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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九章 奸人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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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后,春申君府內余下的家將傾巢而出,豈知剛抵街上,就給埋伏街道兩旁的李園家將在瓦面上居高臨下以勁箭狂射,一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接著在樓無心、東閭子等這些家將頭領指揮下,數百人出兩旁沖出,以長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將發動一浪接一浪的沖擊,敵人雖仍在人數上多上一倍,卻是群龍無首,士气渙散,甫一接戰,立即四散逃竄。
  樓無心等乘胜追擊,再殺進春申君府去。
  他們奉有嚴令,絕不濫殺婦孺或投降者。
  這時夜郎王府烈焰沖天,浪煙直沖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組建筑物,有四組起了火,喊殺之聲震耳不絕。
  而滇王府的戰斗卻在一刻前結束了。
  來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牆攀進府內,本以為可手到拿來,豈知四面八方箭發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數人,其余的成功進入府內時,遇上紀嫣然和趙致率領的精兵團員。
  連逃命的机會都沒有,那還說什么殺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獨貴穩守王宮,新升任內城守的練安廷則把內城封鎖起來,又以內城禁軍在街上設置關卡,同時保衛各外國使館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他們雖沒有直接參与兩系的斗爭,但卻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預。
  夜郎王府被李園、項少龍組成的聯軍圍得水泄不通。凡沖出來的都被強弓射了回去。
  聯軍人人在頭盔處扎上紅巾,以資識別。
  內城雖是鬧得如火如荼,外城卻全不受扰,這時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預內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軍,卻給隔斷了消息,尚以為火焰是來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別囚在三輛馬車上,由鐵衛貼身看守。
  項少龍和李園這對關系复雜的戰友,并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觀察形勢。
  戰號聲起。
  近千多李園家將分作兩組,持盾由前后門攻入夜郎王府內,又爆起一場更激烈的戰斗和喊殺聲。
  不過今趟很快便趨于平靜,滕翼雄偉的身軀出現在府門處,后面烏光等押了一個人出來,直赴項少龍和李園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烏光箭步沖前,抓著他頭發,扯得他仰起臉孔,跪了起來。
  在火把光下,此人現在雖臉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來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卻從未做過好人。
  李園兩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別來無恙啊!”“砰!”李園一腳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卷曲了起來。
  項少龍怕李園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綁起來,押到車上,我們回滇王府去。”
  滕翼來到他旁道:“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窩囊得很,府內又無特別防御布置,給我們以強弩火箭逐屋沖殺,連阻擋半刻都辦不到。只輕傷了我們十多人。”
  項少龍暗忖精兵團就是二十一世紀不折不扣的特种部隊,由自己依當時代的方法一手訓練出來。在城市戰中最能發揮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無防備之心,又輕敵大意,兼之遠程來此,尚未有休息時間,人困馬乏下,那是對手。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戰爭中所發揮的重要性了。
  李園這時走了過來,拍著兩人肩頭道:“今晚的事,我李園會銘記于心,無論將來秦楚發生了什么事,我仍是兩位的朋友。”
  項少龍道:“我和李兄沙場見面的机會微乎其微,且我還有盡早退隱之意,李兄不用擔心。”
  李園呆了一呆,要追問時,樓無心和一批家將飛騎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單,据說他今早已离開了壽春,這事要問春申君才行。”
  項少龍和滕翼對望一眼,雖明知后果會是如此。仍大感失望。
  李園道:“旦楚等仍未到此處,他理該尚未返齊,唉,不過也難說得。”樓無心道:“內城已在控制之下,可開始搜捕奸党的行動了。”
  李園正要答應,給項少龍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擊的對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几個人身上?報仇雪恨始終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李園沉吟半晌,點頭道:“若連這樣的事都辦不到,怎報得起項兄的恩典,就照項兄的意思辦吧!”向樓無心道:“你負責為我通知內城所有大將領,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權和成素宁三人意圖謀反,与其他人全無牽連,除這三人的直系男子親屬外,婦女都可安返娘家,婢仆則另行安置。”
  樓無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半晌才應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剛被扑熄,內城回复了平靜的景象,只是陣陣蹄聲,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發生著的事。
  “啪啦!”庄夫人揮手便給下跪在街心的李令兩記耳光,戟指痛罵。
  李令知道大勢已去,頹然無語,像頭斗敗了的公雞。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滿臉熱淚,扑上去加入了庄夫人的怒打行列。
  庄孔等見奸人被擒,小王复位有望,無不熱淚盈眶。
  不可能的事終變成了事實。
  善柔早來了,与紀趙二女摟成一團,親熱到不得了。
  見項少龍回來,扯了他到內堂說話。
  春申君三人則分別被囚禁起來,等候發落。
  到了內堂坐好后,善柔喜孜孜地對項少龍道:“算你這人有點良心。終肯來對付田單這大奸人。”
  項少龍道:“你怎會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趙致歡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蹤田單,猜到他由咸陽回齊時必會道經壽春,又知他与春申君有勾結,于是賣身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項少龍苦惱道:“現在田單到了那里去呢?”善柔道:“他是去与旦楚會合,据說他正循淮河坐船東下,人家正苦惱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來了。”
  滕翼進來道:“查到田單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陽去与旦楚的傷兵殘軍會合,沒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齊國。我們還有足夠時間准備。”
  此時烏光的大頭在滕翼肩后探出來,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項爺!”李嫣嫣臉罩重紗,身披棗紅長披風,面窗而立,凝望著窗外夜空上的明月。使人難以知其心意。
  隨來的禁衛長獨貴和百多名禁衛,候命留在屋外。
  項少龍知她心情复雜,沒有打扰她,只靜立一旁。
  這時荊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權兩人進來,迫他們跪倒地上。
  李權見到李嫣嫣,如獲救星,哭道:“太后請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閉嘴!”
