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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正文 第二八零章 碎園

  煙塵之中,方勝灰頭土臉一瘸一拐地從洞里爬了出來。艱難地挪到了大刀盟的那二十來人身邊,又咳了兩聲,喘著氣向里面施了一禮,啞著嗓子道:“弟子……方……方勝參見幫主!”

       人群中就劉霽云、劉梁和阮萍與方勝較熟,此時三人尚震驚無比,看著前方那個一臉灰塵的人自稱方勝,都不怎麼信。然而他們不信,院子里早有人認出了方勝來,只聽有人結結巴巴道:“幫……幫主!就……就是他!!”

       “放箭!!”院子北側一個國字臉中年人沉聲道。

       一聽到“放箭”,劉霽云等人無不面色大變,他們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因為對方還想活捉他們,而現在讓放箭,自是決定殺人滅口了。

       方勝聞聲也臉色一沉,實際上他掉下來之前地上一支箭也沒有,也就是說對方雖然不少人拿著弓,可還講些江湖規矩,一直沒放,現在一見他來立刻放箭,倒像是故意等他一般。方勝神識又在平野全鎮掃了一遍,再次確認沒有修士。右手一抹儲物袋袋口,云蔚劍便倏地化為一大片彩光飛了出來。

       云蔚劍一出來就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心神,因為此劍實在太過炫目!

       然而那些訓練有素的弓手還是將箭射了出來,上百支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帶著整齊劃一的銳嘯聲向院子正中間的二十余人飛了去。那一刻,已是大刀盟中流砥柱的劉梁和阮萍都咬緊了牙,盡管他們武功已經今非昔比,也已知道在這第一波箭雨下必然有人無幸!與其在原地坐以待斃,不如拼死沖出重圍,只聽劉梁大聲喝道:“護著幫主,往南沖!”

       當方勝發現空中的那些箭矢竟沒有一支飛向他時,他才意識到這院子里根本就沒人理他,他苦笑一聲一個箭步追上了劉梁他們,然後便一揚手,云蔚劍所化的前暗紅後金黃的大片彩光迎向了那滿天箭雨。

       對很多眼力夠好的人來說,那一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空中的那百余支箭矢就像是定在了空中的汙泥一般,而那片紅黃相間的彩光則是一張大抹布,它飛快地在空中轉了三圈,把那些汙點全擦沒了。

       然後那片彩光轉瞬間又飛回了方勝手中,化為一把流光溢彩的小劍,而此時,大刀盟的那些人才剛剛揚起刀劍來,要去撥擋那些在眨眼間已被方勝的云蔚劍削得連渣都不剩的箭矢。

       “放箭!!”北邊那國字臉中年人已經有些氣急敗壞。

       便是在這個空當,方勝終于揚起袖子擦了一把臉,灰塵盡去後又朝驚得張大了嘴的劉霽云施了一禮,道:“弟子救駕來遲!”

       大刀盟的所有人在看到那片彩光將箭矢盡數抹去時就全都像被點了穴一樣愣在當場。此時阮萍第一個反應過來,驚喜地喊了出來:“真是方勝!”

       方勝沖阮萍笑了笑,又沖劉梁點了下頭,緊接著便把云蔚劍再次放了出去,幾乎與剛才一模一樣,第二波箭雨也被輕松擋下。

       不容廬陵幫與漁家幫再有其它動作,方勝右手一拍儲物袋,青彤劍、武王錘、銳風劍、宗門飛劍甚至青元巾全飛了出來,接著便見他猛一振雙臂,除了青元巾外,其它法器全都被催發至最大最快的狀態,轉瞬間從廬陵幫和漁家幫兩幫人馬的縫隙中穿了出去,沒進了後方的那些建築中。

       在方勝剛一亮出他的全部家當時大刀盟的眾人臉上全是驚喜,而廬陵幫和漁家幫的幫眾臉上則全是驚駭,就連北邊那個國字臉都一時忘了喊放箭。

       然後大院里的眾人便聽到“噌、噌、轟、砰”之聲不絕于耳,那聲勢簡直像是正在打一場攻城戰!

       一息,兩息,三息……

       這種情況持續了十息,然後院中的眾人便發現他們突然能看到院外的街道還有更遠處的民宅了,這一刻,“院子”里除了站著的人外。再沒有超過七尺高的東西。

       方勝在十息間將那方圓數十畝、四面臨街的大院連房子帶牆拆了個一干二淨!

       一時間,里面的人驚愕地看著院外,外面街上的人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院內,除了碎磚石從斷壁殘垣上滑落的聲音外,沒有一個人出聲。

       方勝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這便是他此刻所能想出來的最大程度的震懾!

       “我乃大刀盟精英弟子方勝,聽聞廬陵幫與漁家幫暗中勾結,欲以卑鄙手段謀害我幫劉幫主,特來救駕!方某雖離開南秦多年,但昔時蒙幫主栽培,始有今日之成,知遇之恩,縱以死相報,又何所惜?!方某在此放下話來,從今日起,但凡企圖以詭計危害我幫者,方勝回南秦之日,便是此人身首異處之時!我幫乃勢跨六郡之大幫,爾等若正大光明邀戰,我幫必欣然接下,成王敗寇,縱我幫敗北,方某亦不會再做糾纏。只是,幫中之人多為方某師友,若有人于爭斗中不幸身死,師友之仇豈能不報,到時候方某登門尋仇,諸位亦不必吃驚。”

       方勝這番話說完,院子里久久沒有人出聲。他前面說的冠冕堂皇。可最後那句“只是”,實則是明白告訴廬陵幫和漁家幫,管你用卑鄙手段也好,正大光明邀戰也罷,只要我幫里死了重要人物,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這也是方勝的性子使然,對付那些令他反感的人,他向來是毫無耐心,如果欺負那些人可以很快解決問題,那就欺負好了。幸而他本身尚算正直,所反感的人和事也皆是上不得台面的,他倒不必為此愧疚。

       “啪、啪、啪……”

       在落針可聞的大院里,北邊那國字臉中年人旁邊忽有人鼓起掌來,聲音不大,但仍是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中,節奏不強,但卻像是每一掌都拍在了眾人的心上。

       方勝皺著眉頭朝那邊看去,一眼便看見了一個滿頭白發,臉盤又白又胖的老人,那人衣著極是光鮮,就像是個整日養尊處優的老員外,一雙小眼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著方勝。

       “好一個正義之士。不許別人計謀建功,只能你恃強凌弱。”那老人說得不溫不火,就像是在說一件和他毫無關系的事。

       “參見老祖!!”這老人一出現,院子里“呼呼啦啦”一陣響,所有人都面帶喜色,然後沖這位老祖鞠了一躬。

       一時間,方勝簡直無法形容心中的驚駭!他一直用神識盯著四周的動靜,可是連這個老祖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而且還有一件讓他十分不解的事,他在神識中根本感覺不到對方是一名修士,但是用肉眼來看。又能清楚分辨出來,對方是煉氣期十層的修士!

       方勝大話已經放了出去,此時他也斷無拋棄劉霽云等人獨自逃生的道理,便道:“閣下是南秦修士?”

       “噢?這麼說你不是南秦修士了。”老祖應道。

       方勝皺起了眉,這老頭子如此說話讓他反感不已,顯然毫無誠意。

       “廬陵幫和漁家幫結盟,暗算我大刀盟,想來必是閣下在背後撐腰了。不知我幫可曾得罪過閣下?”方勝看對方氣定神閑,似乎吃定他了,便想,能不打就不打,最好能口頭上蒙混過去,先把劉霽云等人帶回去再說。

       “如果我沒看錯,你剛才那片紅黃相間的彩光和後來的一件劍形法器應該是一對吧?頂階法器老夫也見過不少,卻還是頭一次見這種對劍,以前就連聽也是沒有聽說過的,呵呵,如此看來,你就更不可能是南秦修士了。”

       方勝的眉頭幾乎鎖在了一起,聽那老頭的語氣,他似乎從方勝一出現便在看著方勝了,而且,他好像對方勝的彤云對劍很感興趣。另外,那頭子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盯著方勝的臉,似乎想從方勝的表情上確認他是否猜對了方勝的來曆。方勝暗自嘀咕,是南秦修士如何,不是又如何?突然間方勝就猜出來了那老頭子的主意,既然他不是南秦修士,那麼在南秦就斷然沒人為他出頭,這老頭子是想搶他的彤云對劍!

       方勝的腦子似乎突然靈便起來,他馬上又想到,既然廬陵幫和漁家幫明知大刀盟有他這麼個高手在,還硬是要謀害劉霽云,就必然考慮過他會來救,兩幫中能打得過他的就只有一個老祖,事關重大,這老祖豈能不在這平野鎮等他?這老祖肯定是一直都在這個大院里。只不過他下來得太匆忙,一時沒注意到這老祖的存在罷了。

       方勝忽地向左走了幾步,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北端那中年人旁邊的地上,一眼便看見了那里胡亂扔下的幾件衣服,不由抿起了嘴角,臉上浮出笑意,道:“原來老祖還有易容扮小兵的習慣,若不是見了我的彤云對劍,只怕還不會如此輕易以真面目示人吧?”

       老祖聞言面不改色,但眼中卻異芒一閃,方勝便知,絕對讓自己猜對了。這老家伙從一開始便易容站在旁邊看著戰況,直到看到了他的彤云對劍,垂涎之下這才決定出手。此老身上絕對有避過修士神識的寶物,這老頭垂涎方勝的彤云對劍,方勝又何嘗不垂涎對方的寶貝?

       方勝暗忖,此老若是有必勝把握,只怕早在自己剛落地時就出手了,然而卻直到他亮出了彤云對劍才站出來,這老頭八成是雖有信心勝過他,但卻把握不太大!也就是說,他並非沒有一拼之力!
正文 第二八一章 老祖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鬼。.呵呵,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老祖一邊說一邊朝方勝慢慢走去,身上氣勢也未見提高。

    方勝皺著眉頭看著老祖離他越來越近,手已經放在了儲物袋袋口,全神戒備著。出于直覺,他覺得這個長得像個老員外一樣的老祖實是個陰險無比的人。

    方勝眼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由十五丈變為十丈,然後繼續縮短,他暗下決心,只要對方走到他身前五丈,無論如何他都得搶先出手,蓋因的他的家底已經差不多全泄露了出去,而對方有什麼手段他還一點不知道。不過此時他決不會傻呵呵地要挾對方“你要是再往前我就出手了”,那相當于示弱,對他來說,和比自己境界高的人相斗時,示弱就相當于輸了一半!

    當老祖距方勝僅余六丈之時,方勝臉上突然又浮起了笑意,因為他突然想明白,那老祖故弄玄虛,想要擾亂他的心思。實際上正證明了老祖沒有必勝把握!于是方勝先動了,“嗡”一聲有如龍吟,銳風劍從儲物袋中飛了出來,便停在了他身邊,接著便是“呼”一聲,就像有風吹過,雲蔚劍幻化的紅黃相間的大片光霧飛了出來,就圍繞著方勝緩緩飛著,最後青彤劍所化的那道細長劍光也飛了出來,停也不停就射向了對面的老祖!

    老祖忽地沖方勝咧嘴一笑,接著方勝便看到整個天地變成了金黃色!無數的銅錢大小的金黃色圓片從老祖揚起的雙手中飛了出來,青彤劍眨眼間便淹沒在了那些金黃色圓片中,密集如雨點般的金鐵交擊聲響過,方勝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青彤劍的度正變得越來越慢。然而更多的金黃色圓片還在向前飛著,由于那些圓片完全擋住了方勝的視野,乍一看簡直如鋪天蓋地一般。

    方勝法訣一引,青彤劍加朝前刺了出去,右手一招,雲蔚劍護住身前,人則猛地向上一躍,銳風劍立刻將他接住,直接向上空沖了去,老祖的攻擊範圍太大,在地面太不利于行動。

    然而方勝才沖出那些金黃圓片的攻擊範圍便現那些圓片並沒停,而是直接飛向了地面的劉霽雲等人!

    那一刻方勝簡直要破口大罵,銳風劍呼嘯一聲又帶著他向下折去。老祖的那些金黃色圓片大概覆蓋了方圓五丈的範圍。而他的雲蔚劍最多能擋一丈,方勝急道︰“大家盡量靠近!”

