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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八章 直接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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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起來,項少龍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后,又入宮見過小盤,交待了要与管中邪決戰的事后,便到琴府去見琴清。
  琴清正在園內賞雪,見他到來,神情歡喜,但又含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態動人之极。
  兩人并肩在舖滿積雪的花徑內漫步,雖沒有任何親熱動作,但卻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項少龍淡然道:“下個月呂不韋壽宴時,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胜敗的一刻了。”
  琴清嚇了一跳,嗔道:“你這人哩!怎犯得著和那种人動刀動槍呢?”
  項少龍道:“這個人文武兼資,智勇過人,又緊握都衛兵權,若不把他除去,我們始終沒有安樂日子過。”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來,停步道:“若你敗了……唉!真教人擔心死了。項少龍轉過身來,俯頭細審她有傾國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項少龍不幸戰死,琴太傅會怎樣呢?”
  琴清臉色倏地轉白,顫聲道:“不要這么說好嗎?你還嚇得人家不夠嗎?”
  項少龍堅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輕輕道:“最多拿琴清的命來陪你吧!滿意了嗎?”
  項少龍一震道:“琴太傅!”
  琴清搖頭歎道:“想不到我琴清終忍不住要向一個男人說這种話,但我知道你不會輸的,是嗎?項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當然不會輸啦!假若沒有信心,就索性認輸好了,他還能奈我什么何?”
  頓了頓續道:“今天我來,是專程邀請琴太傅到牧場去小住一個月,因為我定要拋開一切,專心練武,為下一個月的決戰作好准備。可是我自問拋不開對你的思念,為免相思之苦,只好來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連耳根都紅透了,垂首大窘道:“項少龍你可知對琴清作出這樣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獻身于你呢?”
  項少龍伸手抓著她蓋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聲道:“當然知道,請恕項某人不懂偽飾,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動人的肉体外,還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會收貨。”
  琴清象征式地掙了一下,嗔道:“你怎可當人家是一件貨物?”
  項少龍俯頭在她左右臉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么也好,總之我是要定你了。我們以后都不用再自己騙自己,生命有若過眼云煙,錯過了的事物永遠都不能回頭,我想通想透后,才來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頷垂得差點碰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你什么時候回牧場去?”
  項少龍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輕輕道:“先放開人家好嗎?”
  項少龍愕然松手。
  琴清一陣風般飄了開去,到离他至少有十步的距离后,才正容施禮道:“明天琴清就在這里等候項太傅大駕光臨吧!項太傅請了。”
  橫了他千嬌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后,轉身盈盈去了。
  項少龍神魂顛倒地看著她消失在花徑盡處,這才魂魄歸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騎衙署門外,一騎橫里沖出來,把他截著,原來是羸盈,只見她容包憔悴,顯然昨晚沒有睡好,見到項少龍,劈頭道:“項大人,我要和你單獨說几句話。”
  項少龍向琴清正式示愛,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轉佳,點頭道:“到里面說吧!”
  羸盈倔強地搖頭道:“不!我們到城外走走!”
  項少龍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后身死,現在自己成了呂不韋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釘,這會否是管中邪透過羸盈來布下的陷阱呢?
  旋又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無論羸盈如何糊涂任性,但仍絕不會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
  轉頭正要吩咐荊善等自行到衙署時,烏吉著先一步道:“項爺:請恕我等難以從命,眾夫人曾有嚴令。囑我等寸步不离護衛項爺。”
  項少龍發了一會怔,讓步歎道:“好吧!你們跟在我后面好了。”
  言罷与嬴盈并騎出城。
  馳出城門,立即精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變成一片皚皚白雪,無盡的雪原,宁謚無聲,只見雪光閃耀。
  十八鐵衛策馬踏在二百步許的后方,徐徐而行。有种悄悄戒備的意味
  項少龍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惊心動魄的誘人身材更丰滿了,可見管中邪對她滋潤有功。
  不過項少龍聯想到的卻是假若天香國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潤后,又會是怎么一番情景呢?
  當這念頭涌上心田時,項少龍憬然悟到自己對羸盈只是有興趣而沒有愛意。
  羸盈輕輕道:“項少龍!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嗎?只要你肯公開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讓給他,而拒絕比武,誰都不會因此說你是怕了他。”
  項少龍心想這确是個解決的好辦法,由于田獵晚宴的一戰,自己占了點上風,加上有讓愛作借口,當然沒有人會因此而認為自己是怯戰。但問題卻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勢難兩立的情況。
  就像他和呂不韋,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見他沒有回應,提高了聲音怒道:“你根本不歡喜呂娘蓉,爭來干嗎?”
  項少龍正欣賞著官道旁樹枝上銀白晶瑩的雪凍,歎了一口气道:“大小姐對管中邪确是用心良苦,這么處處為他籌謀著想。”
  嬴盈听出他諷刺之意,气道:“我難道不為你著想嗎?這半年來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卻每天苦練劍法,每天都在等待与你決定胜負的一日,你還妄想可穩胜他嗎?”
  項少龍不以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誰方胜出呢?”
  嬴盈气得俏臉轉白,惱道:“我希望你兩個都死了就最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請回城吧!再不用多費唇舌了。”
  嬴盈勒停駿馬,鐵青著俏臉,怒瞪了他好一會后,反軟化下來,凄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兩意,難怪你這樣對我。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好嗎?”
  項少龍肅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點,看清楚眼前殘酷無情的現實,那并非只是個人意气之爭,而是牽涉到大秦整個權力的斗爭,外人与本土兩股勢力的傾軋較量,敗的一方將會是抄家株族的命運。對管中邪來說,你只是他其中一只棋子,而你卻仍是只懂得怨你兩位兄長管束你的自由。但你有否為他們對你的安危擔憂設想過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別人來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頓了一頓傲然道:“生死胜敗,還要在比武場上見個真章,呂不韋和管中邪想殺我,并非始于今天。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編織出來的夢想世界里。但現實卻是事与愿違,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爺保佑呂不韋奪權成功,不過那卻代表你的兩個兄長不得好死。若呂不韋失敗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無幸理。這就是現實,連政儲君都不能改變分毫,而形成現在這种形勢的罪魁禍首,正是呂不韋,管中邪和莫傲則是幫凶。莫傲死了,今次該輪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嗎?”
  再不理她,掉頭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項少龍的心神早轉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准對她無禮,心中有若燒起了熊熊爐火,恨不得時間可走快一點。
  到了衙署,滕翼低聲道:“圖先著你申時到老地方見他。”
  項少龍喜道:“我正想找他哩!”
  坐下后,滕翼道:“寒冬一過,蒙驁便會對韓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韓闖要慘了。”
  項少龍無奈道:“這事誰也沒有辦法,若勢弱的是我們這方,攻來的就是韓人的大軍了。不過一天未建成‘鄭國渠’,我們恐仍未有能力大舉東侵。這几年頂多再在東方三晉之地增設一、兩個郡縣,到真正東伐時,我們早溜到遠方去,眼不見為淨。”
  滕翼道:“我知三弟對戰爭沒有一點興趣,但我看遲早你都要帶兵出征,這可是無可避免的事。”
  項少龍笑道:“那時就要靠二哥了。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補遺上的兵法倒轉頭念出來了。”
  滕翼失笑道:“你說話真夸大。”
  項少龍問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這么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儿,我告訴他你肯為他向鹿丹儿的父母提親,這小子高興得不得了,那還有興趣理公務。”
  項少龍道:“鹿丹儿仍在守孝,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后再辦吧!明天我回牧場后,二哥有空便來陪我練武。”
  滕翼忽記起一事,道:“少龍你還記得渭南武士行館嗎?”
  項少龍想了想,才記起這武士行館的館主叫邱日升,當年与楊泉君勾結,還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臉”國興伏擊荊俊,把他打傷,后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點頭道:“怎么樣?”
  滕翼道:“楊泉君被呂不韋弄死后,邱日升見勢不妙溜了到別處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來了,還得到繆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腳,招納武士,气得小俊牙痒痒的,我看終會鬧出事來。”
  項少龍早知繆毒不但不是好人,還是最卑鄙無恥之徒,這种招攬党羽一舉,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緊要阻止小俊,千万不可輕舉妄動,到黑龍出世后,我們站穩了陣腳,才和敵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會不听我的話的。三弟的眼光真厲害,看出繆毒不甘蟄伏,這樣公然包庇邱日升,亦等若不給呂不韋面子。”
  項少龍點頭道:“只要儲君建立了權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衛、都騎、都衛三軍,我們便可退回牧場,由得繆毒和呂不韋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皺眉道:“但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天太后和儲君會站在敵對的位置。”
  項少龍苦笑道:“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命運,我們能夠做什么呢?”
  滕翼待要說話時,手下來報,王齒請項少龍到大將軍府見面。
  兩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齒找項少龍有什么事。
  項少龍与十八鐵衛抵達大將軍府時,府前的廣場鬧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漢,在看王齒射箭。
  王齒際此天寒地凍之時,仍赤膊上陣。盤弓拉箭,接連三箭命中紅心,惹來轟天采聲。這西秦三大名將碩果僅存的人物,見頂少龍到來,含笑打過招呼,披上錦袍,精光瞿瞿的眼神掃了荊善等一眼,漫不經意道:“听說少龍這些儿郎人人身手高明,橫豎有閒,不若陪我的人對拆几招助興吧!”
  項少龍怎能不給他面子,無奈下答應了。
  王齒微微一笑,領他進入主宅大廳去。
  廳堂寬敞舒适,牆上挂滿獸皮兵器,頗有殺气騰騰的感覺。
  最奇怪是座南處橫放著七面大屏風,把后進之路完全擋著。看上去非常怪异。項少龍不由想起當日在屏風后偷看楚太后李嫣嫣,給她由足印發覺了形跡的過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時汗流浹背,手足冰冷。
  原來地上隱見無數水痕,不用說皆因有多人剛從外面入廳,躲到了屏風后去,因著鞋底沾了外面的積雪,所以留下水跡,而且是因自己的到來,才剛布置好的。
  不用說這是不怀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風,十多把弩弓一齊發射,自己休想能活命离去。
  這時王齒到了屏風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勢請他坐在右下手處,想先發制人的鉗制著他亦沒有可能了。
  項少龍心念電轉,猛一咬牙,坐了下來,暗中抽出五支飛針,藏在手里。
  從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這么接近他。
  王齒最高明處,是不露痕跡的使人牽制著荊善等人,使他變得孤立無援。
  他為什么要殺死自己呢?
  要知王齒并不同于蒙驁,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樣欣賞崇拜呂不韋,最終亦只會對小盤盡忠。
  想到這里,心中現出一線希望。
  這時兩名婢女來奉上香茗,退下后,只剩下兩人時,王齒凝望了他好一會后,喟然歎道:“這年來的變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亂伏誅,接著徐先、鹿公先后過世,真令人難以接受。”
  項少龍摸不清他說話背后的目的,遂以不變應万變,默然不語。
  王齒眼中射出傷感的神色,感歎道:“鹿公最希望能見到我大秦統一東南六國,豈知就在剛有眉目的時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項少龍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內部不靖,休想能一統天下。”
  王齒雙目閃過精芒,沉聲道:“這正是我找少龍來說話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親滅東周,再遣蒙驁伐韓,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爭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懾東方。若非得此据點,我和蒙驁便難以進軍三晉,由趙人手上重奪太原。后來五國聯軍來攻,又得少龍獻策,以反間計迫走信陵君,化危為安。此后鹿公、蒙驁和老夫先后對三晉用兵,再設東郡,我大秦形勢之佳,确是未之有也。偏在此時,國內動蕩,使我等有力難施,少龍教我該如何辦好呢。”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呂不韋問的嫌隙。可知他由于終年在外征戰,并不清楚秦國權爭的原因,不過由于他對呂不韋有先入為主的肯定,要說服他站到自己這一邊來,絕非易事。假設自己仍然堅持,不用說屏風后的狙擊手就會立即把自己干掉。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齒并非唯呂不韋之命是從的人。
  沉吟半晌后,平靜地道:“當今之世,人人說起齊國,只知道有田單此人;說起趙國,則只記得太后韓晶;至于我大秦,不用說就只有呂不韋。好像這三國根本就沒有君主的存在。這叫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這最后四句,他是剛由李斯處學來的,在這危急之時,卻派上了用場。
  王齒不耐煩地打斷他道:“這是形勢使然,非人之罪也。主少國疑,若沒有重臣輔政,國家必亂。我大秦歷來廣攬人才,謹尊墨翟尚賢的主張,對賢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此乃我大秦一向傳統故孝公以來,先后有商鞅、張、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項少龍這才明白王齒心中想法,正考慮是否該把呂不韋害死庄襄王、徐先的事告訴他時,王齒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怀疑仲父先后毒殺兩位先王,此乃因他們怀疑政儲君實是呂不韋和太后所生的孽种,后既證實政儲君与呂不韋沒有血緣關系,皆可知此只是空穴來風,是有心人中傷仲父的謠言吧了。”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認不了親,致使王齒再不怀疑呂不韋這大奸賊。而自己反變成了王齒欲誅除的罪魁禍首,皆因視他為阻礙大秦一統天下的絆腳石。
  王齒又歎了一口气道:“仲父實為不世之才,只看其《呂氏春秋》即可見一斑,懸千金于市門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复生亦難以辦到。”
  項少龍豁了出去,哂道:“這世上怎會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懼仲父的權勢才真。有一事我縱然說出來大將軍亦怕不肯相信,徐先雖死于楚人之手,卻是出于田單的慫恿,而田單為何這樣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后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會是誰,大將軍當知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了。”
  王齒劇震道:“這話可有證据?”
  項少龍苦笑道:“這种事那有什么證据,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給气死了。臨死前親口叮囑儲君和我為他報仇。現在形勢明顯,大將軍只可以在對儲君盡忠和臣服于呂不韋兩者間作一選擇。呂不韋于此時宣揚《呂氏春秋》,正是為他書內所說的‘禪讓’制度造勢。我項少龍若是為了私利而和呂不韋作對,就不會兩次都把相位讓給別人。”此乃生死關頭,說話再不用藏頭露尾。
  王齒臉色數變,眼中透出厲芒,凝望著他。
  項少龍冷冷与他對視,不亢不卑,心中卻想著如何翻几擋箭,好逃出生天。
  王齒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頂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點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賞你項少龍,否則今天就不會找你來說話。但一時間我仍很難接受你的說法,但無論如何,我只會對政儲君一人盡忠,有机會我會親向仲父勸說,希望他不會像商鞅般落得裂尸于市的下場。”
  項少龍一呆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大將軍讓呂不韋知道你對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禍。我只希望大將軍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齒動容道:“少龍你确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說服我對付呂不韋,你今天定難生离此處,因為你今天与蒙驁的說話,已由蒙驁向呂不韋說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誣陷之罪,呂不韋立可把你先斬后奏。”
  項少龍抹過一把冷汗,暗責自己輕忽大意,想不到蒙驁竟對呂不韋愚忠至此,而王齒分明是奉呂不韋之命來處決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齒執行,事后小盤和朱姬亦要無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齒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殺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陣線,再沒有第二個選擇。若我和蒙驁聯手,你那區區都騎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机會。不過放心吧!至少你沒有試圖煽動我去對付呂不韋,而呂不韋則确是一心想把你除去。但只要我不同意,給個天他作膽他仍不敢動手。哼!若我王齒有心防范,呂不韋能奈我何?”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道:“大將軍不是剛說過很難接受我的話嗎?為何忽又轉變過來?”
  王齒眼中露出笑意,溫和地道:“這是因為我忽然想到少龍你毫無戒心的來見我,還侃侃而言,足見皆因問心無愧。而且由先王至乎儲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對少龍鐘愛信任,正因為你有這种毫無私心的態度。所以我突然間憬醒過來,不致犯下大錯。雖然對少龍的話仍有保留,但卻再不會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呂不韋了。”
  項少龍心中一陣激動。
  在這一刻。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坏了的均衡,又因王齒的轉變再巧妙地建立起來,否則他根本連保命也辦不到,更不要說對付呂不韋了。
  王齒放棄了殺他的主因,就是終清楚明白到小盤和呂不韋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境況,而他終選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為說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來謀朝篡位呢?
第九章 惊悉賊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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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盤听畢項少龍敘述剛才在王齒府內險死還生的經過后,吁出一口涼气道:“好險!”
  項少龍已很久未見過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關切表情,歡喜道:“万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齒怕連說話的机會亦不會予我。兼且秦國軍方一向忠于儲君,所以王齒才能懸崖勒馬,否則呂不韋今趟就可全盤致胜了。唉!這其實就是命運。”
  小盤點頭道:“黑龍的事,師傅該快著手進行了,若呂不韋使個借口,調走王齒。只是蒙驁便有足夠力量對付你,唉!師傅真要返回牧場嗎?我怕呂不韋會使人來侵犯牧場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馬賊,我會很難定他以罪。”
  項少龍心中懍然,同時下了決定,不但要加強防衛,暫緩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烏卓,還要特別在偵察和情報上做工夫,否則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盤苦惱地道:“呂不韋借口建鄭國渠缺財,拒而不發餉銀予桓奇的新軍,致使到現在只能征集到數千人,連武器盔胄都不完備。否則我就可以遣他駐在牧場附近,好和師傅有個呼應。”
  項少龍笑道:“儲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齒牽制呂不韋和蒙驁,他們只能做些小動作,總之在黑龍獻瑞前,怎也要把王齒留在咸陽,那呂不韋就無所施其技了。”
  小盤歎了一口气,頗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態,岔到新的話題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訓斥了我一頓,責我事事都瞞著她,真是气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樣尊重她呢?這樣的母親不如沒有了更好。”
  項少龍知他与朱姬的分歧愈來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賴繆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盤因受妮夫人印像影響,絕不能容忍朱姬与繆毒的奸情。
  這心態怕只有他項少龍才能明白。
  小盤又道:“師傅是否准備納琴太傅為妻呢?琴太傅剛來向我和太后說,明天要隨你到牧場小住兩個月。嘿!我听后心中很歡喜,若給繆毒又或呂不韋得到琴太傅,我怕會气得立即吐血。”
  項少龍明白他已逐漸將孺慕之情轉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說是小盤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所以先是朱姬,接著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補償。
  小盤又欣然道:“這半年來,繆毒和呂不韋都在找种种借口去親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從不予他們任何顏色。嘻!琴太傅最歡喜和我談了。說起你時神態不知多么動人哩!哼!呂不韋這奸賊不時向我獻上各國美女,都給我一律拒絕,我才不會中他的計呢。”
  項少龍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為妻,不但呂不韋和繆毒會嫉忌死了,國內亦怕會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盤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師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征,只要師傅能率軍贏他……哈……贏他娘的兩場胜仗,我再封師傅作個什么君和侯,那時就算娶琴太傅,亦無人敢說半句話了。”
  項少龍失笑道:“儲君的粗話必在心內蹙了很久哩!這事遲些再說,假若黑龍出世,我們乘机更換官制時,儲君可否提升李長史作那御史大夫呢?”
