,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請你們撤軍十里,我們自會接陛下回城!”

    趙無咎頓時七竅生煙,也不讓趙虎傳話了,自個扯開嗓子道:“叫你們牛校尉出來說話!”他對秦國各個關隘的情況如數家珍,可見下了多少功夫。

    就像在虎牢關外做過的那樣,這是一招絕殺,只要把城守叫出來,然後在他面前用昭武帝地性命威脅,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得不就範。

    可是城裡的回答差點讓老趙腦溢血。

    只聽那虎頭虎腦的將領,慢慢悠悠道:“俺們校尉大人去京里開會了!”

    強忍住要吃人的衝動,趙無咎咬牙切齒道:“把李四亥找來也行。”

     “李大人昨天晚上摔著了,昏迷不醒。”秦雷的瞎話從來不用眨眼,配合上伯賞賽陽那憨厚的語氣,簡直是氣煞人不償命。
第五八六章男人要忍;男人更要狠! !

     “那城內是誰說了算?”趙無咎歇斯底里道:“無論是誰,站出來說話!”

     “是末將。”伯賞賽陽仍舊憨厚道:“但是末將俺啥也不懂,可做不了主啊。”彷彿還怕趙無咎不信,粗聲問身邊的官兵道:“你們都聽我的嗎?”

     “不聽不聽,聽你的干嘛?”官兵們嘻嘻哈哈道:“校尉大人又沒讓你代理城守,你說了也不管用啊。”

    學他叔一縮脖子、一攤手,伯賞賽陽瓮聲道:“愛莫能幫……”

     “來人吶,開刀問斬了!”趙無咎終於明白,自己被那傻乎乎的小將,給當傻子耍了。

    趙虎早就按捺不住,聞言將昭武帝揪出來,硬生生按倒在地,反手便把雪亮的大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

    秦雷看了心中冷笑:你趙無咎跟小混混有什麼區別?說不過了就亮刀子嚇唬人!偏偏老子不吃你這套!便小聲對伯賞吩咐幾句,伯賞賽陽立刻大吼道:“你不用嚇唬我,老子家裡沒人、賤命一條,你儘管砍了我們太上皇,老子抵命就是。”

    說著也拔出長刀,反手架在脖子上,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凶狠地咆哮道:“你砍呀,老子跟你一命換一命,看你還威脅誰去?”對付流氓無賴,通常是不能講道理的,只有比他更無賴!

    這就是秦雷不便出面的原因,他是親王、是統帥、更是昭武帝的兒子,無論哪個身份都讓他不得不接受趙無咎地要挾……這也是老趙能詐開虎牢關的原因。

    但伯賞賽陽就不一樣了。反正齊軍只把他當成愣小子一個,正好撒潑耍賴,以毒攻毒!

    伯賞賽陽這招正中趙無咎的軟肋,他一直要挾秦國,說要殺掉昭武帝,就是看準沒人敢擔著個責任。才讓他得了逞。但現在有個不要命的小子跳出來說:俺擔!他還真沒轍了。

    在沒榨乾昭武帝的剩餘價值之前,趙無咎怎麼捨得讓他死?

    既然捨得不,那就是虛張聲勢,對方一旦不怕,就只能灰頭土臉的退下了。

    撂下幾句不跟你這無名小卒交涉。

    你們校尉合適歸來?之類地場面話,趙無咎給趙虎遞個顏色,他便灰溜溜的提溜著昭武帝閃回了陣中。權當啥都沒發生過……

    城上的守軍哄笑起來,因為幾十萬大軍大舉壓境而造成的緊張感,頓時消失不少。

    秦雷也暗暗鬆口氣,他雖然料著趙無咎不會殺害昭武帝。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老小子惱羞成怒,把太上皇喀嚓了,那見死不救的惡名可就真落到自個頭上了。

    這樣多好,大家只會說成親王有謀略,而不會注意到他冷血的一面。

    深深的吸口氣,冰涼乾燥地感覺讓他喉嚨生痛。狠狠一攥拳,秦雷沉聲道:“繼續加固城防,準備越充分。打得越痛快!”

    文的不行來武的,軟的不行來硬地,古今皆是如此。

    雖說決定來武的,但趙無咎也不願意強攻。由於地理位置的關係,潼關城牆乃是倚山而建。極為險峻。而且城牆兩側的山嶺成夾壁狀,很難一次投入太多兵力發起進攻,兵力優勢便不會太明顯。

    因此趙無咎對他的將軍們道:“智取為上,迫不得已再強攻。”

    翌日一早,薄霧剛剛散去,地上的白霜還沒有化為露水,齊軍便驅趕著幾千破衣爛衫的百姓,那些百姓似乎還背著筐子之類的東西,緩緩向潼關城逼近。

    秦雷披著大氅坐在城門樓中。從窗戶裡看著城下的一切。突然道:“雲裳。你先回去吧,這幾天都不許上城了。”

    站在他身邊地假小子奇怪道:“為什麼呢?”

    微微皺眉。秦雷沉聲道:“你答應過我什麼?”哦,知道了……”雲裳這才噘著小嘴,磨磨蹭蹭的下了樓。她是向秦雷保證過,一定會令行禁止的,這才能夠繼續隨軍。秦雷跟她有言在先,只要一次犯規,馬上遣返!因此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潼水河從關前流過,匯入流經關北的黃河之中,形成一道既深又寬地天然護城河。倘若是在春夏秋的任何一季,都是幾乎無法逾越的障礙,但偏偏是在個滴水成冰的冬季,整個河面已經徹底凍起來了。

    滔滔潼水河變成了個底部光滑的大壕溝,對齊軍來說,難度就大大降低了。

    只見那些破衣爛衫的百姓到了護城河邊,便把背上的竹筐卸下,將其中的東西嘩啦啦倒進冰面上……原來是些砂土石塊,要將護城河墊平。

    但秦雷只能當作沒看見的,因為這陰毒地一招基本無解,若是一上來就大量射殺己方地百姓,對剛剛提升起來的士氣,將會是極大地傷害。

    好在一條上了凍的護城河,並不算太重要,所以秦雷忍了……當伯賞賽陽和李四亥等人過來請示,如何處置當下局面時,他只有四個字的命令道:“加固城防!”

    於是便出現了相當有趣的一幕,城上的搬磚砌牆、城下的背土填道,皆都是熱火朝天、忙忙碌碌,讓人看了直以為到了某個建築工地。忘了這裡是兩國對壘的戰場。

    看著潼關城上如此反應,趙無咎輕嘆一聲道:“城內有高人吶……我說一個愣小子怎會如此狡詐。”說著問身邊的秦道:“秦國還有哪些有名地將領?”他認為大部分都被關在羊腸坂了,所以對城內的那位頗為好奇。

    秦苦思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徐續和伯賞別離比較有名。”

    邊上的齊國聽了不由哂笑,趙無咎也忍不住笑道:“確實……”便不再問他,轉臉吩咐部下道:“再找些民夫。換上破爛衣裳,一道去填坑。”

    這手玩得漂亮,背土填溝的人數一下子增加到了兩萬,速度陡增。

    城上的李四亥都看出其中的道道來了,跑進城門樓,對秦雷道:“他們弄虛作假,往百姓裡摻他們地人。”

     “哦。”秦雷蜷在躺椅上,揪了揪身上的被子,眼都不睜道:“那你去把他們分開吧?”

     “哎……啊?”李四亥大睜著小眼道:“都混在一起了,怎麼可能分得開?”

     “哦。”秦雷點點頭道:“那就繼續……加固城防吧。”還會不會說點別的?李四亥腹誹道,他向來順風順水、又沒經過真刀真槍的洗禮,哪知道戰爭的殘酷。

    再要聒噪時,卻被石敢攔住,半推半請的攆出了房門。

    第二天的白日,就在雙方火熱地勞動中過去了,甚至到了晚上,兩邊還比賽似的打著火把繼續施工,一直到三更天。才各自收工歇息去了……

    第三天早晨起來一看,雙方都是成績斐然,秦國的城牆又高了一丈,箭塔更是密密匝匝,甚至連女牆也修建好了。

    而齊國這邊也不差。幾張寬的河面已經墊平,又用沙土鋪好完全,具備了進攻地條件。

    該干的都乾完了,想再找點土木活,就得修營帳、蓋新房了。如果真能這樣,秦雷是求之不得的,因為他的任務便是拖一天算一天,什麼時候把援軍等來,什麼時候才能轉入戰役的下一階段。

    而且只要天足夠冷。守城就會變得易如反掌!

