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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窮人修仙傳 作者:影·魔(全書完)

正文 第二五零章 刁難


    方勝被帶進去的建築倚山而建,外面看起來有點像為打仗而臨時搭建起的古堡,占地二十丈方圓,高有五六丈.便是這麼座比華陽山集英殿都遠遠不及的建築,竟是巫印族方圓三千余里內的最重要的地方,族中有什麼人事任命,戰事,其命令都是在這里下達.

    方勝才一進去便被過道兩旁的眾多浮雕,圖案吸引了心神,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無不大氣磅礴,古意盎然.隱隱隱約約地,方勝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等穿過了一個大廳,四周光線迅速變暗,空氣中多了一股陰涼之氣,方勝雖沒敢放出神識,也猜了出來,這建築八成是直通進了後方山腹,如此一來,其空間便比從外面看起來時大得多了.

    這其實也沒什麼,真正讓方勝吃驚的是,他跟著帶路之人在建築中走了快半柱香功夫了,竟然沒見一個人.不由暗自納悶,那大巫祝是不是平時都不怎麼出門,不然居住之處如此往里,豈不是很麻煩.

    那念頭還在方勝腦子里轉著,便見帶路之人忽然停了下來,雖然仍是站得筆直,但聲音卻極為恭敬地道:"大巫祝,犯人帶到."

    方勝心中有氣,暗罵,不就是不小心學了你們幾句咒語嗎,還"犯人帶到",小心我這犯人將你這古堡轟個稀爛.他自然沒這實力,但是再有秋華相助就輕而易舉了,他也是一路上被憋壞了,此時才會如此沉不住氣.

    片刻之後,旁邊的一道石門自行打開,卻沒有人出來,帶路之人對方勝道:"你進去吧."

    方勝心里不由有些發毛,看了那人一眼,也沒從對方臉上看出此行的吉凶來,干脆咬了咬牙,一頭紮進了那石門中.

    結果才一看見石門內的情形方勝便頭皮發麻,里面有不下四十個巫祝圍坐在一張巨大的橢圓形石桌之旁,他才一進去,那四十多人的目光便全都轉到了他身上.

    這些個巫祝大都是五十往上的年紀,一個個眼光深邃毒辣,迎著他們的目光,方勝便像是同時中了幾十把利劍一般,竟是一動也不會動了.

    方勝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原來看的哪現在還只能看哪,只見那橢圓形石桌南北走向放著,西面和東邊各坐了二十一二人,南端那弧形的部分只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看樣子便是這群巫祝的頭了,八成便是那大巫祝,而石桌北端的弧形部分卻還空著一張椅子,此時屋里再無別人,方勝不由額上見汗,尷尬地想,難道那椅子竟是留給自己的?

    方勝越想越覺得不靠譜,自己只不過是個准巫祝罷了,連能不能通過巫祝試煉都不知道,怎麼才一來就有這般待遇,縱使他也許有些學巫術的天賦,可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正當方勝以為那些巫祝們是在商討什麼關系到巫印族興亡的大事,而他只不過碰巧被送了過來之時,只聽桌子最南端的那老者道:"坐吧."

    方勝只覺得喉嚨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愣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那大巫祝讓他坐,肯定不是讓他坐地下,而現在還能坐的便只有桌子最背端的那張椅子了.方勝慢慢挪了過去,心里忍不住想,如果這些人竟然全是來審問他的,那他就別想活著出去了.

    方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穩當的,直到他坐下,那些個巫祝還都看著他,此時他背上已然出了汗,心"咚咚"狂跳著,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原來一群老人家的目光也可以有這樣的殺傷力.

    方勝正如坐針氈,那邊那大巫祝忽然道:"我們繼續商議吧."然後四十多個巫祝便又同時將注意力從方勝身上收回去,然後由其中一人發言,立刻有兩人出來反駁,接著又有更多人不同意,片刻間,屋里竟然亂成一團,再沒人注意到方勝的存在.

    看著面前那亂哄哄的一群人,方勝真個是感慨萬千,此時他們各個吹胡子瞪眼,爭得面紅耳赤,哪里有一點巫祝的風范.不過方勝倒樂得自在,他身上壓力大減,反而還有心思聽聽那些巫祝在爭論什麼.

    方勝此時的巫印族語又進步不少,除了發音不太准外,聽和說都沒有太大問題.很快他便聽明白了那些巫祝在商議什麼,原來此時的巫印島族也不太平,似乎分成了兩大勢力,他們現在商討的便是到底要派老巫祝還是年輕巫祝去支援前線.

    巫祝們半天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個個都氣得夠嗆,眼見再討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進展,只聽那大巫祝道:"此事明日再議,現在咱們就對這個來自內陸的修士進行試煉吧."

    方勝哪料到他們吵得正起勁,突然就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而且竟然是馬上就要試煉!他原本還以為至少要等上幾個月,等需要參加試煉的人多了才會舉行一次大型的試煉呢.

    然後方勝又看到了一個讓他十分惱火的情況,那群巫祝誰也沒爭過誰,此時個個憋了一肚子氣,還不得都把氣撒在他身上?!

    方勝的擔心很快便得到了證實,第一個向他問話的巫祝就問了個他完全沒法回答的問題,只見桌子西側中間的一個老頭悶聲道:"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偷學了巫術?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就行了."

    方勝一下子就發現,不管他答是還是不是,反正偷學的罪名是坐實了.拋開這罪名不提,他若是答是,那就是表示他對現在的遭遇很不滿了,只想重獲自由,來參加試煉也是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來的;他若是答不是,那就是說明他認為學巫術是值得的,而且的確是專程來偷學巫術的……

    方勝想了半天,方拉長了腔道:"是……"

    一聽到方勝的話,那些巫祝們又哄亂了起來,就連那大巫祝都皺起了眉頭,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方勝額上見汗,不過剛才他那聲"是"是拉長了腔說的,此時正好接了下來:"還是不是呢,這還真不好說……"

    眾巫祝沒想到方勝這邊又峰回路轉,登時靜了下來.然後還是最初問話的那巫祝道:"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就說吧."

    方勝心說,這還差不多,至少也得給我個解釋的機會.然後他便說他實是在打斗中無意中來到了巫印族,因同伴受傷被那小村子的巫祝所救,這才在不知禁忌的情況下誤將清心咒學會.為了給那些巫祝們給下一個好印象,末了方勝還加了一句:"我覺得這巫術當真神妙,單靠念咒便能產生奇效,比馭龍洲的修真之術可強多了,怪不得以前有修士要拿修真功法換巫術,巫印族硬是沒答應."

    這典故在座的巫祝們可比方勝清楚多了,他們對此事大多不置可否,只聽又有一個巫祝道:"你說你一個月便學會了那清心咒,看來資質遠超常人,我現在再念一個同階咒語,你跟著我念一遍."

    然後那巫祝也不管方勝答不答應,便自行念開了,方勝一聽第一句眉頭就皺了起來,那咒語甚是艱澀,發音幾乎和馭龍洲內陸用語沒有任何共通之處,就算是和他已經學會的清心咒比也有很大不同,八成這咒語里全是方勝未接觸過的生字.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方勝只得硬著頭皮念了下去,第一句念完,連他自己都知道效果奇差,看向那些巫祝時,果然個個都皺起了眉,甚不滿意.

    那邊那巫祝的第二句又念開了,方勝忙凝神細聽.

    等方勝跟著學了四五句之後,那些個巫祝全都眉頭緊鎖,看向方勝的目光中滿含"不過如此,資質平庸"之意.唯有那大巫祝,似乎對方勝的表現無動于衷,仍是仔細聽著.

    等學到十來句的時候,終于又有兩三個巫祝開始認真聽起來,還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二十句之後,大部分巫祝仍然一點也不看好方勝,但凝神聽他學咒的人也增至了七八人.

    四十句後,那咒語已完,一半巫祝大搖其頭,大概是覺得方勝不怎麼樣.但是另一半修士中突然站出一人來,道:"你來念一遍清心咒吧,當時你誤學的就是這個吧?"
正文 第二五一章 驚起


    方勝一聽讓念清心咒,終于松了一口氣,剛才學那四十多句巫咒由于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發那種怪聲,竟咬了好幾次舌頭,這清心咒雖也盡是怪聲,可他早就練熟了,當下微一凝神,然後念了出來.

    方勝念第一句清心咒時還沒什麼,那些巫祝個個都平靜地聽著,後來他卻是越念越順,想到剛才不少巫祝以"不過如此"的目光看他,不由心中有氣,干脆故意念得飛快,同樣是四十多句咒語,前二十多句他用了四十息念完,後二十句卻只用了十息!

    等快念完之時,方勝第一次發現了施展這清心咒時的一個變化,清心咒引起的靈氣波動的大小竟是隨著念咒的速度而改變的,在念前一半時,靈氣波動僅僅能將他自己包裹住,而等他漸漸加快速度時,靈氣波動越來越大,最後竟將桌子上的十余名巫祝籠罩其中,這是比他以往施展的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的范圍!

    方勝剛一念完,桌子西側"呼"一聲站起一個巫祝,喝問道:"你真是只學了一個月就將清心咒練到這種程度?"

    方勝老實答道:"我也是第一次念這麼快."

    那巫祝盯著方勝看了一會,然後又看了大巫祝一眼便坐下了.接著便又站起一個巫祝,對方勝道:"你再來跟我學念一遍清神咒吧."

    方勝心中一凜,心說,還真看得起我,等那巫祝一開始念,他便再次凝神細聽,然後艱難地跟著學.