  小盤沉吟片晌,苦惱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選卻是師傅。”
  項少龍嚇了一跳,自知難以胜任這類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領軍較适合。
  放心吧!這黑龍的威勢保證無与倫比。我們已遣人入蜀把鄒衍請回咸陽,到時由他的口宣布天命盡在儲君,挾此威勢,連太后也難以阻擋,保證儲君可輕易把權力拿到手上。此后只須以繆毒加上太后去牽制呂不韋,便一切妥當。到儲君加冕之日,就可一舉將他們全部除去。”
  小盤苦笑道:“可是師傅那時就要离開我了。”
  項少龍正容道:“成大事者,豈能斤斤計較這种私情,只要儲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統天下。儲君還要將一切有關与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跡,那儲君就可完全不受過去的陰影困扰了。”
  小盤兩眼一紅,啞聲道:“師傅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一點私心都沒有。”
  項少龍黯然道:“你自己該最清楚那原因。”
  小盤感動地道:“我明白!事實上我早把師傅視作真正的父親了。”
  項少龍涌起想大哭的一場的沖動,只要想想小盤由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國小儿,最后成了統一天下,建立中國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蕩的一回。
  何況自己還与他有這樣親密的關系。
  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召見頂少龍。
  兩人臉臉相覷,均猜到事情与琴清有關。
  朱姬在太后宮的幽靜內軒接見他,下人奉命退出后,她站了起來,走到項少龍身前,目光閃閃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輕柔地道:“項少龍,你坦白給哀家說,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項少龍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來,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現得平靜,心中的憤怒就愈厲害。只好低聲下气道:“太后切勿誤會,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場小住,根本沒有太后所說的那种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會后,背轉嬌軀,歎了一口气道:“少龍還想騙我嗎?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么一回事。你和小盤現在都把我當作陌路人了,是嗎?”
  項少龍涌起要把朱姬丰滿誘人的身体摟入怀里的強烈沖動,苦苦克制了自己后,柔聲道:“太后請勿多心,微臣和政儲君仍是像以前般那么敬愛你的。”
  朱姬凄然搖頭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么錯,老天爺要這么懲罰我,所有男人都要离開我,現在連儿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忖她的話不無道理,先是呂不韋把她送了給庄襄王,接著是庄襄王給人害死,而在某一情況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給繆毒,累得小盤再不視她為母親,所以她現在雖是掌權的太后,心境卻絕不快樂。
  他還有什么話可說呢?
  朱姬猛地轉回身來,臉寒如冰道:“項少龍!我對你已完全絕望,以后休想我再像從前般支持你。”
  項少龍暗歎這就叫因愛成恨了。但若非朱姬有了繆毒,她絕不會變得這么厲害。而且肯定繆毒表面雖和自己關系良好,其實暗中卻不斷离間他和朱姬。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气,冷然道:“太后言重了,由邯鄲來此后,我項少龍有那件事不是為太后和儲君著想,今天竟換來太后這几句責備話。”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膽!竟敢挾恩來指責我!”
  項少龍亦無名火起,憤然道:“我項少龍何時挾恩要求過太后什么事?太后說一件出來給我听吧!”
  朱姬登時語塞,旋又變臉叱道:“你是什么身分,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
  項少龍气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屬,什么身分都沒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對你是怎樣的,只是礙于形勢,又念著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卻偏要怪我忘情負義,這又算是什么呢?”
  朱姬怒瞪著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顯是心中非常激動。
  項少龍一點不讓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憤怒難平。
  好一會后,朱姬平靜下來,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我竟會這樣向你大發脾气,但人家心中确是充滿怨恨。”
  項少龍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和無禮吧了!唉!我真不明白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气息可聞的距离,仰起俏臉,美目亮閃閃地看著他道:“少龍!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你該清楚人家對你的心意。無論你怎樣頂撞我,我始終難對你狠下心來。”
  項少龍愕然道:“那繆大人怎辦呢?”
  朱姬嬌軀劇震,玉容變色,由美夢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現實里。
  項少龍知她對繆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對管中邪的迷戀還要厲害,心中雖有解脫之感,但仍涌起一股悵惘無奈的情緒。
  朱姬神色數變,最后回复先前冷傲的神色,點了點頭道:“哀家确是失態了,听說你要和管中邪再決胜負,假若胜了,是否打算娶呂娘蓉為妻呢?”
  項少龍淡淡道:“呂不韋肯把寶貝女儿嫁我嗎?”
  朱姬歎了一口气,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龍你可退下了。”
  項少龍离開王宮,馬不停蹄赶回烏府,与十八鐵衛換過衣服后,喬裝為平民百姓,在他們放哨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赴圖先之約,不一會兩人又在那幢房子見面。
  圖先欣然道:“少龍你真厲害,連莫傲都給你算掉了老命,現在呂不韋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圖某人,使我更清楚這奸賊的布置。”
  接著神色凝重道:“但少龍最大的失著,就是找蒙驁說話,今早呂不韋把王齒、王綰和蔡澤都找了來商議,看來很快會有所行動,我真為你擔心。”
  項少龍先認了錯,才把王齒一事說了出來。
  圖先呆了起來,好一會始道:“看來少龍仍是鴻福齊天,這也是一失一得。但千万要小心,呂不韋的性格囂張沖動,一計不成,必有另一計隨之而來。”
  項少龍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舉兵,我怕他什么?圖管家放心好了。”
  事實上,圖先對他亦非常有信心,話題一轉道:“你自那天在田獵場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風后,呂娘蓉對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呂賊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惱,怕她會歡喜上了你,這妮子驕縱慣了,像嬴盈般從不顧大局,少龍可設法利用她,說不定可收奇效。
  “
  項少龍歎道:“管中邪可以不擇手段,但我那有他這种本事?”
  圖先肅容道:“對不起!我忘了少龍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頓了頓再道:“少龍今趟去追殺田單,竟徒勞無功,真教人惋惜。”
  項少龍搖頭道:“這是誰說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還把他干掉了,過程非常順利。”
  圖先愕然道:“怎會是這樣的?昨天田單才使人捎信來給呂賊,說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齊國,与呂賊約定他攻燕時,呂賊則攻打韓國,使趙、魏難以援燕。”
  項少龍立即遍体生寒,想到又給田單算了一著。
  田單不槐老奸巨猾,事實上离開壽春時,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与旦楚等由陸路溜回齊國,而替身則連楚人都騙了。而這正是田單突然离開壽春的原因。
  這替身不但樣貌像田單,連聲音都沒有破綻,又肯為田單獻上生命,使自己變了個要把名字倒轉來為的大傻瓜。
  圖先見他神色不對,追問下才知事實的經過,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盡如人意的,少龍你破了齊楚的聯盟,已對田單和呂不韋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擊。
  若李園是有見地的話,便會牽制田單,教他不敢攻燕。”
  項少龍心中擔心的卻是善柔,一個不好,她說不定會真的落到田單的魔爪里。
  想到這里,剛稍為平复的心情又被破坏無遺,還要立即通知小盤等各人,讓他們知道追殺田單的任務,終于徹底失敗了。
  圖先安慰了他几句后,續道:“管中邪這半年來每天早晚都花上整個時辰練劍,准備雪去被你迫和之恥,此人心志之堅毅,乃圖某人平生僅見,少龍若沒有把握,索性托詞不想娶呂娘蓉為妻,放棄与他比武,包保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項少龍心中苦笑,圖先和嬴盈說話的口徑如出一轍,顯是管中邪真的劍術大進,令圖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輸掉這場比武,還要把命賠上。
  項少龍雖知道他兩人的勸告不無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輸而不敢應戰,那他以后都休想在呂不韋和管中邪前抬起頭來做人。
  想到此處,心中涌起強大的斗志,微笑道:“不!我一定會贏的!”
第十章 星河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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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抵官署時,剛把田單尚未授首一事告訴了滕翼,后者為之色變時,荊俊匆匆來到,劈頭道:“呂不韋准備進攻牧場,正在調動人手。”
  兩人再無暇去想田單的事,駭然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坐下道:“剛才小恬偷偷來找我,說他听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將領。著他由親兵中調集二千人,与呂老賊的家將組成聯軍,扮作馬賊搶掠牧場。務要將我們殺得一個不剩,哼!想不到蒙驁愚蠢至此,我們定不可放過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這非是愚蠢。而是夠狠夠辣,若讓他們得逞,有呂不韋在只手遮天,誰能奈得他們何?若連都騎軍都落到呂不韋手上,那時還不是任他們為所欲為嗎?幸好我們一直在加強牧場的布置和防衛,他們對我們的真正實力又一無所知,最近更加建圍牆,所以我們絕非沒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道:“蒙驁深悉兵法,手下盡是能征慣戰之士,呂府家將又達上千之數,若調五千人來,那兵力剛好在我們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風報信。驟然發難,我們說不定會吃大虧,現在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變道:“不好,蒲布和劉巢兩人今早率領的二千人,剛出發了到塞外去,現在我們實力大減,形勢非常不妙。”
  項少龍一震道:“什么?這么快就走了。”
  滕翼歎道:“這是烏大爺的意思,大哥急需援軍,所以匆匆整頓好行裝后。立刻就上路了。”
  荊俊道:“不若在都騎或禁衛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幫忙吧!”
  項少龍斷然道:“万万不可:只要略有异動,定瞞不過呂賊耳目,況且我們的精兵團亦不宜雜有外人,致減低了作戰效率。倘若牽連到小恬,就更不妥當了。”
  荊俊點頭道:“我差點忘了說,小恬只是想我們立即逃命。他根本沒想過我們有能力應付他的老爺子。”
  滕翼涌起豪气,沉聲道:“我現在立即赶返牧場。疏散婦孺,好好布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無其事的回來,千万莫要惊動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婦清到牧場去。這一仗的胜數全在當敵人認為他們是以有心算無心時,我們反算了他們一著。”
  項少龍平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了,今趟我們就讓呂不韋、蒙驁、管中邪一起栽個大跟斗好了。”
  項少龍返家后,將田單未死的事和呂不韋先策動王齒來對付自己,又准備偷襲牧場的事告訴三位嬌妻,連紀嫣然都听得為之變色。
  趙致好夢成空。加上擔心善柔安危,連飯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內垂淚。
  項少龍勸了她一會后,出來与紀嫣然及烏廷芳計議。
  紀嫣然歎道:“田單那替身太懂作態了。而音容神態更是唯肖唯妙,把我們都騙過了。”
  烏廷芳苦笑道:“若非几可亂真,這假田單就絕無可能在田獵時瞞過這么多人。”
  項少龍心中大恨。若比奸謀,自己确遜這老賊一籌,不過這招移花接木之計,主要針對的卻是楚人而不是他,豈知自己卻偏中了此一奸計,可見天意難測。
  紀嫣然勉強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們一直在牧場中制造少龍發明的种种兵器,今趟將可試試它們是否有實效了。”
  項少龍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胄,為之精神一振。想說話時,周薇挾著一卷帛圖,容色疲倦,但秀目卻透出興奮之色地來見他。
  紀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后,日夜不停地去設計假黑龍,看來是終于有成績了。”
  周薇謙虛道:“全賴夫人提點!”
  項少龍接過帛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畫滿了令人惊歎的設計。
  周薇坐了下來,解釋道:“這黑龍共分十八截,以牛皮制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著,便可連成一條黑龍,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但造出來后。必須經過一番操練,才會不出漏子。”
  又解釋道:“在龍脊下均有气囊,注滿气時,將可輕易在江面載浮載沉,但若戳破气囊,便可由水底离開。”
  項少龍大喜,与紀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個時辰,想遍了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后,才回房睡覺。
  次日醒來,項少龍和荊俊率領都騎內的烏族親衛。帶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項寶儿、田氏姊妹等浩浩蕩蕩起程回牧場去。
  都騎則交由烏果負責。
  項少龍先行一步,与十八鐵衛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內等候,見他到來,欣然隨他動身起程。
  這充盈古典美態的絕世嬌嬈,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還挂上了擋風的面紗,其風姿綽約處,把荊善等都看呆了。
  項少龍与她并騎而馳,暫且拋開呂不韋的威脅。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別美呢!”
  琴清若無其事道:“盡管向我說輕薄話吧。”
  項少龍開怀道:“琴太傅挂上面紗,是否怕給我看到羞紅了的粉臉儿呢?”
  琴清一生貞洁自持。何曾有人曾這樣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給我規矩些,否則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說話了。”
  項少龍嚇了一跳。連忙把下面的話吞回肚內去。
  琴清“噗哧”嬌笑,欣然道:“原來項少龍的膽子并非那么大的。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說些什么呢?”
  項少龍愕然道:“看來宮內真的沒有什么事能瞞得過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宮內畢竟時日尚短,宮內大多數仍是華陽夫人的舊人,所以項少龍你若做出口不對心的行為,定瞞我琴清不過,現在勉強算你合資格了。”
  項少龍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語冒犯,照我說琴太傅才是口不對心,你那顆芳心其實早系在項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儿卻便不肯承認。哈!”
  琴清絲毫不為所動道:“男人總愛自狂自大,項太傅亦未能例外。今趟之行,我只是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項大人怕是誤會了,才會如此滿口胡言,琴清念在此點,才不与你計較,但勿要太過份了。”
  項少龍失笑道:“看來我是要強來方成。”
  琴清嬌嗔道:“你敢!”
  項少龍見城門在望,一夾疾風,增速趨前。大笑道:“原來和琴太傅打情罵俏如此精彩,項少龍領教了。”
  出到城外,与紀嫣然等全速赶路,到了晚上,才揀了一處險要的高地,安營造飯,享受野管的樂趣。
  這晚天色极佳,滿天星斗下,雪原閃閃生輝,整個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顯是心情甚佳,与紀嫣然等喁喁私語,但仍不時送來一兩個動人的眼神,教項少龍全無受到冷落的感覺。
  飯后,烏廷芳、趙致兩位做母親的去了哄項寶儿睡覺,田貞、田鳳則幫手收拾。
  項少龍陪著紀嫣然和琴清,到了一處斜坡,舖上毛氈。安坐后仰觀夜空,徹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測的美麗里。
  項少龍躺了下來,紀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時心神俱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里。
  好一會后,紀嫣然隔著項少龍跟琴清閒聊起來,兩女的聲音像天籟般傳入他耳里。
  奇怪地,他一點都不知她們談話的內容,亦不愿去聆听。只在靜心品嘗她們動人悅耳的聲音,就像听立体聲的曼妙音樂般。
  明月緩緩升离樹梢,悄悄地把溫柔的月色洒在他們身上。
  坡頂偶爾傳來戰馬的叫聲和人聲。
  一切是如此和平宁靜。
  項少龍舒服得歎了一聲。
  紀嫣然深情地別下頭來俯視他,柔聲道:“我們的項大人在看什么呢?”
  項少龍伸展了四肢,有意無意地碰到了琴清神圣的玉腿,雖忙縮了回來,但后者已嬌喘輕顫,輕輕低呼。
  紀嫣然詐作听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說話啊!”
  項少龍的心差點溶掉了,伸手輕握紀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們三人就睡在這里,看著這無盡無窮的蒼穹,一顆一顆星去數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夢里采訪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興趣地道:“蒼穹怎會是沒有窮盡呢?”
  項少龍微笑道:“若有窮盡,那界限是什么東西哩,若是一堵牆的話,牆后又是什么東西?”
  紀嫣然秀眸异采閃閃,凝望夜空,輕輕道:“夫君大人這話發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涂了,干爹說過,每個人都是天上下凡來的星宿,死了后就會回到天上去,這個想法真美。”
  項少龍望往琴清。
  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麗的輪廓像嵌進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臉肌像絲綿般洁滑柔亮,心中一熱,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她的纖手也緊緊掌握了。
  琴清嬌軀再顫,低頭白了他一眼。掙了兩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著便放棄了,整塊俏臉火般燃燒起來。
  項少龍感覺自己忽然間擁有了整個美麗星夜。
  一切像夢般實現了。
  想起初抵這戰國時代的慘痛遭遇,受盡趙穆等惡人的欺凌,全賴自強不休的奮戰精神,不但培養了個秦始皇出來,還得到了這時代最美麗的几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對二十一世紀認識他項少龍的人來說,他是早命喪黃泉了,誰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戰國享受著另一個生命。
  這算否另一個形式的輪回呢?或者死后也就是這么在時間和空間中循往复,只不過他因那時空机器而能保持著身体和記憶的完整吧了!
  紀嫣然微嗔道:“為何你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琴清再掙了一下,知道無法脫离項少龍的魔爪,輕聲道:“不知為什么。現在我懶得什么都不想說。”
  項少龍忍不住沖口而出道:“這叫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胜有聲呢!”
  兩女同時一震,低下頭來望他。
  紀嫣然歎道:“這兩句話的意境真美,很貼合現在的情景。再沒有更美麗的形容了。”
  琴清顯然動了情,反手把他抓緊,低聲道:“再作兩句給琴清听听好嗎?”
  項少龍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怜,知道的都是從中學國文課本學來的東西,且很多時是硬湊出來,苦笑道:“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東西,要特別作出來腦筋便會不靈光了。”
  琴清動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盡了作詩的竅訣,唉,項少龍,你的腦袋怎能這么与眾不同?”
  紀嫣然笑道:“若項少龍平平無奇,清姊也不肯這么坐在他旁邊,連他邀你陪他共眠賞星,亦沒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嬌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誰答應陪他……,人家不說了。”
  紀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說兩句美麗的情話給清姊听,我也想看她為你心動的樣子哩!”
  項少龍本想念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胜卻人間無數”趙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詩句,立即心如刀割,說不出口來。
  琴清正細看他,訝然道:“項太傅是否不舒服?”
  項少龍坐了起來,大喘了几口气,壓下因思憶趙雅而來的悲痛,搖頭道:“沒有什么?”
  紀嫣然挨貼過來。柔情似水道:“現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東西。”
  項少龍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看著遠近被洒遍金黃月色的山野,點了點頭。
  琴清道:“嫣然若有帶那枝玉簫來就好了。”
  紀嫣然笑道:“我現在只想听項少龍說的迷人詩句,清姊不想嗎?”