    然而普通武林人物的度又怎能有修士的法器快,方勝話音才落,當先的十幾個圓片已經沖進了人群中,正對著圓片的那些人哼都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與此同時方勝的雲蔚劍也終于從後趕上,如匹練一般從上向下直直扎去,正擋在大刀盟的眾人身前。

    “叮、叮、叮、叮……”

    從正面沖向大刀盟幫眾的那些圓片全被擋了下來,有不少直接被絞碎墜了下去,還有不少從雲蔚劍的光霧中彈飛了出去,方勝正朝那邊飛,半空中伸手一撈,“啪”一聲將一個圓片抄在手中,一邊繼續朝前飛,一邊把那圓片舉到眼前,一看之下幾乎愣在當場,只見那圓片正面還印著個字︰錢。再看那質地,似乎確實是由金子參雜了一些煉器材料煉制而成。

    方勝甩手便將那錢幣用暗器手法打了出去,同時人也來到了大刀盟那些人上空,快道︰“大家盡量別出雲蔚劍的防御範圍,那老怪打敗我之前其他人是絕不敢向你們出手的。”

    方勝說完這些已經又升到空中。見雲蔚劍確實能擋下那些錢幣,便暫時放下心來,抬眼朝老祖那邊看去,不由大驚失色,他的青彤劍此時竟然粗大了近一倍,不是青彤劍突然威力大漲,而是外圍已經被那些錢幣層層包裹住,如今幾乎已經飛不動了,正慢吞吞地在空中游著。

    方勝冷哼一聲,靈力一引,遠處的青彤劍突然“嗡”一聲震鳴,一道道暗紅和金黃的光芒硬生生從那些錢幣的包圍中擠了出來,接著只听“噌”一聲有如龍吟,青彤劍倏地變大變長,將包圍在它四周的錢幣盡數斬碎,然後猛然加朝兩丈外的老祖沖了過去。

    听滔真人贈方勝彤雲對劍時曾道青彤劍鋒利異常,若能祭煉完全,則同階修士中無人可擋其鋒芒,此時方勝雖只將青彤劍祭煉了一半,其鋒利亦非尋常法器所能抵擋。老祖在看到青彤劍光華大放時便已全神戒備,一見青彤劍掙脫了束縛,輕哼一聲雙手朝前拍去,就像是平日里打蚊子那般。眼見他雙掌便要合攏,兩掌內側突然各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三尺的大圓片,厚兩寸,就像是兩面鈸一樣朝青彤劍夾了去。

    方勝不知那兩面鈸威力如何,但看老祖雙眼熾熱,似乎對青彤劍志在必得,不由暗罵這死老頭竟然所有招式都是用來困住別人的法器的。猛一咬牙,靈力一引青彤劍便倏地變向,躲過那雙鈸的同時朝老祖的雙腳削去。

    方勝並沒指望能一擊建功,是以右手一拍儲物袋,武王錘也被他放了出來,橢圓形錘頭忽地變得足有一丈長,直徑亦有半丈,直直地朝老祖轟了過去。

    老祖沒想到青彤劍度會如此之快,只來得及將雙鈸向下一磕,便听“乒”一聲,青彤劍竟從他兩腳之間扎進了地面,只要角度稍有變化,他不是右腳斷便是左腳斷!

    老祖面色猛地一變,似乎吃驚不小,接著便听到了上空傳來的呼嘯聲,神識一掃,便看到了足以將他砸得粉碎的武王錘。

    “呼!”

    老祖甩手將右手中金鈸甩向空中,眼見便要與武王錘撞在一起時,竟忽地變得比武王錘還大,結果武王錘的錘面正好砸在了那金鈸的正中間!

    “ !!!”

    這一下事起突然,連半空中的方勝都被震得一陣搖晃,更不用說那些武林人物了。只听“乒乒當當”一陣響,功力稍弱的全被震落了兵器。好一點的也都臉色蒼白,雙手麻,一時間很難再與人動手。

    方勝猛晃了晃腦袋,抬眼看時,只見武王錘光芒暗弱,已在那剛才一撞中吃了虧,此時他也沒有別的法器好用,靈力一引,青彤劍倏地從遠處的地面鑽了出來,武王錘也在空中畫了個弧,繼續朝老祖撞去。

    此時老祖不知又從哪變出一片金光閃閃的金葉子。和方勝早前在傲武國時用的銀紋羽倒有幾分想象,將老祖托在半空。

    方勝一邊驅使著青彤劍和武王錘朝老祖攻去,一邊猜測那金葉子的度能有多快。

    實際上此刻他和老祖都知道,直到現在他們兩個都沒有盡全力,之前那幾番攻防只不過是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罷了。現在看來,方勝的青彤劍顯然要勝過對方的法器不少,只是卻找不到機會斬到實處,而老祖則是稀奇古怪的法器層出不窮,想來必還有其它寶貝沒拿出來。

    老祖面色一肅,兩面金鈸光華大盛,雙臂一揚,兩面金鈸一迎向青彤劍,一迎向武王錘,同時最開始被他放出去的那一大群金黃錢幣又飛了回來,像一群螞蜂一樣朝方勝罩了過去,他似乎要盡全力了!

    方勝怕老祖偷襲大刀盟眾人,便沒收回雲蔚劍,猛一咬牙,根本不理身後的那些錢幣,馭起銳風劍便朝老祖沖了過去!

    “噌!”

    方勝距老祖還有三丈時青彤劍已先與金鈸撞在一處,只听一聲脆響,青彤劍竟然直接穿透了那金鈸,而金鈸則已光華大失,飛行起來已沒那麼靈便。方勝得勢不饒人,青彤劍迅在空中轉折,追上那金鈸又是一劍!

    “哧!”

    這一次青彤劍幾乎是與金鈸平行著穿了過去,結果竟將金鈸撕開了一半,金鈸哀鳴一聲,迅變小,如同死物一般墜了下去。

    老祖面色大變,怒吼一聲,僅余的那一面鈸光華又漲了三分,“ ”一聲便轟在了武王錘上,結果武王錘的下場和之前的那金鈸也差不多,瞬間已只剩下一點微光,又變成了原來大小墜了下去。

    此時方勝和老祖也已撞在一處,實際上就算到了這一刻。方勝敢肯定,老祖雖然滿臉怒容,也絕沒有和他拼命的打算,這老頭子定然還有什麼陰招沒使出來。是以方勝雖然是氣勢洶洶地向前沖,卻將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防守上。

    然後便出現了讓周圍的那些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空中的兩人氣勢如狼似虎,眨眼間便撞在一處,然而既沒出現滿天光華,也沒听到震耳欲聾之聲,更沒爆出狂猛氣勁,兩個人竟是誰也沒出手就那麼眼看著對方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

    實際上這情形連方勝自己也沒想到,如此一來他就更加肯定了那老祖定還有什麼陰招未使,剛才若不是他全神戒備著,那老頭子八成便要出手了。一瞬間方勝又意識到,老祖的手段必是威力極大一擊不中便無法再次用的,不由背上見汗,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貿然出手。

    方勝在遠處空中轉過身來,心下好笑,沖那老祖咧了咧嘴。

    老祖也看透了方勝的想法,也是“嘿嘿”一笑,小眼楮轉著,看著方勝再不說話。

    看著從老祖身後飛來的如蜂群一般的錢幣,方勝眼楮都沒眨一下,也沒打算躲,笑道︰“前輩,咱們不打了如何?”
正文 第二八二章 戰法

  “冤家宜解不宜結那便不打了吧。”老祖笑著應道。

    當老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那些錢幣已經距方勝不足三丈,如此之近,方勝仍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坦然地透過那些錢幣看著老祖。而在老祖話音落時,那些錢幣也終于停了下來。

    他們倆說不打便不打,其余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接著便听空中的兩人哈哈大笑起來,方勝笑得豪爽,老祖笑得慈和,真跟兩個惺惺相惜的忘年交一般。

    一時間,下方的人全都愣住了。接著便見老祖右手一招,那些錢幣全都飛了回去,隱沒于他懷里。方勝灑然一笑,揚手也把青彤劍收了回來。

    接著便見兩人從空中慢慢靠近,距離從近二十丈拉近到不足三丈,還在接近著。只听老祖溫聲道道︰“既然都說不打了,小兄弟為何不把那件法器收回去?”老祖指的自然是雲蔚劍。

    方勝眼楮瞥了瞥空中唯一的金鈸,笑道︰“前輩不是也沒把那東西收回去嗎?”

    “呵呵,老夫年高健忘,難道小兄弟也是如此?想來是沒有誠意了。”

    此時兩人間的距離已經只剩一丈。終于同時停了下來,方勝道︰“有沒有誠意可不在晚輩,而在前輩。前輩若有,晚輩便有。”

    “錯錯錯。你的對劍老夫十分喜歡,你若能留下來一件,足顯小兄弟其意甚誠。”

    方勝面不改色,笑道︰“不瞞前輩,我這對劍乃是以特殊法門祭煉過的,就算留給前輩前輩也用不了。更何況,此乃本派宗主所贈之物,實不敢轉贈他人。”

    “這麼說咱們是談不攏了?”老祖溫聲問道,就像說的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下面三幫幫眾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陰險,什麼叫唇槍舌劍,腦子稍好使的人都已听出來,此時兩人相斗的目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想搶對方的法器,而另一個不想給。听那話音,似乎老祖是主動的一方,想打便打,不想打便不打。當眾人听到“談不攏”三字時,場中的氣氛再次僵了下來,空中兩人的氣勢急攀升,出手只在瞬息之間!

    驀地,兩人同時動了起來!如水的金黃光波從老祖身前噴薄而出,眨眼間便到了方勝跟前,方勝本就全神戒備著,疾後退的同時青彤劍再次出現于手中,倏地變化為一道細光射進了金黃光波中。

    一丈的距離。方勝來得及躲過那光波,老祖卻來不及躲青彤劍,不過老祖並沒躲,那些漫出體外的金黃光波在眨眼間全都收到了他的身前,形成了一個直徑半丈的大圓球,將青彤劍死死地裹在了里面,想前進一寸都極難。

    方勝猛然變退為進,一振右臂,蠻犀沖氣勁已經在右臂前布下了一層,然後使出全身力氣轟了下去!那層氣勁迅化為一個水缸大的犀牛之形,就像是被方勝硬生生扔過去的一般撞向了老祖。

    老祖低哼一聲,那些蜂群一樣的錢幣再次飛了出來,迎向空中的犀形氣勁,接著便听“嗡、嗡、叮、叮”一陣響,蠻犀沖上的內蘊之力將那些錢幣盡數彈得倒撞回去,而那犀形氣勁則度絲毫不減地繼續撞向老祖。

    方勝大喝一聲,第二道蠻犀沖氣勁正待攻出,空中的那面金鈸卻飛了過來,像一頂大的草帽一樣蓋向他頭上。

    此時方勝再無別的可用的法器,只得急催銳風劍避開,神識卻鎖住了老祖。看對方如何應付他的蠻犀沖。方勝剛險險躲過那金鈸,便見老祖似乎也拿他的蠻犀沖沒辦法,竟也是馭起腳下金葉子向一旁躲去,而青彤劍則硬是被老祖用身前的那些光波給拽了過去。

    方勝直看得眉頭緊皺,因為他突然想到,那老祖說相中了他的彤雲對劍,此時所使的手段便全是能鎖住他的法器的,假設對方的目的若是殺了他,那又將會拿出多少殺人的手段來,他很懷疑這個老東西其實全身是寶,而現在拿出來的只不過是專門鎖法器的幾件罷了。

    然而此時已是個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之局,那老祖顯然不會放過他們,而方勝自然也舍不得彤雲對劍。說起來,方勝此時實是有些後悔的,後悔沒將戰獅帶來,戰獅可以直接用地遁之術把劉霽雲等人帶走,而他則可以邊打邊逃,甚至,他們可以不逃,方勝暗忖,若他與戰獅夾攻老祖,實有六成以上的勝算。

    便在此時,老祖身前金黃光波之中的青彤劍開始震鳴起來,似乎已經不堪重負,方勝猛一咬牙,靈力一催,青彤劍驀地光芒大放,想到掙脫金色光波的束縛,然而那金色光波顯然比剛才的錢幣厲害多了。任青彤劍怎麼掙,甚至變長變大,就是沖不出去。

    眼見青彤劍像是被鎖在籠子里的野獸一般哀鳴著,方勝一下就煩了,那個死老頭子簡直就是當著眾人的面羞辱他!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被奪了法器,那不啻當眾扇了他兩個耳光。

    方勝轉眼間決定下來,他要結束戰斗,他實在已沒有絲毫耐心再去等那老頭子將其它手段一一展示出來!