    方勝學念清神咒同樣念得極差勁,連他自己都很不滿意,但是卻再也沒有一個巫祝小瞧他.那些巫祝全都發現這麼一個事實:只要是在清心咒中出現的字眼,一旦在清神咒中也出現時,方勝念得就極流利.這也正是方勝第一次跟著學時大巫祝始終無動于衷而越來越多的巫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原因.方勝不是資質好,而是對已經掌握的東西運用得熟練.

    這或許和熟能生巧有關,但是已經有一部分巫祝推斷出這樣一個事實:同樣一個巫術,也許方勝學得比別人慢,但是當大家都完全將這個巫術掌握了之後,方勝對這個巫術的運用要強于那些最初比他學得快的人.這個推斷必須建立在另外兩件事之上,一是方勝剛才學最初的那個巫咒以及清神咒時的奇差的表現不是裝出來的,二是他的確是只用一個月就將清心咒練到他所施展出來的那種程度.

    那兩件事是真是假自然只有方勝自己知道,他就算照實說,那些巫祝也未必信,但巫祝們的態度卻越來越嚴肅.方勝本就是一名外來的修士,若他真有那種他們推斷出的能力,那麼他此來的目的,其後的形蹤,將來會做些什麼,這一切便都成了巫祝們必須非常留意的事.巫祝們的平均壽命還不及常人,對于數百年前的另一個修士巫祝,他們並沒有很清晰的印象,但是,外來巫祝中,能給他們留下哪怕是極模糊印象的又有幾人?

    一時間,屋里的空氣似乎都凝住了.

    對那些懶省事的巫祝來說,對付方勝這種不安定因子的最好方法便是直接殺了,但是他們巫印族的巫術並非天下無敵,馭龍洲也不是只有他們這個半島上的巫祝會神通,他們雖然排斥修士,但在任何一個年代,他們都不敢做出見一個修士殺一個的舉動.長年以來,對于如何處置外來人,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模式,這模式中從沒有不問青紅皂白抓來就殺這一項,盡管他們有這個能力.

    大廳中眾人沉默了一會,大巫祝道:"這個試煉有些草率,這樣吧,今天你先回去,等我們商量一下,再給你安排新的試煉."

    方勝沒想到大巫祝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略想了想,便知道自己肯定有什麼地方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便道:"那好,多謝大巫祝."

    方勝的心思全系在大巫祝身上,等說完話,突然感覺身後多了點什麼,扭回頭一看,竟然是個大活人,把他給嚇了一跳.那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沖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心驚之下,方勝便直接跟著那人離開了,等他一走,那大廳中的眾人卻是良久沒說話,好半晌,仍是大巫祝道:"此人的試煉由我來安排吧,諸位放心,他一旦能通過試煉,我馬上給他施八難心魔咒."

    大巫祝話音一落,大廳中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方勝回去之後秋華,羅恩兄妹還有巫祝竟都在等他,他向他們大略說了一下剛才的情況,便疲憊不堪地回去休息了.算是托巫祝的福,他們五人分了三間比較乾淨的小屋,巫祝自己一間,方勝和羅恩一間,兩個女子一間.方勝臨回去時秋華讓他不要喪氣,方勝則沖她勉強笑了笑,來到黑豬沼的第一個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如此撲朔迷離,他實在高興不起來.

    次日方勝醒得很晚,也沒人叫他,等他睡到自然醒,伸著懶腰走向屋外,才一到門口,他就被門外的景象嚇了一跳.

    由于昨天他們是傍晚才來的,便沒能看清黑豬沼的建築格局,而且當時人也相當少,這會時近正午,外面竟是相當熱鬧,一點也不太下于馭龍洲內陸世俗界的集市.方勝瞪大了眼看了一會,便發現此地的建築也極有規律,皆是依地勢而建,不論大小,高矮,皆是一排一排的,少則五六家,多則十余家,而且門口的朝向也一致,總算有了點城鎮的感覺.

    方勝將目光游離于黑豬沼的建築和人群之中,正看得入神,眼中突然瞧見五六個並肩而行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那些人全是內陸平民裝扮,身形,膚色也都大異于巫印族人,八成全是來自內陸!

    在這樣一個地方看見五六個同類,哪怕原本不認識,也夠方勝高興的了,方勝二話不說便追了上去,離得尚有幾丈遠,便朗聲道:"幾位兄台,可是來自內陸?"

    那些人一聽到地道的馭龍洲內陸語,俱是轉過身來,不過他們看到方勝顯然沒有方勝看到他們那樣驚喜,其中一人不冷不熱地回道:"正是."

    一盞茶功夫之後,等那批人走遠,方勝不由尷尬萬分,因為便是在和那幾人說話的功夫里,他已經又看到了十幾個內陸人,原來這些人全是來做生意的,大家既是同胞,又是競爭對手,是以便沒那麼和善.另一方面,那些人至少還是內陸裝束,方勝因為習慣了,身上穿的便一直和巫印族本地人差不多,那些人還以為他也是個生意人,而且是個比他們更能下血本的生意人,連生活習慣都改了……

    方勝正在那自我解嘲,突聽身後有人道:"未曾想這里還有如此多的內陸商人,商人重利,自是不喜看到同行的,你若告知他們你是來參加巫祝試煉的,他們態度便會不同了."

    方勝轉過身去,正看到秋華,只見她也是一臉感慨,正入神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對秋華,方勝始終有種發自本能的敬重,他是最近才知道,這和秋華所修的蘊真宗功法有很大關系.秋華修的功法名為慈航會心訣,除了神通之外,這個法訣有兩個奇特之處,一是使修行者直覺極強,看人幾乎從無差錯,從別人的一舉手一投足中便能猜出對方的心思,另一個奇特之處在于使修行者的心性更為平靜溫和,接近于自然,讓任何人一見即心生親近.

    秋華並未轉過頭來,仍是游目于人群之中,見方勝久久不答話,還以他又在想巫祝試煉的事,便道:"你不必太擔心,順其自然好了.實在不行,咱們一起離開此地便是,至于留在你身上的巫術烙印,我這兩天想了想,或許還可能化去."

    方勝一驚,忙問:"真的?什麼辦法?要找人幫忙嗎?還是需要什麼寶貝?"方勝是關已則亂,竟一口氣連珠炮似地問了出來.
正文 第二五二章 狼神


    看方勝急成那樣,秋華笑道:"據我所知,至少有三種辦法可以一試.一是在你們雷落宗找一個練成了大威力雷系功法的人為你施法,雷系法訣本就有破妖驅邪的妙用,而巫印族的巫術走的也不是大道,所以其印記或許可以被雷系功法祛除.二是去佐摩國東南的雄關國,該國有個靈犀派,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我有一次游曆至靈犀派,知道該派有一個陰陽歸元功,比我所修的慈航會心訣還要神妙些,能直視修士體內一切狀況,或許可以給你找出症結所在.然而上面兩個都只是有可能罷了,最保險的還是第三個方法."

    "前輩,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吧."方勝急道.

    秋華苦笑道:"第三個法子就是反其道而行,你專心鑽研巫術,巫術達到一定境界,要麼找出破除印記的方法來,要麼本身巫術強于巫印族大多數巫祝,便誰也不用怕了."

    方勝聽得一愣,還真別說,其實這第三個方法最保險.有朝一日他定會離開巫印族,到時候去追殺他的巫使若是還沒他的巫術高明,還不是來一個收拾一個?

    其實這主意他早該想出來了,只不過一來他的心有些亂,二來知道巫術會減人壽命,便本能地沒往那方面想,現在看來,減壽總比橫死要好,倒是真可以好好學學巫術.

    三天後,方勝就再次被叫去參加試煉,不過這次試煉他的只有一個人,正是那大巫祝.

    方勝一到,大巫祝便道:"本族對外族巫祝的試煉難度要遠超本族巫祝,你最好有個准備."

    有道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三天來方勝一直覺得還是鑽研巫術比較靠譜,此時已經豁出去了,便道:"不管多難,我一定盡全力通過試煉."

    "將外族學會了巫術的人強留在本族是很早就傳下來的規矩,縱使我不想留你,奈何祖訓當頭.但是你留下來後,有一個最大的好處便是有機會學習本族的所有巫術.我巫印族與你們修真界不同,不僅巫祝與平民雜居,巫術亦不分派別,從無藏起來不讓學之說,只要你有本事,哪怕將本族的所有巫術都學了去也沒人攔你.另外,實際上本族巫術只是巫咒就分幾大類,用于戰事的一類巫咒,並不比你們修士的功法,法訣弱.你好自為之吧."

    實際上任何一個外族巫祝開始試煉時,都會聽到類似的一番話,很顯然,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大家都懂,與其讓這些個外族巫祝帶著怨氣留下來,不如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更何況,巫術當真是一種極吸引人的神通法門.

    大巫祝說完那番話後就走了,然後便換了一個年青巫祝來向他解釋他的試煉分為哪些部分.方勝越聽越是心驚,但是那人說得又合情合理,他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年青巫祝直言以方勝當日在那大廳里的表現,他獲得巫祝資格是十拿九穩,但是,對于一個不熟悉巫印族史,不認識巫印族文字,不通巫印族風俗,尤其是和巫印族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人來說,一種特殊意義的試煉必需被施行,而與此同時,傳統意義的試煉還不能落下.

    黑豬沼巫祝多的是,他們有的是時間給方勝安排試煉.