  琴清大窘歎道:“項少龍欺負得人家還不夠嗎?還要多了你這可惡的紀才女。”
  項少龍心情平复下來,靈光一閃,吟道:“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怜?我項少龍何德何能,竟能同得當代兩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壯語。”
  兩女同時動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攝般移到他臉上去。
  此時荊俊的聲音由后方傳來道:“找到他們了!”接著是烏廷芳和趙致來尋夫,嚇得琴清忙把手甩開。
  那晚項少龍和田貞、田鳳同帳,只是相擁而眠。際此處處危机的時刻,實不宜太過風流。
  翌晨天還末亮,項少龍醒了過來,田貞兩女仍熟睡得像兩頭可愛的貓。
  項少龍小心翼翼离開香熱的被窩,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帳內。
  漆黑的帳內,傳來琴清均勻的呼吸聲。
  不過項少龍瞬即發覺不妥處,原來腹部抵著一把匕首,耳內傳來紀嫣然的低喝道:“誰?”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顯是給惊醒過來。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是我!”
  紀嫣然“噗哧”嬌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怀里,喘著笑道:“對不起!嫣然實罪無可恕。竟破坏了夫君大人偷香竊玉的壯舉。”
  琴清雖一聲不響,但項少龍卻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好得永遠躲在里面。
  天剛亮眾人拔營起程。
  琴清一路上离得項少龍遠遠的。項少龍亦心中有愧,与荊俊赶在大隊前方,全速赶路。
  午后時分,終抵牧場。
  只見所有高處和戰略地點,均有堡壘式的暗哨,守衛森嚴。
  滕翼正指揮精兵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陷阱和障礙,項少龍和荊俊加入了他們,紀嫣然和諸女則逕自返回牧場的宅院去。
  滕翼領著兩人巡視牧場的防御布置,邊策騎徐行,邊道:“由于牧場太大了,要防衛這么長的戰線,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無險可守,只好加強圍牆的堅固度,增設哨樓,和在圍牆外加設陷坑等障礙物,至于畜物則赶往別處,只留下數百頭擺著作個樣子。”
  這時三人馳上一個小丘之頂,俯視廣闊的牧場。
  “隱龍別院”坐落牧場院落之內,建筑物由最先十八組擴建至六十多組,四周圍以高牆。就像一個具体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這條足有兩里長的戰線,實嫌不足。敵人自是有備而來,到時只要揀一兩處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輕易攻了進來。
  項少龍把想到的說了出來,最后提議道:“今趟我們必須從墨子補遺里偷師,就給他們來一招“攻守兼資”。若我們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時里應外合,必能教他們措手不及。”
  滕翼皺眉道:“我也想過這可能性,問題是若蒙驁親自來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會把所有兵員全投進攻擊里,而會把主力布在高地處,派人輪番來攻,那我們在外的奇兵,反變成了孤軍,形勢會更不利。”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們現在立足之處。”回首指著山腳處一片廣闊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條地道,由樹林通到這里來,我們便可一舉動搖敵人的主力。”
  荊俊咋舌道:“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可建這樣的一條地道。”
  項少龍暗責自己糊涂,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個可藏人的地壘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來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驁的精明,說不定會給他一眼看破。”
  項少龍大動腦筋,剛好看到牧場處炊煙裊裊而起,靈光一現叫道:“我想到了!”
  兩人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凝望著炊煙,油然道:“只要我們在丘底處設几個隱蔽的地坑,里面堆滿火油柴枝和耐燃的東西,最好能發出惡臭,燃點后釋放出大量濃煙,其中總有几個的風向會正确地從下方送上丘頂來,在敵人惊亂下,我們再配合奇兵突襲,保證敵人陣腳大亂。不戰自潰。”
  荊俊和滕翼同時動容。
  項少龍暗忖這該算是古代的化學戰了,續道:“敵人自該于晚上來襲,只要我們的人小心一點,點火后應可趁亂脫身。到時預先以濕巾敷面,就可不怕煙嗆。”
  荊俊興奮道:“我曾在這附近見過一种叫“毒橡”的樹,燒起來會發出很難聞的气味,現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來!”言罷策馬去了。
  滕翼惊异道:“三弟真是智計百出,我們亦可在關鍵處多設几個……嘿……几個這种煙霧机關,到時再看風勢該點燃那几個好了。現在我立即找人設計這种机關,你先返別院休息吧!”
  當晚吃飯時,滕翼仍在外忙著。
  項少龍和烏廷芳到了主宅陪烏應元夫婦進膳,琴清則由紀趙二女相陪于隱龍別院。
  項少龍返來時,紀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簫合奏,他對音律雖所知甚淺,仍听得油然神往不已。
  紀嫣然忽然提出由項少龍陪琴清到處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應了。
  項少龍大喜過望,知道琴清沒有真怪他今早“偷營”之舉,忙伴著佳人出宅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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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牧場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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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場處處燈火通明,二千烏家戰士与牧場的數千烏家牧人,正赶緊修筑各項防御工程,而煙霧阱則成了首要的專項。
  木欄內的牲口出奇的安靜,一點不知道戰爭正逐漸迫來。
  項少龍与琴清沿著貫通牧場各處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個水井旁,項少龍打了一桶水上來,喝了兩口,差點連血脈都凍得凝固了。
  琴清歎道:“牧野的生活真動人,住在城內總給人以不真實和沒有血肉的感覺。”
  項少龍在井沿生了下來,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腳好嗎?”
  琴清柔順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輕輕道:“項太傅知否為何琴清肯陪你單獨出來嗎?”
  項少龍涌起不安的感覺,深吸一口气道:“說吧,什么我也可以接受。”
  琴清歎了一口气,搖頭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坏,我絕沒有絲毫怪責太傅之意。事實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會隨你到這里來。正如你所說的,我一直在騙自己,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開始,琴清再不會這么愚蠢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湊過去細看她絕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么意思都沒有。這些人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來襲擊牧場呢?”
  項少龍心知若對琴清太過急進,定要被她扣分,最妙無過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怀送抱,那就精彩了。遂耐著性子,把呂不韋的陰謀說了出來,然后道:“琴太傅會怪我令你擔惊受險嗎?”
  琴清斷然搖頭道:“怎么會呢?人家只會心中歡喜,因為你終把琴清視為……噢,沒有什么。”
  項少龍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說我項少龍終把你視為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那有這回事,不過腦袋是你的,你愛怎么想都悉隨尊便好了。”
  項少龍伸手過去抓緊她的玉手,拉著她站了起來道:“讓我為琴太傅介紹一下這里的軍事布置好嗎?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瞞你。”
  琴清略掙了兩下后,接受了玉手的命運。羞人答答地微一點頭,又為后一句話狠狠橫了他一眼,怪他在算舊賬。
  項少龍整顆心融化了,強忍著吻她碰她的沖動,領著她夜游牧場去了。
  回到隱龍別院時,項寶儿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覺,烏廷芳和趙致兩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觀戰。
  紀嫣然則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設計的假黑龍。
  見到項少龍和琴清回來,清叔忙恭敬施禮。
  紀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項少龍露出會心微笑,后者惟有聳眉表示什么都沒干過的清白。
  琴清見他兩人眉來眼去,目標顯然卻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
  項少龍加入了討論,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們的需要時,項少龍順口問道:“清叔懂否制造煙花爆竹那類東西?”
  紀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長鑄劍,說到煙花爆竹嘛,虛心點向我紀嫣然請教吧!”
  項少龍訝然道:“你懂得火藥嗎?”
  紀嫣然傲然道:“當然哪,我還懂得很多東西。試試來考我吧!”
  項少龍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盤算是否該請清叔鑄造一把原始的手槍來防身,旋又放下這念頭,因為這么簡陋的一把槍,還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彈藥方面始終有問題,笑道:“我那來資格考你?”
  清叔告退后,紀嫣然肅容道:“那就由我來考你了,快給我回房睡覺。由明早開始,我就負起訓練你成為用槍高手的責任。在与管中邪決斗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獨睡,不准有房事行為。”
  項少龍心叫救命。那豈非空有琴清這鮮美的寶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嗎?咕噥道:“据調查報告,房事絕不影響運動員的体能哩!”
  紀嫣然黛眉緊蹙道:“你在搗什么鬼?”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一切謹遵賢妻命令。”
  苦笑去了。
  接著的五天,項少龍每天都在雞啼前起來,接受紀嫣然嚴格的訓練,又主動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閒來則与琴清和妻婢們騎馬閒游為樂,豈知反贏得琴清對他的傾心,覺得項少龍非只是貪她美色,兩人關系更加水乳交融。
  滕翼等則努力加強防衛工事,牧場人人士气高張,摩拳擦掌,恭候敵兵大駕光臨。
  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
  探子在五里外的一處密林,發現了敵人的先頭部隊。
  气氛立即緊張起來。
  項少龍領著穿上戎裝的三位嬌妻和琴清,到城牆上視察時,清叔正在城牆上指揮手下安裝固定的重型弩弓机。
  這种弩弓机是照項少龍的要求而設計,依据机關槍的原理,可連著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達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遠了近倍,唯一缺點就是不便移動,但以之守城卻是再理想不過了。
  項少龍极目遠眺,只見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气。
  紀嫣然道:“敵人定會趁雪停前來攻,如此匆匆而來,准備与休息當不會充足,兼且蒙驁為人高傲自負,不會把我們放在眼內,就是他這种輕敵之心,我們將可穩操胜券。”
  果然到黃昏時,探子來報,敵人在東南角出現,人數在万人間,卻只有十多輛撞擊城牆城門的檑木車。
  眾人放下心來,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態中。
  布在外面的兵員全体撤回城里,荊俊則領了五百精兵團員,藏在那高丘后早建好了的隱蔽地堡里。
  余下的一千五百精兵團團員,則在牆頭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場的烏家族人,男女老幼,全体出動,預備到時擔任救火和支援牆頭的戰士。戰意高昂,更充滿了山雨欲來前的气氛。
  項少龍向旁邊的琴清問道:“冷嗎?”
  琴清搖頭表示不冷,呼出一團白气道:“人家還是首次處身戰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邊的關系,竟沒有半點害怕。”
  項少龍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場上,順口問道:“琴太傅討厭戰爭嗎?”
  琴清沉吟片晌,訝道:“我生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問這奇怪的問題,在大秦戰爭乃男儿顯本領、至高無上的光榮事。但細想下,斗爭仇殺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園父母丈夫子女。又确是令人生出倦厭。項太傅怎么看待此事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雖不想承認,但戰爭似乎卻是人類的天性,國家和民族問的斗爭,固是亂事的由來,但人与人間總存在競爭之心,亦造成弱肉強食的原因,那并非只是爭圖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別人踩在腳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烏廷芳移了過來,嬌痴地靠入他怀里,崇慕道:“項郎說得真透。”
  紀嫣然點頭道:“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圣人出來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統下,才有希望出現止戈息兵的局面。”
  項少龍默默看著在火光映照中飄飛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諸位賢妻知否我最愛听琴太傅喚我作項太傅,若她稱我做項統領或項大人時,情況就很不妙了。”
  琴清大嗔道:“你這人哩,總要記著舊事。”
  趙致挽著琴清的玉臂調侃道:“清姊何時改口學我們叫他作項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說什么吧!”
  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責怪她,臉紅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時,敵人來了。
  果如滕翼所料,敵人先在高丘布陣,然后把檑木沖車和云梯移至离城牆二十步外,准備攻城。
  項少龍等擺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號角惊響,似是措手不及。
  一片混亂,好引敵人來攻。
  紀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視死如歸;次則組織得當,人盡其用;三須防御充足;四要稂食無缺。現在我們的牧場的圍牆雖不夠堅厚,但胜在城外處處陷坑,可補不足,又四個條件無不兼備,所以此戰定可穩操胜券。”
  滕翼此時來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須劫寨這一至理,此之謂以攻代守哩!”
  紀嫣然笑道:“這要看小俊的本領了。”
  戰鼓忽起。扮作馬賊的敵人開始移動沖車,分作四組從正面攻來。
  滕翼笑道:“蒙驁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勢,只是在牽引我們的主力,真正來犯者,必是由后而至,我們就陪他們先玩一場好了。”
  話猶未已。轟隆一聲,敵方其中一輛沖車掉進了陷坑去,一時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這些陷坑全在弩箭机射程之內,滕翼一聲令下,立時箭如雨發,敵人沖來由千多人組成的先頭部隊,紛紛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輛沖車翻進布滿尖刀的陷坑內。
  戰鼓再起,左方和后方殺聲震天,敵人終于展開全面的攻城戰。
  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飛著。
  由于弩箭机射程及遠,又是居高臨下之勢,硬把一波一波沖上來的敵人殺退。
  整個時辰后,才有兩輛沖車勉強捱到城下,卻給投石机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毀了。
  偶有火箭射進城里,都給迅速扑滅。
  人人均知若給敵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無不用命,殺得敵人血流成河,尸橫片野。
  此時敵人已成功以木板橫過陷坑之上,以巨盾護身,推著余下的五輛車攻來,聲勢驟盛。
  項少龍知是時候了,發出命令,號角聲揚。
  數十股濃煙立時由煙霧坑內冒出來,順著風勢向城外和丘上的敵人掩去,一時嗆咳之聲大作。
  滕翼叱喝督戰,加強反擊。
  項少龍分別吻了烏廷芳、趙致的臉蛋。吩咐他們留守城內,最后來到琴清身前。
  琴清俏臉通紅,側起臉蛋。含羞待吻。
  豈知項少龍伸手逗起她下頜,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著和滕翼紀嫣然兩人下城去了。
  此時濃煙漸斂,但遠方丘頂處喊殺和箭矢破空之聲卻不絕于耳,顯然是荊俊和手下依計在濃霧處向敵人發動箭攻。
  大門處,千烏家戰士,早在馬上靜候,到項少龍三人上馬后,一通擂鼓,大軍隊型整齊的殺出城外,依著安全的路線,利刃般直刺入敵陣里。
  項少龍一手持飛龍盾,一手持飛龍槍,身先士卒,見人便挑,殺得早被濃煙嗆得失去戰斗能力的敵人更是潰不成軍。
  烏家戰士表現出強大的攻擊力,人人奮不顧身,有若虎入羊群,轉眼間便沖破了一個大缺口,往丘頂的敵方主力攻去。
  此時丘上敵人早因濃煙和荊俊的突襲亂成一團,再給烏家戰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勢沖擊,那能吃得住,人人都無斗志,四散逃生。
  城門再開,另一隊三百人的烏家戰士在烏言著的領導下沖了出來,配合城上的攻勢,更殺得敵人狼奔鼠竄,只顧逃命。
  項少龍這時和荊俊的軍隊會合,聯手追殺敵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場。
  此戰大獲全胜,殲敵二千,俘敵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傷者不過二百,雖可說戰績彪炳,但項少龍仍不覺開心,對他這愛好和平的人來說,戰爭傷亡始終不是愉快的事。
  天明后,烏族的人走出來收拾殘局。荊俊則負責把俘虜立即押返咸陽,好給呂不韋制造一點煩惱。
  滕翼和項少龍巡視戰后的戰場時,惋惜道:“只恨拿不著蒙驁和管中邪,否則呂不韋就更百詞莫辯了。”
  項少龍早知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動搖呂不韋的地位,歎了一口气,沒有說話。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驁的親兵,就是呂不韋的家將,我很想知道呂不韋可以如何解釋此事。”
  項少龍沉聲道:“不要小看呂不韋,我猜他定有應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兩天后,答案回來了。
  荊俊派人回報說,當他們剛抵咸陽城,就在城門給管中邪的都衛截著,然后呂不韋親自出馬,把俘虜接收過去,表面當然說會嚴懲犯者,追究元凶。但際此呂不韋凶焰遮天的時刻,連小盤都難以說話,最后自是不了了之。
  荊俊早在項少龍指點下有了心理准備,只將由紀才女寫成的報告交給王陵,依足規矩再轉送給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盤。
  這奏章厲害處是沒有一句直接指控呂不韋,但也沒有一句不暗含這意思。
  無論呂不韋如何膽大包天,短期內也休敢派人來攻了。
  項少龍這天練槍份外精神,因為琴清特別早起來看他。
  “劈劈啪啪”聲中,首次把紀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強架得住他。
  項少龍見把心愛的紀才女殺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槍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將。
  烏廷芳、琴清諸女拍爛手掌聲中,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厲害,只短短數天,便能把握槍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風了。”
  滕翼此時來了,手提清叔剛鑄出來的長刀。哈哈笑道:“二哥來了,好見識一下是你的飛龍槍厲害,還是由清叔依少龍提議設計出來的刀厲害。少龍万勿掉以輕心,這刀內含有那种叫“鉻”的東西,我試過用它連斷十多把長槍,鋒口只破損了少許。”
  紀嫣然天生對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設計出來的寶貝,忙向滕翼討過長刀,研究了一會后歎道:“這真是馬戰的好寶貝,其不明白少龍是怎么想出來的,若在戰場上,策馬執劍向敵人沖擊時,由于馬速太快,主要靠揮臂劈砍攻擊敵人,而不是用劍向前推刺。這樣一來,尖長的劍鋒作用不大,雖兩側均是鋒刃,卻因劍身頗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處,燒制難度很高。砍劈時又容易折斷。現在這把刀只一面有刃口,另一面是厚實的刀脊,不但极難折斷,利于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制一柄給人家把玩才行。”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
  他之所以請清叔制一把刀出來,主要是一直很欣賞日本的東洋刀,那想到竟有這么一番道理。
  烏廷芳由紀嫣然手上接過長刀欣賞,細看后惊异地道:“這把刀鋒緣處的紋真美,噢,刀柄處還有名字,叫“百戰”。百戰百胜,意頭真好。啊!這百戰刀真重哩!”
  滕翼解釋道:“清叔鍛劍的方法乃越國歐冶子秘傳的“百煉法”多次火煉,再反覆鍛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遠胜一般兵刃。”
  再對紀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這樣的寶刀,恐怕要多等一年才行,但亦未必及得上這把百戰寶刀。這是清叔嘔心瀝血的杰作,年半來失敗了無數次,才忽然老天爺開眼般煉成了這么的一把。好了,少龍來吧!”