    “呼!”

    深紫光芒一下就將整個院子渡上了一層紫色,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出現了方勝手中升起了一團紫雲的錯覺,那片紫雲圍著方勝的身體轉了一圈,然後繞到了方勝背後,只听“ ”地一聲響過,方勝便將那團紫雲系在了自己背上。

    方勝已經懶得多說一個字,看著面色大變的老祖,他冷笑一聲,猛一凝神,那短短的十余丈距離幾乎沒耗任何時間便已穿過,方勝來到老祖正上方,舉起拳頭就轟向老祖的腦袋!

    老祖驚駭地將雙手從那光波上抽了回來,危急中捏了一個奇怪的印記向上封去,然而他的手才只抬起一半,方勝的拳頭已經轟到。其上自然帶著一層厚厚的蠻犀沖氣勁!

    方勝有把握,如果老祖再沒有別的防身手段,那麼他能一拳將老祖全身骨頭打碎!

    “當!”

    蠻犀沖氣勁剛砸到老祖頭上,便見一個倒扣的金色鐘形護罩出現在老祖體外,然而這護罩雖然擋下了方勝的一擊,卻不能盡數化去這一拳的力道,老祖被轟得直接向地面墜去。

    眼見老祖便要撞在地上,紫光乍隱忽現,已然出現在老祖身體下方,方勝雙腳蹬在地面,更大力道的一拳又轟了上去。又是“當”地一聲。老祖直接被轟上二十丈的高空,那鐘形護罩也終于閃了一閃,似乎並非堅不可摧。

    二十丈的距離,對遁可以與普通結丹修士一較長短的魁龍披風來說什麼都算不上,所以在老祖還在向上飛的當口,方勝便已經出現在老祖左面,毫不猶豫地又是一拳轟了過去。

    然而這一次老祖終于有了反應,七道橢圓形劍氣帶著銳嘯聲朝方勝胸前攻了過去,方勝一驚,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為了摧毀老祖的信心,他故意等著那些劍氣飛到胸前,眼見便要刺進他的身體之時,他才動魁龍披風,便貼著那些劍氣向後飛,慢慢拉開與劍氣的距離,然後倏地轉彎,再次朝老祖攻去,他已在剛才的那番行動中讓老祖明白,就算是劍氣,也沒有他此時的遁快!

    “當!”方勝又是一拳轟在了金鐘上,金鐘的光芒再次為之一晃。便在老祖向外彈飛出去之時,這個老家伙終于喊了出來︰“小兄弟,我們別打了!”

    老祖若不說這句還好,說完之後更讓方勝覺得這老祖是個見風轉舵之輩,怒氣更盛,接著便听空中“當、當、當、當”一陣響,紫光頻閃,每一閃便是“當”一聲,那金鐘也必然亮起,然後帶著老祖朝遠處飛去,偶有幾道劍氣從金鐘中飛出,也全都未能擊在紫光上。

    此時所有人都已看出來方勝已經佔了絕對上風,大刀盟的人自然高興異常,而另外兩幫人馬則越來越不自在,他們不由又打起了抓住劉霽雲然後要挾方勝的主意,然而方勝的雲蔚劍還在大刀盟眾人身前守著呢。是以一時沒有一個敢上去的。

    “你不要逼人太甚,老夫雖不及你快,但還有不少與你同歸于盡的手段!”

    “若你的那些手段能追得上我,不妨現在拿出來試試!”方勝嘴上說著,手上動作卻是一點不停,在蠻犀沖的轟擊之下,那金鐘已比最初暗了一些,將之徹底擊碎只是時間問題。

    老祖一時為之語塞,半晌才道︰“沒想到竟會踫到你這麼個愣頭青,好吧,你若自以為必勝,那只管來吧。”此時老祖的語氣終于一反常態,變得冰寒無比。

    老祖聲音一直十分溫和,此時突然變調,方勝倒真被嚇了一跳,不過手上依然沒收力,只是又分出一部分精神盯著對方的雙手,以防老祖暴起難。他此時勝券在握,听老祖的口氣,似乎也自知必輸無疑,若是這樣還陰溝里翻船,則未免太不應該了。

    那金鐘上的光芒越來越弱,老祖的臉色越來越冷,方勝的戒心也越來越強。方勝終究覺得只靠度似乎不太保險,便把他的最後的殺手 拿了出來,一邊進攻著,一邊嘴唇開合,清晰地吐出一個個除了他自己誰也听不懂的怪異字音。

    這可能是整個馭龍洲只有方勝自己才會用的戰法,法訣襲身,巫咒襲心!
正文 第二八三章 驚退

   老祖雖不知道方勝念的是什麼。.但面色又白了一分,兩只小眼看向方勝時其中已經只剩下深深的怨毒。可即使這樣,方勝亦毫無所懼,睜大了眼,與老祖毫不相讓地對視著,他從不願向自己反感、憎惡的人和勢力低頭,實力相差懸殊時,他會選擇韜光養晦,這便是他在傲武國時所做的,而當一個與他實力不相上下的卑鄙敵手以目光威脅他時,他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瞪回去,這便是他此時正在做的!

    “小兄弟,你放過我吧,我可以把身上東西全給你!”一瞬間,老祖那冰寒的面色突然轉換成一副可憐相,竟苦著臉哀求起來,一時間把方勝震驚得動作為之一緩。

    然而便是趁著方勝這一愣神老祖突然向他反沖了過去,那愁苦的表情只保持了一瞬,立刻便又變為冷寒,獰笑著猛地張開了雙臂!

    那一瞬間方勝心里“咯 ”一聲,暗道要糟。等他再想疾飛時,便突然現身邊的空氣已經變得粘稠起來,如果不是他披著魁龍披風,便幾乎要飛不動了,而此時他的度也僅僅比在地面走路快一點罷了!

    方勝想也不想就接連數道蠻犀沖氣勁朝老祖的方向轟了過去,趁這個空當,便看出了是怎麼回事,不知何時,老祖已經將包裹住青彤劍的那些金黃光波收了回來,此時雖然已經變得極淡,但範圍卻擴大了數十倍,以老祖為中心,將方圓十余丈都籠罩住!

    “當、當”數聲連響,方勝的蠻犀沖氣勁全被那金鐘接了下來,方勝猛一咬牙,靈力一引,下方的青彤劍倏地化為一道細長彩光飛了上來,直奔老祖而去,而此時方勝度變慢,老祖的金鈸也再次派上用場,朝方勝轟了過去。

    直到這一刻,方勝嘴里的巫咒都沒有停,就算是死,他也要拖上那個卑鄙的老東西墊背。

    緊接著方勝就看到了老祖那雙熾熱得幾乎通紅的眼,那雙眼楮如此陰毒、如此貪婪地看著方勝和方勝身後的魁龍披風,就像是一個惡死鬼盯著剛剛擺上香案的貢品。

    方勝再不遲疑,靈力一引。下方的雲蔚劍也朝上疾沖而來。

    “哧!”

    青彤劍半途中先是將那金鈸撕裂,然後“噌”一聲迅穿過了金黃光波,一劍刺入了那金鐘,然而老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只是稍稍偏了偏身體,讓過了胸前要害,任憑青彤劍在他右腋下帶起一蓬血雨又飛了出去。

    方勝看到這一幕時不由心中寒,下一刻,老祖雙手向前疾伸,由他十指上立刻飛出十道金黃光線,如軟鞭一般纏向方勝。

    “啪、啪、啪……”此時雲蔚劍遠水解不了近渴,方勝別無防御手段,才剛在身前布一層薄薄的蠻犀沖氣勁,那十道金黃光鞭便迅洞穿了那些氣勁纏住了他的胳膊、腰和腳腕,將他捆得如粽子一般。

    老祖猛一瞪眼,那十道光鞭便開始迅縮緊,只听“ 嚓”一聲,方勝身上的某塊骨頭已經被勒斷了!

    方勝疼得面色煞白,拼命動蠻犀沖氣勁由體表向外拱,以期延緩那些光鞭的攻勢,然而他很快便現。老祖的殺手 並不是那些光鞭!老祖驀地張開了嘴,“ ”一聲向前噴了一口,便在那“ ”聲中,方勝終于見到了老祖出來的唯一不是金黃色的東西,那是一枚通體烏黑的細針。

    那細針實際上飛得並不快,方勝也知道針上必然有奇毒,然而他身體被束縛著,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細針迅在眼中變大,然後只覺腹下一涼,那細針便消失在了他的體內。

    刺痛感從丹田傳來,迅漫延向方勝身上每一個有靈力的地方,一瞬間,方勝全身近半的靈力已無法使用。

    老祖在看到黑針沒入方勝體內的那一刻終于放松下來,從他十指上射出的十道光鞭力道猛增,這便要一舉將方勝活生生勒碎!

    然而方勝還有不需要靈力便能使出的本事,不管情況多危急,不管身上有多疼,他都不曾停下嘴里的咒語。當他身上的骨頭又斷了十余塊之後,他那念了許久的“明王懾心咒”終于念出了最後一個字音。

    正一臉得得意,滿眼熾熱的老祖忽地呆若木雞,那一瞬,就像是有一柄心靈層面上的大錘直接轟在了他的腦子里,如果他為人正直,如果他意志堅定,那麼他遠不會如此不濟,可惜的是他因為詭計即將得逞,早就興奮得失了冷靜。

    金黃光波和十道光鞭一時失去了後繼之力,方勝只覺身上一松,鼓起身上殘存的靈力摧動雲蔚劍繼續順著原來方向朝上飛。轉眼便到了老祖身前,停也不停便像風一樣刮了過去。

    雲蔚劍善守不善攻,但不是不會攻,當紅光相間的光霧從老祖上半身刮過之時並沒有人听到任何聲音,但是所有人都看到那光霧變了顏色,紅色瞬間變得極濃,黃色幾乎要消失了。

    當光霧飛向遠方,半空中的老祖已經只剩下半截身體,從肚臍往上什麼也沒有了。

    接著方勝和那半截老祖便各自向下墜去,方勝不由暗暗叫苦,此時他身在十余丈的高空,又無法用輕身術,只用輕功的話只怕摔也會摔個半死。

    最近的人離他也有二十丈,方勝已經懶得喊救命了,咬緊了牙準備硬受下這一次撞擊。耳中響著呼呼風聲,方勝離地面越來越近,度也越來越快,這一刻,他既有些緊張,又有些快意,他終究還是把那老祖殺了,而他還活著,這十余丈的高度應該摔不死他。他勝了。

    “啪!”

    方勝雙腳剛一落地便迅曲腿,人也趁勢向前滾去,在向前滾第一圈之前,雙腿上傳來的劇痛疼得他幾乎要暈過去,但他還是硬撐了下來,然後向前滾了一圈,兩圈,三圈。第三圈之後,他終于完全止住了沖勢,雙手在地上一撐便要站起來。

    “噌!”乒刃入肉的聲音忽地響起,這一聲驚呆了大院里的所有人。

    看著那道沒入自己胸口久久不散的金色劍氣。方勝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然後他很快就感覺到從胸口傳來的疼痛,于是他輕輕“呃”了一聲,然後慢慢地抬起頭來。

    接著方勝便看到了一張略顯稚嫩的清秀的臉,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震驚、憤怒、怨恨已經使小男孩的臉扭曲變形,在不解中,方勝看出那男孩是煉氣期四層的水平,然後他便感覺著胸口便像有火在燒一樣,燒得他胸口漸漸失去知覺,並還在向外擴散著,方勝突然覺得很累,很困,很想長長地睡上一覺。

    然而,便在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小孩無論長相還是神情都和老祖很像,幾十年或上百年後,這小孩會是另一個老祖,于是他那僅有的一絲憐憫也沒有了,代之而來的是突然燃燒起來的怒火,然後他便猛一瞪眼,神識感覺到青彤劍的所在,殘存于指尖的那一絲微弱的靈力一引,青彤劍眨眼間飛了下來。

    “噌!”