    方勝完全沒有理由拒絕,于是索性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時間很快過了半年,方勝的試煉何時完成還遙遙無期,但在埋頭苦學之下,他真學了不少東西.巫印族文字幾乎是被他囫圇吞棗般裝進了腦子里,一眼掃過那些個記載巫印族曆史典故的骨甲,陶片,他也能看懂個七七八八.

    由于有心找與那大祭祀有關的資料,半年來還真被他收集了不少信息.

    原來巫印族是信奉狼神的,他們認為狼神住在月亮上,每到月圓之夜便會醒過來,在月亮上看著他們這些子民.

    那大祭祀,正是為了祭祀狼神.

    每隔九年,整個半島的大部分巫祝都會前往月狼坡,在那里舉行一次持續三天的祭典.除了巫祝外,普通人根本沒機會接近那祭壇,所以這也更加堅定了方勝成為一名巫祝之心.

    當得知祭壇四個角的旗幟上印著的是巫印族有史以來威力最大的四種巫術時,方勝幾乎可以肯定,幕祀讓他找的必然是那四面旗.只是不知道,幕祀是想讓他把旗拿回去還是直接把巫術學回去.他本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秋華,但是秋華很容易便看出他有心事,問了他兩遍,他就只好直說.對這個情況秋華也不由皺起了眉頭,顯然是為方勝擔心.

    方勝很快又發現了讓他隱隱有些不安的事,原來如今的巫印族分為南北兩部分,仍然和那四面旗有些關系.具體多少年前已不可考,主持月狼坡大祭祀的實際上只有四個人,這四人自稱是狼神手下的四大戰將,每人保管一面旗幟.四人中為首的一人成了巫印族的巫皇,其統治十分殘暴,而另外三人則被封為三巫王,在巫皇手下助紂為虐.他們所憑借的,正是那四面旗幟上記載的強大巫術.

    後來巫印族人不堪壓迫,趁巫皇大病時舉族起義,在幾個強大巫祝的帶領下推翻了巫皇和三巫王的統治.結果戰後在信仰方面又出了問題,因為當時信奉狼神實是巫皇和三巫王力主的,起義者中的一部分力主改信熊神,而另一部分人認為錯在巫皇,和神明沒一點關系,仍堅持信狼神.于是在一系列文的武的爭斗之後,巫印族被分成了南北兩部分.其中北半部分信狼神,南半部分信熊神,月狼坡便在巫印島的北半部分.

    令方勝不安的是,在巫印族南北分裂之後,有三面旗仍在月狼坡保存著,另一面旗卻不翼而飛,北巫印族認為是被南巫印族盜了去,便以"你們既然已不信奉狼神就不該留著祭祀狼神的重要祭品"為由向南巫印族發動戰爭,南巫印族不僅不承認,反而又以"征討巫皇余孽"為號拼死反擊.方勝才不關心巫印族的內戰,他關心的是那面旗哪去了.然而人家全族打了不知多少年仗了,也沒把那面旗找出來,更何況他只有一人之力.若是幕祀的確是讓他找旗,並且四面旗都得找到的話,那方勝很顯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解開火靈玉之迷的線索就此斷掉也說不定.此時方勝心里只抱著一絲僥幸,即幕祀是讓他來學那四面旗上的巫術,而且是只學一個就好.他這樣想也不無道理,因為萬象谷石壁的圖案上雖然也有四面旗,但那四面旗實在是太小了,以真旗的大小,不太可能像放戰獅幻化的小石頭還有還虛葫那樣放上去.

    除了學了巫印族文字以及了解了這些典故之外,方勝還以更大的勁頭學著巫文,巫文是巫祝學習和施展巫術時的專用文字,它們每個字都帶有多種語意,而且一種語意一種發音,每一種發音都和其余發音有著極細微的差別.在學巫文時,方勝幾乎頭都要大了,巫文簡直就完全**于馭龍洲內陸文字與巫印族文字之外,讀和寫的習慣都另走蹊徑,簡直就像是專門為了難為人而創造出來的一樣.

    但是方勝知道巫術的妙處,他很容易想象,靈力同樣多的兩個人對戰之時,假如兩人的靈力全用光了,那麼會巫術的那個肯定就是最終的勝利者.另外,實際上修士大都能一心多用,如果在戰斗中使用法器,法訣的同時陰一個巫術,絕對讓人防不勝防!

    正因為如此,方勝在學巫術時便想盡量找些攻擊性的巫術.
正文 第二五三章 游曆


    令方勝極失望的是,他雖然找到了不少攻擊性的巫咒,但是卻沒有人能教他.實際上他平日里能見到的大巫祝和普通巫祝全都不怎麼會攻擊性巫咒,專精攻擊性巫咒的是巫使.但是巫使又向來不參加黑豬沼的日常活動,全都不知躲在哪練咒術,以至半年來方勝竟連一個攻擊性的巫咒都沒學會.

    按說他已經學過了巫文,完全可以自己試著念咒,但是每個巫咒都至少有上百字,每個字能發三種以上的音,就以三種音算,他要想試出一個巫咒的正確念法,就得試三乘三,再乘三,一直乘以一百多個三,最後得幾,他就得試多少次……哪怕是一個最簡單的攻擊巫咒,他運氣只要差那一麼一點點,就夠他試一輩子的了.

    方勝在喪氣的同時卻漸漸摸清了巫使在巫印族中的作用,如果說大巫祝相當于修真界的一城之主,巫祝相當于一縣縣令,那麼巫使便是城中的守衛,縣衙里的官差,除了抓人傷人殺人的本事之外,他們什麼也不學.稍稍有些特殊的地方是,這里巫使實際上要比巫祝還高一級,他們都是從有此天賦的巫祝中挑選出來的.

    相較于巫使,巫祝們學的就十分博雜,巫印族並沒有限制巫祝學攻擊性的巫術,但是巫祝的職能更傾向于為子民服務.巫祝幾乎個個都懂醫術,他們精通一些方勝暫時還無法理解的小竅門,這些竅門根本不需要靈力不需要念咒,只要幾個簡單的動作,便能讓受傷的人止血止痛,便能讓昏迷的人暫時恢複神智,方勝後來才知道,當時秋華被他勒得斷了氣,喬婭將秋華救活時用的便是從巫祝那里學來的小竅門中的一種.對這種神奇的醫術,方勝學起來自然不遺余力,但是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全都硬記了下來,以備以後應急.除此之外,方勝還知道原來所謂的七大常用巫術,其中竟然有四種是救死扶傷之用,而方勝繼清心咒之後最先學會的也是這四種巫術.按理巫祝應該是想學什麼學什麼,但是方勝現在還不是巫祝,正處于試煉階段,所以只能是別人教什麼他學什麼.半年來他只學了這四個巫咒,也是毫無辦法的事.

    要學的卻不是自己想學的,對方勝這種性子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如果不是有秋華天天安慰他,方勝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得下去.

    羅恩兄妹和巫祝早回去了,現在的黑豬沼,方勝能說得上話就只剩下秋華一人.每次練累了,方勝便會跑回去向秋華發一番牢騷,秋華則只是含笑聽著,便在秋華的微笑中,方勝心頭之火總會慢慢熄滅.後來方勝想了個事半功倍的辦法,他干脆就在他們住的地方練寫,練發音,練整條整條的咒語,反正在哪都是練,只要練熟了就能通過試煉.秋華最初嫌他吵,皺著眉頭聽方勝練了兩天,兩天後方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秋華卻似乎又聽出了點興趣,索性也不趕方勝了,就把聽方勝練巫術當成了一種調劑.秋華在黑豬沼除了恢複境界之外反正也沒別的事,正可借此來打發時間.她境界恢複速度本是極快,到了築基中期後就慢了下來,以至現在還沒能恢複原本的境界,倒是和境界越高進境越慢的規律完全相符.

    方勝慢慢也看了出來,其實秋華也是個好學的人,實際上他早該從秋華會巫印族語這一點上推斷出來了.秋華築基後就開始游曆天下,一直到快結丹才返回蘊真宗,這中間數百年她學的東西遠多于普通的築基修士.但是秋華在巫術上好像沒什麼天賦,因為幾個月來方勝還從未見她將某一句巫咒清清楚楚地念完過.她只是拿出一副認真的神情跟方勝學單個的巫文的念法,方勝知道她這樣不無讓他不至太難堪之意,心中甚是感動.

    當方勝將"巽風心火咒","離坤舒筋咒","凝血咒"和"聚元咒"這四大巫術全都熟練掌握後,他的試煉便進入了另一個階段.

    大巫祝給了他一身巫祝的袍子,又給他一根拐棍,道:"從今天開始,你就隨游方巫祝去治病救人吧,半年後回來,你就能正式獲得巫祝的資格."

    方勝接過那袍子和拐根,前者還罷了,後者他恨不得當場在地下摔折了,心說,我這又沒七老八十,要這麼個玩意干什麼.那大巫祝卻似沒看出方勝接得很不情願,繼續道:"你回去准備一下吧,三天內就要出發."

    等方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實際上巫印族的每個巫祝都是一身袍子一根拐杖,他自然也不能免俗,說起來,他還是提前享受了巫祝的待遇.

    由于這些日子實在太過無聊,方勝靈機一動,"嘿嘿"一笑,看四周沒人看他,便急走兩步鑽進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天色漸暗,秋華正在屋里打坐,忽聽屋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咳聲.她住的地方並不僻靜,有人經過也是常事,是以她連眼都沒睜,繼續打她的坐.

    不料才過了幾息,便聽到腳步聲響起,竟是離她居所的門口越來越近.秋華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後便睜開了眼,與此同時,外面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秋華理了理衣服,緩步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巫祝正傴僂著腰背對著門口在外面站著,抓著巫杖的手縮在袖子里抖個不停,看起來怎麼都有七八十歲了.