  眾人大感興奮,退往一旁。
  雪花紛飛下,滕翼提刀而立,气勢不凡。
  項少龍大喝一聲,飛龍槍活了過來般彈上半空,靈動地籠罩著滕翼胸腹處。
  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長了一倍,容易錯手傷他,哂道:“竟對二哥這么沒信心,快放馬過來。”
  烏廷芳看見滕翼說得豪气。忙對頂少龍噓聲四起,連琴清也不例外,可知這美人儿已完全投入了項少龍的生活去。
  項少龍哈哈一笑,沉腰坐馬,長槍閃電般刺向滕翼小腹處。
  亦只有這等長兵器,才可取這么樣刁鑽的角度進擊,絲毫不怕敵刃覷上了空檔反擊。
  滕翼冷哼一聲,百戰寶刀猛劈而下。
  項少龍改刺為挑,“當!”的一聲,竟挑不開百戰寶刀。駭然下收槍防身,化作一片槍影時,滕翼沖前搶攻,一時叮當之聲不絕于耳。
  每一次刀槍交触,長槍都給蕩了開去,若非飛龍槍是全條以精鋼打成,換了一般木槍杆的話,早斷了十多次。
  這時十八鐵衛和善蘭聞聲而至,加入喝彩的行列,更添熱鬧。
  再一下重擊后,兩人退了開來,都有力竭之感。
  紀嫣然鼓掌道:“這趟可說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來日時間,熟習了刀性,敗的必是我們無敵的項少龍無疑了。”
  項少龍仰天長笑,將飛龍槍隨手拋掉,大喜道,“我都是不用槍了。下個月就以此百戰寶刀,取管中邪的小命。”
  滕翼欣然把刀拋給他道:“就此祝少龍百戰百胜,無敵于天下。”
  項少龍接過寶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兩,贊歎道:“這寶刀的重量差點比得上我的墨子劍,但外表卻看不出來,必教管中邪大吃一惊,后悔要与我決斗了。”
  滕翼笑道:“由今天開始,你的墨子劍是我的了,用過了百戰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劍外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兩人相視大笑時,那邊的紀嫣然剛听完烏光的報告,奮然叫道:“烏光說拜月發現了一個大溫泉,我們立即赶去。”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齊聲歡呼。
  項少龍愕然道:“今天不用練習了嗎?”
  紀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聲道:“有了把百戰無敵的寶刀休息一天有什么打緊哩!”
  項少龍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說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識見,手上這把刀就是最好的明證了。
第十二章 宿愿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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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气升騰中,整個石池籠罩在熱霧里,加上從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間仙界。
  灼熱的泉水由一邊石壁約三個泉眼瀉出來,注入池里,水滿后,再流往五丈下較小另一層的溫池去,那處則成了荊善等人的天地。
  在拜月,這人跡難至的深溪內。一切人為的規限再不存在。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体,浸浴在溫泉里,再不肯离開,在沒有電熱水爐的古代,當這冰天雪地的時刻,沒有比這更高的肉体享受了。
  琴清亦脫掉鞋子,把秀美的秀足浸在溫泉內,對她來說,這已是能做到的极限。
  項少龍不好意思与諸女看齊,陪琴清坐在池邊浸腳,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嗎?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著池水的引誘,慊然搖首道:“項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這樣已很滿足。”
  項少龍見她俏臉微紅,動人至极,心中一蕩,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裸体的無禮樣儿嗎?”
  琴清知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滾落池里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了,上趟還未和你算賬哩!”
  項少龍知她指的是吻她香唇一事。湊過去肆無忌憚地吻了她的臉蛋,接著把她摟個結實,琴清要掙扎時,已和項少龍一起掉進溫熱的池水里。
  紀嫣然五條美人魚歡呼著游了過來,笑聲、嗔聲和雪粉熱霧渾為一團,再無分彼此。
  晚膳后,趁琴清和諸女去了和項寶儿玩耍,紀嫣然把項少龍拉了到園內的小亭欣賞雪景,欣然道:“我從未見過清姊這么快樂的,你准備好正式迎娶她嗎?”
  項少龍沉吟片晌后道:“我看還是留待与管中邪的決斗后才說吧!”
  紀嫣然道:“我為你想過這問題了。最好待黑龍出世后,也正好是一切都棄舊迎新之時,那時縱使清姊的身分有變化,亦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項少龍大喜道:“嫣然真能為我設想,有了清姊后,我再不會有其他請求了。”
  紀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應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對她嚴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只是肉体的關系,因為清姊最不喜秦國女子有婚前苟合的行為,夫君大人該明白嫣然的意思吧!”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連你紀才女也沒有碰,怎會去冒犯琴清呢?”
  紀嫣然媚笑道:“間或碰一次半次,看來該沒有什么大礙吧,只要節制點就成了。”
  項少龍喜出望外,拉起紀嫣然的玉手,歎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才肯格外開恩。”
  紀嫣然柔聲道:“是那溫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寵的卻不該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找只好做最后的一個。”
  大雪飄飛下,項少龍手提百戰寶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后是烏家牧場。
  不知是否因新得寶刀,這十多天來,他几乎是刀不离身,設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內。在一輪靜坐后。他心中澎湃著如海的情緒,似乎即要參破刀法的秘密,但又差了一點點方可作出突破。
  往事一幕幕掠過腦際,當他想起趙倩等慘遭殺害時,熱血沸涌。再按捺不住。
  揮刀望空猛劈。
  百戰寶刀破空之聲,響個不絕。
  忽感順手之极,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劍法,但卻側重了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卻總是有差了一點點的感覺。
  驀地腦際靈光一閃,已明白了問題所在。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墨子劍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戰寶刀因為刀的特性,卻是主攻不主守。所以若妄圖把全套劍法融入刀法里,自然不是味道。
  想到這里,忙把整套劍法拋掉,只取其進擊的招數,一時刀芒閃閃,气勢似電掣電奔,使他快慰之极。
  刀光倏斂。
  項少龍像岩石般屹立不動,內心掀起了万丈波濤。
  他想到了以前曾學習過的空手道和改良了的國術,都是合乎科學原理,例如直線出擊,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勁道。更或在适當的距离以拋物線擊出。諸如此類,其實均可融入刀法內。
  又想起日本的劍道,來來去去只有几式,卻是威力無窮。
  想到這里,劍法刀法豁然而通。
  墨子既然能自創劍法,自己于吸收了他劍法的精粹后,配合自己對各种武術的認識,為何不能另創一套更适合自己的刀法出來呢?項少龍只覺心怀倏地擴闊至無限,感動得熱淚盈眶下,仰天長嘯,百戰寶刀幻起無數刀影,隨著他的移動在雪花中翻騰不休。
  倏地刀影斂去,項少龍毫無花巧地劈出几刀,竟生出千軍万馬,縱橫沙場的威猛感覺。
  項少龍一震跪了下來,知道自己已掌握了刀法的竅要,日下差的只是經驗。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紀嫣然拉了去試刀。
  紀嫣然手持飛龍槍,見頂少龍擺出架勢,大訝道:“夫君大人發生了什么呢?
  為何今趟你只是提刀作勢,人家便生出無法進擊的頹喪感覺。”
  項少龍大笑道:“這就叫信心和气勢了,小乖乖快來,我現在手痒得緊。”
  看著他那种天生似的英雄豪气,琴清諸女無不露出意亂神迷的神色。
  紀嫣然一聲嬌叱,飛龍槍若長江大河般向項少龍攻將過去。
  項少龍精抻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無懈可擊,腰扭刀發,每一刀均力貫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備,轉變成全攻型的打法,絲毫不因飛龍槍的重量和長度有絲毫畏怯。
  刀芒到處,飛龍槍節節敗退,紀才女再無反擊之力。
  紀嫣然涌起無法匹敵的感触,長槍一擺,退了開去。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項少龍啊,到今天我紀嫣然才對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話不說,扑了出來。墨子劍巨浪惊濤般朝項少龍攻去。
  項少龍打得興起,大喝一聲,揮刀疾劈。
  這一刀表面看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厲害在刀勢凌厲至极,使人生出難擋其鋒的感覺。
  以滕翼的惊人膂力和木劍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了半步。
  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擊時,項少龍啪唰劈出兩刀,寒芒閃動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難施的感覺,連退五步,才應付了他這兩刀。
  項少龍得勢不饒人,刀刀擒敵,一時刀光四射,看得諸女和眾鐵衛心膽俱寒。
  滕翼終是了得,麈戰了十多招后,才再退兩步。
  項少龍收刀后退。卻有君臨天下的威勢。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傷了。”
  荊善咋舌道:“這是什么劍法?”
  項少龍正容道:“這非是劍法,而是刀法!”
  紀才女道:“這是項少龍自創的百戰刀法,比墨子劍法更要厲害,管中邪今趟有難了。”
  歡笑聲中,眾人返宅內去了。
  “篤,篤,篤!”琴清甜美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誰?”
  項少龍干咳一聲道:“是項少龍,可以進來嗎?”
  琴清應道:“可以,噢,不!”
  項少龍早破門而入,奇道:“琴太傅為何先說可以,跟著又說不呢?咦,琴太傅在干什么活儿啦?”
  琴清由地席上站了起來,由于閨房燃著了火坑,溫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絲質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綠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确是美賽天仙。
  地席上放滿了一片片的甲片。主要是方形、縱長方形和橫長方形,有些下擺呈尖角形,邊緣處開有小孔,琴清正以絲索把它們小心地編綴在一起,已做好了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處理。
  琴清俏臉通紅,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嗎?為什么這么快回來了。”
  項少龍看著地上的甲片,來到她身旁,微笑道:“這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為在下編制鎧甲了,是嗎?”
  琴清連耳根都紅透了。點點頭,還要辯道:“琴清見閒來無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寶儿玩耍,嫣然則為黑龍的事要擬定改革的大計。我便把這工作接過來。唉,不要用那种眼光看人好嗎?”旋又垂首道:“知否這是琴清的閨房呢?”
  項少龍欣然道:“幸好我沒有當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則就沒有机會感受到琴太傅對我的心意了,他日只要穿上這鎧甲,就若如……嘿!如琴太傅在……”
  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說下去好嗎?”
  項少龍涌起甜似蜜糖的感覺,柔聲道:“那天我闖進府內找琴太傅,當時太傅把手中刺繡的衣物藏了起來,不知……”
  琴清大窘走了開去,到了紗窗前背著他,垂首不語,顯然默認了是為項少龍而繡的新衣。
  項少龍熱血沸騰,來到她身后,猛下決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琴清嬌軀抖顫了一會,才平靜下來,出奇地沒有掙扎。
  項少龍湊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嗅著她的發香体香,柔聲道:“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琴太傅時,是在政儲君的書齋外,當時給太傅你嚴詞斥責,罵得我兩個狗血淋頭,那時我已對琴太傅惊為天人,心生愛慕。”
  琴清給他親熱的廝磨弄得嬌体發軟,往后倒入他怀里,呻吟道:“你的用詞真夸大新鮮,什么狗血淋頭,惊為天人。人家只是照事論事吧了,你這人卻毫不正經,非要惹人發噱,琴清當時差點給你气死。”
  項少龍毫無隔阻地感覺到她背肌的彈性,滿怀芳香,雙目則飽餐她古典美姿的輪廓,想起她的貞洁矜貴,登時涌起銷魂蝕骨的滋味,勇气倍增道:“琴太傅,嫁給我吧!”
  琴清嬌軀劇震,眼中先是射出歡喜的神色,接著神情一黯,搖了搖頭。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來并不想嫁我嗎?”
  琴清吃了一惊道:“不,唉,不要誤會人家好嗎?若不愿從你,現在琴清就不會任你溫存了。琴清只是為項太傅著想,這些年來,同琴清提親的王族和大臣將領,數都數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嚴拒。若我忽然改變態度,嫁了給你,必會惹起別人妒忌,就算一時不能拿你怎么樣,有机會定會害你一把。更可慮是太后,她似乎對我和你的關系非常猜妒哩!”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傲然道:“別人愛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項少龍怕過什么人來呢?”說時扳轉了她的嬌軀,將她擁個結實,使項少龍享到她酥胸彈跳柔軟的感覺,腹腿相貼的滋味,确是任何筆墨均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琴清張開了小嘴,急促地呼吸著,秀眸半閉,那种不堪情挑的嬌姿美態,有那么動人就那么動人。
  這國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睜著眼睛,呻吟道:“項少龍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說的遠赴塞外,琴清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卻千万不要為了琴清致犯眾怒。唉,人家肯隨你到這里來,早把你視為丈夫了,啊!”
  項少龍貪婪地品嘗著她香唇。引導她享受男女親熱那毫無保留的愛戀纏綿,到离開她香唇時,這嬌貴自持的美女完全給他融化了,玉手主動纏上他粗壯的脖子,身体卻是癱瘓乏力,又是灼熱無比。
  愛火欲焰熊熊的燃燒著。
  琴清在他耳邊呢喃道:“表面我們仍一切保持原狀好嗎?暗里項郎想怎樣琴清無不遵從。啊!”
  項少龍那還忍得住,將琴清攔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項少龍醒過來時,天已入黑。
  琴清美麗的嬌軀,仍是和他身体交纏,難分難解。
  項少龍忍不住雙手又不規矩起來,琴清悠然醒來,發覺項少龍向她施展怪手,羞得無地自容,不可開交時,駭然坐了起來,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連晚膳時間都錯過了,人家怎還有臉見嫣然她們呢?”
  項少龍笑嘻嘻坐了起來,把她擁入怀內,柔聲道:“男歡女愛乃人倫之常,誰敢笑我們的琴太傅,來,待我為太傅穿衣吧: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脫的,項某人自須有始有終,負上全責。”
  琴清雖与他有了肉体關系,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給人家滾出去,探听清楚,才准進來報告。”
  項少龍一聲領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會后進來時,琴清正坐在銅鏡前整理秀發。給項少龍抓著她的手道:“不要梳理了,我最愛看琴太傅秀發散亂,衣衫不整的誘人樣儿。何況所有人早睡覺去了,只有田貞姊妹仍撐著眼皮在伺候我們。
  我吩咐了她們把晚膳捧進房來。琴太傅可免去見人之窘了。這時田貞、田鳳兩女嘴角含笑推門進來。為兩人布置好膳食,退了出去。琴清“嚶嚀”一聲,倒入了項少龍怀里,嬌吟道:“項少龍呵,人家給你累慘了!”
  項少龍奇道:“我怎樣累慘你呢?”
  琴清眼中射出万縷柔情,含羞道:“還不是累人嗎以后琴清沒有你在身旁時,日子會很難度過哩!”
  項少龍抱起她到了擺滿佳肴美酒的長几前,席地坐下,搖頭道:“小別胜新婚,那才是情深之處。”
  琴清呆了一呆,喃喃念了“小別胜新婚”后,歎道:“難怪以嫣然之才,對你仍要情不自禁,項郎說的話是世上最動听的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柔聲道:“讓我喂琴太傅吃東西好嗎?”
  琴清赧然點頭,接著自是一室皆春,此時真個無聲有聲了。
  接著的十多天,項少龍以最大的自制力。克制情欲,專心刀道,進步更是神速。
  這天与十八鐵衛逐一較量,打得他們甘拜下風后,紀嫣然神神秘秘的把眾人拉了到牧場外。
  到了河旁時,停下馬來,煞有介事道:“近日河里出現了一條黑蛟龍,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
  旁邊的滕翼笑道:“假設真除了這蛟龍,看清叔肯否放過你們。”
  項少龍大喜道:“黑龍制成了嗎?”
  琴清叫道:“看!”
  眾人連忙望去,只見一個怪頭驀地由水面冒了起來,兩眼生光,接著長達十多丈的龍脊現在龍頭之后,确教人見之心寒。
  豈知黑龍的威勢保持不到半刻鐘,尚未游過來,已斷成兩截,潰不成龍。
  紀嫣然大嗔道:“沒用的家伙!”
  黑龍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濺中,龍內的人紛紛往岸旁游過來。
  烏廷芳等笑得花枝亂顫,差點掉下馬來。
  滕翼苦忍著笑道:“不用擔心。那是龍身間的勾子出了問題,天气也太冷了點,多練習几次就成了。”
  項少龍已大感滿意。夸獎了紀嫣然兩句,策馬歸家時歎道:“這個多月真若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對那臭仲父,連食欲都失去了。”
  滕翼道:“小俊剛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場卻是千万個不情愿。”
  烏廷芳笑道:“當然哩,沒有了鹿丹儿,他還有何樂趣哩!”
  紀嫣然道:“現在离呂不韋大壽尚有十天,夫君大人准備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想了想,歎道:“就后天吧!”
  琴清道:“小心呂不韋會在路上偷襲我們。”
  項少龍道:“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但琴太傅說得對,仍是小心點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咸陽的路線將舍近取遠。事先更會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況,包在我身上好了。”
  趙致回頭笑道:“今趟我怎也要去看項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這惡賊宰了。”
  烏廷芳拍掌贊成。
  紀嫣然皺眉道:“假設呂不韋其要把女儿嫁給夫君大人,那怎辦才好呢?”
  琴清笑道:“這正是呂不韋要遣眾來攻牧場的原因,所謂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呂不韋也怕管中邪會輸的。所以可知即管項太傅嬴了,呂不韋也會想方設法不把女儿許配給項太傅的。”
  項少龍拍馬沖出,大笑道:“誰管得那么多,至緊要先宰了管中邪。其他他一切到時候再頭痛好了。豪情紛涌中,眾人紛紛拍馬急追,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蹄印。得到了百戰寶刀后,項少龍對任何人都一無所懼了。
第十八卷

第一章 太后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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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剛進入城門,便接到小盤的諭旨立即進宮見駕。
  小盤正在內政廳与呂不韋、昌平君等一眾大臣議事,項少龍在書齋枯等了半個時辰,小盤才議完事來見他。
  坐下后,小盤微笑道:“師傅普否認識馮切個人,他就是專責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項少龍以微笑回報導:“為了什么事,儲君會特別提起這個人來呢?”
  小盤淡淡道:“此人頗有風骨,又不畏懼權勢,連寡人他也敢出言頂撞。只是不知他是否受了(呂氏春秋)的影響,竟忽然批評我大秦律法過于嚴苛,殊失圣人教化之義。”
  項少龍道:“如此說來,儲君理應很不高興才對。為何說起此人時,反有欣然之意呢?”
  小盤哈哈一笑道:“師傅最了解我了。只因此人說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卻非全無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國為君者,每根据形勢變化,隨時發布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趨,犯者則因法出多門而得售其奸。這确是正論。所以法令必需一統,舍此再無強國之術。”
  項少龍呆望著這快滿十八歲的未來秦始皇,心涌敬意。這并非因小盤把握到宜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那容納諫言和被批評的胸襟。
  小盤又低聲道:“我初時還以為他投向了呂不韋,可是見他說話的軒昂神態頗肖師傅你,后來又拿著你的盜賊申訴書嚴詞詰問呂不韋。才知他只是像師傅你的不怕死。哈!此人雖不宜掌律法,但卻是當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項少龍吃了一惊,這豈非令李斯好夢成空嗎?忙道:“儲君最好三思,李長史亦是個合适人選。”
  小盤搖頭道:“若說合适,最好由師傅你來擔任。你听過李斯正面頂撞過任何人嗎?論識見,李斯十倍胜于馮切,而其刑名之學,比之商鞅亦有過之而無不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創出來的三公九卿的廷尉一職,出掌律法。而寡人亦可借他之學,統一和強化全國律法,為將來一統天下打下堅實的根基。”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說到治理國家,他怎敢和這日后統一中國的超卓人物爭辯。
  不過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該滿足吧。
  同時也可看出自己對小盤的影響有多大。小盤只因馮切語气神態酷肖自己,而判別出他只是為義執言。
  成功非僥幸,正因小盤能知人善任,日后的天下才會落入他手內。
  小盤忽又興奮起來,壓低聲音道:“小俊已把牧場一戰詳細告訴了寡人,過程确是精彩絕倫,師傅可能比白起還厲害。日后若師傅領軍出征,必可戰無不胜。”
  項少龍心中暗笑,那可是自己最怕的事,小盤有此想法,自己定難逃此任,幸好這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開話題道:“呂不韋如何推諉罪責呢?”