    但對老趙這邊。情況恰恰相反,他幾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再加上天寒地凍要取暖,每天所耗的軍需有多少呢?折成現錢算,大概是十三萬兩白銀。再加上長途運輸的損耗、各級官員的貪瀆,每天要換掉齊國二十萬兩之巨。

    因此孫子才會說:兵者,國之大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折騰啊……

    所以趙無咎決定開打,因為只要攻入富庶的關中,便可以因糧於敵,大大減輕國內地負擔了。

    趙無咎又故技重施,派大軍攆著秦國百姓向城牆上緩緩逼近,這次他是想拿他們當肉盾。

    將百姓攆到城門前,齊國的弓箭手便開始仰天射擊,長矛手也開始毫不客氣的刺出長矛,逼迫他們向前抱頭鼠竄。

    百姓們被射得死傷無數,紛紛湧到城門前,瘋狂的敲打巨大的城門,希望能進城裡躲藏。

    但那隻是奢望,前日秦雷便命人將城門封死,又有巨石填滿城門洞,就算城內哪個看不下去了,也沒法開門出去。

    其實這樣做地目的並不簡單,因為士兵不過都是些普通人,若是眼睜睜看著同胞被大量殺害,自己卻又不能援救,很有可能會自責崩潰。可把城門堵上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我們不是不是不想幫忙,實在是愛莫能助啊!這樣注意力便會轉到對齊軍的仇恨上,而不會糾結於見死不救什麼的。

    雖然自欺欺人很可笑,卻往往能達到出人意料的效果果然城上的士兵搥胸頓足,罵聲連連,卻都是罵齊人禽獸不如,卻鮮有自責的……

    見城下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卻沒有絲毫進展,趙無咎沉聲道:“送幾道云梯過去!”

    很快,十幾具昨日才打造的雲梯便被運到了城前。也不知誰帶地頭,難民們將雲梯紛紛豎起來,搭在城頭之上。

    城上眾人這下不知該怎麼辦了,齊刷刷地望向伯賞賽陽。伯賞賽陽剛要跑到城門樓裡請示,卻見城窗一下被推開,王爺那飽含怒氣地聲音便飛了出來:“只留一具,其他的統統丟掉!”“黑衣衛過去,上來一個綁一個!”

    一聽到命令,早就等不及地兵士們便齊齊動手,用鉤鐮槍將搭在城頭的十幾具雲梯推倒出去。已經爬了半截地難民立刻摔了下去,城下頓時傳來連綿不斷的慘叫聲……

    而唯一一具留下來的雲梯邊上,早就立了幾個手持長棍的粗壯軍士,一下下戳著快要爬上梯子的難民。以延緩其登城的速度。

    這樣其餘人便很輕鬆的爬上來一個打倒一個。絲毫不給反應地機會,立刻就有如狼似虎的黑衣衛將其按住搜身,只要有身懷利刃者,二話不說,直接砍了,將首級掛在城頭,以儆效尤。雖然效率極為低下,但勝在安全無憂啊。

    還是那句話,俺不趕時間。俺只怕時間過得太慢……

    看到這一幕,趙無咎大為光火道:“這人怎麼這般無恥?”引得周圍將領紛紛側目,心中不免暗笑道:大哥別說二哥,公爺這次遇到對手了。

    如此折騰了一上午,趙無咎沒耐性玩下去了。齊國終於鳴金收兵,押送並預備城頭混亂後出擊的隊伍,便丟下尚餘大半的難民撤了下來。

    難民之中也退出了七八百人,往齊軍陣營跑去,顯然是混進去地沙子。

    秦雷這才下令道:“不用再打了,控制住上來的速度就成。”說著對身邊侍奉的牛校尉道:“你帶人把那些難民即刻押送出城,然後讓他們互相辨認陌生人,將挑出來的殺掉,其他的就發些口糧。放走吧。”

    牛校尉趕緊拱手道:“卑職知道了。”剛要往外走去。就听秦雷沉聲道:“一個原則,不許任何人留在城裡!”

     “是。”

    不挨個搜身之後。爬梯子的速度快了許多,等過午時分,所有能爬梯子的,都爬了上來。至於那些老弱病殘不能爬的,只能硬著心腸裝作沒看見了。

    在冷兵器戰爭中,老弱病殘都是削弱國力與戰力的不利因素,越少越好。

    就是這樣殘酷。

    但所有人都對這個法則毫無異議,似乎只有秦雷一個人心情黯然。兵士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著這兩天的趣事,對於能平平安安混過第三天,大家都十分滿意。

    早在戰前他們便被知會,防守一個月,便可大功告成!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之一,還沒有出現傷亡,官兵們又怎能不滿意?

    遠眺齊國軍營,知道今天不會再有戰事,秦雷便緊一緊大氅,離開了城門樓。

    李四亥和伯賞賽陽趕緊屁顛屁顛的湊上來,一臉崇拜的望著秦雷道:“叔啊,今天您用的什麼兵法?”

     “兵法?”秦雷撓撓頭,哈哈笑道:“這叫以不變應萬變!”

     “不變應萬變?”伯賞賽陽瞪大眼睛問道:“啥意思?”

     “沒啥意思,吃飯去吧。”秦雷搖頭笑道:“你嬸子該等急了。”他最怕這憨小子打破沙鍋問到底,乾脆截斷了話頭。

    幾家歡樂幾家愁,這邊興高采烈,那邊自然就愁雲慘淡。大發雷霆之後,趙無咎便針對秦人性烈如火地脾氣,制定了讓後人大為詬病的一套方案……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七章一報還一報!

    第四天一早,齊軍又押送著一群百姓來到關前。

    起初城頭上的官兵還在有說有笑,說什麼趙無咎黔驢技窮之類,但當那些百姓近了,官兵們卻沒有一個能笑出來……他們看到被齊軍押送而來的,是一群本國的女子。

    那些女人年齡各異,十幾歲從到四五十都有;原先的地位也大有不同,既有身穿襦裙的富家千金,也有粗布棉裙的貧寒女子。但在此刻,她們的臉上都滿是驚恐、絕望之色。她們的身份,都叫做俘虜。

    女俘虜的命運向來要比男性的悲慘許多,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關城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官兵們已經察覺了齊軍的意圖……

    但見齊軍將秦國婦女挾持至關前平地之上,便幾個按住一個,禽獸般的撕扯衣衫,毫無人道的奸淫起來……

    場面慘不忍睹、景象慘不忍述……

    一張張驚懼痛苦的面孔就在眼前,一聲聲絕望無助的慟哭刺痛心胸,城上的官兵雙目滴血,以頭觸地,向著城門樓的方向大吼大叫道:“出戰!出戰!出戰!”

    但城樓的大門緊閉著,許久都沒有一點動靜。

    脾氣暴躁的李四亥,按捺不住滔天的怒火,氣呼呼的走到樓前,想要質問裡面的秦雷,為什麼還不下令。

    但黑衣衛那雪亮的長刀擋住了他的去路,當值千牛夏遂陽低喝一聲道:“退下!”

    看到長刀駕到自己脖子上,李四亥雙目噴火。暴跳如雷地大喊道:“不去殺那些姦淫我同胞姐妹的暴徒,卻拿刀比著老子!”說著雙手一扯戰袍前甲,露出白花花的肥肉。他一下下拍打著胸脯,撕心裂肺道:“來呀,朝這砍呀!殺了我啊……喔……”

    話沒說完,便被夏遂陽伸手卡住了脖子。把後半截堵在肺裡。

    李四亥的親兵自然不讓,雙方拔刀相向,竟有內訌的傾向。

    就在這時。房門忽得一聲被推開了。面色鐵青的成親王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見王爺出來,夏遂陽鬆開了手,李四亥使勁揉著酸痛地下巴,怒氣沖沖道:“王爺,末將請戰!我要出去殺了那幫王八犢子!”後面一幫子將官也跟著嚷嚷道: “俺要出戰!”“王爺,俺也要去!”這些人並不只是李四亥的同僚。還有神武軍、征東軍。甚至他的京山軍中,也有人出來湊熱鬧。

    秦雷眉頭緊鎖,目光陰冷地凝視著遠處的修羅場,他也早已經七竅生煙了。但理智告訴他,這分明是趙無咎那廝,為了避免損失慘重的強攻。而引誘城內出擊的卑鄙伎倆。

    一面是殺盡這群齊國畜生的滔天恨意,一面是大局為重的冷靜理智,秦雷地心中天人交戰,始終得不出個兩全其美地法子。而且周圍軍官的請戰浪潮,一陣高過一陣,讓秦雷也不得不考慮他們的情緒。

    一陣刺骨的寒風,送來城外淒婉欲絕的聲音,秦雷終於做出了自己的決斷,他咬牙沉聲道:“牛校尉。火速將那個門清理出來!”