    秋華面露疑惑之色,實在想不出這會怎麼會有個老巫祝來自家門口站著,難道是丟了東西?略一沉吟,秋華溫聲道:"這位巫祝,可是丟了什麼重要物什,要我幫您找嗎?"

    秋華才一說完,不料那老巫祝突然站直了身子,風一樣原地跳了起來,半空中轉過身,已然變成面對著她,口中飛快地道:"我有位秋華前輩丟在這了,勞駕幫我找找!"

    秋華哪料到有此變化,竟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左手捂著心口,右手捂在嘴前,瞪大了眼向外看著:那哪里是什麼巫祝,分明是換了一身行頭的方勝,正一臉陰謀得逞樣沖她笑著.

    秋華呆了半晌,"卟"一聲就笑了起來,想忍也忍不住,仍是用右手握著嘴,直笑得肩膀一陣聳動.好不容易停住,秋華臉都紅了,瞪了方勝一眼,嗔道:"你這孩子,這是從哪騙來的這身行頭?"話一說完,秋華覺得自己的話也不無玩笑之意,不由又是一陣笑.

    方勝也樂壞了,一手捂著笑疼的肚子,實際上他是之前就把肚子笑疼了,回來的路上,一想到自己要嚇秋華他就忍不住笑,已然笑了一路了.

    方勝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向秋華道:"嘿,我這身行頭可不是騙的,是大巫祝剛給我的,說要讓我出去游曆半年."

    秋華依然面帶笑意,聞聲道:"噢,你說仔細些."

    其後方勝便將大巫祝的安排說了一遍,秋華仔細聽完,沉吟了一會才道:"那這樣吧,你且去游曆,我回宗門一趟,然後給你師傅寫封信.至于你的情況,我就先不跟他說了,畢竟一切都得靠你,多他一個也解決不了問題.半年後我再來此地與你彙合,你看怎樣?"

    方勝愣了一愣,然後便干脆道:"那行,就這樣吧."

    兩天之後方勝便出發了,秋華便在黑豬沼和他道了別,于無人處升到空中,徑直往北飛去.
正文 第二五四章 秘術


    方勝從沒想過,自己竟會漸漸喜歡上巫印族.可是當他在半年中醫治了近千個巫印族族人之後,他簡直要被那些感激的目光融化了.不論走到哪,穿著那身巫祝行頭的他都會得到他以前從未感受過的尊重,那些巫印族子民,簡直把巫祝當成父母,當成神佛一樣對待.漸漸地,他完全諒解了羅恩兄妹當時那樣對他,他相信,如果他在一個村子定居下來,那麼村子里的人也會不問情由地尊從他的話.

    方勝越來越適應巫祝這個身份,到了任何地方,一過兩天,他就簡直比帶著他游曆的那個叫法提哈的老巫祝還受歡迎.用那兩天,他完全化解了人們對他這個外來巫祝的防范,也讓他們知道他這個外來巫祝有強于本土巫祝的本事.

    由于是四個巫咒來回用,方勝那種一旦學熟後就能用得出神入化的的優勢再次顯現出來,他施展四大巫咒的水平很快就超過了那個老巫祝,再加上他又年輕力壯,那老巫祝干脆只跑路不干活,樂得清閑.

    方勝自然知道巫術會減壽,但是據他親眼所見,巫祝們的壽命的確會低于常人,但不會一下子低到比別人少活三四十年的程度,再加上他有修士增壽這一項打底,平時又總是和巫祝打交道,便不那麼在意減壽的事了.更何況,他還必須獲得巫祝資格,以期參加那月狼坡大祭祀,自然得好好表現.

    半年時間一晃即過,方勝一回到黑豬沼便四處打聽有沒有人見過秋華,很可惜,秋華還沒來.

    然後他便被大巫祝召了去,當著眾巫祝的面宣布了他的新晉巫祝資格.努力一年方有今日成果,方勝也頗為興奮,暗歎離那大祭祀終于更近了一步.

    便是同一天的晚上,大巫祝留下了方勝,語重心長道:"你現在已正式成為我巫印族的巫祝,按規矩便當馬上開始進行巫使測試,若能通過,便會由有經驗的巫使親自教你大威力的巫術.然而你終究不是巫印族人,為防止我族巫術被泄露出去,對外來巫祝,在進行巫使測試之前,必須由大巫祝對其施一次八難心魔咒.此咒只有一個作用,便是在你有意教外族之人巫術時讓你產生心魔,最終精神錯亂.但是只要你不起此心,則此咒對你終生無任何影響.你來挑個日子吧,什麼時候准備好了,我什麼時候為你施術."

    方勝聽完心里"咯噔"一聲,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大巫祝是不是在坑他,萬一被施了這什麼八難心魔咒之後完全受制于人該怎麼辦.一時難以決斷,便道:"那讓我先想想吧,一旦想好了便來找你."

    接下來幾天他便又是問又是查,看那八難心魔咒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得出的結論和大巫祝說的大同小異.原來這八難心魔咒是在某人說出一段話的同時往那人腦子里注入一道咒法,只有將來受術者要做出違背那段話的事時,那咒法才會發揮作用.

    方勝自己學巫術都是被逼的,又怎會教別人巫術,是以即便被施了那八難心魔咒也沒什麼事,但是想到自己腦子里要被強行加進點外來的東西,他就會覺得很不舒服.于是便想,如果他放棄參加那巫使測試的機會,是不是便不用受那八難心魔咒.

    方勝開始期盼起秋華來,秋華經驗比他豐富得多,自然能幫他拿拿主意.然而等了十來天秋華仍未出現,那大巫祝似乎已等急了.這天上午,方勝終于下定了決心,毅然去見了大巫祝.

    方勝進入那古堡後大巫祝正和十幾個巫祝在商量事情,那些個巫祝都是見過方勝的,也知道他此來的目的,是以方勝一過來便都暫時不說話了.

    "大巫祝,我若不想當巫使,不去學那些大威力巫術,是否便不用受那八難心魔咒了."

    "也一樣要受."

    一聽答案和自己猜的完全一樣,方勝也不生氣,接著道:"那好,我准備好了."

    "嗯,你隨我來吧."大巫祝先向方勝說了一句,然後又轉向剩下的那些巫祝道,"諸位且在這里等一會,我去去就來.法提哈巫祝,你去將阿古斯巫使叫來,我一旦給方勝施術完,就馬上讓他帶方勝進行巫使試煉."

    接著大巫祝便將方勝帶到一間小石室中,讓方勝盤膝坐下,沉聲道:"你聽仔細了,我先說一遍,之後你要以同樣的速度念一遍.吾非巫印族之身,而習巫印族之術,彼本秘術,不容外泄,他日吾若有泄露此術之心,必遭心魔噬腦,永陷混沌!"

    方勝心說,這也忒狠了點,咬了咬牙,悶著頭念了起來:"吾非……"

    方勝才一開口,大巫祝便把右手按在方勝天靈蓋上,他形容枯槁,手上完全是皮包骨頭,那觸感實在不怎麼好受.然後方勝便聽大巫祝以巫文念起了一段低沉晦澀的咒語,聲音雖不大,氣勢卻極是凌厲.

    方勝耳中聽著咒文,嘴里則慢吞吞地念他的誓約,他到底是名修士,慣于一心多用,倒也兩不耽誤.他尚是第一次聽八難心魔咒,只覺處處透著神奇,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巫文組合,低聲念來竟會有如此氣勢,而且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八難心魔咒的靈力波動與清心咒截然不同,清心咒越念靈力波動越大,八難心魔咒卻是越到後面靈力波動越小,全都凝聚于大巫祝頭顱之內.他也是學巫術學慣了,不知不覺中便生起了學習之心,結果他本來念那誓約念得好好的,不知何時竟慢慢變成了八難心魔咒!方勝聲音本就極低,再加上又被大巫祝的氣勢壓著,一時間石室里的兩人竟誰沒覺出不對勁.

    便在此時,大巫祝的聲音越來越高,這下更是聽不到方勝在說什麼了,而方勝猶自不覺,還在干張著嘴輕聲地跟著學.方勝是走神,是以心中坦坦蕩蕩,毫無愧色,那大巫祝也未覺方勝有異,便依然全力施術.

    終于,大巫祝最後一個巫文也從口中念出,他顱中的那些靈氣已然凝聚為一道細針般的黑氣,話音一落,那道黑氣便從大巫中顱中流了出來,很過穿過他的胳膊,然後又過手掌,一下紮進了方勝的額頭!

    "啊!"那黑氣的前端才一接觸方勝前額,方勝只覺腦中就像真有針刺進來了一般.

    然而等那黑氣的末端也進入方勝腦中後,那如針刺般的疼痛反而化為一道清流,在他腦中轉來轉去,似乎尋找什麼東西.誰知那小蚯蚓似的黑氣在他腦子里轉了半天,竟愣是什麼也沒找到,方勝不由有些尷尬,暗道,怎麼了這是.又過了一會,方勝便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才好像是走神了,結果那誓約他只念了一半,後面那一半關于如何受罰的他好像沒念……

    想到這方勝不由額上見汗,心說,這玩意不會是在找那誓約吧,可是我也沒念完啊,難不成它要一直在里面找下去?