  小盤眼中閃過冷酷的殺机,沉聲道:“當然是審也不審便全体釋放了,再胡亂找些人來殺掉以首級充數,就不用愁我們認出身分來。若非有黑龍這一招,說不定我會召他進來,親手把他干掉呢。哼!蒙驁也是罪該万死,幸好他還有兩個好儿子。”
  再轉向項少龍道:“黑龍該制成了吧?”
  項少龍說出了詳情。
  小盤歎道:“好在有師傅想出這妙絕天下的計策,否則真不知如何可壓制呂不韋。嘿!我嬴政之有今日……”
  項少龍打斷他道:“不要說這种話。儲君乃上天注定會一統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助成其事吧了!”
  小盤露出感動的神色,好一會后,再歎一口氖道:“太后昨天搬了到甘泉宮去!”
  甘泉宮是坐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宮,与咸陽宮遙遙相對,朱姬搬到那里去,离開儿子,自因兩人關系轉趨惡劣了。
  項少龍皺眉道:“你是否和她爭吵過呢?”
  小盤一臉被冤枉了的神色,搖頭道:“剛巧相反,這些天來我照師傅吩咐,蓄意与太后修好。她說要搬往到甘泉宮,我也曾挽留她,可是她卻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就那么說搬便搬。真是奇怪。嘿!其實她离宮更好,因為寡人可眼不見為淨了。”
  項少龍知他指的是朱姬和繆毒的奸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對朝政的影響力,自該以留在宮中最屬明智。但為何她要搬离成陽宮呢?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想到了剛和自己有了肉体關系的當代絕色麗人琴清,憑她的消息靈通,當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選。
  項少龍問道:“她還有沒有參加早朝會和議事呢?”
  小盤笑道:“這個她怎肯放手,雖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無大小,均要先經她審閱,比以前更難應付。最气人的事,卻仍是繆毒這賊种气焰日張,一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气,不但說話多了,還不斷向太后打報告和搬弄是非,真恨不得把他一刀斬了。”
  項少龍默思片時,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們不若來招順水推舟,把繆毒變成太后的代言人。以這家伙的狼子野心,必會与呂不韋爭權鬧個焦頭爛額,那我們可坐山觀虎斗了。”
  小盤憤然道:“可是我只要見到繆毒,便無名火起……”
  項少龍笑著打斷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須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說到底,繆毒只是個小腳色,頂多是結党營私,禍害遠及不上呂不韋。只是有太后為他撐腰,才能攪風攪雨。且因他在別人眼中,始終是呂不韋一党,他若弄至神憎鬼厭,于呂不韋更無好處。儲君還是多忍耐他几年吧!”
  小盤頹然道:“師傅說得對。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臉色做人。嘿!太后离宮前要我把繆毒封侯,我當時婉言拒絕了。豈知太后由那天開始,便不肯在我簽發的政令上加蓋璽章,累得文牘積壓。唉!看來只好如她所愿了。”
  項少龍道:“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儲君可向太后進言,待春祭之后,万象更新,才好把繆毒封侯賜爵。”
  小盤苦惱道:“事情仍非這么簡單,太后還要把繆毒的几個奸党,提升要職。例如內史之位,繆毒要由他的族人繆肆接任。此外還有令齊、韓竭兩人,一文一武,都是繆毒新結的党羽,太后都要我許他們出掌要職,想想便教人頭痛。”
  項少龍早知事情會是如此,而若非這樣,將來繆毒亦沒有造反的能力。
  安慰道:“無論他如何擴張勢力,始終難成气候。為了得到太后支持,儲君只好忍一時之气了。何況!呂不韋要比儲君的頭更痛哩!”
  小盤想了想,笑起來道:“不知為何,任何事落到師傅手上,總變得輕輕松松的。師傅的話,我當然要听從。”
  兩人再商量一會后,項少龍才离開王宮,往找琴清。
  琴清見分手不久,項少龍便來找她,神情歡喜,在內軒見他。
  兩人自那天發生關系后,因項少龍專志練刀,再沒有作那行云布雨之事。這刻在琴清府內相見,不禁生出既親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覺,都對新的關系有种既新鮮又不知如何自處的動人情況。
  還是由項少龍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后庭詢問道:“太后搬到了甘泉宮一事,琴太傅听到了嗎?”
  琴清黛眉豎蹙,低聲道:“我剛回府便知道了,但因今趙太后帶往甘泉宮的人,都是她的親信,故少龍若要人家去調查,恐怕要教少龍失望了。”
  項少龍拉著她走上一道小橋,在橋欄坐了下來,另一手摟了她的小蠻腰,道:“太后搬离王宮必有原因,真令人費解。”
  琴清給他一摟上立時嬌柔無力,半邊身挨到他胳膊處,美腿貼緊他腿側,雖際此冰天雪地之時,俏瞼仍紅如夏日的艷陽,半喜半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下人會看見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將她擁坐腿上。
  琴清惊呼一聲,失去了平衡,斜仰起嬌軀時,香唇早給封貼了。
  一陣銷魂蝕骨的纏綿后,項少龍意足志滿道:“這是懲戒你又喚我作項大人,琴太傅甘愿受罰嗎?”
  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抑,風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霸道!”
  項少龍給她的媚態弄得三魂七魄無不离位。暗忖只恨自己來到了這時代,不知如何竟失去了令女人怀孕的能力,否則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紀才女她們的肚子,必是很幸福美滿的一回事,想到這里,虎軀劇震。
  琴清見他臉色大變,駭然道:“什么事?”
  項少龍兩眼直勾勾看著前方,微聲道:“糟了!我想太后是有喜了。”
  剛踏入府門,便听得鄒衍回來了,項少龍大喜,問得鄒衍正在內堂由紀才女親自招呼,忙赶去見面。
  鄒衍神采如昔,見到項少龍,自有一番歡喜之情。
  此時紀嫣然已把請他老人家回來一事的背后原因詳細說与他知。晚飯后,鄒衍拉了他到園中小亭說話,相伴的當然少不了紀才女,燈火映照下,雨雪飄飛,別有一番滋味。
  項少龍先不好意思道:“為了我們的俗事,竟要勞動干爹仙駕,我們這些小輩真……”
  鄒衍洒然一笑,打斷他道:“少龍為何變得這么客气了,更不用心中過意不去,因為老夫久靜思動,正要返齊一行,好看望那些稷下舊友。”
  項少龍想起善柔,正要說話時,紀嫣然已道:“你不用說了,嫣然早請干爹代我們尋找柔姊,憑干爹在齊的人事關系這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項少龍正為善柔擔心,聞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劍術正是出自稷下,鄒衍找她自該是水到渠成之事。
  鄒衍在石桌旁坐了下來,雙目异采閃閃,沉聲道:“想不到我鄒衍在風燭之年,仍可制造個新圣人出來,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過于此。”
  紀嫣然輕輕向項少龍道:“干爹已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書》,還把它賜了給我代他暫作保管呢!”
  項少龍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覺,隱隱明白到是鄒衍看悉了未來,知道將來天下必由小盤統一,故把嘔心瀝血的杰作留在秦國。否則說不定會毀于戰火。心中一動道:“干爹想怎樣處理這《五德書》,盡管吩咐好了。”
  鄒衍雙目射出欣悅之色,微笑道:“將來那條黑龍出世之時,少龍你就負責把此書獻上給政儲君,那比由老夫親說更有力百倍。”
  紀嫣然愕然道:“干爹不准備留到黑龍出世后才走嗎?”
  鄒衍搖頭歎道:“天數有定,干爹恐怕不能等那么久了。今趟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回來探看你們,然后順道返齊。”
  紀嫣然臉色立變,凄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后,駭然道:“干爹!”
  鄒衍哈哈一笑,洒脫道:“春去夏來,此乃天理常規,人生無常,但仍只是自然之象,嫣然難道還看不通嗎?”
  紀嫣然畢竟是非常人,強擠出笑容道:“干爹責怪得好!嫣然受教了。”
  項少龍點了點頭,沖口而出,引用了宋代大家蘇軾的名句道:“人有悲歡离合,月有陰晴圓缺。干爹說得對。”
  鄒衍目露訝色,与紀才女一起瞪了他好一會后,才贊歎道:“少龍比老夫看得更透徹。”頓了頓續道:“呂不韋這人仍有點气運,在儲君加冕前,少龍至緊要忍讓一點,避免与他正面交鋒,那老夫就放心了。”
  項少龍打從真心露出敬意,鄒衍可說是這時代最具明見的人了。但亦只有他項少龍才真正明白這宗師級人物洞識天机的智慧。難怪他的五德說影響如此深遠,廣及政治和學術文化的不同層面。
  鄒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語。
  紀嫣然柔聲道:“干爹啊!我們這樣制造一條黑龍出來,是否有點像在騙老天爺呢?”
  鄒衍啞然失笑道:“确是有點取巧!但天命已明,新圣人正是由少龍一手培養出來的政儲君。現在東方六國雖仍有點聲勢,卻是不知自愛,只懂互相攻訐,日后只要政儲君大權在握,六國滅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數了。”
  項少龍訝道:“說到底干爹都是齊人,為何卻一點不為己國的命運擔心呢?”
  鄒術從容道:“齊國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卻是統一后的天下。
  兼之現今齊王建昏庸誤國,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气了。”
  紀嫣然接入道:“干爹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歸于一主,人民才過得和平安樂的日子。不過只要想起少龍說過那“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兩句話,就怕政儲君將來會變質,再不若現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了。”
  項少龍忍不住泄漏天机道:“只有當由人民推舉領袖的制度出現后,情況才可以整個改善過來,不過那可是二千多年后的事了。”
  鄒術和紀嫣然听得臉臉相覷,后者大奇道:“怎能有這樣的制度?夫君大人為何可這么肯定是二千年后的事呢?”
  項少龍心中大罵自己,搔頭尷尬道:“我只是隨便猜估吧!”
  鄒銜微笑道:“少龍常有惊人之語,蓋因你非是通常人也。否則我這乖女儿就不會對你死心塌地了。”
  再璽往不見星月,只見雪花的天空,語帶蒼涼道:“夜了!我也要早點休息,明天我便動身往齊國去。”
  項少龍与紀嫣然對望一眼,均明白這貫通天人之學的大師,知道自己陽壽將盡。
  今趟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聚了。
第二章 奸焰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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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項少龍、杞嫣然等把鄒衍送出城外,陪他走了十多里,才依依道別。
  鄒衍哈哈一笑,領著百多家將,在烏果的一千都騎護翼下,洒然走了。
  項少龍返回咸陽時,已是黃昏時分。
  昨晚停下的雨雪又洒下來。
  項少龍想起這等若永袂的別离,禁不住黯然神傷!
  想起与這位開整個中國術數之學先河的大宗師的交往,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是這鄒大宗師,他不但不會得到紀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了小命。
  踏入府門,陶方迎上來道:“贏盈在東廂等了你足有半個時辰。”
  項少龍听得眉頭大皺,向眾嬌妻告了罪,來到東廂。
  嬴盈正等得不耐煩,見了他便怨道:“你究竟到了那里去呢?”
  項少龍心中閃過一种明悟。知道縱使嬴盈回心轉意,他也再不能接受她了。
  這并非因她曾是管中邪的女人。因為在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來說,對女子的貞操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以前起過追求贏盈的心,主要是礙在昌平君兄弟情面;亦有點貪她美色。可是經過多番接触后,對這美女僅燃起的一點愛火,已因她反覆善變、不分輕重和是非的性格而熄滅。現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沾惹嬴盈了。
  有了這清晰的明悟后,項少龍客气地請她坐下來,道:“贏小姐找項某人有什么事呢?”
  贏盈听出他語气中的冷淡和距离,楞了好一陣子后,垂首悵然道:“人家知你心中惱恨,唉!嬴盈不知該怎么說了。三天后就是你和中邪決戰的日子,真為你擔心哩!”
  項少龍見她不是來勸自己罷斗,稍生好感。想起百戰寶刀和新悟出來集古今大成的百戰刀法,微笑道:“多謝小姐關心了。人生總是充滿大大小小的挑戰,如此生命才可顯出動人的姿采。”
  說真的,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壓力,恐怕都迫不出這套百戰刀法來。
  贏盈微抬俏臉,秀目射出茫然之色,种靼道:“我真不知為什么要來找你,中邪每天不斷練劍,已研究出种种破槍之法,唉!人人都知你根本不擅用槍,故縱有飛龍槍,恐怕……唉……人家很擔心哩!”
  項少龍淡淡道:“你難道不擔心管中邪嗎?”
  嬴盈凄然點頭,低聲道:“最好當然不用比武了,但我知道沒有人可改變你們的決定。”
  又垂下頭去,幽幽道:“很多謝那天你對我說的那番話,我想了多時后,答應了楊端和的婚事,不過尚未告訴大兄和二兄,你們決戰后,瑞和便會提親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也放下了心事。
  楊喘和這人他亦見過,是王齒手下最年青有為的將領,很得鹿公、徐先的器重,只不知原來他也在追求贏盈。
  眼下之勢,誰能娶得嬴盈,對仕途均大有裨益,只有管中邪是例外。
  嬴盈有點惶然地偷瞥了他一眼,試探道:“你是否心中不高興呢?”
  項少龍怎敢表露出如釋重負的心情。同時想到她真的對管中邪生出愛意,所以即管不嫁給他,亦不嫁入自己之門。肅容道:“這是個明智的選擇,楊端和會是位很好的夫婿。”
  嬴盈幽怨地瞧著他,沒有說話。
  項少龍苦笑道:“小姐既決定了終身,絕不可再三心兩意了。”
  贏盈凄然道:“你不怪我嗎?”
  項少龍歎道:“你要我說什么好呢?”
  這句話确是恰到好處,贏盈平靜下來,想了想道:“你得小心點!”
  俏立而起。
  項少龍把她送出府門,臨別時,嬴盈低聲道:“若我可以選擇,我會希望你贏,這不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們大秦,贏盈終于想通了。”
  話尚未完,熱淚早奪眶而出,凄然無奈地瞧了他一眼后,掩面飛身上馬,放蹄去了。
  項少龍呆望著風雪中的咸陽,想著這突然終結的一段情,暗下決心,以后再不招惹任何美女。
  不過回心一想,又知這么想是一回事,命運的安排卻又是另一回事。
  庄夫人和李嫣嫣,不正是兩個好例子嗎?
  項少龍返回內宅,才与項寶儿玩耍了一會,滕翼和前俊兩人回來了。前者容色嚴峻,后者則一面歉然。
  紀嫣然看出不妥,出言相詢。
  滕翼坐下后,拍几罵道:“我已千叮万囑要這小子忍一時之气,不可招惹國興,那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見面就動手。”
  項少龍笑道:“二哥且莫動气,小俊你來告訴我是什么一回事吧。”
  眾人見項少龍若無其事的樣子,無不大訝,連荊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我了。唉。我并非說二哥不明白我,只是兩种明白是不同的。”
  滕翼啞口失笑時,烏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說吧。”
  荊俊作了個無辜的可怜模樣,攤手道:“今趟惹事的刨不是我,剛才我到醉風樓逛逛,剛巧撞著渭南武士行館那批奸賊,當然少不了“疤臉”國興。我本打定主意對他們視若無睹。豈知他們故意說些冷言冷語,還辱及三哥,那些話我不想重覆了,總之他們恃著繆毒在背后撐腰,一點顧忌都沒有。我什么都可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們散播損害三哥清譽的謠言。”
  趙致皺眉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么話呢?”
  滕翼沉聲道:“那些人确過份了一點,說三弟是呂不韋的男寵,嘿,真虧他們說出口來。”
  紀嫣然秀眸厲芒閃動,冷然道:“若給嫣然听到,必會立即取他狗命。”
  烏廷芳憤然道:“小俊你怎樣教訓他們呢?”
  荊俊苦笑道:“我們只有八個人,他們卻有十多個,國興的劍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們占不了多少便宜,還給他們傷了兩個人。剛巧繆毒來到,把他們喝退了,只是敷衍的叫他們道歉了事。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免和繆毒沖突,忍气走了,二哥還要怪我。”
  滕翼气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樓的了,偏不听教。”
  項少龍反是心平气和,因早料到繆毒會愈來愈囂張的了。
  想了一會,問道:“渭南武士行館究竟有些什么人物?”
  荊俊搶著道:“最厲害的當然是館主邱日升,我朝有不少將領均是出于他們下,接著就是包括國興在內的三大教席,另兩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咸陽有名的劍手。繆毒寵絡了他們,等若多了數百名親將,這些人都希望通過繆毒的關系,搭通太后,好能入朝任職。听說呂不韋對渭南武士行館重開一事亦很不滿,只是礙著太后,沒話可說吧了!”
  滕翼補充道:“渭南武士行館有很多從各國來的劍手,良莠不齊,但其中卻不乏好手,現在人人都以少龍你為假想敵,因為若胜了你立時可成大秦第一劍手,聲价百倍。唉!這些人總以為少龍之所以能成為儲君身旁的第一紅人,全因劍法高明所致哩!”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武俠小說內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無謂煩惱了。若非由于自己有官職在身,出入又有大批親衛,恐怕早有人攔路挑戰了。
  點了點頭道:“他們愛怎么想怎么說就由得他們吧!清音自清。但若他們太過份,我們亦不宜忍讓,但一切該待与管中邪決戰之后。除非不動手,若是動手,就要教邱日升永不超生。”
  雙目寒芒一閃,瞪著荊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儿,好該收心養性,勤力習武,否則异日對著渭南武士行館的高手時,只會丟我們的臉,清楚了嗎?”
  項少龍少有這么對荊俊疾言厲色,嚇得他汗流浹背,俯首應是。
  項少龍目光掃過眾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們索性摸上那行館去,既可讓他們嘗嘗二哥的墨子劍,嫣然的天龍槍,也讓他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百戰刀法吧!”