     “是!”牛校尉趕緊下城組織民夫去了。

    潼關城地設計十分巧妙。它的東面有三個門。正門和左側門無甚稀奇,但右側門暗藏玄機……當年的設計者在其門洞中安裝了五千斤的斷龍石。可以在一瞬間堵死通道。

    是以秦雷只堵死了正門與左門,而右側門洞卻只用些木樑頂住,為的就是保留一條出擊的通道。

     “組織敢死隊!”秦雷又下令道。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都齊聲吼道:“我去!”

     “家中獨子者,不准去;父子、兄弟俱在城中者,不可同去。”秦雷面色沉肅道:“還有……夏遂大俠,孤希望你們能多出些力!”

     “敢不效死?”夏遂陽雙手抱拳,便蹬蹬蹬下了樓,召集不當值的千牛高手去了。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城中頓時變得忙碌起來,民夫迅速搬開堵住城門的大樑、石塊,軍官按照要求清點出敢死隊,士兵開始給戰馬掛甲……

    如果是那種所謂理智地將領,定然不會選擇出戰,但秦雷還做不到那麼理智。若是看著同胞慘遭姦污蹂躪,還無動於衷地話,別說兵士們不答應,他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但這絕不是無腦魯莽地表現,浸淫戰場兩輩子,讓他對戰爭一道,有著不亞於趙無咎的理解。尤其是這種特殊情況下的危機處理,更是無人出其右。

    秦雷一直強調軍心士氣,他相信在冷兵器時代,這是超越一切客觀條件的決定因素,因此他的指揮藝術,就是凝聚軍心、鼓舞士氣的過程。譬如說從壺關南下潼關口,換做當世任何一支軍隊,都會毫不例外的垮掉,但這支未經捏合的雜牌部隊卻做到了!

    就是因為秦雷給這支軍隊灌輸了靈魂----保家衛國,英魂常在!

    所以他才能創造這個奇蹟,並使這支雜牌部隊,在最短的時間內脫胎換骨、渾然一體!

    為士兵灌輸使命感,而不是像其他將領那般,毫不解釋的驅使他們,這便是秦雷帶兵的特別之處,

    而城外發生的一切,如果不妥善處理,會嚴重挫傷官兵們的軍心士氣,他一直以來在官兵光輝無比的形象,也很有可能會崩塌,這些看不見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存在的損失。都是秦雷不能接受的。

    秦雷深知,一支極度憤怒地軍隊是極度危險的,如果不使其正確的發洩出來,就會反噬於自己!所以在慎重權衡了有形與無形兩方面損失後,秦雷決定,接受前者!

    同仇敵愾的官兵民夫。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僅僅一刻鐘時間,民夫便將右側城門清理出來,加入敢死隊的官兵也整裝待發!

    站在城梯上。肅穆地望著準備出發的敢死隊,秦雷怒吼道:“沒有別的要說,用敵人地鮮血平息我們的怒火!洗刷我們的恥辱!”

     “殺!殺!殺!”官兵齊聲怒吼道。

     “出發!”

    大門隆隆打開,五千鐵騎奔騰而出,怒火燎原!

    為了能讓城上人看得清楚,齊軍靠得十分之近。僅在城外五百丈的地方。此時完事的多半困乏。臥於地上,但還有剛剛排上號的,在繼續著姦淫獸行。

    甫一看到城門大開,齊軍哨兵便高聲示警,但精蟲上腦地一群畜生,反應比懷了孕地狗熊還要遲鈍。一個個目光呆滯的向城門口望去,沒一個捨得停下齷齪的動作。

    一千五百名黑甲騎兵打頭,五千秦軍風馳電掣的殺了過來,轉眼便衝到了百丈開外。

    齊國禽獸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提起褲子掉頭就跑,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騎兵們嫻熟的輕撥馬頭,隊伍便劃道優美的弧線,繞過地上地可憐女子,朝著跑出沒幾步的直直殺過去。轉眼便靠了上去。

    一桿桿飽含著怒火的鐵槊從背後刺入齊軍身體。騎兵們雙臂用力一擺。便將那些令人作嘔的強姦犯挑了起來,許多來不及扎腰帶的。褲子頓時落下來,露出豆蟲般醜陋的那話兒,屎尿橫流……

    手臂一抖,便將掛在槊上的身體甩向前方,鐵蹄奔騰而過,把這些罪惡的身體踐踏成泥。

    秦軍展開了瘋狂的追擊,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將兩千多齊軍一掃而光,只留下一地扭曲地半裸屍身,任由後人唾棄!

    將最後一個逃兵斬殺,騎兵們便要打馬回營。卻聽得前方喊聲大震,一萬百勝重騎殺了過來。

    又聽得一棒鼓響,山背後兩軍截出,左右各是一萬草原騎兵,攔住了五千大秦騎兵地後路。

    率領五千敢死隊的是勾忌,他素來冷靜沉著,知進退之道,有大將之風。因此秦雷不理會伯賞賽陽地請戰,而選擇他來帶隊。

    環視下戰場四周,勾忌知道不能向前硬衝,便打個響亮的唿哨,率先撥轉了馬頭。眾官兵殺一陣已經解了氣,自然不會再呈匹夫之勇,紛紛跟著撥轉馬頭,將大隊迴轉。

     “眾位聽著,我等且與敵軍廝殺,王爺自有妙計搭救!”勾忌厲聲喝道,說完就一馬當先,朝齊國的輕騎殺了過去。

    將士們一聽王爺有法子解圍,不由士氣大振,緊緊跟著衝了上去。很快便與齊國的草原騎兵纏斗在一齊。

    勾忌心裡很明白,自己無法撼動齊國的百勝重騎,是以只有跟他們的輕騎纏在一起,才能避免跟連環騎兵硬碰硬。

    與草原騎兵相比,秦軍在攻防兩端都佔據著很大的優勢,很快便擊潰了當面之敵。但齊軍仗著人多,很快又有一隊擋在秦軍面前,其餘部隊也從兩翼包抄過來,漸漸形成合圍之勢。

    秦國騎兵終於陷入了苦鬥,這時便聽城上一聲炮響,引得在一旁掠陣的百勝重騎齊齊抬頭望去。

    只見不知何時,城頭豎起了三根數丈高的旗桿,旗桿上吊死鬼般的掛著三個五花大綁之人,每人的腳下,還另有巨大的白色旗面,上面寫著斗大的黑字!

    百勝騎軍不由議論紛紛,都道:秦軍要使妖法嗎?便問識字的軍官道:“大人唉,那都寫著什麼?”

    軍官其實識字也不多。但與一群文盲相比,總是有些優越感,自然十分愛現,清清嗓子道:“左邊那個寫的是……”便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百勝軍副統領趙無病……”

    說完臉就綠了,失聲叫道:“怎麼會是二爺?”再看另外兩個旗面上,分別寫道輔國上將軍辛稼奘、驃騎上將軍趙無傷

    兵士們也是一片嘩然。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道: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那都是跺跺腳,國內就要晃三晃的大人物啊……怎麼都讓人掛那了?

    觀眾不專心。讓混戰的雙方也興致大減,趁著一個錯身,兩軍便各自分開,隔著十幾丈,警惕的望著對方。間或也偷瞄一下城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吸引眼球地事情。

    感到事態嚴重。領軍將領趕緊一面約束士卒。一邊派人回營禀報。由不得他們不慎重,這三人的身份太了不得了……百勝公他爹一共生了仨兒子,上面就掛了倆;大齊一共就四個上將軍,上面就掛了一對,你說哪敢輕舉妄動?

    勾忌本想趁著齊軍投鼠忌器,悄悄率軍退回城去。無奈已經身陷重圍,哪也去不了。只好暫且也按下馬頭,等著看齊軍的反應。

    方才還殺聲震天地戰場上,竟一下子安靜起來。

    可憐的女人們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驚恐的望著場中凶神惡煞的男子,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如何。

    趙無咎也看到了城頭的東西,但距離遠了些,看不清旗面上地大字,反正左右無事。便上馬出營。想湊近些看看。

    剛出營寨,便碰上那報信地小校。只見他翻身下馬,伏跪在地道:“大帥,秦軍把二爺、三爺還有辛軍門掛起來了!”