    方勝不再向前看,他半跪在地上,頭無力地垂了下去,雙手撐著地面,努力使自己不要倒下去,大刀盟那十幾個人還需要他。

    良久,院子里再沒有任何聲音。

    廬陵幫和漁家幫的人希望方勝死了,但是無人敢出手試探。

    大刀盟的人希望方勝還活著,可此時也沒人敢過去確認,因為方勝萬一真死了,他們必將更早地迎來廬陵幫和漁家幫的進攻。

    半個時辰之後,阮萍最先忍不住了,他推了劉梁一把,道︰“你過去看看方勝怎麼樣了。”

    劉梁其實早就想過去了。方勝是專程為救他們而來,現在方勝受了瀕死之傷,他們卻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他早已慚愧不已,听到阮萍催他,便向劉霽雲望去。劉霽雲沒說話,只沖劉梁點了點頭。

    然後劉梁輕“嗯”一聲走向了方勝,二十丈的距離,簡直比二十里都要長。等走到方勝身邊的時候劉梁已經出了一身汗,然後他便半跪下去,轉頭看向方勝的臉。一瞬間,他就知道方勝還活著,因為方勝的眼楮里還有神采。

    “方勝?”

    “讓我歇一會。”方勝虛弱地從嘴里吐出這幾個字。

    然而劉梁並未听清,于是又問︰“你說什麼?”

    方勝幾乎被氣個半死,他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這位昔日的隊友還非逼著他說話不可。

    “讓我歇一會。”方勝害怕劉梁再問,聲音已經提高到他此時所能出的最大聲,然而仍然和蚊子哼哼著不多。

    這一次劉梁終于听清了,“噢”了一聲,然後一臉欣喜地站了起來,就站在方勝身邊守著。此時劉霽雲等人都知道方勝沒死,也全都松了口氣。

    院子里再次靜了下去,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時辰,然後劉梁便听到方勝輕聲道︰“劉師兄,扶我起來。”

    劉梁如聞仙音,立刻彎下腰將方勝小心地扶了起來,然後便听方勝道︰“告訴他們,惡業已伏誅,饒余人不死,讓他們快滾。”

    劉梁輕聲道︰“你自己站得穩嗎?”

    “沒事。”

    接著劉梁便放開方勝,朗聲道︰“今日妄圖以詭計謀害我幫劉幫主之惡業已伏誅,饒余人不死,想活命的就快滾吧!”

    劉梁話音已落,卻沒有一個人動,那些人也已看出,方勝已是強弩之末,未必就能將他們全殺了。方勝倏地抬起頭來,冷冷地向遠處眾人掃去。

    第一個與方勝對視的人只堅持了半息,臉上強裝出來的鎮定倏地變為難以掩飾的恐懼,就像夜深人靜之時獨自撞了鬼一般,然後轉頭怪叫著便跑了。

    第二個與方勝對視的人堅持的時間更短……

    當十余人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逃出去,那恐慌便像是瘟疫一般在廬陵幫和漁家幫兩幫人馬中傳染開去。
正文 第二八四章 靈隱

  廬陵幫和漁家幫的人很快便跑得一個不剩。【雲-霄-閣-書-庫】方勝對劉梁苦笑道︰“劉師兄,再扶我一把,我好像快站不住了。”

    方勝骨頭碎了無數,體內中了奇毒,胸口又被劍氣刺透,若是常人早已死透了,即便是他,也僅僅是為震懾另外兩幫幫眾才強撐到現在。

    那邊劉霽雲終于恢復了從容,迅命令三個手下去租馬車,其余的則留下救治傷者。接著劉霽雲和阮萍就一起朝方勝那邊走去,此時方勝只差一點就要暈過去。

    “幫主。”方勝虛弱地道。

    劉霽雲目光灼灼地看向方勝,半晌才道︰“嗯,方勝,好樣的!不愧是我們大刀盟的弟子!”

    劉霽雲說著便要去拍方勝的肩膀,把方勝嚇得驚駭欲絕,劉霽雲終于及時反應過來收了手,看著方勝身上的傷勢,暗忖,若真拍下去,哪怕只用很小的力道,只怕也能將方勝拍散架……

    “你再撐一會。估計廬陵幫和漁家幫的人還在附近看著,只要見你倒下,只怕我等仍然無法生離此地。”劉霽雲沉聲道。

    “嗯,弟子明白。”說完這句話後方勝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又對阮萍道︰“師姐,你去將老祖還有最後刺傷我的人身上的東西撿來吧,我有用,對了,還有我的那些東西。”

    阮萍“噢”了一聲,才走兩步突然現地上那兩人都死得極慘,于是皺著眉頭又轉了回來,從左邊扶住了方勝,然後對抓著方勝右臂的劉梁道︰“你去。”

    劉梁苦笑一聲,轉身便去了。看到這一幕方勝不由心中好笑,不過笑意才一起就覺全身疼痛,差點便要堅持不住。

    除了衣服外,劉梁幾乎把老祖和那少年身上能拿的東西全搜刮了下來,興許是撿上了癮,接著他不僅又撿回了方勝的那些法器,連那兩面破鈸都撿了回來。

    “劉師兄,你先幫我拿著吧。”此時方勝實在是一動都不想動。

    很快馬車便來了,劉霽雲擔心方勝的傷勢,硬是讓方勝先上馬車,方勝推辭不過,道了聲“弟子僭越了”便由劉梁扶著進了車廂。便是那上馬車的動作,讓他胸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才一坐下。便再也堅持不住,“  ”一聲倒了下去。

    在方勝昏迷的時間里,劉梁和阮萍兩口子簡直像是伺候自己的至親一樣照顧著方勝,而在他們看不到的那個方勝的黑暗世界里,那碧翠的綠樹正亮著純粹無比的綠色熒光,向無盡的虛空中釋放著它的生命之力。

    另外,還有一些本不屬于方勝的東西也在治療著他的傷勢,那便是方勝被劉松擊傷時老山羊留在他體內的那些綠液。方勝屢屢受傷,此時那些綠液已只剩下最後一絲,方勝在馬車上躺了兩天後,最後一滴綠液也消失在方勝的體內。

    當他身體里沒了那原不屬于他生命力,數萬里外的漱玉山的一座洞府內,一個容顏絕美但有些清瘦的女子睜開了眼,她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後便走出了洞府。

    五天後方勝等人回到了濟安大刀盟總壇,此時殷長老正在招集人手,要去平野救駕,殷長老畢竟人老成精,已從方勝當日的舉動中推測出不對勁,如今見幫主與眾人“平安”歸來,才算放下心來。

    方勝這五天里醒了三次。但每次都是醒一會就再次昏迷,他這次受的傷並不比被劉松偷襲那次輕多少。在最後一次清醒時,方勝讓劉梁直接把他送到邵集鎮,于是方勝所在的馬車只在濟安稍作停留,然後便又由劉梁和阮萍護送著向邵集鎮趕去。

    到了邵集鎮後,邵九州、左霓裳還有方勝的師妹邵芳一見方勝竟傷成了那樣,無不大驚失色。此時方勝已經能強撐著站起來走動,便謝過了劉梁、阮萍夫婦,讓他們先回去。劉梁將在平野撿來的所有物件都給了方勝,又叮囑了方勝幾句,然後便和阮萍一起離開了。其後方勝並未靜心養傷,而是將那疏影訣仔細看了數遍,然後開始教邵芳修習,當年五叔如何教他,他便如何教邵芳,甚至比五叔教得還要細。

    方勝如此拼命地教把左霓裳和邵芳看得心疼不已,然而她們也看得出來,方勝必是急著走才會這樣,邵芳繼承了她娘那心軟的一面,此時是既想學本事又心疼她這位師兄,好幾次方勝正講得好好的,她自己便開始“啪、啪”往下掉淚。

    五天後方勝覺得自己已經把邵芳這三年的修行內容都說得差不多了,然而仍是不放心,于是又在一枚玉簡里記下了一些修行要點留給邵芳。實際上若是可能,他寧願手把手教邵芳,那樣可以讓邵芳少走很多彎路,有個師傅當面教和自學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方勝還奉了祁昆和听滔真人之命必須去參加六丁門的百宗會盟,此時他根本連銳風劍都馭不得,只能以戰獅代步。算算路程和時間,差不多也該走了。

    第六天方勝就辭別了他師傅、師娘和師妹,留下了一句“三年後我盡量回來看你們”爬到戰獅背上,然後遁地向西趕去。

    方勝心里一點也不輕松,因為他胸口的傷好得很慢,而體內那黑針上的奇毒好得更慢!

    對于在趕到六丁門之前復原他已不抱任何希望,那道劍氣所造成的外傷還罷了,受傷處的經脈實在太難恢復,靈力再流過傷處時,總會變得緩慢,而且會帶起絲絲痛楚。黑針中的毒已不會再讓他產生刺痛感,但那些毒顯然仍在壓抑著他的靈力,他的靈力並未變少,但由于負載著那些毒,干一分活卻要出三分力!

    每一想到祁昆和听滔真人在他身上寄下的厚望方勝就苦笑不已,以這樣的身體,能在百宗會盟的比試上走到哪一步呢,興許在第一場比試中就會被淘汰下來吧。

    直到進了佐摩國地界五六天後方勝才心情略好,他這才提起興致準備看看劉梁在平野幫他撿來的東西。

    方勝十分舒服地面朝右躺在戰獅背上,一邊慢吞吞地向外摸東西,一邊對就在他頭邊不遠處的胡妖兒道︰“嘿,看看這次都得了些什麼寶貝。”

    胡妖兒這些日子急于修成變化之術,便一直窩在靈獸袋里修行。今天難得出來透透氣,聞聲笑道︰“嘻嘻,說不定全是破爛噢。”

    “哎,你個小丫頭片子,我費了那麼大勁才將那老頭子干掉,命都丟了半條,得到的怎麼可能全是破爛?!真不該問你!”方勝言辭夸張,但臉上卻無絲毫生氣之意,顯然斗嘴的成分居多。不過這也不能怪胡妖兒,誰讓方勝老是想著法子欺負胡妖兒……

    說完方勝便伸手從懷里摸出一物,一看之下他臉都氣白了。而胡妖兒也“咯咯”笑起來,只見方勝手中正拿著一塊草帽形狀的破銅爛鐵,而且那草帽沿還被撕裂了一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正是那老祖的一面破鈸。方勝有些氣急敗壞,甩手便把那破鈸扔了出去,很快便被戰獅遠遠拋在了後面,然後方勝瞪了胡妖兒一眼,又伸手向懷中摸去。

    剛摸了沒兩下,方勝又摸到一物,忽地變色一變,尷尬地沖胡妖兒笑了笑,然後松開那東西繼續摸。胡妖兒雖沒看到方勝剛剛摸到的是什麼,不過這丫頭卻極聰明,笑道︰“嘻嘻,人家听說鈸都是一對的噢,哥哥懷里應該還有一面吧?”

    方勝死撐著不承認,道︰“你老實看著吧,嘿,待會就拿出件寶貝來!”

    “唰!”

    方勝手中突然多了一本灰色封皮的小冊子,不由面色一喜,胡妖兒也是“呀”一聲喊了出來,然後急道︰“快看看,快看看。”

    方勝雖也很想馬上看,不過卻故意逗胡妖兒,先是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直接拿著那小冊子翻了個身,變成了背對著胡妖兒,這才道︰“嘖,那邊光線不太好,還是這邊亮堂,我看看啊,這……”

    “呀!你討厭死了!”

    方勝“嘿嘿”一笑,“呼”一聲又翻了過去,變成面對著胡妖兒,道︰“行了行了,別生氣了。逗你玩呢。嘿,快看,呃,靈……隱……宗,南秦還有這麼個宗門嗎?隱……靈……訣……嗯?!什麼靈隱、隱靈的,你等下,我再看看里面。”

    然而方勝打開那小冊子才看了沒幾句表情便肅穆起來,本來還算平靜的雙眼也漸漸變得熾熱。胡妖兒不敢打擾他,只是緊張地看著方勝的臉,好半晌才見方勝將那小冊子合上,胡妖兒忙問︰“是什麼呀,哥哥?”

    “呃,里面寫的好像就是那個老祖躲過我神識的本事。”

    “呀,哥哥不是說這本事很厲害嗎,那就快點學吧。”

    方勝苦笑道︰“我是想學,可是這是南秦靈隱宗的功法,萬一偷學了再被人知道,到時候還不得一幫靈隱宗修士在後面追殺我。”

    胡妖兒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想方勝被一堆修士追的情景,好半晌才道︰“真可惜。”

    方勝也有些舍不得,因為學了這隱靈訣之後,對他今後的行動實有說不盡的好處,他拿著那小冊子看了又看,最終還是咬咬牙又塞了回去,偷師實是件犯不起的大錯。

    然後方勝便繼續往懷里摸,同時嘴里嘀咕道︰“唉,這麼好的功法卻不能練,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以補償咱們。呃,好像只剩下,咦,還有一本秘籍!”