  次日清晨。
  項少龍展開百戰刀法,一時丈許方圓之地,盡是寒芒閃閃,威猛無儔。
  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開墨子劍法,不過墨劍主守,故仍能憑著強大的臂力和重木劍,堅守著一個极狹小的圈子,擋著似從四方八面進擊而來、精芒四射的百戰寶刀。
  首次見識到百戰刀法的荊俊、陶方等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這么可怕的兵器和凌厲迅捷的刀法。
  刀劍相交時,總發出一下響亮的金木鳴聲,更添激烈之勢。
  自項少龍出刀以來,兩人鏖戰了數百招,滕翼仍找不到百戰寶刀的破綻,予以反擊。
  項少龍卻是暢快之极,由于利用了二十一世紀武術那种吻合物理力學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寶刀善于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戰刀本身的重量和腰步的輔助,故使起刀來耗力极少,如此猛烈的攻勢,就像可以無限期的持續下去,造成對方心理上難以抵抗的感覺。故以滕翼之能,仍要處于完全的下風。
  驀地烏廷芳尖叫道:“住手!”
  項少龍不明就里,聞言收刀后退。
  眾人愕然往她望去。
  烏廷芳俏臉微紅,尷尬地道:“不要這么看人家嘛。我真怕項郎當了二哥是管中邪哩!”
  項少龍与滕翼對望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滕翼看著自己正因力竭抖顫的右手,喘著气道:“廷芳叫停叫得非常合時,否則說不定我要當場出丑,百戰寶刀固是厲害,但真正厲害的卻是三哥的刀法,來來去去只是直砍斜劈橫掃的几式,卻變化無窮,角度刁鑽,如有神助,不愧百戰之名。”
  項少龍向荊俊笑道:“小俊要不要來玩上兩手?”
  荊俊苦笑道:“明天好嗎?現在我看著寒了膽,連動手的念頭都起不了。”
  眾人少有見到荊俊這么謙讓,登時爆出一陣哄笑。
  陶方道:“看遇少龍的威勢,現在我反恨不得即可見到少龍与管中邪的決斗了!”
  此時烏光走到項少龍身旁,低聲說了兩句話,項少龍把百戰刀交給趙致,向滕翼荊俊和各嬌妻招呼一聲,朝內堂走去。
  滕翼追上了他,問道:“什么事?”
  項少龍低聲道:“小武和小恬偷偷來了。”
  施禮坐好后,蒙武心悅誠服道:“項大人真是用兵如神,湯毅乃我爹手下第一勇將,又占了壓倒性的优勢,竟仍給你們殺得大敗而回。”
  蒙恬接道:“爹气得大發雷霆,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我們最清楚爹的脾性,他是絕不肯就此罷休的。”
  三女交換了眼色這才知道蒙驁沒有以身犯險,親自帶兵。
  蒙武苦惱道:“到現在我們都不明白為何爹對呂不韋這老賊如此死心塌地。”
  豪恬慣然道:“定是呂不韋送來那個婆娘媚惑阿爹,使爹連娘的話都不肯听了。娘親多次叮囑我們,呂不韋豺狼成性,絕不會有好下場。爹雖糊涂,但我們卻不會學他那樣的。唉!”
  項少龍等這才明白兩人這么靠向他們,除了有一段共歷患難的交往和曾受呂不韋的迫害外,還牽涉到家庭的內部糾紛。
  荊俊与他們最是相得,拍胸道:“故心吧!儲君已知你們兩人的忠義,無論你爹做了什么事,都不會累及你們的。”
  項少龍點頭道:“小俊沒有說錯,我已將你們的事坦白說了給儲君知道。他會破格重用你們。而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讓你爹識破你兩兄弟存有异心,那將來便可接掌你爹麾下的人了。”
  兩人又喜又惊,蒙武凄然道:“儲君是否要對付我爹呢?”
  項少龍暗忖現在呂不韋最大的助力就是來自蒙驁,所以才能支撐到小盤加冕后才敗亡,如此推之,蒙驁這几年應該沒有問題,遂道:“放心吧。你爹在儲君加冕前該沒有什么事的,你們只要在這未來五年多好好帶兵,做好本份,將來儲君加冕后,一切難題自會迎刃而解。我會請儲君看在你兩兄弟分上,不會太過難為你爹的。”
  兩人感激零涕,跪下叩頭。
  項少龍搶前扶起兩人,想起蒙恬乃王翦后秦國威望最高的大將,心中充滿了怜惜和奇异的滋味。
  又叮囑了兩人一番后這才著他們离開。
  到了府門時,蒙武擔心地道:“項大人后天對著管中邪時要小心點,昨天他到我們處找人試劍,我們兄弟都下場,卻只有捱揍的份儿,他比田獵時厲害多了。”
  蒙恬插入道:“項大人可否不給管中邪這扳平的机會呢?那可硬生生把他和呂老賊气死了。”
  荊俊笑道:“放心好了,我三哥乃天神降世,管中邪就算長了三頭六臂出來,也難逃敗局。”
  兩兄弟怀疑地瞪著項少龍。
  滕翼摟著兩人,笑道:“小俊今趟非是像平時般大吹牛皮,你們的項叔叔現在連我也要俯首稱臣,你們等著看一場精彩的比拚好了。”
  兩人自知滕翼的厲害和不作誑語,稍稍放下心事。
  蒙恬忽地雙目轉紅,垂頭道:“今趟我們不肯站在爹的一邊,除了因呂老賊想殺我們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們要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們報仇,將來對付老賊時,定要算上我們兄弟的一分。”
  項少龍這才想起當日他兩兄弟和諸女間的融洽之情:心中劇痛,搖頭感歎。
  滕翼和荊俊知他被勾起傷心往事,知机地遣走了兩人。
  接著三人返回官署,吃午飯時,王齒來了,項少龍放下筷子,到大堂會他。
  項少龍請王齒在上位坐下后,道:“大將軍那用紆尊降貴到這里來,只要吩咐一聲,少龍自會到大將軍府受教。”
  王能微笑道:“你不怕我忽然改變主意,又布局坑你嗎?”
  項少龍洒然笑道:“大將軍若想要我項少龍的小命,只是舉手之勞吧!”
  王齒搖頭道:“你的小命并非那么易取,至少呂不韋和蒙驁便為你鬧了個灰頭土臉,焦頭爛額。”
  頓了頓眉頭深鎖,肅容道:“呂不韋确有謀反之心,借口動用軍隊修筑鄭國渠,問儲君和太后取得兵符,調動兵員,若非我力阻他動用我的人,恐怕現在咸陽已落入他和蒙驁手上。可是我遲早都要領兵出征,那時鞭長莫及,儲君的形勢會凶險非常,少龍可有什么對策?”
  項少龍很想告訴他這情況只要能握到黑龍出世便可以改變了,但感到此事愈少人知愈好,反日問道:“大將軍有什么提議呢?”
  王齒沉吟片晌后,歎道:“因為我拒絕殺你,和呂不韋鬧得很不開心
  你該知若田單攻燕,呂不韋定會遣我和蒙驁攻打三晉,那就是呂不韋作亂的好時机,只要咸陽的守軍全換上了他的人,太后和儲君就只有由他魚肉了。”
  項少龍松了一口气道:“那至少是明年春暖花開時的事了,燕國處于偏北之地,冬季嚴寒,田單又須時間預備。所以我們仍有一段緩沖的日子。”
  王齒不屑道:“齊自以管仲為相,變革進取,本大有可為,豈知齊人只愛空談,不修武備,還妄稱東帝,卻給個小小燕國差點滅了,雖說出了個田單,保命尚可,那有回天之力。若非有趙國給他們擋著我大秦的軍隊,他早給掃平了。”
  項少龍順日道:“現在趙國沒有了廉頗,趙人仍足懼嗎?”
  王齒露出凝重之色,歎了一口气道:“說到兵精將良,天下莫過于趙,若非孝成王昏庸,錯用趙括,白起亦難有長平之胜。廉頗雖去,但還有李牧在,此人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測之机,比趙武靈王更精于用騎兵,神出鬼沒,令人防不胜防,异日若少龍遇上此人,千万匆輕敵,否則必吃大虧。”
  項少龍心中祈禱勿要發生此事,心中同時涌起對這連敵人也要折服的絕代名將由衷的敬意。
  想起他當日豪气干云贈自己以血浪劍,還囑他逃到這里來,并表明异日若在沙場相見,大家絕不要容情。那种心胸气魄,豈是他人能及。
  王齒喟然道:“一天有李牧在,我們大秦休想亡趙。”
  兩人各想各的,都是欷吁不已。反忘了迫在眼前的凶險形勢。
  王齒忽然道:“少龍知否成喬被封于長安后,不但与趙將龐爰暗通款曲,又在杜璧的協助下,秘密招兵買馬。所以只要咸陽有事,他必會回來搶奪王位,由于支持成喬的人仍有很多,此事不可不防。”
  項少龍大感頭痛。原來小盤這秦始王是這么艱難產生出來的。點頭表示知道了,歎道:“這事呂不韋該比我們著緊,杜璧和成喬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呂不韋,至少要再殺几個人才排得到我,呂不韋必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齒苦笑道:“說到玩權謀,我和你都不是呂不韋的對手。這几天我每晚都找王陵喝酒,提起此事時,老陵說他是故意縱容杜璧和成喬,好留下這威脅,迫使太后和儲君更要倚重他。”
  項少龍早料到了這點,問道:“杜璧和秀麗夫人究竟是什么關系?”
  秀麗夫人就是庄襄王另一寵妃,成喬的母親。
  王乾道:“他們是堂兄妹,但我們都猜他倆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頓了一頓,顯是覺得岔得太遠了,正容道:“我有一個想法,听說你現在和楚人關系轉佳,可否設法說服李園,指出若田單亡燕,下一個就會向楚人開刀這一利害關系,使楚人陳兵齊國邊境,那就可包保田單不敢貿然攻燕了。”
  項少龍為之拍案叫絕。姜畢竟是老的辣,這等若圍魏救趙的翻版,妙在李園最忌的是田單,皆因秦國被東三郡的事給三晉緊緊牽制,無暇理會楚國。何況李園亦非善男信女,自然對齊國亦有土地上的野心,所以這一著确是妙不可言。點頭應道:“這個容易,我立即修……嘿!找人修書一封,送予李園,此事應無問題。”
  王齒正容道:“事關重大,少龍千万別以為可純憑私情打動李園啊!”
  項少龍恭敬受教道:“少龍曉得了!”
  王齒欣然道:“只要能暫緩齊燕之爭,待王翦回朝,桓奇和小賁又練成了他們的速援部隊,老夫就可放心出征了。”
  項少龍得到這最少掌握了秦國四分一兵力的當權大將的支持,整個人都輕松起來,記起荊俊的事,懇詞說了起來。
  王齒哈哈笑道:“這個沒有問題,今天我便找王陵一起到鹿府說親,你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旋又神情一黯,顯是想起鹿公和徐先。
  好一會后,喟然道:“少龍知否鹿公原不性鹿,只因他田獵時獵鹿最多,先王戲稱他為鹿王。于是他改姓為鹿,封邑也叫鹿邑。自那時開始,人人都叫他作鹿王,后來才改稱鹿公吧!”
  項少龍苦笑道:“大將軍可知我現在也不應叫項少龍,而應叫龍少項,因我曾夸下海口,若讓田單逃回齊境,就把名字倒轉來寫。”
  王齒呆了一呆,接著哈哈大笑去了。
第三章 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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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齒走后,項少龍把荊俊喚來,告訴他王齒答應了与王陵去為他向鹿府提親,喜得這小子連翻几個斤斗,呼躍去了。
  項少龍与滕翼這兩個當兄長的,欣然相視而笑。
  滕翼眼中射出思憶的神情。
  項少龍見他虎目內隱見淚光,知這鐵漢又想起慘死的妻儿親族,也覺凄然。
  滕翼歎道:“若非當日之禍,小俊亦沒有今天的風光,老天爺的意念真令人無從測度。但無論如何,我們五兄弟之情,确可比照日月。”
  項少龍暗忖或者老天爺并非無從測度,只是沒法改變吧了!自己現在便是活在總對宿命的過去歷史里,但卻一點都不明白為何會是這樣的。
  滕翼忽道:“三弟還是回家休息吧!這里的事有我打點就成了,咸陽除了仲父府的人愛鬧事外,治安一向都算好的了。”
  項少龍記起周良兄妹在市場內被人追打,搖頭歎道:“管中邪其身不正,如何能治好下面的人,待本大人后天把他順手革了職,由你或小俊去管都衛,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滕翼失笑道:“若讓那些認定你會輸給管中邪的人听到這話,保證他們會听得目瞪口呆,以為三弟大言不慚,只有我這領教過你那把百戰寶刀的人,才明白你是如何謙虛。”
  項少龍想不到滕翼這么富幽默感,大笑而起,道:“要在世上愉快點做人,少做點功夫都不行,到目前為止,先后有与連晉和王翦的兩次比武,每次都改變了我的生命,只不知后天的決戰,又會為我帶來怎樣的命運呢?”
  滕翼站起來,陪他出署門,邊走邊道:“該說少點智慧都不成,真不明白少龍怎能設計出這樣可怕的兵器來。在牧場時,那天你自己去了外面練刀。我和嫣然和琴清她們談起你,均覺得你這人深不可涮,似有能透視未來的能力。記得那晚到琴府的事嗎?琴清只說了呂不韋因繆毒對她無禮要處罰他,你便一語道破了呂不韋的陰謀,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猜得出來的。”
  項少龍心叫慚愧,笑道:“那只是靈机一触吧!二哥莫要當作是什么一回事了。”
  這時到了署門,項少龍一拍滕翼肩頭,笑道:“多謝二哥提醒,我現在就去琴清的香怀內打個轉,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沒有比美女的怀抱更溫暖的地方了。”
  荊善等早牽來疾風,兩人在大笑聲中,項少龍翻身上馬,迎著北風,馳上行人稀少,舖滿積雪的大道,往琴府的方向馳去。
  滕翼看著項少龍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覺。
  這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不但改變了周遭所有人的命運,還正在改變著整個天下的形勢。
  見到琴清,后者神色凝重道:“太后有了繆毒孽种一事,恐怕項太傅是不幸言中了,昨天太后遣人往雍都,据說太后准備搬到那處的大鄴宮去,不用說是怕將來會給人看破秘密了。”
  猜想歸猜想,事實歸事實。當這想法被間接證實了時,項少龍心神劇顫,頹然坐了下來。
  這時代的婦女,若不想為男人生儿育女,會借山草藥的土法避孕,所以朱姬在邯鄲這么多年,終日應付趙穆、郭開等人,仍無所出。現在她竟心甘情愿為繆毒生子,可知她完全被這奸賊操縱了。
  亦可說她已斷了對小盤的母子之情,以后將一力扶持繆毒,希望他能取小盤而代之。
  琴清知他心情,默默在他旁坐下。
  項少龍沉聲道:“雍都在那里?”
  琴清答道:“雍都乃我大秦舊都,与咸陽同在渭水之北,位于咸陽上游百里許處,船程三天可達。雍都极具規模,城內有大鄴宮和蘄年宮,更是宗廟所在處。”
  項少龍倒入琴清怀里,頭枕在她動人的玉腿上,仰望這絕世佳人典雅秀逸的臉龐,歎道:“繆毒怕快要變成另一個呂不韋了。”
  琴清怨道:“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嗎?”
  項少龍滿肚子苦水。
  試問他怎能告訴琴清,因為早知命運如此,所以只有順水推舟,任由繆毒坐大,好像歷史所記載般牽制呂不韋呢?
  這事确由他一手玉成,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但由于他對朱姬深厚的感情和歉疚,感覺卻絕不好受。
  一時間他欲語無言。
  反是琴清安慰道:“對不起!我語气太重了,說到底都不關你的事。你只是因勢乘便吧!若繆毒事事要听呂不韋吩咐,那包括你在內的很多人要送掉性命了。”
  項少龍伸手勾著琴清粉頸,迫得她俯下俏瞼上享受了她香唇甜吻后,伸了個懶腰道:“今晚我在這里不走了!”
  琴清正羞不可抑,聞言嚇了一跳道:“這怎行呢?”
  項少龍早知她不肯如此明目張膽,只是開她玩笑,聞言坐了起來,抱著她柔聲道:“不是說過任我為所欲為嗎?”
  琴清赧然道:“至少也該待項大人決戰之后嘛!否則嫣然她們會怪我哩!”
  項少龍喜道:“就此一言為定,若琴太傅到時食言,莫怪我給你招霸王硬上弓。”
  琴清訝道:“霸王硬上弓!噢!你這人坏透了,噢!快滾!我不再和你說話了。”
  看到她既窘且喜的動人神態,項少龍只覺陰霾盡去,再占了她一番便宜后,神舒意暢走了。
  离開琴府,見天色尚早,順道入宮找李斯,把小盤定了他作九卿之一的廷尉這消息告訴了他。
  本以為他會失望,那知李斯臉露喜色道:“小弟其實心中本渴望當此一職,但卻怕爭不過馮切,現既如此就更理想了。”
  項少龍自知很難明白這類有關官職權力的事。但總知道李斯將來就是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大功臣,所以理該官運亨通。
  李斯感激地道:“李斯之有今天,全是拜項兄所賜,我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可表達出心中感激之情。”
  項少龍謙虛道:“珍珠無論到那里都是那么光亮,我充其量只是把蓋著珍珠的禾草挪開了,而李兄就是這么一顆珍珠,將來儲君能一統天下,正因有李兄之助。”
  李斯笑道:“項兄太抬舉李斯了,我大秦自簡公推行租禾之政,獻公行改革,孝公用商鞅變法,惠文王再加鞏固,大秦無論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均有長足發展。際此天下久亂思治的時刻,我們實比以前任何時間更有統一天下的机會,唯一的障礙就是儲君尚未能真正掌權,事事均要太后蓋璽允准。但只待儲君行了加冕典禮正式登基,以儲君气吞山河的雄才大略,必可完成這史無前例的壯舉,李斯只是給儲君提提鞋儿,牽牽衣腳吧!項兄休要捧我了。”
  項少龍歎道:“只是李兄這种不居功的態度,難怪道么得儲君器重。”
  說到這里,忽有所覺,轉頭往入門處望去,赫然見到昌平君正陪小盤站在那里,后者雙目异采連閃,顯是听到李斯這番話。
  兩人嚇得下跪施禮。
  小盤大步走來,扶起李斯,感動地道:“李卿匆怪寡人不請自來,若非如此,就听不到李卿肺腑之言了,李卿只要盡力辦事,寡人定不會薄待你。”
  李斯卻是汗流浹背,若剛才錯說半句話,就一切都完蛋了。
  項少龍与昌平君一道离宮,均贊歎李斯鴻運當頭。這么一番話,將使小盤對他推心置腹,而項少龍更從歷史中知道,小盤這秦始皇一生均對李斯言听計從,原因說不定就在這十几二十句話。
  兩人并騎馳出宮門,轉入咸陽大道,過了宮牆護河,兩旁盡是王侯公卿將官的巍峨大宅,其气勢确非關中諸國能及。
  不禁歎了口气。
  昌平君油然道:“少龍剛到過楚國,應知該地的情況,南方富饒,更胜我大秦,若非我們得到巴蜀之地,根本連比較的資格都欠缺,但亦正是楚國之“富”,累死了楚人。”
  項少龍听得大感興趣,放緩馬速,訝道:“富總好過貧,為何偏是禍而非福呢?”