    趙無咎感覺就像挨了一悶棍,兩眼直冒金星,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皺眉低聲道:“難道是秦軍主力回來了?”

     “不大可能。”武之隆趕緊答道:“昨天的確切消息,十八盤確實是炸了。”

    說著猜度道:“如果秦軍主力回來,早就該出關決戰了……”

     “難道是虛張聲勢?”待要信吧,卻有些不甘;待要不信,卻又怕是真的,實在是糾結啊!

    真是報應不爽,此刻趙無咎深切體會到了當初李濁與皇甫顯的痛苦。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管不顧,趙無咎只好派趙虎為代表,以談判之名先去探查清楚。

    半個時辰之後,趙虎回來了,看他一臉嚴峻的表情,趙無咎便知道了結果,長嘆一聲道:“三個笨蛋啊……原本以為只有我們捏住秦國的卵蛋,沒想到他們也攥住了老夫地……”

    感嘆一陣,趙無咎突然緊緊盯著城頭道:“秦雨田!一定是秦雨田!”

    武之隆深以為然,頷首道:“觀城中秦軍行事,與那成親王在我國所為異曲同工,都是那麼的不按章程,不講道理,卻又讓人左右為難啊……”

    惱火的看他一眼,趙無咎心道:你到底是哪邊的?轉而沉聲問道:“他們有什麼要求?”

     “秦軍說,自古都是先停戰、後談判。”趙虎鸚鵡學舌道:“所以他們要求雙方各自回營,再派出正式代表,討論相關事宜。”

     “球!”趙無咎憤憤罵道:“拿老子當傻子耍了?”別忘了場上現在是個什麼局面,要是聽了秦雷的,還沒談判就得先把那五千騎兵放了,想得美!

     “告訴秦雷,先放一個。”既然判斷城上是秦雨田,趙無咎也就收起了無賴手段,沉聲道:“我就放他的五千騎兵回去。”

     “是!”趙虎沉聲應道:“可是要哪一個?”

     “趙無病。”趙無咎沉聲道:“別的他也不會給。”

    趙虎便撥馬重新向潼關跑去。

    這次回來的時間少短些,趙虎便帶來了秦雷的答复:“可以。”以及已經瘦成柴火棍地趙無病先生。

     “撤軍!”看一眼不成人形地二弟,趙無咎粗聲下令,便悶頭與武之隆並騎回營。

     “之隆啊,如果早知道裡面是秦雨田,老子就直接開打了。”趙無咎有些失落道:“何必一再弄些下三濫伎倆,自取其辱呢?”

    武之隆輕聲道:“恩師有些高看他了吧?”

     “沒有。”回望一下雄偉的關城,趙無咎蒼聲道:“弱冠之年時地趙無咎,尚不配給他提鞋!”說著便自嘲的笑笑道:“要不怎麼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呢?”

    見自己的恩師情緒低沉,武之隆趕緊勸慰道:“既然是秦雨田,那就更好辦了,我們只要拿昭武帝要挾,害怕他不就範?”

     “沒用的。”趙無咎搖搖頭道:“他一不打旗、二沒亮相,顯然是在宣稱不在場……只要他能給國人一個理由,哪怕是自欺欺人,他們也不會為難他的。”

    武之隆難以置信的望著百勝公,他想像不到,秦雨田三個字,竟有如許殺傷力,讓向來自信滿滿的恩師,變得如此失落。不由顫聲道:“恩師,您是一軍統帥,可一定要挺住啊……”

     “哦?”有些糊塗的看了武之隆一眼,趙無咎呆了半晌,笑的前仰後合道:“你以為我怕了那小子?”

     “學生不敢。”武之隆輕聲道。

     “你想岔了。”緩緩的搖搖頭,趙無咎的虎目突然寒光迸射道:“老夫是興奮的,十多年都沒這樣興奮過了。”說著一攥醋鈸般打下的拳頭,沉聲道:“你不知道,沒有對手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您把他當成差不多的對手了?”武之隆若有所悟道。

     “不錯,能出現在這裡,他就有資格與老夫一戰!”趙無咎掩飾不住的興奮道:“老夫要堂堂正正擊敗他!”

    武之隆心下默然,暗道:看來誰也擺脫不了虛名的羈絆,就是恩師也不能免俗啊……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八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雙方收兵之後,趙無咎便不再派人談判,而是命令升帳點將,待眾將到齊,他沉聲問道:“而今花招用盡,還得靠真刀真槍決勝負,公等可有何良策?”

    眾將一陣議論,便把目光都望向武之隆,不想在高手面前露怯。武之隆也不矜持,瀟灑的朝趙無咎拱拱手,朗聲道:“末將有一計較,請大帥斧正。”

     “但講無妨。”趙無咎微微笑道。

     “此去二十里便是大河,河上有渡口名曰蒲阪津。”武之隆語調自信道:“今大帥盛兵在此,敵寇亦全部屯於關上,此去河西,必無準備;如果派一軍從蒲阪津渡過大河,再南向渭水,便可截斷對方的歸路。彼時大帥發兵河北,敵寇兩不相應,勢必危矣。”

    趙無咎聞言大喜道:“正合吾意。”便睥睨眾將道:“谁愿取此頭功?”

    眾將互相看看,便紛紛拱手道:“末將願往!”

    武之隆也笑道:“既然這計策是末將提出,末將自然當仁不讓。”

     “如此甚好。”趙無咎呵呵笑道:“由你去老夫放心。”說著便肅聲道:“武之隆、趙夯聽令!”

    兩人趕緊出列,行禮大聲道:“末將在!”

     “吾命爾等帥精兵兩萬,夜渡河北,繞到西岸紮下營寨,一大軍行動,便前後夾攻,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兩人沉聲應道,便下去整軍,趁著夜色悄悄出發了。

    趙無咎一面命人往蒲阪津安排船筏,一面命人虛張聲勢、把守寨門,只待安排妥當,便要領兵北渡。

    但這裡是秦國而不是齊國。趙無咎不可能如在國內時一般,將大軍調動的神不知鬼不覺。

    他的部隊一出現在蒲阪津,便有渡口百姓偷偷溜走,禀告了潼關口內。

    是以天還不亮,秦雷便知道了齊軍的動向。看完了情報,他打個哈欠。揉揉惺忪的睡眼道:“洗臉穿衣,再把人找來開個會吧。”

     “王爺,找誰?”石敢為難的問道。

     “當然是……”話說半截秦雷又嚥下道:“算了。也沒個能商量地。”他倚重的將領全都不在,身邊只有伯賞賽陽和勾忌這樣的野獸派,還有李四亥和牛校尉那樣的家畜派,都屬於越幫越忙的類型。

    只好嘆口氣道:“還是咱倆商量一下吧。”

    石敢勉為其難道:“好吧。”

     “你且琢磨一下,我先洗把臉。”秦雷不讓石敢的幫忙,自個用冷水浸一下毛巾。胡亂擦把臉精神精神。便回來道:“怎麼樣,有什麼想法?”

    石敢已經想好了,便緩緩道:“屬下以為,趙無咎不攻潼關,而派人準備船筏,那一定是要北渡黃河。看來是想斷我們後路。”

     “不錯,”秦雷站在牆邊,盯著副作戰地圖道:“這分明是欺負我們準備不足啊!”說著朝石敢笑道:“接著說,你有什麼好意見?”

     “屬下以為,我們應該派一支部隊沿著河擋住北岸,讓齊軍無法過河。”石敢頗為自信道:“這樣一個月下去,齊軍無法進入關中,糧草必然告急,到時候敵軍不戰自亂。我們地大軍也到了。便可趁勢發動總攻,大獲全勝!”

     “很好!”秦雷欣喜道:“出乎意料的好。”說著上下端詳石敢道:“不能老在我身邊轉悠了,太浪費了!”

     “屬下就是紙上談兵,王爺可別高估了我。”石敢謙遜道。

     “談得很靠譜啊。”秦雷微笑道:“這是最穩妥的法子,具體應該怎麼辦呢?”

    石敢不敢自專,請王爺親自下令,秦雷便笑道:“安排斥候細作,嚴密監視敵軍動向。”秦雷沉聲道:“另外把勾忌和伯賞賽陽找來,打仗還得指望這兩位!”