    大巫祝見方勝愣住了,還以為方勝接受不了自己腦中被下了禁制的事實,便安慰他道:"你不必難過,只要你不起泄露我族巫術之心,這巫咒便永遠不會發作的."大巫祝到現在都不知道方勝剛才其實沒念完那誓約,蓋因他這八難心魔咒一旦開始施術便將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腦中,全憑一絲感應去感知受術者有沒有搗鬼,如果受術者心中有愧,或者心口不一,施術者便能憑著那一絲感應感覺出來,八難心魔咒的威力將在瞬間爆發,一股腦沖進受術者腦子里,直接將其神智打散.他在施術之前沒告訴方勝厲害關系,也是出于排外心理,更兼方勝還是名修士,將來絕不是省油的燈,若方勝真要搗鬼,那死了正好.然而方勝雖然沒念那誓約,可同時心里也根本毫不慚愧,因為當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神,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

    方勝愣了半天,才慢吞吞站了起來,道:"我知道了."

    "那隨我出去吧,阿古斯巫使應該在外面等你了."

    "噢."

    方勝一邊跟著大巫祝向外走,思維卻追著那道黑氣在腦子里亂飛,晃得他直眼花,心道,這得啥時候才是個頭……
正文 第二五五章 巫使


    當方勝見到那個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阿古斯巫使的時候還以為對方是用木頭雕刻出來的,人站得筆直,始終板著個臉,眼珠就在兩人最初見面時轉了一轉,其後則只是一動不動地聽著大巫祝的吩咐.

    "跟我來."阿古斯的聲音同樣不帶絲毫感情,四個字說出來幾乎沒什麼聲調變化,方勝聽得頭皮發麻,但注意力也終于從腦子里的那道蚯蚓般的黑氣上轉移出來.

    阿古斯在前面帶路,轉了幾個彎後方勝已經不辨東南西北,索性也不記路了,就耐心跟在阿古斯身後.

    等兩人進了一間石室,借著石壁上的火光,方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見,因為這石室里一反巫印族居室的那那種簡樸至極的風格,竟雜七雜八放了不少東西,還有不少都是在內陸才能見得到的,比如紙筆,比如瓷制藥臼,還有些精致的瓶瓶罐罐.

    那阿古斯巫使以極熟練的動作從那些瓶瓶罐罐中配制了一包藥粉出來,然後直接倒進一個碗里,又以涼水化來,拿把木勺攪拌了兩下,然後遞給方勝道:"喝."

    方勝一看那碗里的液體黑糊糊的,表面還泛著油光,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

    "毒."

    方勝不由心中有氣,還有這麼明著讓人喝毒藥的?!也拉下臉問道:"為什麼讓我喝毒藥?"

    阿古斯似是不喜說話,但現在不得不解釋,便說得飛快:"這石室中的大部分都是毒藥而你以後會經常出入這間石室僅僅是空氣中的毒粉也會讓你中毒所以我要先測測你的抗毒能力如果喝下這碗毒藥你能不死就算通過了第一個測試!"挺長的一段話竟讓他一口氣說了出來,直把方勝聽得目瞪口呆.

    方勝對自己的體質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因阿古斯那奇異說話方式而起的震撼一過,他也不廢話,仰頭"咕嘟咕嘟"幾口把那碗毒藥灌進毒里,沒想到還挺好喝,喝完之後方勝還伸不住伸舌頭舔了舔嘴角.

    一息之後,便聽"卟嗵"一聲,方勝仰面便倒,頭還沒著地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方勝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地上躺著,後腦有些疼,八成是摔的了.阿古斯巫使還在屋里,不過正埋頭忙碌著.方勝內視了一下,發現除了腦中的那道黑氣外,體內也沒什麼異常,便呻吟一聲坐了起來.

    阿古斯巫使立刻看向方勝,板著臉道:"通過."說完阿古斯又繼續忙活起來.

    方勝右手輕撫了撫摔疼的後腦,慢慢走到阿古斯身邊,想看對方正干些什麼,不料對方卻突然停下了動作,迅速一口氣道道:"巫毒之術你暫時學不了現在我只教你辨認藥品所以你只要記著哪些碰不得就好."

    方勝一聽"巫毒"不由精神一振,蓋因之前秋華也曾中過巫毒,以其結丹修士的身份,竟沒能解得了一個普通人下的巫毒,可見巫毒之威!他雖不喜用毒,但事急從權,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用到,是以對此便十分上心,哪怕只是記記基本材料呢.

    這一天里剩下的時間方勝什麼也沒干,就記阿古斯給他介紹的那些基礎巫毒材料了,他也算略通醫術,到了修真界後也惡補過靈藥知識,結果一到了巫使這根本就毫無用處,阿古斯給他介紹了七十八種材料,竟沒有一種是他曾經聽說過的!

    當晚方勝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仍是感歎不已.他已經越來越相信巫術是一種可以與修真之術分庭抗禮的神通,到了巫印族後,在今天之前,他接觸的實際上只有巫咒,雖然巫術的確是憑借巫咒闖出的名頭,但是巫咒顯然不是巫術的全部.今天他又見識了個巫毒,而他從阿古斯那回來之前,阿古斯又告訴他,明天將向他簡單介紹一下巫術中的印法.方勝這才知道,"巫印島族"四字中的"印"字原來也是有講究的.

    腦子里有那道黑氣作怪,方勝便很難睡著,索性繼續睜著眼在那想印法是怎麼回事.直到半夜方勝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只希望第二天一早那道黑氣消失了才好.

    次日日上三竿方勝才起來,一看門外的陽光不由一驚,暗道,說好了要去巫使那的,竟醒這麼晚,待會還不得被罵死,一想到阿古斯那奇異的說話方式他就背上惡寒,洗漱穿衣的動作那叫一個快,然後一陣風一般從屋里沖了出去.

    白天的黑豬沼總是十分熱鬧的,方勝一邊喊著"讓一讓"一邊像泥鰍一樣在人群里向前鑽,他多日未用道法,此時竟連用輕身術之心也沒起,已然越來越像個巫祝了.

    從自家門口向外跑了不到十丈,方勝眼角突然瞥到一道青衣人影,只覺無比熟悉.方勝急忙停下腳,轉身看過去時,正看到秋華在一個地攤前站著,靜靜含笑看著他.

    "啊!前輩,你什麼時候來的?!"一見秋華,方勝頓時什麼都忘了.

    "來了未到一個時辰,見你酣睡未醒,便出來走走."秋華依然是那麼溫和,聲音雖仍帶著那種怪腔調,聽起來卻極舒服.

    "你境界可恢複了?"方勝一邊迅速從人群中向秋華靠近,一邊問.

    "嗯,正是因為恢複境界,才遲來了這幾日."

    方勝一聽,心知秋華肯定是剛一恢複境界便來了黑豬沼,不由一陣感動.然而感動未完,便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在昨日中了招,假若秋華能早來一天,便能幫他出出主意,自己腦子里也不用飛著條那麼道黑氣了,想到這不由有些頹然.

    秋華見方勝似是突然泄了氣,心知必有情由,便問:"莫非我來晚了?"

    方勝苦笑道:"昨日我已被大巫祝施了一個八難心魔咒,在這里被下了一道禁制."說著方勝便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秋華皺起了眉,正要說話,卻見自方勝身後正走來一個巫祝,雖不是來找方勝的,但也不好再明著討論那什麼八難心魔咒,便干脆什麼也沒說.方勝察覺有異,扭頭朝身後一看,也看見了那巫祝,登時想起來自己還得去見巫使,本就起得夠晚了,見了秋華後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方勝早就不把秋華當外人了,便急道:"前輩,還有個巫使等我去試煉呢,等我回來了咱們再聊吧."

    秋華本就不是急性子,接道:"那好,你去吧."

    方勝"嗯"了一聲,轉身便跑,跑了沒兩步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停下腳步,又走了回來,笑道:"前輩,你原來住的屋子已經被占去了,嘿,現在我怎麼也是一個巫祝了,回頭一定會幫你在附近再找一間僻靜點的房子,如果實在找不到,那我就去那古堡里住,我的那間讓給你."

    方勝少有這麼細心的時候,但秋華如此幫她,他自然得在照顧秋華上盡些心力,是以說這話時是十分認真的.不料方勝"我的那間讓給你"剛一說完,便覺腦中猛地一振,那游蕩了一天一夜的黑氣終于找到了它要找的東西,倏地飛了過去,然後將那東西團成了一個小球,很快消失在方勝腦中的某個角落,一時間,方勝的腦子里徹底安靜下來.

    方勝呆了一呆,秋華看出來他必然是出了什麼事,便關心道:"是那八難心魔咒?"

    轉瞬間方勝便想清了剛才發生之事的因由,一臉驚喜地看向秋華,如果不是秋華是個前輩,真要拉住她好好慶祝一下.然後方勝便道:"前輩,什麼也別說了,我馬上去收拾東西,從今天開始我那屋就讓給你住,我再另找一間."

    說完方勝便往住處跑去,秋華見他著急忙慌的,不明就里之下只能在他身後緊跟著.方勝一回到房間大手一揮,靈力過處能裝的全都被他裝進了儲物袋,此時秋華正好走到門口,便聽方勝指著那一干二淨的房間道:"前輩,以後你就住在這吧."

    方勝話音才落,便聽自己腦子里"卟"地一聲響起,那才剛團成一個小球躲在角落沒多大會的黑氣便驀地煙消云散,徹徹底底地從他腦子里消失了……

    方勝終于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哇哈哈哈……"
正文 第二五六章 印法


    秋華見方勝瘋瘋癲癲的,笑道:"這孩子怎麼傻了."幾乎每個人和方勝相處久了都會變得越來越隨和,秋然說出這種玩笑話來,正是方勝這一特點的體現.