  昌平君惋惜地道:“楚人既得海、銅之利和云夢之饒,又有皮革、鮑、竹、金、珠璣、犀、玳瑁、果、布之富,且因地廣人稀,飯稻羹魚,或火耕而水耨,果墮贏蛤,不待賈而足,地沃食饒,無饑饉之患,故人人溺于安逸,欠積聚而多貧乏。遇上戰爭,兵無戀戰之心,故勢大而不強,否則天下早是他們的了。”
  項少龍心下同意,李園使是文采風流的人物,卻絕非刻苦耐戰之士。順口問起自己最熟悉的趙國。自己當年就曾以南馬北馬對楚趙作出生動的比較。
  不知為了什么原因,昌平君心情頗佳,侃侃而談道:“趙國土地亦廣,但山多地高,北部近林胡,民多強悍,像定襄、云中、五原,本就是由戎狄搶回來的土地,人民好射獵而不事農商。至于位于原晉國的邯興、太原、上党等地,又多舊晉的公候子孫,愛以詐力相傾,矜夸功名,生活奢靡。像趙君的后宮妃嬪就以百數計,婢妾披綺緞,酒肉有余,而民則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故雖有天下無敵之精兵,上卻無懂得運用之人,又妒嫉人材,否則就不會有趙括代廉頗而引來的長平之失。”
  項少龍想不到昌平君如此有識見,刮目相看道:“這番話對趙人确是一針見血,其他列國的形勢又如何呢?”
  昌平君得項少龍稱許,意气飛揚道:“燕國地處東北,窮山僻壤,僅薊都似點樣子。可以撇開不論。韓國環境惡劣,人民大多居于山區,想積點糧貨也有心無力,若非有趙魏在背后支持!早給我們亡了。”
  項少龍未去過燕韓,不知詳情,但想起韓非當年到大梁借糧一事,便知昌平非是虛語。
  昌干君續道:“魏國一向是我大秦的勁敵,當年起用吳起為河西郡守,我們便只有吃敗仗的分儿。又廣泛結盟,硬阻我們東進。到遷都大粱時,已擁地千里,帶甲三十余万。幸好魏人給胜利沖昏了頭腦,竟恃強拔邯鄲,遂与趙人交惡,更犯眾怒,致有桂陵之敗,連大將龐涓都給俘虜,自此一蹶不振,否則現在就不是這番局面了。”
  項少龍記起趙人間所流傳“魏人最不可靠”之語,又想到魏安厘王派人假扮馬賊,肆虐趙境,暗忖魏人之敗,實是咎由自取。
  點頭道:“東方諸國都給君上道盡了虛實,還有就剩下齊國了。”
  昌平君想了半晌,故作神秘地道:“少龍知否齊人除了荒誕空談外,最流行的是什么東西呢?”
  項少龍哂道:“我怎會知道呢?你就說吧!”
  昌平君笑道:“我雖當了左丞相,卻半點威嚴都沒有,人人都像你這般對待我,哈!但我卻歡喜這樣子。”
  項少龍知他生性隨和,啞然失笑。
  昌平君道:“現在臨淄最盛行的就是高利貸,最富有的就是一個放高利貸叫仲孫龍的大奸商,他比以前的呂不韋還要富有,看來沒有多少人能和他比身家。由此可知齊人是多么驕奢淫逸。上面的人終日吹竽鼓瑟,斗鷂賽狗,下面卻是生活困頓,流亡者眾。否則以齊人漁鹽之利,商賈之盛,怎會給燕人差點亡了。若非出了個田單!齊國更是不堪。”
  項少龍衷心道:“這叫与君一席話,胜讀十年書,扶了你這小子作左丞相,看來是誤打誤撞碰對了。”
  昌平君大笑道:“少龍竟來耍我了,不過知道了大妹因你一番話肯嫁給楊端和,就是你揍我几拳,我也只好乖乖消受了。”
  項少龍這才明白他為何心情大佳,正要說話,道旁忽地一陣混亂,人人爭相走避,原來竟有兩幫人持劍追斗。
  昌平君大喝道:“給我把人拿下!”
  十八鐵衛和昌平君的三十多名親兵紛紛下馬,蜂擁而去。
  打斗的兩幫人,人數相差頗遠,一邊是三十多人,另一邊只有五個人,但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是,占上風的竟是那五個人。
  而他們之能迫得對手狼奔鼠竄的原因,皆因其中一名大漢身手惊人。
  此人年約二十五、六,長得高大俊朗,閃移時步法如風,劍法狠辣,几乎每一出劍,對手不是兵器被磕飛,就是中劍負傷。這种對手如何可對抗,殺得人數較多的那方大漢狼狽不堪,只有逃命的分儿。
  而那五人卻不肯放過對方,咬著尾巴追擊敵人。
  不過他們下手頗有分寸,敵人中劍者只是倒地受傷,失去移動的能力。
  長街上兩組人且戰且走時,街上便留下一個個倒地呻吟的大漢。
  荊善等搶到纏戰處,那五個人悠然收劍,雖見到來的是軍兵,卻是夷然無懼。
  另一邊尚未倒下的十多人,聚在一處,人人雙目噴火,怒瞪著那五個人。
  項少龍和昌平君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心中駭然之意。
  看人多那邊的人的衣著服色,便知是仲父府的家將,那五人究竟有何所恃,竟不畏懼仲父府的權勢呢?
  昌平君凝望著那身手最厲害的俊朗漢子,吁出一口涼气道:“此人劍法,怕可与管中邪一較短長。”
  項少龍微一點頭,策馬沖前,喝道:“當街廝斗,王法何在,給本統領報上名來。”
  那俊朗大漢卓立如山,自具不可一世的高手气勢,向項少龍微微施禮,顯示出他并不把項少龍放在眼內,淡然自若道:“本人韓竭,乃內史府的人,這批人公然打著仲父府旗號,在酒樓上強迫賣唱女陪酒,本人看不過眼,故出手教訓。”
  荊善等見他神情倨傲,本要喝令他跪下,但听到是繆毒的人,忙把說話吞回肚內去。
  昌平君來到項少龍旁,低聲道:“這韓竭來自韓國,是繆毒在韓時的朋友,有韓地第一高手之稱,果是名不虛傳。”
  項少龍亦醒起小盤曾提過此人的名字,与另一個叫令齊的一武一文,都是朱姬要舉荐為官的人。
  此時仲父府家將處走了個帶頭的出來,眼閃怨毒之色,卻連禮都免了,昂然道:“項大人和左相明鑒,韓竭只是胡言亂語,我等兄弟正喝酒取樂,他們內史府的人卻來橫加干涉,此事我等必會奏与管爺,由他主持公道。”
  韓竭冷哼一聲,寒聲道:“手下敗將,何足言勇,我們就走著瞧吧!”
  再向項少龍兩人微一躬身,掉頭走了。
  仲父府那群大漢像斗敗公雞般,抬起傷者,垂頭喪气去了。
  荊善等人你眼望我眼,呆立一旁,皆因項少龍和昌平君兩人沒有發出指令。
  項少龍首次嘗到呂不韋和繆毒兩人家將的目中無人和霸道,但卻是無可奈何,惟有耐心等候黑龍出世的一天。
  但亦心中暗喜,呂不韋和繆毒的對抗,終至勢不兩立的地步了。
  怕自己都該有些安樂日子過了吧!
第四章 廣布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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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的月亮叉大又圓,項少龍与嬌妻愛婢,到了園內賞月。荊善等生起篝火,燒烤美食,充滿野炊的气氛。
  項寶儿已懂得走路,由于步履朱穩,每有失足,惹得眾人喝彩嘻笑,非常熱鬧。
  善蘭和滕翼和愛儿來參加,兩個小子自是玩在一塊儿了。
  滕翼和項少龍坐在小亭里,看著儿子們玩鬧,心中涌起滿足和幸福的感覺。同時想到眼前的安逸,是他們以血和汗換回來的。以前是如此,以后亦會是如此。
  滕翼有點感触地道:“再過兩晚,就是你和管中邪決戰的時刻,那家伙這些天來足不出戶,更沒有到醉風樓去,可知他是志在必胜。”
  項少龍想起韓竭,順口問道:“二哥原居韓國,又曾參軍,可有听過韓竭嗎?”
  滕翼眼中精芒一閃,訝道:“三弟為何會知道此人呢?”
  項少龍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滕翼露出凝重神色道:“當今之世,若論劍術,無人之名次可過于有稷下劍圣之稱,自號忘憂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師。
  据說他的劍法達出神入化之境,能不戰而屈之兵。今趟鄒先生到齊去,主要就是為了見他一面。善柔正是他的關門弟子。”
  項少龍早由趙致之口听過這近乎神話的人物,奇道:“這人和韓竭有什么關系呢?難道韓竭又是他的弟子嗎?那韓竭豈不是柔姊的帥兄?”
  滕翼道:“曹秋道雖在稷下開設道場,但收徒极嚴,所以徒弟不出百人之數,而据說他曾告訴齊王,在他收的徒弟里,只有三人得他真傳,其中一個就是這韓竭,可知這人絕不簡單。”
  項少龍想起他那柄沒有人是他一合之將,鬼神莫測的劍,駭然道:“曹秋道今年多大年紀了?”
  滕翼道:“据說他最善眷生練气之道,所以看來遠比真實年紀輕,他成名時,我才剛懂事,這么推斷,他至少該有六十歲了。”
  項少龍想起武俠小說里的天下第一高手,悠然神往道:“真希望可去向他請安問好,只是田單不會歡迎我。”
  滕翼訝然失笑道:“看來你對曹秋道的興趣,比對韓竭大多了。不過曹秋道似乎對徒弟的品格不大介意,韓竭此人在韓聲名狼藉,動輒殺人,仗著自己是王族,曾坏過不少良家婦女名節,与繆毒屬一丘之貉。今次來秦投靠繆毒,說不定是因走投無路,惟有离國避難。”
  項少龍笑道:“愈多又坏又高明的對手,我的百戰寶刀就愈不感孤單,二哥你也該手痒了。”
  滕翼笑道:“若你不宰掉管中邪,這兩人首先就會斗上一場,管中邪和連晉的師傅照劍齋曾由衛往齊挑戰曹秋道,給斬斷尾指。兩派人自此勢成水火。”
  項少龍失笑道:“怎會有人叫作照劍齋呢?是否故弄玄虛。”
  妃才女的聲音傳來道:“以齋為號,照劍齋非是第一人,夫君大人万勿掉以輕心,若論劍名,忘憂先生之下就要數他了,否則就教不出管中邪這徒弟來。”
  項少龍笑應道:“還有個叫連蚊酌,剛來到咸陽,擺明是來找喳子的。”
  紀嫣然到了兩人身后,倚欄斜挨,仰頭看善天上明月,柔聲道:“嫣然才真的手痒,嫁了你這夫君后,什么都給你先架住了,真不公平。”
  項少龍和滕翼听得臉臉相覷時,紀嫣然油然道:“可以想像后天晚上,就是呂不韋、繆毒和我們項大人三大勢力的正面交鋒,秦人以勇力為貴,誰派胜出,勢將聲望大增,至少對一般士卒來說,實情确是這樣。”
  滕翼心中一動道:“雖說不大可能,但呂不韋會否鋌而走險,索性在壽宴上設局一舉殲滅所有反對他的人呢?只要蒙驁能緊握兵權,挾持儲君和太后,雖會大亂一場,卻非是全無机會。”
  項少龍皺眉想了想,道:“除非他得到王齒支持,否則呂不韋絕不敢如此孤注一擲。自商鞅變法以來,沒有一個國家的將士比秦軍更忠于王室,只要禁衛和都騎嚴陣以待,呂不韋絕不敢輕舉妄動。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明天我便和昌平君及王齒研究一下,以策安全。”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后天定要讓我們出席,好看看你如何大展神威哩!”
  項少龍笑道:“怎敢不帶我們的紀才女呢?”
  旋又歎道:“真想到齊國一游,一方面可以探望柔姊,另一方面則可見識一下天下第一名劍究竟厲害至什么程度。”
  滕翼道:“想想就可以,若你离秦,定瞞不過呂不韋,他甚至會猜出你說不定是到齊行刺田單,那時齊人還不布下天羅地网等你去嗎?”
  項少龍知他非是虛言,笑笑搖頭。
  紀嫣然忽然道:“清秀夫人到秦國來了!”
  項少龍一時想不起清秀夫人是誰,愕然望向她。
  滕翼更是一頭霧水,問道:“誰是清秀夫人?”
  紀嫣然道:“清秀夫人就是楚國大將斗介的原配夫人,由于斗介要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她一怒下离開斗介,發誓若斗介踏入她隱居處一步上即自盡,記得嗎?”
  項少龍這才恍然,原來是華陽夫人那美麗的侄女,當年華陽夫人還托自己帶飾物給她,只是自己有負所托吧了。
  滕翼道:“她來這里做什么呢?”
  紀嫣然道:“當然是李嫣嫣派她來的,希望能憑著她和華陽夫人的關系,緩和秦人因徐相被殺而仇楚的情緒,亦想順道把楚國的小公主迎回楚國。”
  滕翼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華陽夫人對秦廷還有什么影響力?”
  紀嫣然含笑橫了項少龍一眼,道:“怎會沒有影響力呢?別忘了我們的琴太傅就是華陽夫人一系的人,而她至少可以影響我們的項統領項大人。清秀夫人現在就寄居在清姊家中。剛才清姊便使人來請她的項太傅明天到她家去見清秀夫人哩!夫君你怎都不可推托呀。”
  項少龍惱道:“你清姊沒告訴她我早盡了力,儲君斷不會因此事對楚用兵的。”
  滕翼笑道:“一個盡說什么你的琴太傅,一個卻開口閉口都是你的清姊。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項少龍与妃嫣然對望一眼,笑了起來。
  紀嫣然离去前,微瞠道:“不理你們了,夠膽便違背清姊的吩咐吧!”
  次日項少龍參与了早朝。
  朱姬仍有出席,也看不出什么异樣之處,可見應只是剛有了身孕,加上袍服的掩飾,近几個月都不怕會給人看破的。
  百官集中討論興國渠和牽連到的种种問題,特別是財力和人力上的調動,更有數千民戶受到影響,須安排遷徙。
  項少龍對此一竅不通,听得頭昏腦脹,更不要說插口了。
  好不容易捱過后,退廷時王齒和王陵把項少龍拉到一邊說話,前者欣然道:“幸不辱命,明天喪期過后,少龍可帶小俊親到鹿府拜會鹿大夫,詳談聘禮及有關細節。”
  王陵道:“真是巧合得教人心寒,鹿公喪期剛在呂不韋壽辰同一日完了。”
  項少龍也覺毛骨悚然。
  王齒道:“昌平君告訴我,昨天你們見到仲父府和內史府的人當街惡斗,是嗎?”
  項少龍點頭道:“兩邊的人均視我們如無物,真恨不得下手宰了他們。”
  王陵道:“這個都衛統領之職怎也要搶回我們手上,不過卻不容易。”
  王齒皺眉道:“此事遲些再說,少龍那封信送出了嗎?”
  項少龍道:“昨天已派人送往楚國了。”
  王陵道:“繆毒現正招兵買馬,又派人往東方各地招募劍手,因有太后為他撐腰,我們都不敢說話上,這假太監很多言行舉動,比呂不韋更要使人生厭。最近便因要擴建內史府,硬把鄰宅的土地收歸己有,教人气憤。”
  項少龍歎道:“現在儲君由于事事均須太后支持,所以怎也要多忍一會了。”
  此時瞥見李斯在遠處向他打出小盤召見他的手勢,再多謝了兩人后,順帶說了滕翼昨天怕呂不韋會乘机發難的疑慮后,匆匆見小盤去了。
  書齋內除了小盤外,尚有昌平君。項少龍和李斯施禮坐在下首后,小盤欣然道:“寡人先讓三位卿家見一個人。”
  項少龍等三人大感愕然。
  小盤傳令下去,不半晌有人進入書齋,到了小盤座前施禮。
  再站起來時,只見此人年約四十,身形順長,留著濃密的山羊須,似屬智士謀臣一類的人物。
  小盤客气道:“先生請坐。”
  眾人自是一頭霧水,小盤介紹了項少龍諸人后,解釋道:“這位是齊國稷下名士茅焦先生,乃繆毒遣人由齊請來咸陽,至于茅先生為何來此,寡人請先生親自道來好了。”
  茅焦淡淡笑道:“茅某今趟來秦,非是欲事卑鄙之徒,而是想看看大秦的威勢,為何能鎮懾東方?”
  李斯大興趣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呢?”
  茅蕉冷然道:“茅某和政儲君暢談半天,仍是一句話,一天呂不韋繆毒不除,秦室休想一統天下。”
  小盤笑道:“寡人本想請先生任職朝廷,但回心一想,若先生肯屈就繆毒,更能發揮作用,難得先生一口答應了。”
  項少龍心中叫妙,呂不韋府已有圖先作內應,現在若再有這看來比圖先更狡猾多智的茅蕉作臥底,繆毒還能飛出他和小盤的掌心嗎?
  同時看到小盤日漸成熟,開始懂得用間了。
  李斯和昌干君立時拍案叫絕。
  各人仔細商量了聯絡之法后,茅焦這才退去。
  項少龍記起蒙武蒙恬,把他們的事說了出來,明示他們只忠于儲君。
  小盤幼時曾与他們一起習武,頗有交情,現在得項少龍保荐,那會有問題,但想了半晌,卻找不到合他們的職位。
  項少龍靈机一触道:“假若明晚我能干掉管中邪,都衛統領一缺自是空了出來,無論我們提出任何人選,看來呂不韋都不肯接受,甚至繆毒亦不希望城軍三大派系盡入我們掌握之內,惟有在蒙武蒙恬中選其一人,才不會遭到反對,另一人就由他隨著老爹作戰,那末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了。”
  今次輪到小盤拍案叫絕,向昌平君道:“左相設法安排這兩個小子來見寡人,待寡人好好鼓勵,以安他們之心。”
  項少龍离開王宮后,記起了清秀夫人的事,忙赶往琴府去。
  琴清正和清秀夫人在廳內閒聊,見他依召而來,欣然介紹兩人相識。
  清秀夫人身穿項少龍最欣賞的楚式袍服,寬袍大袖,花紋華美,最引人是綴滿寶石的束腰寬帶,閃閃生輝,說不出的惹人遐想。
  不知是否項少龍來得突然,清秀夫人沒有戴上覆臉的輕紗,終給項少龍看到她嬌美的玉容。
  可能因婚姻的不如意,她的容色有點不健康的素淡,但卻一點沒有損害她秀麗的气質,反使她的風姿有點与別人不同。
  她的眼神宁恬清澈,使人感到她是庄重自持,謹守禮法的女子。
  三人分賓主坐好后,清秀夫人以她悅耳的柔細聲音說了几句禮貌的開場白后,感瀲地道:“琴太傅把現時的情況告訴了妾身,幸好有項太人為我們在儲君面前說項,使秦楚能不因此妄興干戈,妾身謹代表敝國感謝項大人的濃情厚義。”
  項少龍心中嘀咕,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我來見你呢?表面當然謙遜一番。
  清秀夫人淡淡道:“事實上我們早見過面了,是嗎?”