    “唰”地一聲,方勝又從懷里掏出一本淡黃封皮的秘籍來,才一看到上面的五個大字便驚喜道︰“就是它了!”
正文 第二八五章 盛會

“什麼就是它了啊?”胡妖兒急道。.這小丫頭性子也夠急的,最受不了方勝賣關子。

    “你看,這上面寫著‘曜金晨鐘功’,里面寫的八成就是那老祖在身邊產生一個鐘形護罩的本事了。”

    “那你快看看,別再又是哪個門派的功法,嘻嘻,不然學了還不是有人追殺咱們?”這小丫頭還能舉一反三。

    方勝笑道︰“不能,這旁邊還有四個小字呢,南海酒佛,八成是個散修了,嘿嘿,我且瞅瞅。”

    方勝看了沒多大會便合上了那︰“確實是一個叫南海酒佛的散修寫的,可以學。”

    “真的?!那可太好了,哥哥以後又多一樣保命的本事。”

    “你還別說,修行這麼久了,我只想著如何提高自己的攻擊力,這純粹用來防御的功法還真沒學過。嘿,反正我現在也沒法祭煉彤雲對劍,那就馬上練著曜金晨鐘功吧。對了妖兒,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練。嘿嘿,你以後走到哪外面都罩著個小金鐘,肯定很好看。”

    “呀,你討厭!”不用說胡妖兒定是想到了自己身上罩著個小金鐘的樣子,的確有些不倫不類。

    方勝算了下,趕到六丁門大概還得二十多天,這些時間也只能用來療傷、打坐和練那曜金晨鐘功了。他的想法是,趕到六丁門時能恢復多少是多少,曜金晨鐘功練得一分是一分,哪怕在第一場比試中就落敗下場,也要拿出自己所能拿出的最高水平。

    方勝研究那曜金晨鐘功沒多久便知道,創出此功的南海酒佛還是個築基期修士,那曜金晨鐘功也分煉氣期和築基期兩個部分。煉氣期時所能修的叫曜金鐘,共分為三種境界,第一種小成境界行功之時會一直有個金鐘罩在修士體外,其色甚亮,但防御力並不強。第二種境界便是老祖所修的那樣,平時看不到,只有在受到攻擊時才會在體外出現一個半透明的金鐘,其光雖不及小成境界之時,但防御力反而要強上放多。第三種大成境界還有個說法,叫佛法無邊,不過南海酒佛給這第三種境界起這麼個名字肯定是調侃的成分居多,因為整篇曜金晨鐘功實際上和佛法半點關系沒有,倒是曜金鐘的最後一個境界確實“無邊”。大成境界的曜金鐘只會在受攻擊的部位顯示出鐘形的一部分,表面上看起來也就是一小片金光而已,但是便是這一小片金光。卻可以凝聚住整個曜金鐘的防御力!當敵手轉攻別處,那麼曜金鐘對應地也會有一處地方亮起,防御力同樣是整個曜金鐘的防御力。方勝很快便想到自己以前遇到過的類似情況,那便是他在傲武國守陣法時那些陣法的防御方式,和這曜金鐘的佛法無邊境界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而這曜金晨鐘功的曜金鐘還有一個讓主方勝恨得牙癢癢的壞處,他估計他若是把這壞處告訴了胡妖兒,胡妖兒八成不讓他練了,因為這壞處也會害了胡妖兒。那便是不管這曜金鐘受到何種攻擊,總會響起十分真實的鐘鳴之聲,撞擊越大,鐘鳴聲也越大,而且鐘內部的聲音遠大于外邊。方勝想象了一下,這要是踫到個和他一樣使武王錘的敵手,也不用對方怎麼猛攻,只消往那曜金鐘上敲上幾錘,震也把他震死了,想到這方勝不由苦笑不已。

    方勝到底還是舍不得不練,畢竟這將是他所掌握的第一個純防御功法,而且他也知道,這功法防御力絕對是不錯的。大不了以後走到哪身上都帶倆棉塞,開打之前先將耳朵塞上。方勝每一想到此處便忍不住傻笑,胡妖兒問他他就是不說。

    日子便在趕路、療傷和練功中慢慢過去,很快他們便十分忐忑地繞過了七岳宗,離佐摩國西北方六丁門所在的丁甲山越來越近。

    在佐摩國混久了,方勝便慢慢知道了其實四大派實際上都有至少一個第一的稱號,他們雷落宗是攻擊第一,七岳宗是道法博大精深第一,靈獸山是勢力範圍第一,而六丁門除了防御第一之外,還有個建築第一之名,後者實際上只指兩方面,建築面積與雄奇程度。

    丁甲山並不太高,但覆蓋範圍過了百里,這使得此山坡度極緩,遠而觀之,便如一個胸懷寬廣的長者。此山並不雄奇,但建造于山上山下、佔去了此山過三分之一面積的建築讓丁甲山化腐朽為神奇,那些建築以一種只有當初的設計者才能理解的方式或蟄伏或聳立于山林之間,讓每一個初來丁甲山的人只一眼便能感覺到它的匠心獨具,打心里覺得舒服。

    然而那只不過是針對從空中來到丁甲山的人罷了,方勝顯然不在此列。他由戰獅載著來到丁甲山山腳下,抬頭看時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此山有四個山門,方勝現在便在正東方的山門下。

    他揚著臉傻站在那良久,胡妖兒就在他腰上,竟也沒有催他。好半晌,方勝伸手揉了揉仰疼的脖子,喃喃道︰“這也忒大了吧。”

    “是啊,哥哥,你好像還沒人家的腳趾高噢。”

    胡妖兒這次說的“人家”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指丁甲山山門兩側的兩個高達五十余丈的巨大雕像,左者一手持錘一手持鑿,作刻字狀,右者雙手握著一柄大斧,作開山狀,皆是工匠裝束,但是如此高大的工匠,又十分傳神,已足以當得上匠神之稱。

    方勝又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低聲道︰“胡小妖,快給我閉嘴,你不想活了啊,沒看前面全是人?”

    胡妖兒不服氣道︰“就是人多人家才說話的,嘻嘻,誰能听出來是人家說的。”

    “行行行,那你小心點,被別人搶走了我可沒本事救你回來。”

    “你!”胡妖兒氣得說不出話。

    “嘿嘿,快別氣了,你不是快修成幻化之術了嗎,再忍忍吧,好妖兒。呃,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說我沒那倆人腳趾頭高是吧。那行,我現在就去比比!”

    “哼!”胡妖兒還是不理方勝,不過顯然並不無視方勝此時的舉動。

    此時像方勝剛才那般傻看著那兩尊雕像的人起碼有上百個,方勝從人群中慢慢向前擠去,很快便來到右側那雕像正下方,先往那雕像左腳小趾下一站,“嘿嘿”笑道︰“你不是說我沒他腳趾高嗎?”

    “你怎麼不再往走走和大腳趾比?”胡妖兒氣道。

    其實一旦離近了方勝一眼便已看出他只比那雕像的小腳趾高一點,而雕像的大腳趾則要比他高很多,只听他尷尬道︰“瞎子也看出來了,那大腳趾比我可高多了,那還用比嗎?”

    “嘻嘻。人家說對嘍。”

    “嗯嗯嗯,你對了你對了。嘿,就這倆雕像就讓咱們耽誤了這麼多功夫,這要爬到山頂可得到啥時候,咱們還是快點上山吧。”

    “嗯,可真熱鬧。”

    接著方勝不再說話,施展起輕身術沿著兩個雕像後的寬大石階向上躍去。一盞茶功夫後他們倆便到了一個廣場,此時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只見其南北兩面各有一個極大的石牌坊,北面的牌坊上刻著整座丁甲山六丁門的各建築路線圖,凡是與這次百宗會盟有關的重要建築,全都以特殊法子弄成了金色。南面的牌坊上則全是斗大的文字,上面記載著此次百宗會盟的宗旨、與會的主要門派,又簡單介紹了一下這次會盟的流程。方勝這才知道,那兩個十丈高三十丈寬的牌坊竟然是臨時建起來的!六丁門的手筆實在是夠大的。

    廣場上的人也並非全在看那牌坊上的內容,因為方勝竟然在人群中听到了叫賣聲︰“哎,便宜賣了啊,詳細記載了丁甲山建築分布圖及會盟流程的玉簡,一塊靈石一枚了啊!嘿,這位道友,您要來一枚?您拿好了,謝謝惠顧!哎,便宜……”

    方勝听得額上見汗,冷不丁有個人拽了他一下,將他嚇了一跳,方勝轉臉看去時,便見到一個滿臉堆笑的煉氣期三層修士道︰“這位師兄是獨自一人來的吧,想來必是散修了,六丁門是給散修安排了不少住處,但是實在擠了點,師兄若是喜歡清靜,我這里倒有幾間上好的洞府,絕對的獨門獨戶,無人打擾,三天一塊靈石,師兄是否有意?”

    方勝的雷落宗服飾早稀爛了,此時身上穿的卻是胡亂拼湊出來的。倒真有點像散修,苦笑道︰“多謝好意,不必了,我還有朋友先來了,得先和他們匯合。”

    不料那修听了卻是眼前一亮,道︰“師兄,何不把你的那些朋友也叫來,我算你們便宜點,只要你們有五人以上,我按四天一塊靈石給你們算!”

    方勝一看那修士簡直要沒完了,忙道了聲“不必”,然後扭臉就走。

    方勝剛走了沒幾步,便突然察覺一左一右正有兩人向他匆匆走來,那兩人身上似乎還帶著些殺氣!

    方勝心說難不成在這也能踫見仇人,然後便見兩個人迅穿過人群而來,同時停在了他身前,兩人俱是煉氣期兩層的水平,先各自看了方勝一眼,然後又沖方勝笑了笑,接著兩人突然瞪向對方,左邊那個道︰“姓胡的,還來跟我搶生意?!”

    “丁三,這話好像應該我來說吧?”

    “你的羽翳丹只是用來治外傷的,這位師兄受的是內傷,你來湊什麼熱鬧?”

    “我又不是只有羽翳丹!你小子的銘岐丹好像也是治外傷的吧!”

    方勝簡直想拿頭撞牆,原來這倆人竟然是搶著做他的生意的,不過也難為這倆人了,竟然愣是同時在人群中現了他這個身受嚴重內傷的人。直到此刻,他胸口的傷還有所中之毒都沒好多少,不過他實在不指望能從這兩人手中買到什麼好藥,還是趕緊找到雷落宗的人馬,向帶頭的長老討些藥才是正經。方勝趁那兩人吵得正凶,一貓腰便閃進人群之中,急躥幾步便跑沒影了。
正文 第二八六章 多年

   方勝為了躲那兩個賣藥的不得不奔出了廣場,然而很快他又嘆了口氣折了回來,胡妖兒納悶道︰“怎麼了,哥哥?”

    “嘿嘿,剛才跑得太急,忘了記地圖了。咱們這樣瞎撞,得啥時候才能找到本門的人。”

    很快方勝又擠了回去,便站在那刻著地圖的牌坊下仰頭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喃喃道︰“乖乖,竟然這麼多地名,聞經坪,弈路古徑,載物殿,樂慧院……呃,八成就是此處了,連山樓,竟然這麼長一排,得,慢慢找吧。”

    那牌坊雖大,但畢竟無法將方圓百里的丁甲山詳細地描繪出來,是以即使是一些重要的地方,也只以幾個小字略加解釋。那“連山樓”三字之下的解釋便是“各宗門暫住之所”。方勝擠出人群後馭起輕身術就跑,他實在很想知道雷落宗都來了誰,有沒有辦法能盡管治好他身上的傷。

    方勝趕到連山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他此時體力不濟,這一番狂奔差點沒把他累趴下。等他看到那仿佛長得沒有盡頭似的一排樓閣時,方勝的信心不由倍受打擊,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道︰“可累死我了,先歇會,一會再慢慢找。”

    若是往常,方勝奔上一天也未必會露疲態,胡妖兒不由關心道︰“哥哥,你身上還很疼嗎?”