    方勝終于止住笑,臉上卻還帶著笑意,道:"前輩,等回頭再跟你細說,嘿,那八難心魔咒已經沒了.我先走了."說完方勝便沖了出去.

    方勝見到那阿古斯巫使的時候阿古斯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問道:"為何?"然後又低頭鼓搗他的巫毒.

    此時方勝正高興,也不計較對方的這種說話方式,解釋道:"早晨碰到了個熟人,在外面多聊了會."

    阿古斯並未理方勝,等把手里的活忙完了,才洗乾淨手,擦干之後道:"你不要以為自己咒術學得好便能輕易通過巫使試煉現在我先給你介紹我族的印法如果你理解不了那你即使通過了試煉也當不了一個好巫使."

    阿古斯的那句話方勝回味了半天才弄明白意思,不由額上見汗,尷尬道:"巫使,你教我巫術時不會也這樣說話吧?"

    "會."

    "我要求換老師."

    "換不了……"

    方勝幾乎快崩潰了,其實他也知道大巫祝讓阿古斯教他肯定是早就定好了的,八成換不了,但他實在受不了阿古斯的這種說話方式,阿古斯的話理解起來太有難度,更何況是要教那本就十分晦澀的巫術.

    然後讓方勝飽受折磨的一天就開始了,直到晚上,他從阿古斯那連珠炮似的語言中才弄明白了點印法的意思.等阿古斯說出那個"走"字時,方勝如蒙大赦,揉著太陽穴一溜煙跑了出去.

    回去之後秋華已將那間屋子又稍稍布置了一下,一見方勝面色蒼白,腳步虛浮,不由一驚,問道:"你怎麼了?"

    方勝苦笑道:"給我安排試煉的那個巫使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話竟然要麼只有一兩個字,要麼四五十個字不帶停頓的一連串往外蹦,理解起來差點沒把我給累死."

    接著方勝就把阿古斯的情況詳細地向秋華說了一遍,聽到最後秋華也笑了起來,不過她卻比方勝想得更遠,微一沉吟便道出了症結所在:"他是在練巫咒."

    "啊?"方勝一驚,然後便凝神沉思起來,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喃喃道:"怪不得他語調都不怎麼變化,原來只不過是為了練語速."

    "如果你說的巫咒施展得越快威力便越大是真的,那此人很可能從小就這麼說話了,改不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方勝暗想了一下,假若一個人真從小就這樣說話,還真不得了,這般練法,那念起巫咒時該是何等快法!想著想著不由歎道:"怪不得巫使要比巫祝高上一階,連平時說話都在練!"

    "也未必每個巫使都是這樣,那大巫祝給你安排了這麼個巫使,想來不無刁難之意.你以後可要加倍小心了."

    "嗯,那是自然.我本就是外來人,他們防著我也是正常.嘿嘿,不過他們哪能知道,我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學巫術."忽然間,方勝覺得自己很陰險,便干咳兩聲打住了話頭.

    秋華早已經把方勝當成自己的子侄看了,雖知道他此時想的是什麼,也不忍心責備,只道:"你見機行事就好,既然他們算計你在先,回頭你算計他們時也不必過意不去."說到這秋華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教方勝學壞,不由笑了起來.

    "嘿,那是自然,如今還有半年時間,我可得好好學學那巫使的本事,反正將來總是要跑的,我的巫術強一點,將來被巫使追殺時自保的能力便強了一分."

    "嗯.對了,你白天說那八難心魔咒沒了是什麼意思?"

    方勝一聽又笑了起來,接著就尷尬地把自己當時受術時的經過以及後來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秋華直聽得目瞪口呆,只覺此事實在太過離奇.她暗自猜測,只怕方勝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躲過這八難心魔咒的人.

    然而方勝當時的情況實在凶險萬分,秋華想了想,也覺得方勝如果老是抱著這種僥幸心理對將來的進境實在沒什麼好處,便道:"若我所料不差,當時假若你不是走了神,而是嘴里念著誓約心里卻想著別的事,那麼八難心魔咒將很可能一舉將所有威力爆發出來,說不定當場就把你的神智震散了."

    方勝自然也想過,此時聽秋華又說一遍,也忍不住一陣後怕.

    秋華見方勝不說話,接著道:"你自己也說這走神的習慣不好,其實若一個人時走走神也就罷了,怕就怕你與陌生人相處時,或者到了凶險之地仍然走神,只要運氣稍差,恐怕就會墜進萬劫不複的境地.所以,你以後還是小心些為好,到了陌生之地,與不知心性的人打交道,一定要集中起精神來."

    方勝也有心改正,加知又是秋華親口叮囑,方勝便猛一凝神,應道:"好,我爭取把這毛病改了."

    等兩人又說了會話,方勝便尷尬地發現,他還沒地方住.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方勝只得辭別了秋華,去那古堡里對付了一晚上.

    方勝第二天就先去找了個住處,離他原來的居處也不遠,二十幾步路就到.

    其後他的生活就再次有規律起來,巫使測試在阿古斯那種摧殘式的教導下在三個月後總算通過了,然後他又開始學具體的攻擊性巫術,學印法,學巫毒,直把他忙得不可開交.

    方勝由始至終都把修士當成他的主身份,覺得巫術只不過是小道,即便在巫術上下再大功夫,最後還是得拐回去學道法,巫術就此被拋棄也說不定.然而隨著他學巫術的深入,他越來越認為實在很有必要將巫術學精通,那樣等他回到修真界後他就會比別的修士更有優勢,因為很多巫術即使在修真界也是用得上的,而且有大用!

    便拿那個印法來說,實在是一種既神奇又實用的法門.印法有點類似于修真功法里的修心,但是修真的修心是去了解規律,而印法則是給出一個固定的大框架,然後讓你在這個大框架上自行構建規律,印法的修行與巫術相輔相成,但他們並不彼此依賴,巫印族有只會印法的巫使,只會巫術而不會印法的則更多,方勝平時見的那些巫祝就全是.另外,當印法修到一定境界後,便會出現一種方勝完全理解不了的情況,不過這也可能是他的印法尚未修至大成的原因,那種情況便是,每個印法大成的人都能從那虛無飄渺根本就不知道存在于丹田還是腦海還是另一個空間的印法框架中召喚出一種東西來收為己用,一旦成功一次,被召喚出來的東西將終生不會改變.那些被召喚出來的東西有可能是烈火,有可能是有治愈力的異氣,有可能是比刀子還要鋒利百倍的強風,而最最普遍的,則是會召喚出各種介于靈獸和普通野獸之間的巨獸!方勝實在不明白,烈火,異氣,強風會和巨獸有什麼關系,前三者是死的,而後者是活的,它們怎麼可能會是從同一個東西,也就是印法中出來.

    為了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勝便想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印法上,然而,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攻擊性巫術的妙處,竟是一點也舍不得放下.
正文 第二五七章 祭祀


    實際上巫印族的攻擊性巫咒也有很多種,但方勝想學的只有一種,即攻心類的巫咒.以他的眼光看,除攻心類的巫咒外,其它巫咒完全可以用修士的法訣,法器取代,而且法訣法器的效果會更好.但是攻心類的巫咒,其效果能直擊對手的心神,這在修真界簡直就是空白,反正至今為止他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功法或者法訣.

    方勝的打算是,專心學那些攻心類巫咒,等回到修真界與人爭斗時,明著以法器,法訣相斗,暗地里則吟誦攻心類巫咒,就算對方防著,也想不到他會突然直接攻擊對方的心神,到時定能收奇效!

    相比于印法和巫咒,方勝的巫毒學得就不怎麼上心,他幾乎不學如何配毒,只學如何辨認中了各種毒後的症狀和解毒之法.

    方勝幾乎是廢寢忘食地學著巫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離那大祭祀之期越來越近.

    這天方勝終于忍不住急了起來,晚上回去之後先去了秋華那,一見秋華就忍不住抱怨道:"還有不到兩個月月狼坡的大祭祀就開始了,那大巫祝也真沉得住氣,現在還不說到底讓誰去不讓誰去."

    秋華安慰他道:"不是說巫印族的大部分巫祝都會去嗎,你現在又是一個閑職,黑豬沼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非讓你留下.你放寬心,過兩天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但願如此,不然只能偷偷跑去了."

    "你最好不要去問大巫祝,他既然有心防著你,說不定你越想去他越不讓你去了."

    "這個死老頭,他要不讓我去我就跟他拼了!"方勝說完自己先樂了,這種氣話也就是在秋華面前說說.

    秋華笑道:"我都未必是大巫祝的對手,你還是忍忍吧."

    其後果然讓秋華說中了,兩天後方勝正在阿古斯那練著巫咒,外面突然來人傳話,說讓阿古斯去商量分批去月狼坡的事.實際上就阿古斯那說話方式哪會讓他商量事,八成是直接安排何時出發了.方勝不由豎起了耳朵,然而那傳話之人卻沒再多說,轉身便走了.

    等那人走後,阿古斯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活忙完,洗完手擦乾淨,才冷著臉對方勝道:"等著."

    其實方勝現在很想把阿古斯的腿打斷,然後親自攙扶著阿古斯出去,好聽聽大巫祝到底是什麼安排.不過這念頭也就是想想而已,阿古斯根本沒等他回話便走了出去.

    方勝再也靜不下心去,便干脆啥也不干了,就等著阿古斯回來好打聽消息.

    直到一個時辰後阿古斯才回來,方勝張嘴就問:"巫使,你何時出發去月狼坡?"

    "兩天."