  項少龍暗忖此事极端秘密,該不會是李嫣嫣又或李園泄露給她知道,訝然道:“夫人何有此言呢?”
  清秀夫人仍是那种淡然自若的神態,道:“今趟請得項大人大駕來見妾身,固是妾身要親自向大人道謝,還有就是順帶把太后和秀儿夫人囑妾身帶來的兩份禮物交給大人。因曾听琴太傅所言,項大人剛由壽春回來不久,現在見到大人,妾身自可把大人認出來了,”
  項少龍頗感尷尬,偷偷望向琴清,幸好她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沒有真的怪他到處留情,放下心事,道:“既給夫人認了出來,項某人怎會否認。
  嘿!夫人的慧眼真厲害,當時似乎連正眼都沒有看過我,竟就認出了我項少龍。”
  清秀夫人露出一絲動人但冷漠的笑意,伸手召來女侍,捧出兩個錦盒,道:“妾身起程來前,太后把妾身召進宮去,千叮万囑不可讓人知道此事,希望項大人能了解。”
  由于著李嫣嫣和郭秀儿的身分地位,他們只能把感情藏在內心深處,實在令人惆悵。忽地警覺到身前兩女正仔細瑞詳自己的反應和表情,忙岔開話題道:“李相國近況如何呢?”
  清秀夫人似是不愿談李園,輕描淡寫道:“尚算托福,李相請項大人若有空間,可到壽春探他,必竭誠以待。”
  項少龍對著這似乎對事事都漠不關心,口气冷淡的美女,再找不到任何可說的話,打響退堂鼓道:“夫人准備何時回楚?”
  清秀夫人道:“今晚見過姬太后后,明天立即動程回楚,妾身不太習慣這里的天气。且妾身知項大人貴人事忙,不敢再留項大人了。”
  項少龍暗忖美人儿你真懂得什么叫合作愉快,偷偷向琴清打了個眼色后,施然离去。
第五章 大戰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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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帶著兩個錦盒,回到官署,進入靜室,打開一看,原來是兩件剌繡精美的袍服,心中涌起溫馨的感覺。
  在這以男性為中心的杜會,女子要幸福快樂真不容易。郭秀儿和李嫣嫣就是明顯的例子,兩女雖身分尊貴,但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去追尋向往的事物。
  她們的命運,仍是操縱在男人的手上。
  百感交集時,滕翼使人來喚他。
  項少龍收拾情怀,到了大堂。
  滕冀道:“又出事了,剛才在城門處因渭南武士行館的人由外地運兵器回來,給守城的軍官詰問,一言不合,竟打傷了那軍官,給管中邪逮著,但繆毒出面,管中邪被迫放人,可見呂不韋現在仍容忍繆毒。”
  項少龍笑道:“倒要看他能忍多久。是了!找個机會通知小俊,他和鹿丹儿的婚事該沒有間題,与管中邪決斗后,我們就可正式去提親下聘。”
  滕翼大喜,忙道人去通知荊俊。
  項少龍道:“有了鹿丹儿,他好該心滿意足。二哥最好管得更緊一點,不要讓他涉足風月場所。現在咸陽龍蛇混雜,呂繆兩党的人又斗爭益烈,我們最好避免牽涉在內。”
  滕翼苦笑道:“我對他不知說盡了多少話,這小子天性愛風流熱鬧,兼之交游廣闊,要他呆在家中,除非打斷他的腿才行。”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
  荊俊早晚會鬧出事來,但只要沒有傷殘殞命的情況,其他事自己該可擔當得起,點頭道:“那只好加強他護從的實力,有起事來不致吃上大虧。”
  滕翼道:“若他能成鹿家之婿,地位立時不同。要知鹿公在文武兩方都有极大的影響力,當今秦室有點名堂的將領,誰不出于他帳下?荊俊作了鹿公的孫女婿,任何人想動他,都要先好好想想才行。”
  項少龍又暗忖若鹿公仍在,說不定會反對這頭親事,說到底荊俊仍非秦人。
  滕翼續道:“只要小俊不踏足醉風樓,該可無事,現在繆毒和呂不韋正明里暗里以醉風樓作為較量地盤,那伍孚可慘透了。”
  項少龍想起單美美和呂繆兩人糾纏不清的關系。
  這單美美确是琴清和紀嫣然外最美的女人,姿色尤在贏盈、鹿丹儿,甚或烏廷芳和趙致之上。如此尤物,說算沒有呂不韋和繆毒,亦是人人想收歸私房的寶貝。
  但不知如何,自己對她卻一點好感都欠奉。可能是受過趙雅、平原夫人或晶王后的教訓,最怕口不對心的美女。
  滕翼一拍額頭道:“我差點忘了圖管家著你待至申時末到老地方見面,他該有重要消息告訴你。”
  項少龍點頭道:“呂不韋怕是要謀反了。”
  一個時辰后,項少龍与圖先在老巢見面,后者額際處的發腳花白斑駁,而這變化只是最近几個月的事,可見他活在很沉重的壓力下。
  兩人坐好后,圖先豎起拇指贊道:“少龍真厲害,打得蒙驁和呂不韋的人大敗而回,今趟最失臉子的是蒙驁,但呂不韋卻不敢怪責他,亦把呂不韋的大計部署全打亂了。”
  項少龍知自己猜得不錯,呂不韋性情暴躁,并非有耐性之人;怎肯坐看小盤權勢愈來愈大呢?笑道:“他是否准備造反了?”
  圖先冷笑道:“造反他仍未夠斤兩,但奪權他卻是游刃有余,本來他已牢牢抓緊軍政兩方面的大權,只要除了你,其他如繆毒這种假太監能成什么气候,王翦和安谷奚又遠戍邊防。可是他卻偏奈何不了你,連王齒現在都靠往你那邊去。昨晚他便在管中邪和蒙驁前大罵你和王齒,非常激動。此人豺狼成性,一點都記不得自己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項少龍想起一事,問道:“王齒究竟有沒有告訴他,鹿公等曾對他和儲君滴血認親,确定了儲君和他并沒有父子關系呢?”
  圖先還是首次听到此事,問清楚詳情后;色變道:“少龍你真大膽,連我都不敢确定儲君究竟是异人還是呂不韋的儿子,你卻敢去搏這一舖。若真是呂不韋的儿子,豈非把以前贏回來的全賠掉嗎?”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他其中真相,歎道:“若我諸多推托,豈非更使鹿公等肯定儲君是呂賊的孽种嗎?這趟總算押對了。”
  圖先仍是猶有余悸,好一會才道:“王齒該仍沒有將此事告訴呂不韋,因為每次受气回來,他都是罵朱姬多一點。可見他恨的是朱姬沒有把他乃真正父親一事告訴儲君。真奇怪,以呂不韋的精明,該不會連自己是否儲君的父親都不知道?而且在他把朱姬送給异人時,早處心積慮要讓自己的儿子成為大秦之主,那又怎會弄錯呢?當年他曾親口告訴我儲君是他的儿子。”
  項少龍忍不住道:“但朱姬卻親口告訴我,連她都弄不清楚儲君是出自先王還是呂不韋。”
  圖先哂道:“就算心知肚明,這有野心的女人都不會把真相說出來,若非儲君遠她而近你,她亦不會像現在般縱容繆毒,說到底仍是權力作祟。”
  項少龍心中一震,首次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朱姬。
  若這話是其他人說出來,他定不會像現在般放在心上,但圖先早在她仍是呂府歌姬時便認識她的。
  朱姬名字里的“姬”字,指的就是她這身分,所以有人稱她作趙姬,意思即趙國的歌姬。
  當年庄襄王在位時,她能安守婦道,自是知道只有這樣才可享受富貴和權力,何況异日自己的儿子就是秦王,更是心安理得。
  到呂不韋害死庄襄王,她看穿若靠向呂不韋,充其量只是呂不韋的一只棋子,故希望籠絡他項少龍,但卻發覺他只忠于小盤和先王,所以才与繆毒混在一起,既貪他的男色,亦希望藉繆毒培植自己的勢力。
  到最近發覺自己的儿子疏遠她,遂把心一橫,全面投向繆毒,又暗地為他生儿子,說到底,都是不肯放棄權力。
  想到凡此种种,登時輕松起來,心中對朱姬的歉疚之情大大減少了。
  至此心情轉佳,問道:“現在呂不韋有什么打算?”
  圖先道:“一天有你在,呂不韋都不敢輕舉妄動。加上現在王齒擺明靠向你和儲君,連蒙驁都沒有把握成事。不過當有一天他同時調走王齒和蒙驁,我們便要小心了。蒙驁去了可以回來,兼且手握兵符,呂不韋又有家將八千,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殺盡所有反對的人,我想對此事少龍該心中有數了。”
  項少龍微笑點頭。
  圖先續道:“現在呂不韋和蒙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管中邪明晚和你的比武上,可以說若管中邪得胜,少龍你必死無疑。少龍你要三思才好。”
  項少龍哈哈笑道:“但希望愈大,失望卻也愈大。”
  圖先仍不放心,歎道:“請恕圖某直言,管中邪這半年來日夕苦修,無論体能劍術均處于巔峰狀態,少龍實犯不著拿性命來和他賭博。此戰成敗的影響太大了。”
  須少龍知這老朋友真的關心自己,抓著他肩頭道:“請對我有信心一點,明天等著看好了。”
  順口問道:“三小姐的情況如何呢?”
  圖先歎道:“呂府內,我唯一尚有點感情的就是她,她對我也顯得比別人好。
  只可惜她錯生為呂賊的女儿。這些天來,她一直心事重重,我看她還是向管中邪多過向你。我起先還真信是她堅持要你們兩人再斗一場的。最近才知根本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詭計。那次田獵比劍。表面你雖似占在上風,但管中邪卻指出皆因他不愿殺你,才讓你得逞,否則你必敗無疑。嘿!所以我才屢次相勸,可以不動手;就最好不動手。”
  項少龍低聲道:“坦白告訴你,那天我是保留起實力,管中邪才得以身免,明天我就不會那么客气了。”
  圖先愕然道:“真的?”
  項少龍為安他的心,胡謅道:“當然!否則后來我為什么只守不攻?”
  圖先半信半疑地瞪了他好一會后,道:“現在呂不韋和繆毒都競賽似的從各地招攬頂尖好手來加盟家將的陣容,繆毒方面除了拉攏渭南武士行館,還多了個叫韓竭的人,此人据說得稷下劍圣曹秋道的真傳,管中邪對他頗為忌憚,少龍你要留意此人。据說他精擅剌殺之道,齊國有几個權貴都喪于他之手。”
  項少龍見過韓竭的劍法,确可与自己或管中邪爭一日之短長。
  圖先道:“呂不韋新招的人中,以許商、連蛟和趙普三人最出色,其中最厲害是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的許商,此人現在是管中邪練劍的對手,看來并不比管中邪遜色多少。只是膂力及不上管中邪,但其劍法的靈巧,卻可補這方面的不足。呂不韋有意讓他補上都衛副統領的空缺。”
  項少龍笑道:“呂不韋當然有他的如意算盤,不過我倒不信他能打得響。是了!還有沒有肖老的消息。”
  圖先欣然道:“人才去到那里都是人才,現在月潭在韓頗為得意,化名邊談,當上了韓和的幕僚,我也為他高興。”
  兩人再聊了一會,才先后离開。
  那晚項少龍和滕荊兩位兄弟在官署吃飯。荊俊得知說成婚事,自是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項少龍趁机道:“以后沒有什么事,就不要到醉風樓去,現在呂不韋和繆毒爭單美美爭得焦頭爛額,我們犯不著攪這淌濁水。”
  荊俊呆了一呆,尷尬道:“今晚剛巧給昌文君約了到那里喝酒听樂,還有楊端和与白充。唉!頂多我怎么都忍了他,保證不會犯事。”
  滕翼道:“你不去惹人,人家不會來惹你嗎?莫忘記田獵時你教訓了子桓,呂家的人無不含恨在心,摩拳擦掌要挫你威風。加上國興等人又恨你入骨,現在更有了繆毒撐腰,若非你身居要職,早給他們宰了。自己仍不懂檢點嗎?”
  荊俊不敢和滕翼爭辯,求情的目光來到項少龍處。
  項少龍念他仍是年輕:心中一軟道:“橫豎沒有什么事,不若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好看看那里的情況。”
  滕翼愕然道:“三弟莫忘了明晚就要和管中邪動手,今晚若仍去胡混,嫣然等肯放過你嗎?”
  項少龍笑道:“我正想讓管中邪知道找并不把明天的比武放在眼內,這可使他掉以輕心,以為可穩操胜券。只要早點押小俊回家,該沒有什么問題。否則只是擔心這小子,我就要睡不著了。”
  荊俊感動地道:“三哥對我真好,不!二哥對我當然也很好。”
  接著興奮得跳起來,嚷道:“我要找昌平君,知道二哥三哥去而不喚他,他必會怪我。”
  看著荊俊旋風般走了,兩人只好對視苦笑。
  兩人談了一會,遣人通知了紀嫣然等要夜點回家后,正要出門,桓奇來了。
  這年青有為的新任將軍雖是滿臉風塵,但精神卻比前更好,顯是因能發展才能,故心境愉快。
  桓奇一見兩人,便拜了下去。
  兩人忙把他扶起來。
  滕翼奇道:“小奇你不是正忙于訓練新軍嗎?為何連夜赶回咸陽呢?”
  桓奇道:“有小賁看著,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至緊要是回來為項大人明天之戰搖旗吶喊,喝彩助威。唉!我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才勸得小賁留下。我回來的事,已得左相批准,沒有犯規。”
  滕翼笑道:“這也難怪,听說很多有身分地位的人,亦不惜遠道而來,還千方百計托人關照,好能參与明天的壽宴。”
  桓奇道:“剛才來時,路上碰上屯留的名人蒲鵠,他的陣仗才厲害,只是家將便達五百人,還帶來了大批歌姬,但我卻很不歡喜這個人。”
  昌平君的聲音響起道:“我也不歡喜這個人,這或者就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此時三人正在大門處說話,回頭看去,竟是昌平君和李斯聯抉而至,隨護的人比平時多了三倍。
  桓奇并不像對項少龍和滕翼般与昌平君言語不禁,無拘禮節,慌忙施禮。
  扰攘客套一番后,李斯歎道:“想起項大人明晚之戰,儲君和我均無心政事,忽然小俊來找昌平君說你要約他到醉風樓去預祝明天的胜利,我正悶得發慌,所以也來湊興了。”
  接著壓低聲音道:“儲君也來了!”
  項少龍、滕翼和桓奇齊齊嚇了一跳,往那隊仍高踞馬上的衛從望去,才見到昌文君和荊俊伴著小盤,而這未來的秦始皇在下頜黏上了一根假胡子,換上普通武士服,正向三人微笑點頭。
  項少龍和滕翼仍未及反應時,桓奇已跪叩下去,給昌平君一把撈起,道:“儲君有令,不須遵君臣之禮,否則若讓人知道,必不輕饒。”
  桓奇忙站了起來。
  小盤策馬走了出來,哈哈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立即動程吧。”
  項少龍等連忙飛身上馬,伴著小盤馳上華燈初上的大道,朝醉風樓進發。
  眾人中只有項少龍敢与小盤并騎而馳。
  小盤自是心情大佳,笑吟吟道:“師傅不會怪我當了儲君,仍愛胡鬧吧?”
  項少龍怎忍掃他的興,笑道:“就算正式登了基,有時也須輕松一下的。”
  小盤目下唯一怕的人就是他,見他不怪責,欣然道:“听得師傅決戰前夕仍要去花天酒地,寡……嘿!我只有高興之心,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太后剛才還找我去說話,要我阻止這場比武,說你贏面不高。哼!天下間只有寡……不!只有我才知道沒有人可胜過師傅。”
  項少龍知他自少崇拜自己,而他項少龍無敵于天下的形像,早深植他心內,誰都改變不了。幸好自己新得百戰寶刀,又悟出百戰刀法,否則現在的壓力就太大了,淡然道:“看來儲……嘿……究竟我該叫你作什么才好呢?否則說不定待會會露出馬腳。”
  小盤興致盎然地看著街上的行人和房舍,油然道:“不若就叫秦始吧!
  秦當然是我大秦國,師傅曾說我將來一統天下后該稱作始皇帝,所以就叫秦始好了!這名字很不錯。”
  項少龍听得目定口呆時,小盤召來昌平君,著他通知各人他新起的名字。
  小盤又別過頭來道:“師傅剛才想說什么?”
  項少龍壓下因听到“秦始”兩字而生的荒誕情緒,想了想,才記起想詢問什么,道:“我想間你明晚是否會到呂不韋的壽宴去?”
  小盤奇道:“這個還用問嗎?我現在恨不得可立即到了明晚,太后也會去呢,現在咸陽誰都不肯放過這机會。听說還有人開了盤口來賭你們胜負。
  哼!据昌文君調查回來的報告,大多人都認為由于管中邪准備充足,必可雪前恥,只有我才知道胜的必然是師傅你。”
  項少龍心中好笑,暗忖這個“賭”字必是自有文字以來就存在的,因為那似是人類天性的一個主要成分。
  此時醉風樓的大招脾已然在望,小盤興奮地看著,又道:“剛才檀綺說的蒲鵠是屯留的首富,有人更說他是我大秦除你烏家外最富有的人,專做鹽鐵生意,還做得很大。這人野心很大,以前是陽泉君的人,現在則和杜璧很親近,我們要小心點他。”
  昌平君此時趨前道:“儲……嘿!不!秦兄,我們究竟要去清靜點的別院,還是到大堂趁熱鬧呢?”
  小盤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到大堂去,我還要叫齊醉風四花來陪酒,看看她們究竟有何姿色絕藝,竟可迷倒這么多人。”
  此語一出,項少龍和昌平君登時臉臉相覷,暗忖今晚想低調點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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