     “是!”石敢沉聲應下,依命傳達去了。待兩位驍將前來,秦雷便細細吩咐一番,兩人領命點兵之後,便分頭行動去了。

    白日里雙方都若無其事,其實私底下都各自忙碌,暗藏殺機。

    夜幕再次降臨時,趙無咎便親率五萬大軍出發,準備趁夜渡河。等人馬到達河口時,方是二更天。

    趙無咎詢問斥候,得知秦軍依舊毫無動靜。料想秦雷就算知曉也來不及了,他這才放了心,便命令部下點燃火堆、打起火把、將渡口照得亮如白晝。

    又命帳下先鋒周立春,先發精兵渡過北岸,開創前哨,其餘部隊按順序等候,他自己則引親隨護衛軍將百人,按劍坐於一艘靠在南岸地大船之上,看眾軍渡河。

    大軍正在有條不紊的渡江,約摸過了一半,忽然南岸有斥候驚惶的飛馳過來,來不急下馬,便在馬背上高喊道:“秦國騎兵到了!”

    蠢貨著實該殺,讓他這一嗓子,齊軍登時大亂。那些在河邊等待上船的官兵,唯恐遭到不測,便爭先恐後往船上爬去,場面頓時喧鬧混亂,彷彿開了鍋的粥一般……一些小一點的船隻,甚至直接被擠翻在水面上,兵士們穿著棉襖棉褲,一掉進冰冷地河水中,立刻變得無比沉重,幾無爬上岸地可能……

    趙無咎身邊的將官紛紛跳下船來,試圖平息場中的混亂,組織部下迎敵。

    秦軍隱蔽的很好,直到齊軍開始渡河才從遠處奔襲過來,以有心算無心,果真過了趙無咎的斥候。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還沒有渡河的部隊趕緊列陣迎敵,但在蘆葦蕩中躲了一整天地大秦騎兵,早就繼續了滿腔怒火,此刻傾瀉出來,哪是一群隊形散亂的步兵能抵擋?

    只見一万精騎,在一名手持狼牙棒的白袍驍將率領下。虎入羊群一般殺入齊軍陣中,轉眼便沖開一道大口子!

    那白袍驍將把個可怕的狼牙棒,舞得呼呼生風。齊軍觸之便血肉橫飛,就算身披盔甲也不例外。見部下避之不及,讓那白袍將如入無人之境,可惹惱了這邊的齊軍將領。便有幾個操兵刃輪番上陣,卻都無法與那瘋魔的小子抗衡,不是被狼牙棒直接敲倒。就是被震裂虎口、震飛兵刃。忙不迭落荒而逃。

    馬艾緊緊護在伯賞賽陽身邊,一桿梨花槍神出鬼沒,將偷襲少主地兵刃一一擋下,使小霸王再沒了後顧之憂。

    伯賞賽陽殺得興起,面前竟無一合之敵!看主將如此勇猛,騎兵大受鼓舞。一齊吶喊著衝殺過來,勢猛絕倫!轉眼便洞穿了齊軍的左軍、又把趙無咎的中軍擊潰!

    馬艾眼尖,齊軍中軍一散開,他便看到了那艘靠在岸邊地大船,大叫一聲道:“趙無咎在那!”伯賞賽陽登時兩眼放光,與馬艾引了助戰地百餘騎黑甲騎兵,直奔大船而去。

    見那隊騎兵如入無人之境,彷彿須臾便到,趙虎再也不顧得尊卑。背起趙無咎便躍身上岸。

    發現被秦雷料了先機。趙無咎不由怒火中燒,大吼大叫道:“來了又怎樣?我偏要過河!”他琢磨著對岸已經過去一半人馬。只要今夜能站穩腳跟,便不算失敗……

    沒心情理會這老頭,趙虎焦急的回頭望去,卻見那一百騎兵已經衝到了百步之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判斷一下場中形勢,趙虎發現公爺下船太危險了,還是應該過河地好!

    便丹田蘊力,背著趙無咎跳上一艘小船……他不是不想上大船,無奈身負一百五十多斤的分量,根本跳不上去。

    此時秦軍已經追到五十步以內,趙虎的手下苦苦抵擋。但伯賞賽陽等人已經化身為下山猛虎,徑直將攔路地齊軍統統撞飛,沒有絲毫延緩!

    百勝公地幕僚和屬官嚇得全部下水,死死扳住小船船舷,爭著搶著要上去逃命。

    那小船本來就如柳葉一般,那經得起這般折騰?便搖晃的越來越劇烈,眼看就要翻過去!趙虎一咬牙,便抽出佩刀,在船邊一陣亂砍,將抓著船舷的手統統砍斷,那些人自然也就面朝天摔落水中。

    小船分量一輕,陡然升起一截,旋即被激流裹著向下游漂去。趙虎剛要發作,卻見船上已經僅剩他與趙無咎兩人了,原來方才一陣亂砍亂殺,卻將撐船的水手也砍到水里去了!

    他只好快步走到船尾,扔掉兵刃,撿起船篙便用力撐船,這才勉強穩住了去勢。

    再看百勝公,已經吐的七葷八素,渾身都是,軟軟的伏在他地腳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趙虎這才反應過來,公爺的暈船很厲害。

    此時伯賞賽陽終於趕到河岸,見船已到了河心,竟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不由指著河面大罵起來!罵的是相當難聽,趙無咎的三代祖宗及其配偶皆被問候。

    馬艾也趕到了河邊,勒住馬韁便命令隨後趕到的黑甲騎兵瘋狂射擊。

    一時間強弩紛紛,矢如雨急。

    趙虎怕公爺被傷到,單手操起一具屍體擋住箭矢。光忙著擋箭,一時忘了撐船,竹篙深深插在水中,把個小船卻帶著在水中轉圈。

    光顧著保護趙無咎,趙虎已經身被數箭,整個成了血人,但他知道情勢危急,哪敢有絲毫鬆懈。

    只聽他暴喝一聲,咬碎一口鋼牙,便將兩條柱子般的長腿架住夾住船舵緩緩搖擺,一手奮力用篙撐船,另一手還舉著那屍身鞍遮護著趙無咎。

    不知從何處爆發的潛能,趙虎竟然在身中十餘箭的情況下,將小船駛到了河對岸。

    待早先渡河地齊軍將領,派船接住那艘小船,將百勝公救了起來,趙無咎說地第一句話便是:“若沒有趙虎,吾命休矣……”說著朝兀自挺立的趙虎笑道:“這次得重重賞你了!”

    但往常裡恭謹無比地趙虎,卻絲毫沒有反應,趙無咎心中怪異,便讓人繞去前面看看,卻見他雙目圓睜,七竅流血,早已氣絕身亡!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八九章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聽聞趙虎已死,趙無咎心如刀割,掙扎著上前,抱住趙虎的虎軀,便放聲慟哭,邊哭邊號道:“我的子龍死了……”幾番差點背過氣去。

    旁人連忙勸道:“大局為重,大帥要保重貴體。”趙無咎才勉強止住悲傷,指天發誓道:“吾必取那白袍狼牙將的首級,以慰趙虎在天之靈!”

    老趙正在悲痛欲絕,北岸下游處響起一聲號砲,又有一支騎兵從斜刺裡殺了過來,乃是勾忌率領的另外一萬騎兵。

    周立春趕緊揮軍抵擋,但齊軍的士氣連番遭受重創,哪裡還有心情戀戰?被驍勇無匹的黑甲騎兵一沖,便徹底亂成一團。

    看著部隊已經一盤散沙,趙無咎知道今日敗局已定,便命令周立春率一萬步兵殿後,他自個卻率領另外的部隊向西逃竄。

    從趙無咎上岸那一刻,勾忌的雙眼便一直緊盯著他,那會讓他輕易逃脫?刀鋒一豎,劃個優美的圓弧,黑甲騎兵便從側面繞了過去,將斷後的齊軍交給了隨後跟進的神武騎兵。

    逃出好長一段距離,趙無咎這才鬆口氣,剛想回頭看看戰場的形勢,便見著一群黑衣黑馬的黑甲騎兵,銜尾追了過來,雙方相距不到三百丈。嚇得趙無咎魂飛魄散。一個勁兒地抽打戰馬,馬兒吃痛不已,瘋狂的向前奔去。趙無咎的貼身衛士趕緊催動戰馬追上,一百餘騎簇擁著趙無咎向西逃竄,將一眾兵丁都落在了後面。

    勾忌的黑甲騎兵旋即追到,也不躲閃避讓,就緊緊抱著馬頭,從背後衝入逃竄步兵的隊伍中!