    方勝心道,那就是兩天後了,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個,他關心的是他自己能不能去,但又不敢明著問,便道:"你走了誰教我巫術?"

    "我."

    "你不都走了嗎?還怎麼教我?啊?!你的意思是,我也和你一起去?!"

    "是."

    這一刻方勝簡直要感動得熱淚盈眶,真想抱著阿古斯親上兩口.接著他又想起了秋華的事,便道:"我還有個親戚,能帶著一起去嗎?"

    "能但是不能帶小孩."

    方勝心道,人家都好幾百歲的人了,零頭都比你大,笑道:"不是小孩."

    "祭祀時只能遠觀."

    "嗯,那是,我那親戚很守禮的."

    阿古斯自然也知道方勝和方勝嘴里的親戚都是修士,但就算把馭龍洲修真界最強大的兩個修士拿來也未必能在月狼坡大祭祀上掀起什麼風浪,是以他根本一點也不擔心,方勝問什麼他答什麼.

    等回去之後方勝便把這消息告訴了秋華,秋華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原本她還打算只是暗中跟著的,現在自然省了不少事.

    等到了出發那天,方勝和秋華同時發現,第一批出發的這群人中竟然有十幾個內陸人,後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巫印族的祭祀也是越來越高級,現在已經用得上不少內陸才有的物什,那些人全是商人.如此一來,秋華也沒那麼顯眼了.

    這次趕路方勝終于看到了牛,馬等牲畜,不過卻全是拉輜重的,巫印族人根本就沒有坐馬車,牛車的習慣,也可能那根本就是一種禁忌.不過巫印島本來就不好走,估計有車坐也不會太舒服.

    黑豬沼的人分成了三批,兩天後再出發一批人,四天後大巫祝再率最大的一批人出發.方勝對自己能在先頭部隊里萬分慶幸,因為早到一天便能多探探地形,多打聽些消息.出發後他和秋華一直跟在阿古斯身後,這位巫使只在秋華剛出現時看了她一眼,之後便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他們這一行兩百余人一直向西走了四十二天,終于來到了目的地.等安排好了住處後,方勝問明了此地的禁忌,接著便和秋華踩點去了.

    因為不能飛,秋華和方勝兩人腿都走累了也沒能找到月狼坡的邊界,後來他們干脆死了心,也不去親自查探了,而是直接問.

    後來他們倆得到不太確切的消息,月狼坡大約覆蓋了方圓四十里,由東至西也可以說沒頭沒尾,因為它的兩端連接了更多的村鎮,那些村鎮又向更遠更寬的地方輻射出去.其南北寬度也不均衡,寬的地方能超過五里,窄的地方只有兩里多.而那大祭祀的祭壇,便在月狼坡東西走向上的中段,亦是最寬處.

    祭壇在一個大山谷里,方勝和秋華來到谷口的時候那里正有人守著,那些人告訴他們,十天後祭祀開始時才能進去.然後方勝就想直接爬山,從山頂向下看谷中的情景,結果秋華笑著跟他指了指,只見圍著那山谷的環形山光禿禿的,連根草都沒長,而山頂之上每隔十余丈便有一個簡易哨塔,恐怕連只兔子也別想溜進山谷.

    方勝自然不死心,等離谷口遠了,一手捏著下巴,喃喃道:"再想個什麼法子才好."

    秋華笑道:"你還是再忍忍吧,萬一出了什麼差子就前功盡棄了."

    其後他們在月狼坡平靜地過了四天,隨著來到月狼坡的人越來越多,四天前還極大的一個地方,此時已是擁擠不堪.結果當天晚上月狼坡便添了一項活動,每隔一里搭了一個台子,由熟悉典故的巫祝為眾人講解巫印族的曆史.實際上他們記載信息的方式十分落後,若想把一個故事分享給上百人,最快捷的便是這種辦法.

    方勝和秋華出來聽了聽,其內容和他們以前打聽到的大同小異,于是便沒了興趣.然而等三天後無意中再次聽到,便發現內容已經大變,竟然又扯到了巫術上面.此時方勝對巫術正是極上心的時候,便從那天開始每晚都出來細聽.

    後來還真讓方勝聽到了以前聞所未聞的事,原來自巫皇時代起,主持祭祀的便一直是四人,那時候的四人分別被稱為狼神牙將,狼神爪將,狼神目將和狼神耳將,其中巫皇便是那牙將,而另外三將中的目將竟然是一個女子.如今已不再有什麼牙將,爪將之說,但主持大祭祀的仍然是四人,正是當今北巫印族巫術最高強的四人.這四人的巫術亦是分高下的,而祭祀時用的三面旗便保存在四人中相對較弱的三人手中.等祭祀開始的時候,那三面旗便會再次被掛到旗杆上,至于另一個角也不空著,由那個最強的大巫祝刺了一個他自創的巫術在一面新旗上,也會掛上去.

    方勝感興趣的是那四面旗上記載的四個超大威力的巫術,雖然還不知那四個巫術具體如何,但只是聽名字就已經讓他的心"咚咚"狂跳了.
正文 第二五八章 膜拜


    當方勝仔細地聽到最後一個晚上,便聽到了關于祭祀時的秩序問題.他才知道,原來他能夠接近那祭壇的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晚上.如今巫印族的巫祝和巫使都實在太多,每個人都可以祭拜滿三天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大巫祝就派人來告訴他,他和阿古斯仍然是第一批參加祭拜的人,也就是在當天晚上.其後方勝就找到秋華,告訴了她這件事.

    秋華得到消息後就皺起了眉,在她看來,只有一次接近祭壇的機會,而這唯一一次卻又正好在第一天,也就是說,在方勝靠近祭壇時根本毫無經驗,這對他實在是件很不利的事.方勝只能苦笑著說這全都是運氣不好,到時候隨機應變.

    因為已經聽說了祭祀時會是怎麼個場景,方勝和秋華便知到時候兩人不可能互通聲息,方勝是隨機應變,秋華又何嘗不是.他們倆自然不敢明搶,但隨著方勝對巫術的研習,他已不怎麼怕巫使的追殺,那麼偷偷摸摸得到那三面真旗然後逃跑他們還是敢做的.

    很快便到了傍晚,方勝跟秋華打過招呼後便找到阿古斯,兩人又找到大巫祝.此時大巫祝身邊已經集齊了數百人,方勝和阿古斯便往人群里一站,大巫祝一走,他們也被人群擁著向前走.

    等走進那個祭祀山谷之時,方勝立刻游目四顧,想強記下周圍的地形.

    然而那山谷的結構實在簡單異常,整體就是一個規則的圓形,直徑大約為三里.四周的環形山竟也是等高的,全都高五十丈,讓方勝懷疑是不是有人刻意為之.讓方勝朝思暮想的祭壇便在那山谷正中,離遠了看是個規則的有四個斜面的灰白色錐形,而實際上則是由一個個方形的平面堆上去的,最下面那層寬約十五丈,最上面那層則僅寬一丈,堆起來之後高約十丈,一時也數不清到底多少層.

    此時月亮尚未升起,那灰白色祭壇上什麼也沒有,四個角上比祭壇略高的旗杆上也是光禿禿的.

    方勝一邊隨著人群向前挪,又把目光朝西邊的環形山上望去.山頂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那些全是沒資格入谷的平民,而秋華和方勝約好,到時候她會在西邊的人群中.方勝微一凝神,靈目術瞬間加身,他身邊的那些巫使,巫祝還沒反應過來他的靈力便又消失了,竟連一個抬頭看他的也沒有.

    一里多的距離在靈目術之下並不算什麼,方勝微微仰起頭,目光在山頂的人群中由右向左掃去,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秋華.此時秋華正在人群的最前排,不過顯然不知道方勝正在看她,她此時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山谷正中的那祭壇看.

    等方勝隨著眾人終于來到祭壇北側,他們的隊伍便在無人主持的情況慢慢調整著隊形,前後,左右越來越齊,這也是他們敬畏神明的一種表現.

    這次依然是一群人,依然不會有人專門注意他,但方勝破天荒地擠在了人群的正數第二排,第一排他不敢去,因為那里只有八個人,全是大巫祝……

    這一次,方勝打定了主意,一定從頭到尾不放過這祭祀的任何一個細節.

    此時太陽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邊還留在山頂,借著這最後的光亮,方勝看到在這越來越昏暗的山谷中,除了祭壇北側站著他們這些巫使,巫祝外,谷中的山下還圍著更多的巫使,巫祝,明天和後天的晚上才會輪到那些人參加祭拜.

    無聲無息地,最後一抹彤紅的太陽也沉下了山,除了最西邊還有一些光亮外,整個天地變得陰沉壓抑.便在西方那最後的光亮也越來越暗時,方勝終于看明白了月狼坡名字的由來.由于實在太遠,他只知道在山谷的極西方的確有那麼一座高大的青色山峰,朝向山谷的一面山勢坡度極緩,而其頂端,那連綿起伏的山勢竟然隱隱勾勒出狼首,狼背,狼尾!當月亮正好來到那山坡頂端時,月狼坡之名便會真正地名符其實.

    方勝很想將這個發現告訴秋華,于是再次朝秋華望過,不過此時天已經太黑,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連到底哪個是秋華都分辨不出來了.

    不知何時,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東方,每個人都放緩了呼吸,就像是生怕驚動什麼.方勝身在人群之中,只要一想到此時正有數萬人正在做著同一個動作,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這實是他在傲武國也沒見過的大場面.