    方勝不願讓胡妖兒擔心,但謊扯得大了胡妖兒便能听出來,于是笑道︰“胸口還有些悶,沒什麼大礙了。”

    “噢,那快好了嗎?”

    “嘿,你別氣我就肯定能好得很快。”

    “呀!人家什麼時候氣你了!還不都是你先惹人家的!嘻嘻,那這樣吧,哥哥只要以後不惹人家,人家也不氣你。”

    “喲,這還是你有理了!要被你氣吐血了!”

    “嘻嘻,吐吧吐吧,多吐點。”

    “  ”一聲方勝仰面便倒,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似乎是真被氣得背過了氣去。

    “啊!哥哥。你不要嚇人家啊……人家是逗你玩的……嗚嗚嗚,你快醒過來啊,我以後再不氣你了,哥哥,人家害怕呀,你快醒過來啊,嗚嗚嗚……”胡妖兒情緒變化向來極快,哭和笑往往能在幾息間實現轉變,不過這會任她怎麼哭,方勝就是不醒。

    胡妖兒哭了一會便累了,在那里有一聲沒一聲地抽泣,眼看便要睡著之時,忽然听到路上傳來腳步聲,便猛地打起精神,再也不敢出聲了。

    方勝躺倒在路邊的林子里,離大道還有數丈之遙,胡妖兒朝路上看去,只見一男一女並肩走來,男的一身青衫極是儒雅,女的則火紅衣裙英氣勃勃,兩人俱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極是般配。

    胡妖兒乍一見這樣一對神仙眷侶,一時只顧著看了,連方勝已經偷偷睜開了眼都不知道。方勝剛才確實是裝暈,不過後來現躺地上比坐著舒服多了,便干脆想多躺會,也嚇嚇胡妖兒。後來雖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分,但卻怕胡妖兒不依不饒,便只得硬著頭皮又裝了下去,好在胡妖兒很快便哭累了,他才沒那麼心疼了。然而此時他雖然睜開了眼,卻是萬萬不敢動的,一動就會露餡。是以雖然听到了路上傳來的腳步聲,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連神識也沒敢放。

    這時只听路上的那個女子道︰“咦,剛才明明听見有個小女孩在哭啊。”

    “要真不行你就用神識找找吧。”男子有些不情願地道。

    “剛才不是還說什麼放出神識不禮貌嗎?不放!咱們兩個分頭找,我往左,你往右。也不知道是誰家小孩,八成是和大人走散了,怪可憐的。還不快去!”

    “噢,姐。”

    “別去了,我已然看見了。”那女子已經在道旁林中看到了躺倒在地的方勝。

    那男子轉過身來,驚道︰“那人受傷了吧,我過去看看。”

    那女子忽然又改了口︰“那人還喘氣呢,應該沒事,現在誰敢在你們六丁門傷人。咱們還是繼續找吧,那是個大男人,不是小女孩。”

    那男子還是不放心,道︰“我還是去看看吧,可能真是有人受了傷呢。”

    “行行行。那你去吧,我去那邊找。”

    “嗯。”話一說完那男子便朝方勝走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方勝听著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此時睜眼也不是,不睜也不是,等到那腳步聲已經來到身邊兩丈時,他才干脆決定裝暈裝到底,相比之下,他還是更怕胡妖兒纏他。

    此時胡妖兒也嚇得夠嗆,她雖然覺得那男子不像壞人,可是如果那男子要趁她哥哥昏迷之時把她摘走,那她除了哭之外可一點辦法也沒有。

    然後便生了讓方勝和胡妖兒全都沒想到的事,那人在一丈外便輕輕“啊”了一聲停在了原地,接著就急走兩步來到方勝身邊蹲了下去,結結巴巴道︰“方……方大哥?”

    那男子愣了沒多大會便“呼”一聲站起來,沖那女子消失處道︰“姐!快來啊!這是方大哥!”

    “什麼?你說那是方勝?”那女子說第一個字時人還在三十丈外,說最後一個字時已經“呼”一聲沖到了方勝身邊,彎腰向下看去。

    “真是方勝啊!”那女子認出方勝來,驚呼了一聲,然後便喃喃道︰“他這是怎麼了,這是暈了還是睡著了?”

    “應該是暈了吧,剛才我都那麼大聲喊了,也沒把那吵醒。”

    那女子眉頭一皺,俏臉含煞。倏地把神識放了出去,一會才道︰“周圍沒什麼可疑的人,方勝應該是自己的暈的。咦,不對啊,那剛才的小女孩哪去了,有古怪!”

    “王沖,你快把方勝救醒!”

    “姐,我可不懂醫術啊,要不找點水來把方大哥潑醒?”

    “我也不懂,那行,就依你的辦法來好了。”

    方勝此時真是驚怒交集。他已經听出來,這倆人必是王雪心和王沖,也不知道這麼巧,竟然會在這里踫到了他們,然而踫到就踫到吧,他們姐弟倆竟然上來就要拿水潑他!

    便在王沖從儲物袋中取出水袋之時,方勝只差一點點便要喊一聲“這是哪啊”盡量自然地醒過來,不料胡妖兒卻先急了,道︰“不要潑小方勝!”

    胡妖兒當時囫圇吞棗地接受過方勝的記憶,對王雪心和王沖有點印象,她早就記不住這姐弟倆長啥樣了,是以他們姐弟倆雖然相貌大變,就算方勝都未必能一眼認出來,而胡妖兒卻純憑感覺就確認了這兩人可以信賴,這才喊了出來。

    王雪心和王沖被嚇了一跳,王雪心右手已經捏了個訣,而王沖的手也已挪到了腰間的儲物袋上。

    “誰?!”王雪心冷聲問道。

    “人家叫胡妖兒,你們不要害怕啊,我認識你們噢。”

    這一次王雪心和王沖終于看出來說話的竟是方勝腰間那個碧綠的小葫蘆,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來不下于己的驚駭,然後王雪心先轉過頭來,問道︰“是你這個小葫蘆在說話?”

    “人家叫胡妖兒!”胡妖兒有點生氣。

    王雪心尷尬道︰“噢,胡妖兒,剛才你說什麼來著,不要潑小方勝?你叫他小方勝?”

    “嗯,小方勝受傷了,還沒全好,剛才是被人家氣暈的,一會就好了,不用潑的。”

    “方勝是被你氣暈的?”

    那邊王雪心、王沖和胡妖兒正扯個沒完,方勝听得那叫一個氣,暗道,好個胡妖兒,好個王雪心,當著他的面的時候“哥哥”“方大哥”喊得那叫一個甜,結果自己一旦听不見。她們就全露出了真面目,“小方勝”“方勝”喊得一個比一個順溜。

    方勝越想越氣,後來實在忍不了了,“呼”一聲坐了起來,同時驚聲道︰“不要殺我!”他那一聲喊得淒厲異常,和膽小的人看著正朝自己揮來的鋼刀時的驚呼聲絕對有一拼。

    “啊!”

    “呀!”

    方勝這一下志在嚇人,果然實現目標,王雪心和胡妖兒俱是驚呼出來,而王沖則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件法器,一看情況不對就要放出去。

    方勝對他們仨的反應視而不見,繼續裝,伸手抹了一把臉,喃喃道︰“嚇死我了,原來是在做夢啊。”

    “呀,哥哥,你醒了!剛才嚇死人家了。”

    “啊,方大哥,我是雪心啊,你是怎麼了?”

    “方大哥。”三人中就王沖還算穩重,看著方勝笑了笑,然後喊了出來。

    方勝心中好笑,猛甩了甩頭,這才看向身邊的兩人,正要說些早就想好的話,卻被王雪心和王沖的相貌變化驚呆住了,他們姐弟倆已經只剩下一點點幼時的影子,王雪心已經成了個俏麗的姑娘,而王沖也長成了個瘦瘦的青年,這變化實在太大了點。

    “雪心!王沖!”喊出這兩個名字時,方勝再沒了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一時間,過往與兩人在一起時的種種經歷排山倒海般從他記憶深處涌了出來,“呼,真的過了好多年了……”
正文 第二八七章 天下

   方勝話一出口,王雪心和王沖也是萬分感慨,無不怔了一怔,然後王雪心才朝方勝伸出手去,道︰“我拉你起來。”

    方勝看著王雪心伸來的手,心中一暖,毫不客氣地伸過去左手抓住王雪心的手,右手在地上一撐,然後便借著王雪心胳膊上傳來的力道站了起來。方勝在心中暗道,他們都還是原來的人,只是樣子變了罷了。

    然而方勝才一站起來王雪心就變了臉,道︰“方大哥,你心里還有我們兩姐弟嗎?這麼多年了,怎麼都不知道給我們寫封信?”很顯然,王雪心這問題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方勝心中慚愧不已,心說,連你們嫂子我也沒怎麼寫過信,更何況你們,苦笑道︰“這些年一直東奔西跑,幾乎沒有不忙的時候,偶爾想起你們來,想寫封信的時候身邊恰巧沒紙筆,而等有紙筆的時候。又想不起來了,嘿嘿。不過,你們兩個不是也沒給我寫信嗎?你們心里還有我這個老大嗎?啊?!”

    “姐,都說了不讓你說。”王沖苦笑道。

    王雪心一下就被氣笑了,但此時還有些拉不下臉來,向方勝佯怒道︰“那哪能一樣,誰讓你是老大,本就該你主動關心我們照顧我們!”

    “行了,別鬧了,這些年大家沒有虛度就好,這不又聚在一起了嗎,豈不比寫信強上百倍,嘿,王沖,過來,讓大哥看看。嗯,你小子,差一點點就趕上我了!”

    方勝說的自然是個頭,王沖笑了笑,道︰“嗯,我也是在見到我姐的時候才感覺出來的,嘿,我現在都比我姐高了。”

    王雪心在女孩中算個高的,卻到底及不上男子,聞言瞪了王沖一眼,道︰“沒出息!”

    胡妖兒見他們正討論個頭,忽然道︰“嘻嘻。數人家最高了噢。”

    眾人這時候才想起還有個胡妖兒,方勝自然知道胡妖兒原形是兩丈高的大葫蘆,笑道︰“嗯,你最高你最高。”

    王雪心和王沖忙問這胡妖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勝道︰“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再說吧。我得先找到宗門里的人,看是不是有療傷藥。咱們邊走邊聊,對了,你們兩個怎麼會來這里?”

    王雪心道︰“你還不知道雷落宗的人在哪啊,正好,我們帶你過去。我來了丁甲山十多天了,見了王沖後就和他一起到雷落宗駐地找你,結果听說你還沒來,這些天都跑了六七趟了。剛剛也是要去找你,沒想到在這就踫上了。”

    方勝三人邊聊邊走,路上說及境界不免又是一番感慨,如今王沖是煉氣期八層的境界,而方勝和王雪心都是煉氣期九層,和當年在傲武國闖蕩時已不可同日而語。

    很快到了雷落宗在連山樓的駐地,王雪心和王沖已來過多次,皆自稱是方勝的義妹、義弟。是以雷落宗的人也沒把他們當外人。這次王雪心和王沖陪著方勝一同前來,自然驚動了不少人,蓋因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方勝受傷了。

    方勝做為唯一一個即使不怎麼在宗門苦修,也能將修為在短短數年內由煉氣期五層提高到九層的弟子,實際上是頗受這次被派來參加百宗會盟的其他同門關注的,只不過他自己暫時還沒意識到罷了。而等他見到上官自清時,則幾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就更不怎麼注意別人的反應了。

    上官自清是雷落宗派來參加百宗會盟的三個結丹修士之一,另外兩個也全是門中長老,一個姓張,一個姓房。三個長老同時檢察了一遍方勝胸口的傷,最後得出一致結論,慢慢養著。很簡單,任何傷藥都只能起到加痊愈的作用,它只是縮短這個過程,而不是消除這個過程,方勝現在的狀態是,用再多藥也是浪費,只能靠自己的體質慢慢養。由方勝此時的表現來看,幸運的是他最終一定會把那些傷養好,不幸是沒人看得出來到底啥時候才能全好。至于毒,和傷的情況大同小異,這是一種尚未在佐摩國出現過的毒,由于不知其成份,便不能貿然驅毒,方勝既然說那些毒正在漸漸散去,那麼三位長老認為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讓它自行散盡。

    既然三個長老都這麼說了,方勝也懶得跟王雪心回去見靈獸山的醫術高人了。在上官自清剛剛給他安排的房間里和王雪心姐弟說了半天話,直到天色將晚,才把他們兩個送走。

    吃過晚飯,方勝和三位長老打過招呼便回了房間,盤膝往床上一坐便開始內視。此時沒有人比他更急,就算不為宗門著想,僅僅是他自己,也是想在這次百宗會盟上一試身手的。這是馭龍洲有史以來第一個與天下修士同台競技的機會,他實在不想因為任何原因而錯過。

    然而方勝也緊緊是干著急罷了,三位長老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只能慢慢養著,他的恢復度只和他的體質有關,任何人都幫不了忙。

    方勝咬得牙“咯咯”作響,不由驚動了胡妖兒,小丫頭問道︰“怎麼了,哥哥?”