    只聽得慘叫悶響連連。既不知道撞飛多少,也不知道踩死多少!齊軍紛紛哭爹喊娘的躲到一邊。將去路讓給這群地獄使者般的黑騎。

    但見黑甲騎兵如一道旋風呼嘯而過,轉眼便將逃兵甩在腦後,繼續向趙無咎追去。

    老趙的貼身親衛都是齊國人,縱馬之術本就平平,雖然仗著馬好衝了一段,但不知道控制節奏、保持馬力,漸漸便被秦軍追上了。

    眼看著大帥危在旦夕,代替趙虎指揮地隊副大叫一聲道:“跟我擋住他們!”便撥轉馬頭,迎面朝秦軍衝了過去。親衛們高喝道:“同去!”也跟著衝了回去。

    高速行駛的雙方。眨眼便發生了劇烈地碰撞,兩邊各有幾十騎落馬,秦軍的衝擊終於被緩了一緩。趙無咎也藉著這個機會,終於與秦軍拉開了一段距離。用最快的時間消滅了拼死抵擋的齊軍,勾忌率軍繼續窮追不捨,終於在追出五里之後,又一次快要追上了。

    趙無咎緊緊抱著馬頭,向兩側看去。僅有兩三騎護翼左右,再看身後追兵已經到了幾十步之內,趙無咎不由英雄氣短,暗嘆一聲道:吾命休矣……

    就在他已經放棄的時候,卻聽得山前一聲鑼響,便有將軍朗聲道:“恩師莫慌,學生來也!”話音一落,滿山遍野的旌旗豎起,齊軍從山道兩側湧出。

    一見是武之隆的軍隊。趙無咎不由大喜。趕緊策馬轉向陣後,終於躲開了秦軍的亡命追擊。

    勾忌雖然一路上窮追不捨。但他頭腦極為冷靜,一見事不可為,便馬上約束隊伍,在齊軍弓弩的射程之外停了下來。

     “既然百勝公平安到達,那我們也就告辭了!”丟下一句輕飄飄地場面話,勾忌便率軍折返,與大部隊匯合去了。

    阻止了趙夯的追擊,武之隆快步來到猶自喘息不已的趙無咎面前,只見老恩師已是丟盔棄甲、頭髮披散,滿臉灰土、鼻青臉腫,整個人都成了泥猴,身上還散發著汗臭與嘔吐物混合地刺鼻腥味,乃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武之隆趕緊命人取水來,給老恩師梳洗。趙無咎拿過水囊,先是仰脖牛飲一番,待把胸腹中火燒火燎的感覺驅散,這才把剩下的水嘩啦啦倒在頭上,頓時成了落湯雞。

    武之隆看著恩師如此糟蹋自己,不由辛酸道:“大帥……當心著涼。”

    伸出粗糙的大手,使勁搓搓臉龐,趙無咎嘶聲道:“不會的!老夫火氣大著呢!”

    武之隆知道他情緒不太穩定,忙讓人煮些米湯送來,請百勝公服了。趙無咎地精神這才好些,長嘆一聲道:“又被秦雷小兒擺了一道!”

    武之隆趕緊叩首請罪,伏地沉痛道:“一切皆因學生的主張而起,罪責也該當由我來承擔,請恩師治罪!”

     “罷了。”趙無咎擺擺手,沉聲道:“你是有過錯,但畢竟知機東進,救了老夫的姓名,至此用人之際,就算是功過相抵了吧。”

    武之隆叩首泣道:“謝恩師寬宏,學生定將功折罪,不負師恩!”

     “起來吧,”趙無咎頷首道:“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就不會上當了。”

    武之隆這才起身,拱手輕聲問道:“下一步怎麼走,請恩師示下?”

     “我們得趕緊撤回河南大營去。”趙無咎把緊貼著前額的頭髮攏向腦後,嘆口氣道:“事不可為了。”

     “屬下和趙夯的軍隊尚在,我們仍然可以建立前沿陣地,等待後續部隊上來。”武之隆不理解老趙的決定。以為他是一時灰心喪氣。

    趙無咎搖頭道:“我們被秦雨田佔了先機,他把一支精銳騎軍放在河北,就是為了阻止我們建立營寨、穩住陣腳。”說著苦笑一聲道:“別看他們暫時退走,卻肯定有暗地里地細作,時刻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們可以用鐵鎖船筏首尾相連,建成幾道浮橋,快速從河南運送兵士糧秣過來,”武之隆猶有不甘道:“只要兵力達到五萬。對方就不敢前來騷擾了。”

     “主意不錯,權且再試一次吧。”趙無咎也不想就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去南岸。便讓武之隆負責此事,天亮搭架浮橋。

    當夜兩軍混戰,直到天明,才各自收兵。河北岸地秦國果然沒有南渡,而是遠遠盯著齊軍,時不時地還上前耀武揚威一番。

    南岸的伯賞賽陽殺了一夜、興致已盡,便在馬艾地催促下,打馬回城……不走也不行了,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齊國五萬援兵便從營中殺到,險些將其包了餃子。

    秦雷也是一夜未睡,到天明時石敢送戰報過來。言道:昨夜半渡擊之,大破齊軍五萬渡河軍隊,梟首八千有餘,落水溺斃者不計其數,齊軍在北岸建立營寨地意圖被徹底粉碎。

    他這才歡喜笑道:“趙無咎三面夾攻的美夢終於泡湯了。”

    石敢卻不這樣樂觀,他沉聲禀報導:“齊軍並未退去。而是直接夾河立寨,似乎在建造浮橋,欲連接對岸。”

     “不過徒勞爾。”秦雷哈哈笑道:“看孤王夜裡如何破它!”說完便回屋倒頭酣睡。

    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直到日頭西斜才被雲裳喚起來。看著板著個臉地小美人,秦雷不由心情大好,溫聲笑道:“不要再生氣了,那天是我不好,太簡單粗暴了點。”

     “臣妾不敢。”雲裳本來還好好地,一聽他說起那事兒。淚珠子便在眼窩窩裡打滾。小聲嘟囔道:“惹了大王的龍顏,又要打發小女子回去了……”

    秦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戰場緊張啊。只有命令沒有解釋。”說著起身去拉雲裳的小手,雲裳做了個躲得動作,竟然卻沒躲開,只能任由他握著。秦雷嘿嘿一笑,順勢將美人兒拉到懷裡,輕聲道:“當時也是為你好來著。”

    雲裳早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怎會真的怪他。只是秦雷一直忙著,兩人再沒時間交流罷了,見秦雷給了台階,自然順勢下來,嘟著小嘴道:“人家也不是不聽話,可就是氣你兇巴巴的樣子。”說著輕輕一咬他的膀子頭,小聲道:“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好!”秦雷哈哈笑道:“下不為例嘍。”雖然兩人都知道,以他這個臭脾氣,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短短纏綿一會兒,秦雷便著上戎裝,大步出了房門,臉上也重新掛上了肅穆的神情。

    石敢、石猛、伯賞賽陽、馬艾、李四亥、牛校尉六人早在前廳等候,見王爺進來,一齊起身行禮。

    秦雷也不讓他們坐,只是沉聲問道:“石猛,準備好了嗎?”

    石猛點點頭,瓮聲笑道:“兩千支火箭、五百個油罐、還有二百斤炸藥都已經備齊。”

    秦雷又看向牛校尉道:“乾草準備好了嗎?”