    毫無征兆地,一層淡淡的月華像波紋一樣從東方擴散向整個天空,所過之處,全都被染上了月華的顏色.然後一個比方勝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大的銀白色月亮漸漸從東方山下升了起來,它每升高一寸,山谷中的聲息便低一分.就連一向愛走神的方勝,竟也將全副心神系在了那瑰麗無比的銀白月輪上,全然忘記了一切.

    方勝就那麼呆看著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月亮,直到他聽到雄渾高亢的吟誦之聲.不知何時,四大大巫祝已經來到了祭壇的四個角,此時正在吟誦巫印族上古禱文的正是東北角的那個大巫祝.而他所掌管的那面旗幟,也已經出現在旗杆的頂端.夜幕一般的底色上鏽著銀白色的巫文,然而谷中無風,那旗幟自然也只是在旗杆上耷拉著,方勝瞪大了眼想看清上面都寫了什麼,卻只能看到極少的幾個字.

    可即便只是那極少的幾個字,方勝也推斷出來,那旗幟上記載的必是四大巫咒中的地煞火劫咒!

    "呼!"

    除了那四大大巫祝外,谷中的所有巫使,巫祝還有環形山上的那些平民全都面朝祭壇跪了下來.只不過卻暫時沒有伏下身子,借此機會,方勝向上瞄了一眼,只見月亮已經來到天空四分之一處.若他所料不差,等月至中天之時,便是他們跪伏之時.

    盡管離那面記載著地煞火劫咒的旗如此之近,方勝卻十分沮喪地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機會再接近那面旗,更別說取了.他此時能做的,僅僅是祈禱趕緊刮點風,將那旗幟吹得飄起來,然後借著月光,他或許可以記下旗幟上的巫咒.

    然而方勝還沒開始祈禱,谷中便已經起了微風,那風從谷口吹來,將旗角輕輕揚起,忽而左飄,忽而右舞,幾乎晃花了方勝的眼.方勝幾乎不知該謝還是該罵,只能聚精會神地盯著那旗,貪婪地記下他看到的每一個巫文.
正文 第二五九章 大錯


    那地煞火劫咒方勝記了沒兩句風便停了,他只能暗歎一聲,便後又轉而留意起那大巫祝的禱文.那大巫祝聲音抑揚頓挫,禱文中又全是古巫文,聽起來真如天神的詠歎一般.

    方勝聽得入神,不知過了多久,那大巫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然而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另一個聲音又從祭壇邊響起,東南角的那個大巫祝開始念起了另一段禱文.方勝到底心不在此,聽了一會便目露精光,看向祭壇的東南角.

    第二面旗幟也掛了上去,借著月光,他依然只能看清旗上的一小部分巫文,很快他便推斷出來,那面旗上記載的應是天煞雷慟咒.

    時間一點點過去,月亮緩緩升高著,很快,第二段禱文也念完了,另一個聲音又起,第三面旗幟被掛上了西南角的旗杆,只用了片刻功夫,方勝就看出那面旗上應該是魔煞碎魂咒.

    等第四面旗掛上旗杆的時候,方勝卻懶得看了,因為看了他也不會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咒法.之前的那三面是由巫皇與巫王保存的四面旗中的三面,上面的咒法都是名頭甚響的,而第四面旗上的則是當今北巫印族最強大巫祝自創的巫咒,沒人知道上面是什麼.

    方勝早就打聽出最後那個大巫祝叫隆巴斯,其一生的經曆即便拿到修真界也是一部傳奇.據說其巫術已經超越了巫印族曆史上的任何一個巫祝,如果他願意率軍攻打南巫印族,那麼南北巫印族將有可能在半年內統一起來.當然,這也有可能只是北巫印族在吹噓,興許南巫印族也存在著類似的被吹上了天的人物.方勝關心的是,萬一他和秋華真能拿到那三面旗,那麼有多大的可能性從這個隆巴斯大巫祝手下逃出去.

    當隆巴斯的聲音停止時,銀白月輪離中天已經只差一點點.

    毫無征兆地,方勝察覺到了從祭壇西南角傳來的靈氣波動,緊接著便聽"呼"地一聲,祭壇上的四面旗同時展開了!

    那風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消失在何方,反正祭壇上的四面旗便在那極小范圍的風中展開了,每一面都只有輕微的擺動,但完全不妨礙閱讀.幾乎像是怕方勝看不清一般,祭壇東南角再次傳來靈氣波動,一瞬間,方勝仿佛聽到了無數銀粉被人用雙手捧著撒向空中的聲音,緊接著,四面旗上的所有巫文都亮了起來,與空中的銀白月輪一模一樣的顏色!

    方勝第一次覺得原來巫文也可以這麼好看,每一筆,都顯得如此詭秘,但又如此之然,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其形其走勢在訴說著存在于這天地中的某種玄之又玄的規律.方勝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此刻巫文中昭示的那些規律是一個他才剛剛摸著一點邊的世界,這個世界也許與修真之道殊途同歸,但其途甚殊!他在修真界從未感受到過!

    方勝幾乎是在那些巫文亮起的一瞬間就開始記那些巫文,將它們一個個刻在了自己腦子里,此時此刻,那巫文的多種發音反而沒什麼,方勝本能地認為,它們的字形才是最神秘之處.也許方勝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有此感覺的巫祝,更也許在他之前早就有巫祝有過同樣感受,但從這一刻開始,方勝的巫術的發展發向又多了另外一條路.

    然而,方勝連離他最近的那地煞火劫咒都沒有記完,因為在某一個瞬間,他感受到了來自正西方山下的磅大異力!那不屬于他以前接觸過的任何一種神奇力量,因為那種力量似乎比他接觸過的所有力量都神奇!

    紫黑色光芒在一瞬間竟將正西方的小半個山谷都照得變了顏色,不僅僅是方勝自己,所有人都把目光轉了過去.當方勝看清西方山下出現之物,然後他就想起了火靈玉.

    一個巫印族少女手中托著一頂紫黑色頭盔正從西方緩步走來,所有的光芒都來自那頭盔之上!方勝不知那頭盔到底是法器,寶器,法寶又或者更高階的寶貝,他能看出來的僅僅是,那頭盔散發出的光芒如夢如幻,也像火苗一樣在輕輕舞動,就像火靈玉一樣.只不過,那頭盔雖只比火靈玉大一點,但其光芒則要比火靈玉強了千百倍!那磅大的奇異力量自然也來自那頭盔,方勝忍不住想,如果那是一件法寶,其威力絕不在火神印之下,盡管他不知道兩者的威力到底如何.

    那巫印族少女對眾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只是緩步向那祭壇走著,那龐大的紫黑光芒也隨著她緩緩向祭壇移動,于是她後方的那片山谷再次漸漸變暗.方勝的心神本來全系在了那頭盔之上,可是,下一刻,那少女身後的黑暗之地再次亮了起來,一股同樣磅大的異力從那里再次出現.這一刻,方勝幾乎要忘了呼吸,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心里可以與火神印相匹敵的寶物,竟然會在這山谷中出現不止一件!

    然後方勝便又看見了一個巫印族少女手托一對紫黑肩甲走了出來,他能看出來,那肩甲下方似乎還連著幾層疊在一起的深紫色綢緞,不用說,那必是一件披風了.那磅大的異力幾乎震得方勝心神俱顫,肩甲上的力量,顏色,奇異造型,都像是一個魔咒一樣吸引著他,他忍不住猜測,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披上這樣一件披風,那幾乎是站著不動一動也能讓敵手膽寒的聲勢了.

    等那少女托著那肩甲離祭壇越來越近,方勝幾乎是發自本能地把目光轉向了西方黑暗處,一息,兩息,三息,紫黑光芒再起!

    其後方勝便眼睜睜看著胸甲,腰帶,護臂,護膝,戰靴一件件被五個少女接連托了出來,每一件都具有同樣龐大的異力,每一件都散發著同樣如夢如幻的光芒.

    當那些少女全都來到祭壇上,她們恭敬地跪了下來,將那些戰甲一件件放在了祭壇頂層,此時,距月至中天不足一盞茶時間!

    等那些少女退到祭壇之下,方勝腦中簡直是電閃雷鳴,因為在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那該死的幕祀讓他們找的很可能就是那套萬人矚目的戰甲!他看得極分明,那戰甲的頭盔和其余部分故意拉開了一斷距離,和萬象谷圖案上的那個斷腦袋的圖形一模一樣.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那祭壇頂端根本就不是個人,而是一套全身甲!

    他和秋華費了老大功夫才將目標確認為四面記載了巫術的旗幟,在這一刻卻差不多要被完全推翻了.到巫印族以來,他們也不是沒懷疑過有可能是祭壇頂端的那個人,但是當他們打聽消息的時候,那些人一個個無不諱莫如深,而方勝查文獻又查不到一丁點關于這方面的消息.後來他們漸漸知道了四大巫咒的來曆,便愈加肯定要找的東西便是那四面旗.至于那祭壇頂端之物,任他們怎麼想,都覺得八成是個用來當祭品的剛剛斬殺的人,一個尸體,又能有什麼大用?!

    直到現在,方勝才知道自己完全錯了.

    此刻他實在很向看看秋華是什麼樣的表情,可惜他現在不敢扭頭,不過猜也能猜出來,秋華此時八成也失去了平時的鎮定.

    祭壇上整套戰甲的紫光已經將整個山谷都照成了紫黑色,假若沒有天上的銀白月輪,數萬人在一個山谷中靜靜向一套散發著妖異光芒的戰甲跪著,其景象真是說不出得詭異,然而有了那滿天的月華,那紫黑光芒竟顯得空靈起來,然後,月亮終于來到了那祭壇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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