    方勝苦笑道︰“我還從來沒這麼急過,嘿,這該死的傷,竟然只能慢慢養著,可是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難道要因此錯過這次大賽嗎?”

    “嘻嘻,又不是只有這一次,下次再來不行嗎。”

    “下次得等到猴年馬月?”方勝也是無聊透頂。便和胡妖兒斗嘴。

    與此同時,忙了一天剛剛得閑的上官自清回到了自己屋里,皺著眉頭坐了一會,“呼”一聲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放著筆墨紙硯的長桌前飛快地磨起墨來。

    次日王雪心姐弟又來找方勝,方勝反正也沒什麼事,便和他姐弟倆一起出去散心。一路上方勝繪聲繪色地給他們姐弟倆講他這些年的經歷,把王雪心和王沖唬得一愣一愣了,到中午時方勝已是口干舌燥,說什麼也不願意開口了。

    然而此時王雪心和王沖听上了癮,便想方設法磨方勝。只听王沖道︰“方大哥。我這還有水呢,你潤潤喉?”

    方勝打了個嗝道︰“你想撐死我啊,我都喝多少水了,嗓子里還跟冒火一樣,這根本就不是喝水能解覺得了的。”說著方勝還有意猛一踮腳,然後眾人便听到了從他肚子里傳來的水聲。

    王雪心拉住方勝的胳膊,笑道︰“方大哥,這山上有新鮮果子,要不讓王沖給你摘些來吃,說不定你的嗓子一下就好了呢。”

    方勝把胳膊從王雪心手中掙脫出來,平伸出右掌,作了個要砍王雪心的頭的手勢,然後掌形不變,慢慢把手掌移到了自己的咽喉處,道︰“看到沒,水已經到這了,我還怎麼吃果子?”

    方勝的動作把眾人都逗樂了,王雪心笑了一會才氣道︰“行行行,那你不說就听著吧,我跟你說說我這些年的經歷。”

    其後方勝便做了個忠實听眾,竟然神奇地在一個時辰里听完了王雪心和王沖這兩人自別後到今天的經歷。原來他們倆自加入宗門之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埋頭修行,幾乎沒下過山,自然也沒太多經歷好講。

    然而方勝還是听到了讓他感到驚駭的消息,當王雪心和王沖非常輕松地說出那兩個消息,他才知道自己這些年忽略了太多東西。

    靈獸山和六丁門各有一個煉氣期的天靈根修士!

    靈獸山的那個煉氣期天靈根修士是火靈根,如今是煉氣期八層,而六丁門的那個更強悍,是土靈根,而且已經到了煉氣期九層頂鋒。

    直到此時方勝才知道自己的消息是多麼閉塞,那可是天靈根修士啊!那代表著先天資質的頂點,代表著修行度,代表著同樣的法訣更大的威力,代表著將來某一天的絕頂高手!

    而巧合的是,他們竟然也是煉氣期,竟然也來參加了這次大賽,和他們對打方勝心里一點底也沒有。但方勝是真想試試!他想親自體會一下由天靈根修士身上散出來的氣勢,想看看他們打出來的法訣,想親手接一接他們的招數,如果有機會,他也會試著向他們攻出一招半式,看看對方又是如何化解他的攻勢的。然而,他現在是傷病之身!他不知道他能在這次大賽中走多遠,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憑這樣的身體即使他走大運真踫上了兩個天靈根修士中的任何一個,一旦輸了他絕不會甘心。

    方勝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王雪心和王沖,便長出一口氣,轉移話題道︰“我還沒來得及問呢,這次會盟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結束又是什麼時候?”

    王雪心道︰“開始肯定是兩天以後了,這是早就定了的。至于結束,還是讓王沖說吧。”

    王沖接道︰“我听師傅說這次來參加會盟的人多得遠遠出了宗門的預料,很多安排好的活動流程不得不改,這些天正和各大派的前輩商議如何重新安排日程呢,大概這兩天就會有結果。”

    “呃,我是從東邊山門上的山,一路上真個是人山人海。你們可知道這次總共來了大概多少人?”

    “嘿,方大哥,你別怕啊,我也是昨晚才剛听說,現在的丁甲山上,除本門以外的結丹修士就有六十七個。”

    “啊?!”任方勝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丁甲上只是外來的結丹修士就是六十七個,這數字實在太駭人听聞了!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若是這六十七個結丹修士同時出現在傲武國,那麼暮月宗那三宗門還不是轉眼間就灰飛煙滅?

    方勝算了算,他們雷落宗來了三個結丹修士,假設七岳宗和靈獸山也各來了三個,那麼這是九個了,還剩下五十八個結丹修士竟是來自佐摩國剩下的修真中小門派和家族,這些中小門派和家族竟然有如此實力?!方勝很快就意識到,實際上佐摩國修真界的實力要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因為他平時所見的都只是大宗門里的那少數幾個人,他去過的地方也就那麼幾處,那實際上都只能算是佐摩國的幾個角落罷了!

    方勝突然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覺得他自己小瞧了這天下!

    如此一來,他就更想在這次大賽上試試自己的身手,他實在太想趕快好起來了。

    兩天後方勝就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在公平公正這個大前提下,由于前來參加會盟的修士實在太多,本次會盟的時間將延長至半年!

    而方勝估算,他的傷根本不必半年就差不多能全好!也就是說,只要他在前面不踫到太厲害的對手,他完全可以挺到痊愈!他怎麼也是堂堂佐摩國攻擊第一宗門雷落宗門下的優秀弟子,若能全力應戰,豈無與天下煉氣期修士一較長短之力?管他是散修高手還是大派精英!管他是地靈根還是天靈根!
正文 第二八八章 空前

  方勝、王雪心和王沖被擠在人群之中。卻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靜靜听著遠處載物殿殿前六丁門掌門聞德真人的宣講。

    實際上此刻不光是他們,載物殿殿前的每一個人,由煉氣期修士到築基期修士再到結丹期修士,由純粹來看熱鬧的人到販夫走卒再到各派長老、掌門,每一個人都在靜靜听聞德真人的話,他們每個人,都是那過了四萬的大修士陣容的一份子!

    如果有人從高空俯視,便會看出那到底是多麼震撼的一種場面,也幸虧沒有人從高空俯視,因為不論是誰,在看到四萬多修士靜靜地站在一起時,都會忍不住心神俱顫,甚至從空中栽下來。

    聞德真人是佐摩國有名的忠厚長者,這個連成功結丹時都未曾表現出絲毫興奮的老人此刻很激動,因為他看到了那些馭龍洲修真界的先輩們從未看到過的場景,此景未必絕後,卻定是空前!

    曾經有人去試著統計佐摩國到底有多少修士,但一些采取不合作態度的小門派還有散修的存在使這種統計成為白費力氣。所以佐摩國的修士總數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迷,每個人都只能通過種種表象去估算,今天在載物殿殿前出現的這些修士已經出了聞德真人的估算!佐摩國的修士不可能全來了。來的甚至不到一半,只要一想到這個事實,一想其後所代表的意義,聞德真人就再也無法平靜。

    “我相信,不僅僅是我,在場的諸位也定然沒有任何人能猜到這次前來參加百宗會盟的人如此之多!我不得不說,在載物殿前,在這個廣場中,在丁甲山上,在這個我等修士尚未參透的玄妙天地間,諸位賦予了六丁門見證佐摩國甚至馭龍洲有史以來最大規模修士集會的榮耀,在場的每一位也都是這場盛會的見證人!”

    “在這里,我感受到了佐摩國各修真門派、家族和散修的切磋交流之心,我希望每個集體和個人在有所收獲的同時也不吝分享自己的經驗,讓別人也有所收獲;在這一刻,我看到了百宗會盟的未來,我相信這次百宗會盟會是成功的一次,而且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百宗會盟不僅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還會永遠地延續下去,會吸引越來越多的修士到來;在全場除我之外的七十三位結丹修士,三百余位築基期修士和四萬余煉氣期修士的注目之下,我還看到了我佐摩國修真界的未來,數百年後,佐摩國修真界將比現在強盛十倍,而在場的眾人中的大部分。便是那時候的中流砥柱!”

    聞德真人的話感染了很多人,因為那幾乎是他們的切身體會。方勝在人群中激動幾乎輕輕顫抖起來,他比王雪心和王沖更投入地听著聞德真人的話,感受著載物殿殿前的氣氛。因為在傲武國時,他比王雪心和王沖姐弟更深切地體會到那些入侵者的危害,方勝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其實馭龍洲修士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些入侵修士碾成粉!

    其後聞德真人又說了很多,當他最後一個字出口時,廣場上久久沒有別的聲音。然後便听到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歡呼起來,起初這聲音顯得如此突兀,然而這聲歡呼聲才喊出一半,便已經被淹沒在了更多人的歡呼聲中,載物殿殿前徹底沸騰起來!

    方勝並未跟著喊,他只是看著王雪心和王沖姐弟傻笑,王雪心是三人中看起來最興奮的一個,竟一手抓著方勝的右臂,一手抓著王沖的左臂,在原地蹦跳起來,邊跳邊笑。胡妖兒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反正也沒人注意她,于是她也跟著王雪心又喊又笑︰“噢!噢!勝利了!”

    方勝額上見汗。趕緊捂住了胡妖兒,急道︰“胡小妖,你可別亂喊,這又不是打仗!”

    “唔……唔……討厭!松……手……啊!”結果方勝剛一松開手,胡妖兒又喊了起來︰“噢!噢!勝利了!打倒小方勝,讓他欺負人!”

    ……

    百宗會盟就在如此歡欣的氛圍中正式開始了,已經比世俗界過年時還要熱鬧、喜慶。

    第一天並沒有安排任何具體內容,大家要做的便是熟悉百宗會盟接下來的日程安排還有地點,而對方勝三人來說,最重要的便是確認他們將怎樣參加大賽。

    其後方勝三個很快知道,這次會盟的活動四天一個循環,一共循環四十五次,正好半年。四天里的第一天為聞經坪講道,到時候會由大中小門派、家族及散修中的結丹修士在聞經坪分享他們的修行經驗。對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絕佳的向天下修士推行自己的學說、主張的大好機會。本次會盟的第一輪日程中第一個講道的是七岳宗白鹿崖的一位長老,以七岳宗白鹿崖之盛名,自不會讓天下修士失望。四天里的第二天為煉器材料、藥材、散修功法、法器、符紙、靈獸等各種煉氣期修士所需之物的買賣和交換,因為煉氣期修士實在太多,所以交易的場地被六丁門擴大到四個,而且連這四個大場地中間的路也給算上了。第三天是重頭戲,即煉氣期五層以下以及十層以下修士的比試。為了使所有的比試都能在同一個場地,在所有人的監督下舉行,六丁門專門闢出了一塊直徑兩里的圓形場地,大圓中又設十二個四四方方高三尺的擂台,可以同時進行比試。對手是在完全公開的情況下由抽簽決定的,勝者晉級次輪,直到輪比試完全進行完才會再次上場。這對方勝來說無疑又是件大喜事,這意味著只要他將輪比試混過去,那麼他將馬上得到很長的休息時間。很明顯,如此多的煉氣期修士,一天顯然是比不完的,那麼下次比就得等到四天後,方勝估計兩天也不一定比完,于是又得等到下一個四天後,也就是說,只需要比一次,就夠他休息好幾個四天了。當然,如果他的第一次比試本就排得比較靠後那就更好了。比試之後,也就是第四天,六丁門並未安排任何非參加不可的活動,是留給修士自由支配的。在這一天,聞經坪、臨時坊市和比賽場全都對外開放,想要使用某些場地只需稍稍和六丁門的人交涉一下,而坊市則連交涉也不必,總之,算是四天中最為輕松的一天。

    知道了這些之後方勝便和王雪心、王沖一起離開了人群,三個人和胡妖兒說著話,很快便回到了連山樓的雷落宗駐地。如今方勝是傷員,是以才會每次都是王雪心和王沖送方勝回來,而不是他這個當大哥的去送義妹、義弟。

    王雪心姐弟走時,和方勝說好了第二天一早就來找他。然後三人一起去聞經坪听那白鹿崖長老講道。三人都覺得此行必有所獲,這不僅僅是因為白鹿崖的名頭,還因為這是聞經坪上第一次正式講道,事關重大,而七岳宗做為百宗會盟的起者之一,不可能不賣力。

    等王雪心姐弟走了,方勝往床上一躺,心里便有些憤憤。對七岳宗,除了漱玉山一脈外,他對此宗無任何好感,他覺得白鹿崖即便名符其實。這佐摩國修士未必便沒有勝過他們的,他師祖上官自清就完全可以第一個去講道。

    胡妖兒見方勝有點不高興,問道︰“怎麼了,哥哥?”