     “整整五大車,都捆成一束一束地了。”牛校尉也咧嘴笑道。

     “很好,”秦雷看向馬艾道:“我軍中就屬你們水戰最好,你們二位今夜不免又要操勞一番。”

     “末將榮幸之至。”馬艾呵呵笑道:“我們少將軍這次可真露臉了。”

    伯賞賽陽滿臉通紅道:“馬叔,別再誇我了。”見他憨態可掬的樣子,秦雷哈哈笑道:“要誇的,要大大地誇,打完這一仗,我還要寫信給你爹,好好誇誇你!”把個大侄子樂得眼都瞇起來了。

    經過一天辛苦忙碌。到天黑地時候,齊軍終於在河上架起浮橋五座,接連南岸。為了保護浮橋,武之隆和周立春各自引軍夾河立寨,將糧草車輛穿連,防止秦軍故技重施。

    勾忌的騎兵果然無可奈何,只能遠遠的在一邊窺伺。

    武之隆不禁有些得意道:“難乎易乎?方法對了就不難嘍。”眾將紛紛諛辭如潮。

    正得意間,卻聽得有人驚呼道:“軍門快看!”武之隆循聲西望。便見著十幾艘塗成黑色的雙體小艇,從大河上游順流而下。

    武之隆趕緊命己方船隻上前阻攔。無奈對方佔據上游,快如離弦之箭,須臾間便游魚般穿過阻攔,與齊軍浮橋相距不過百丈。

    到靠近些才看到,原來是些兩兩綁在一起的小船。

     “預備!”見馬艾點頭,伯賞賽陽便扯動大嗓門吼道。相連船上地水手,趕緊跳到其中一艘之上。

     “點火!”見空出了一半的船隻,伯賞賽陽繼續大喊道。

    水手便紛紛將火把扔到堆滿稻草的空船之上,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砍!”隨著小將軍地一聲大吼。水手提起大斧,將綁住兩船的纜繩砍斷。失去牽連地空船,便被水流裹挾著。向由竹筏木船組成的浮橋上撞去。

    剩下的一半船隻並不急著掉頭,反而向大河靠去。待進入百步之內,馬艾便張開硬弓,射出了第一支火箭。

    只見夜空中劃過一道紅黃色的痕跡,正落在河邊地木車之上。緊接著便有雨點般地火箭,朝兩岸的車陣密集落下。待靠得再近些,又有一個個火油罐被旋轉著扔出去,只見齊軍車陣之上,燃起騰地一個個大火團,轉眼變成了一片火海。

    齊軍原本還想據車陣與秦軍互射,見四周已被大火包圍,哪敢再逞英雄,紛紛抱頭鼠竄,逃離了車陣。

    這時突然又傳來一聲驚天動地地巨響。緊接著其餘的小船也接連爆炸。將熊熊燃燒地浮橋被炸成數段後,盡數焚毀……

    看到這一幕。武之隆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而伯賞賽陽的船隊,則趁著混亂大搖大擺的溜走,折損不過十之一二。

    大火燒了一夜,將齊軍在河岸上地車陣營寨、河面上的五道浮橋統統燒光,趙無咎見渡河無望,只好放棄打算,從下游找船回營,一邊舔舐傷口,一邊積蓄力量,準備扭轉戰局。

    消息傳到潼關城中,軍民歡欣鼓舞,他們都見到王爺用少量兵力,就將聞名天下的百勝公打得灰頭土臉,自然是信心爆棚。

    秦雷的威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他並沒有稍微的鬆懈,而是夜以繼日地命令軍民繼續修築城牆,加固城防,絕不敢以勝利者自居。

    因為他對局勢保持著情形的認識……趙無咎有大軍四十萬,就算其中十萬廢柴,那也有三十萬之巨,扣除留守在虎牢、函谷兩關,以及包圍洛陽城的軍隊,兵臨潼關城下的也有二十餘萬。

    這些天他雖然把趙無咎蹂躪的十分狼狽,但因為兵力捉襟見肘,始終無法發動殲滅性進攻,是以熱熱鬧鬧的幾天下來,也不過是損了齊軍些皮毛而已。

    秦雷估計趙無咎還能湊起二十萬大軍。

    眼下老傢伙已是黔驢技窮了,說不得就要惱羞成怒、來個硬碰硬了……那是秦雷最不願看到的狀況,因為對方只要不在乎傷亡,不分晝夜的輪番攻城,說不得就會狀況百出,城毀人亡的。

    望著天邊黑沉沉地雲層,朔風而至,將旗幟卷得嘩嘩作響。秦雷不由輕聲嘆道:“黑雲壓城城欲摧啊……”

    若是趙無咎真如他所料,不顧一切地強攻,他又該如何應對呢?
第九卷【架海金梁】第五九零章看不見的手

    話分兩頭,先按下潼關戰火,且說中都城內。

    隨著新皇禦極,內閣全權,尤其是成親王神兵天降、為大秦守住了最後一道關隘,大大提振了民心士氣,中都城終於擺脫了最初的混亂,開始全力以赴的整兵備戰、籌備物資,支援前線……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大秦似乎終於緩過了這口氣。

    但掌控大秦的那些人,卻知道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真正的困難還在後頭呢……

    紫禁城御書房中,一身便服的天佑皇帝,正滿臉無奈的望著下首坐著的白髮老者。那老者穿紫袍纏玉帶,腰上要掛著一柄華貴的寶劍,正滿不在乎的與皇帝對視。

     “太尉大人,您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吧?”天佑帝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朕的弟弟在前線抵擋趙無咎四十萬大軍,怎麼也該優先保障吧?”

    那倨傲老者竟然是李太尉,只見他白眉一挑,粗聲道:“皇帝,我知道成親王不容易,可我就容易嗎?我不顧八十高齡,率軍從飛鳥難渡的王莽峽翻山越嶺,這才回到了壺關口,付出多大的代價你知道嗎?”

     “我們天策軍不僅丟棄了所有的戰馬輜重,還有上千人掉下山崖、摔死摔傷。”說著一擼袖子,露出纏著紗布的胳膊道:“就連老夫也掛了彩!我容易嗎?”老混蛋聲如獅吼,震得天佑帝兩耳嗡嗡作響,只好輕聲道:“太尉大人不要激動,朕知道你一片忠心……”

     “知道就好!”李三軍氣呼呼道:“皇帝。我是四朝元老,論輩分是你爺爺輩的,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又剛當上皇帝,什麼都不懂,還是少說多聽,長長見識再說!”

    天佑帝雖然脾氣好,但就是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被李渾這番搶白氣得面龐發紫,雙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只能連說:“好!好!好……”三個字。

    見皇帝被氣成那樣。李渾這才放緩了語調。但嗓門仍舊響亮道:“其實咱倆地目地是一樣地。都是為了把趙無咎攆回齊國去。但凡事得有個輕重緩急。像潼關那邊。有成親王還有七八萬軍隊。憑著堅城險關足以擋住齊軍了。就沒必要再補充了。”

    說著說著竟站來。一步一步逼近天佑帝道:“而跟隨老夫回來地十萬軍隊呢?剛才老夫也說了。輜重馬匹都留在羊腸坂了。不補充就沒有戰鬥力。”說著將寫好地文書往御案上一拍道:“反之要是補充了呢。就可以恢復戰力。擊敗趙無咎。收復失地了……用璽吧。”

    天佑皇帝面色鐵青道:“要我用璽也可以。但你得把成親王要求地援兵派了。”

     “派是一定要派地。”李渾不耐煩道:“但不是現在。等著禁軍恢復元氣。自然會去支援。”

     “前線危若累卵。此時不派更待何時?”天佑帝袖起雙手道:“你不派朕就不用璽。”

     “不用拉倒。”與他對視片刻。李渾冷哼一聲道:“你以為就你地皇帝之寶好用?我地太尉大印一樣管用!”說著便將那文書收起來。朝天佑帝呲牙笑笑道:“我是大秦太尉。全國地軍事都歸我管。乾脆以後你忙你地。我忙我地。咱們互不干涉。倒也清靜。”說著便大笑著揚長而去。

    太尉出去之後,便輪到大學士田憫農與麴延武覲見,可二位閣老等了半晌,直到辰時左右,才有神色惶惶的小太監過來道:“陛下請二位閣老養心殿議事。”

    兩人狐疑的對視一眼,便壓下心頭疑惑,跟著小太監去了天佑帝的寢宮。

    到了外殿。請二位閣老稍候。小太監進去禀報導:“陛下,大學士到了。”

     “進來吧……”內殿傳來皇帝微弱的聲音。聽的兩人又是一驚,趕緊趨步進殿,齊齊叩拜,高呼萬歲,這才抬頭望去,不由大吃了一驚!

    只見天佑帝無力地躺在安樂椅上,面色十分蒼白,額頭還搭著條毛巾,竟然是病倒了。

    兩人心中驚疑道:早朝時還好好地,怎麼現在就這樣了呢?趕緊沉聲道:“陛下龍體欠安,今天就不要議事了吧,好生調養要緊。”

    吃力的擺擺手,天佑帝望著殿頂道:“朕沒有病,朕是給氣得。”

    兩位閣老自然不會說些:什麼人?之類的蠢話,在早朝與他們倆覲見之間,便只有李太尉一人面聖,你說皇帝是被誰氣的?

    田憫農嘆口氣道:“李太尉仗著資歷高、底子硬,在太上皇當朝時便飛揚跋扈,絲毫不把太上皇看在眼裡。”

    麴延武畢竟是當過總督、掌過兵地,不由義憤填膺道:“早些時候太上皇和成親王聯手將他的氣焰壓下了,現在看太上皇東狩,成親王禦邊,陛下又新近登基,這老匹夫又變本加厲起來!”

    天佑帝緩緩搖下頭,閉目苦笑道:“這正是我當初不願應允你們的原因。以父皇之溝壑、憑雨田之剛猛,尚且不能將太尉怎地,僅靠著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太子,還不讓他翻了天?”

    兩人一陣心酸,但也無可奈何。他們都很清楚,李渾之所以狂,不是因為他四朝元老、太師太尉的尊貴身份,而是因為他在軍中深遠地影響力……除了佔據禁軍半壁江山之外,還有鎮東元帥這個本家兄弟,這才是李渾張狂的資本。

     “除掉他!”麴延武咬牙道:“此獠不除,國將不國!”

     “不可能。”田憫農搖頭嘆道:“他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游離於皇權之外的軍權,除非你能把那些部隊瓦解掉,否則李渾一死,天下大亂!”

     “不只是軍權……”天佑帝微閉著雙目,聲音疲憊而無奈道:“回想一下大秦建國地二百一十七年吧,可曾有過權臣問鼎?可曾有過天子獨裁?都沒有!君權、軍權、相權,爭鬥不休、此起彼伏。卻從沒有誰真正勝利過,難道是因為我大秦二百年來都出不了一個明主、出不了一個梟雄、不出了一個權奸嗎? ”

    兩人聽的毛骨悚然,不由顫聲問道:“莫非這背後還有什麼黑手?”

     “對!”天佑帝緩緩睜開眼,沉聲道:“那就是世家大族地意願,他們不願看到誰完全把持權柄,權力相互制衡的大秦,才是他們作威作福的樂園。而一旦有誰獨占了權柄,第一個就會拿他們開刀!”

    二位大學士默然,他們一直以為天佑皇帝懦弱無能,誰知他竟是如此通明洞徹之人……看來他當初所謂不能勝任。不是被大秦所面臨的困境嚇倒,而是出於對這個位子的清醒認識。

     “陛下,請問如何才能斬斷這黑手?”麴延武叩首道:“老臣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田憫農趕緊有樣學樣地來一遍。

     “不知道……”天佑帝緩緩的搖頭道:“皇祖父眼看就要解決這個問題,結果離奇遇刺;父皇好容易看到了希望。結果被帝國俘虜,生不如死。”說著自嘲笑笑道:“朕的雄武比不過皇爺;謀略遠遜於父皇,恐怕這也是朕能登基的原因之一吧。”

    兩人聞言渾身一顫,使勁磕頭道:“臣等一片赤誠,萬萬不敢圖謀陛下啊!”

     “朕說地不是你們。”天佑帝微微笑道:“你田憫農是先帝倚重地大臣;你麴延武則是我那五弟的鐵桿,你倆都可以算我皇家地股肱,他們有什麼事兒當然要避開你們。”

    兩人這才抬起頭道:“如果鬥不過的話,陛下就暫且隱忍,以待時機吧。”

     “不能等了,當初朕看明白之後。便左右推脫,不想當這個皇帝,就是為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既然趕鴨子上架,坐上了大秦的皇位,那就得謀其政!就不能得過且過!不然怎麼對得起祖宗社稷?”天佑帝目光前所未有地堅定道:“朕決定與他們開戰!卿等可願與朕、與皇家並肩作戰?”

    二位大學士面色一肅道:“願為陛下粉身碎骨!”

     “很好!”天佑帝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那就為朕第一道詔書吧。”

     “陛下請講。”兩人趕緊起身,一個磨墨一個執筆,凝神靜聽皇帝道:“朕乃愚魯,自即位以來,常感國事之艱危。政務之繁雜。實非一人可擔當,實非一人可操持。百姓常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又云:打虎親兄弟,其言雖不甚雅緻,然蘊含至理也!”兩位大人明白了,原來陛下是要提拔他的兄弟啊……

     “天下至親不過父母手足,然父輩年事已高、當享天年,朕雖不孝,亦不敢偏勞;幸賴天父庇佑,父皇福廣,使朕有兄弟七人,除七弟年幼,尚不更事外,餘者皆一時英才,國之棟樑也。此乃天授,朕若不用,必遭天譴矣!”

     “現晉大哥秦靂為勇親王、領兵部事,三弟為哲義郡王、領吏部事,四弟為簡明郡王、領戶部事;五弟為武成親王,領大元帥王,節制天下兵馬;六弟為英誠郡王、待歸國後領大內禁衛。願眾兄弟齊心戮力,助我大秦早日轉危為安,興旺昌盛。欽此!”

    田憫農兩人一邊揮筆寫就,一邊心中翻江倒海,陛下與大殿下那麼深的積怨都能放下,看來是聖意決絕了。只是真地有用嗎?兩位閣老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複雜的意義,卻惟獨沒看到信心二字。

    但無論如何,皇帝金口玉言。聖旨已成,這是誰都改不了的。望著兩個大學士離去的身影,天佑帝重新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輕聲呢喃道:“兄弟,我能幫你地就這麼多了。就算沒什麼實際作用,卻也是個名分啊……”

    說著便沉沉睡了過去。在夢想之中,他似乎飛越了萬重關山,到達了戰火連天地潼關前線……

    潼關城,已經有兩天沒有戰事了,但氣氛卻日趨緊張。

    秦雷十分清楚,趙無咎會不惜一切代價取下潼關……哪怕是攻下潼關後再無餘里西進也無所謂。因為只要潼關已下,齊國就會徹底掌握戰略主動權,從此以後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完全可以做到予取予求、隨心所欲。

    站在戰略的高度上,他堅信慘烈的守城戰必將發生。是以從入城的那天起,他便將加固城牆、增強防守放到了高於一切的位置。為此秦雷使出了強硬手腕,調動一切力量。將整個潼關城變成一具精密冷酷的戰爭機器。

    而被秦雷寄予厚望地軍情參謀處,也終於在齊國的戰火洗禮後,開始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了。以塗恭淳為軍情處長的參謀人員,為城防做出了細緻周到的計劃,在認真閱讀之後。秦雷只是稍加修改,便簽字用印,將其變成了統帥命令:

    其第一條便是鋤奸,任命李四亥為城內治安官,正在養傷的沈冰輔之。李四亥便按照沈冰的指點,帶領部下開始梳理全城軍民。靠著歷年的戶籍檔案。三天之內便排查出了不明來路者二百餘名,其中確定的齊國細作便有一百餘人。同時嚴格執行保伍連坐之法,迫使鄰里互相監督,以備有漏網之魚或不法之徒尋機作惡。

    還委任牛校尉為巡城官,維持治安、防火防盜。又擔心齊人攻城,必用火,命牛校尉帶人將靠近城牆地茅竹屋、以及倉庫之類易燃建築悉數拆除。還命其取土沙麻搭、水甕水桶之類地放火器具,分發於各保各甲,以備萬一。

    事實證明。秦雷的推測完全正確。兩天之後。齊國地攻城器械終於從國內運到,也許是覺著被秦雷訛詐太丟面子。興化帝下了血本,將國內這些年製造儲藏的器械一股腦給趙無咎運來,並下旨嚴令他即日破關,直搗中都。

    趙無咎之所以遲遲沒有強攻,也就是為了等這些東西。但他並沒有把皇帝地夢囈當回事兒,他現在覺著,只要能攻下潼關就夠本了。至於中都城,還是歇個三五年再說,甚至留給後人攻克也行,反正這次是不指望了。

    等把運來的竹木、雲梯、鵝車、洞子、炮石、攻具、草牛、土布袋等器物組裝安排好,趙無咎便不再浪費時間,命令翌日攻城。

    十月二十七,未曉。城中懨懨欲睡的巡防士兵突然被嘈雜之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他們看到城外齊軍營中火把通明,一隊隊齊軍從寨中出來,逶迤迤邐如條條長蛇。

    很快,回過神來的哨兵便敲響警鐘,安靜地潼關城內立刻便有了反應,先是千家萬戶的燈光點點亮起,緊接著便有一隊隊軍士衝出兵營,在各級軍官的率領下,奔赴戰鬥崗位。

    秦雷也在第一時間來到城頭,但見城外齊軍步兵在前,馬軍在後,密密匝匝、四圍無際,正朝潼關城前徐徐推進。

    望著聲勢浩大的敵軍,城上的官兵也知道生死搏殺的那一刻,終於要到了,大多緊張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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