    “沒啥,嘿嘿,你趕緊幫哥哥拜拜過往神仙,讓哥哥比試時抽個弱一點的對手。”

    “嘻嘻,人家可不拜神仙,人家自己就是妖怪。”

    “呃,也對。那我還是趕緊練功得了,雖然進境慢,總你和你費話強多了,嘿嘿。”

    “你練吧,人家現在就拜拜過往妖怪讓你倒大霉,嘻嘻。”

    “嘿,你個小丫頭,說不定我這身傷就是被你拜來的。”

    “才不是!”

    他們倆斗了會嘴,方勝也沒心思打坐了,原本一分力一分收獲,現在卻要三分力才有一分收獲,他實在有點受不了。于是干脆就那麼躺著,腦子里開始思忖那曜金晨鐘功。

    說起來,這幾天他還隆重地向王雪心和王沖姐弟推薦這曜金晨鐘功,然而王雪心本來還挺感興趣,後來一听說挨一下打就得被鐘聲震一下耳朵,態度直接由微感興趣變成嗤之以鼻,而王沖則更不給方勝留面子,直接道“我這還有幾套本門防御功法沒來得及練呢”,那言下之意便是,他們六丁門功法防御力為佐摩國之,方勝那曜金晨鐘功他根本不屑學……

    被方勝當寶的功法竟然被如此小瞧,方勝自然大為不平,放言“等我將曜金晨鐘功練到佛法無邊、刀槍不入的境界你們兩個就後悔去吧”,然後便再也不跟王雪心姐弟提這功法了。 方勝現在也是有些眼光的,他覺得這曜金晨鐘功除了那鐘聲刺耳之外,實是一個既容易修行防御力又強的功法,更何況。這功法還能修到築基期!

    曜金晨鐘功煉氣期時所能修的只有一個曜金鐘,而到了築基期便能修三種鐘!一為深海幽流鐘,專擋法訣、劍氣,一為平波隱礁鐘,專擋法器、寶器等器物攻擊,一為東極梵音鐘,擋一切聲音類攻擊!而且,鐘內再不會有任何噪音……
正文 第二八九章

方勝如今的曜金晨鐘功才練到第一層。.而且是剛剛入門,要練到老祖的那種境界真不知何年何月,更不用說那佛法無邊之境了。不過對目前的他來說,這曜金晨鐘功是他唯一能練的功法,根本就沒得挑,也只能練一點是一點了。

    次日一大早王雪心和王沖就來找方勝,那時他還沒醒,听著王雪心把門拍得山響,方勝真想從里面往門上釘幾顆釘子。

    此時胡妖兒也是睡得迷迷糊糊,倦聲道︰“誰呀?”這小丫頭還以為是在自己家呢。

    方勝一下就被嚇醒了,忙道︰“小姑奶奶,你快給我小點聲。”說完之後方勝就跳下了床,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就趿拉著鞋去給王雪心姐弟開了門。

    方勝的樣子把王雪心嚇了一跳,皺眉道︰“你不能穿好衣服再開門啊?”

    “我怕再不開門門就被你拍掉了,回頭還不得我自己修。”

    王雪心被氣笑了,瞪了方勝一眼,道︰“快點吧,我和王沖在外面等你!現在整個丁甲山沒起的也就你自己了!”

    方勝嘟囔著“真的假的”就去穿衣服了,很快收拾停當,問胡妖兒︰“妖兒,你要是困就到靈獸袋里睡吧?”

    胡妖兒強打精神“嗯”了一聲之後再不說話了。方勝嘀咕了一句“比我還能睡”就把胡妖兒放進了靈獸袋中。然後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在屋里飛快地洗漱完,然後又風一般地走了出去。

    “好了,走吧!”方勝對外面的兩人笑了笑,歉然道。

    等到了外面,方勝這才現外面確實已經沒什麼人,不由嘀咕道︰“我起得有這麼晚嗎?”

    王雪心嗔道︰“今天可是七岳宗白鹿崖的天棧長老講道啊,題目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修心瓶頸啊!誰不想早點去佔個好位置,也就你還能睡得下!”

    方勝“啊”一聲跳了起來,驚道︰“修心瓶頸?!這也能講?趕緊趕緊,咱們快點!”

    王雪心氣道︰“明明是你拖了大家的後腿,現在又讓我們快點!”

    王沖也樂了,問道︰“方大哥,你的同門沒告訴你嗎?”

    “呃,沒有,這些天我不是在療傷就是和你們在一塊,已經沒人搭理我了。”方勝無所謂地道。

    王雪心擔心道︰“這樣不好吧,你平時在宗門里也這樣嗎?”

    方勝一驚,駭然道︰“可不是,除了和我那幾個師弟混個臉熟,同輩弟子中我還真不認識幾個人。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王雪心和王沖對視一眼,皆是第一次意識到了方勝的不正常處,仍是由王雪心開口道︰“方大哥,你是不是還在想著早晚有一天都會回到傲武國?”

    王雪心雖只說對了一點點,但方勝卻由此想到了自己不合群的真正原因,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嘿,不過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能早點結束這樣的生活。”方勝說身不由己,自然是指幕祀的那件事。

    “那需要我們倆幫忙的時候你只管開口。”王雪心鄭重道。

    王沖也應道︰“嗯。方大哥,你要是回傲武國可一定要叫上我們。”

    方勝看那姐弟倆似乎理解錯了,不過他也不解釋,笑道︰“我這輩子就結拜了一次,嘿嘿,不叫你們也沒人可叫了。”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聞經坪。此時還沒到開始的時間,是以場上便有些亂哄哄的,然而既便是亂中也能看出一些秩序來。最北邊有一個白石平台,平台上只有一條小幾,一個蒲團,不用說便是天棧長老講道之處了。平台下方以弧形擺了一排排蒲團,前面較為稀疏,八成是留給那些結丹期和築基期修士的位置,越往後蒲團擺放得越密,但也保持著一定間距。此時場上過七成的蒲團上已經坐了人,大多集中在聞經坪的中段和後半部分,另外三成沒坐人並不是說那些位置便會空下來。此時還有很多修士正在聞經坪邊上站著說話,包括方勝他們,最後他們這些人便會將那三成的位置給填滿。

    方勝看著聞經坪上的那黑壓壓的修士連連嘖舌,問道︰“一會咱們坐哪?”

    王雪心忙道︰“別一會了,現在快去找吧,一會沒有三個挨一起的位置了。”

    “好像只有前面才有三個連在一起的位置了。”王沖苦笑道。

    方勝一看這小子似乎也不喜歡坐前面,笑道︰“那就不去前面了,咱們仨一路擠過去,也怪惹人注目的。”

    實際上最惹人注目的是王雪心,她烈靈根在那擺著,加之是煉氣期九層的修為,人也英氣勃勃,讓人見之心儀,幾乎任何人見了她都要馬上聯想到這次大賽,認為她定能在這次大賽中大放異彩。

    王雪心若是擠在本門的修士里自然也不會如此惹眼,在宗門之時她本是極听話的,除了修行外幾乎不問世事,卻不料來到丁甲山後竟然跟換了個人似的,幾乎不著靈獸山駐地的邊,不過她既然說了是去找她的弟弟還有結義兄長,靈獸山的長輩自然不好說她,加之這次她師傅也沒跟來,就完全由著她了,只要不惹出什麼事來就行。

    是以三人在那站久了,便漸漸感覺到從四面八方瞥來的目光越來越多,這下三人再不敢在那站著,不料就在三人想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之時,只听後方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雪心。”

    王雪心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倏地轉過了身去,瞪大了眼楮看著面前那個四十多歲的眉眼含煞的女子道︰“師傅?!”

    “你可讓我好找!”那女子微怒道。

    “師傅您怎麼來了?我怎麼沒听劉師叔說?”說著王雪心兩步走了上去。一把攬住了她師傅的胳膊。

    那女子面色終于緩和了點,道︰“宗門收到你劉師叔的海冬青傳了這次百宗會盟規模大得乎想象,本門做為百宗會盟最先的兩個起者之一,自然要多出些力,于是又派了不少人來。”

    “有您在我心里就有底了,師傅,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弟王沖,這是我結義大哥方勝。”

    方勝和王沖皆知王雪心的師傅道號陌雩,連忙一起施禮道︰“弟子方勝、王沖見過陌雩真人。”

    陌雩真人沖他們兩個點了點頭,溫聲道︰“免禮。”實際上陌雩真人並不難相處,只不過她心急見徒弟,結果一到丁甲山問過同門之後才知王雪心白天幾乎不著宗門駐地的邊,不由有些生氣。此時王雪心拉著陌雩真人的胳膊晃個不停,早把她的氣晃消了。

    陌雩真人忽然嘆了口氣,道︰“我才剛到就接了個苦差事,你劉師叔把那個小魔王交給我了,說只讓我帶你們兩個就好。”說著陌雩真人不由苦笑起來。

    “啊?!”王雪心驚得差點跳起來,然後便轉身朝四周看去,很快便看到了一個正沖她跳著招手的淺黃身影,不由喃喃道︰“完了完了。”

    方勝和王沖順著王雪心的視線望去,便看到了一個嬌小的淺黃衣裙的小女孩。正笑著看著他們,如果不是有個人拽著她的胳膊,八成已經沖過來了。接著便見陌雩真人沖那邊一點頭,抓著那小女孩的人便松了手,然後方勝和王沖便覺得自己出了幻覺,那個小女孩背著雙手一蹦一跳地跳了過來,二十多丈的距離,她好像只蹦了五下……

    “天……天……靈根……”方勝結結巴巴從嘴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一盞茶之後,方勝便知道這個叫林小小的穿黃衣裙的小姑娘今年才十四歲,正是靈獸山的那個煉氣期八層天靈根修士。他也知道了陌雩真人為什麼叫她小魔王,王雪心為什麼那麼怕她了。因為她沒有一刻不在動,哪怕是坐在那也要拽拽這個拉拉那個,你如果瞪她一眼,說她一句,她也不頂嘴,變臉比夏天變天還快,撇嘴就哭,哭的時候小肩膀一聳一聳的,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方勝在心中長嘆,完了,完了,這還听什麼道啊,就看孩子得了。

    但與此同時方勝也否定了自己心中的一個想法,六丁門和靈獸山是百宗會盟最初的倡導者,而兩宗門又各有一個天靈根修士,方勝原本以為,這兩宗門有借機揚威之意,然而現在看來,這林小小根本就是個小娃兒,只怕上場後她的對手隨便嚇她一下就把她嚇哭了,絕非奪冠之選。

    便在方勝被林小小晃得眼暈之際,聞經坪前面忽然起了小小的騷亂,方勝因為剛嚇哭了林小小,不得不哄她,便沒看到。

    一行三十余人緩步步入了聞經坪,中間有四個女子,其中的三個年輕女子幾乎吸引了附近大部分人的目光,一些年輕修士幾乎是目不轉楮地在看著她們三個。然而其中兩個女子恍若未覺,目不斜視地向前走著,唯有一個月白衣裙者,也是三人中最吸引的一個,一來到聞經坪便側過臉來朝聞經坪南端望去,正是方勝那邊。然而直到她隨著眾人坐下,方勝也沒朝她那邊看一眼,而她眼中也始終沒有絲毫波動,一旦坐下,便垂下眼簾靜靜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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