  李權還想說話,已給烏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時打落了兩只門牙,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柔聲道:“除万將軍外,其他人請出去。”
  荊善等望向項少龍,見他打出照辦的手勢,才放開兩人,走出廳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聲音夢幻般響起道:“你們兩人還記得五年前發生的事?”
  李權和李令交換了個眼色,都現出恐懼惊怖的神色。
  李嫣嫣緩緩轉過身來,揭開冠紗,隨手丟在地上,露出風華銫代的秀美嬌客,但一對秀目卻寒若冰雪,射出熾熱的怨恨。
  李權口齒不清地張著滿是血污的嘴,頭聲道:“嫣嫣,別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愛你……”
  李嫣嫣搖頭道:“正因為一個是我的堂叔,一個是我的堂兄,我才終身忘不了你們禽獸不如的行為。若是外人,我或者還能忍受下來。我作踐自己的身体,為的就是今天。李權你給我滾過來。”
  李權魂飛魄散,不住叩頭道:“太后饒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么太后,還不是給我李令騎……”
  “砰!”項少龍飛出一腳,正中他臉門。李令仰天倒地,再說不出話來。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項少龍一眼。緩緩朝李權走去。
  李權感覺不妥,駭然仰望時,李嫣嫣衣袖揚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閃閃的鋒帶藍芒的淬毒匕首,閃電般插入李權胸口處。
  李權一聲慘叫,帶著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轉身扑入項少龍怀里,不住喘气,卻沒有哭出來。
  到情緒平靜了點時,李嫣嫣离開了項少龍,要求道:“你給我殺了李令好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摜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讓我找別人代勞好嗎…”
  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個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轉了嬌軀。
  項少龍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坏事做盡,确是死有余辜,推門剛要喚人,李園和庄夫人聯袂而至。
  項少龍不想他們知道李嫣嫣親手宰了李權,低聲道“太后心情不好,讓她靜靜吧。李權完蛋了,李令就交給你們吧!”李嫣嫣出現在項少龍身后,戴回鳳冠面紗,斷然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他被處決!”
  項少龍返回內宅時,剛過了四更,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仍在興致勃勃地細訴別后的一切,后者抹去化裝,回复本來面貌。
  項少龍像從一個世界走到另一個世界般,告別了他憎厭但又無可避免的斗爭仇殺,來到這溫柔甜美的小天地里。
  在這里,他要尋找的并非肉欲上的滿足,而是心靈的平靜和宁謐,尤其在經歷了這么血腥的一晚后,心身都疲累已极,那是為了生存和保護所愛的人必須付出的代价。
  三女的美眸不約而同往他飄過來。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樣子,眯了眯那雙明眸,斜兜著他,神態迷人如昔。
  項少龍坐到善柔旁,尚未說話,善柔伸指按著他的嘴唇,認真地道:“不要再問我別后的情況,想知道就問她們兩個吧:本姑娘絕不會重覆的。”
  項少龍涌起熟悉親切的溫馨感覺,笑而不語。
  善柔挪開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挂念你,每個月至少想一次。”
  見作弄了項少龍,又和趙致笑作一團。
  紀嫣然柔聲道:“外面情況怎樣了!”項少龍道:“現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園派了個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訴他。訛稱我和李園均給春申君殺了,好誆得他沒有戒備下進城。”
  紀嫣然道:“斗介孤掌難鳴,還有什么作為,王城豈是這么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誰的家族親人不是居于城內。”
  項少龍躺到地席上去,歎道:“真舒服!”趙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今晚讓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來道:“他算什么東西,誰會陪他?”項少龍童心大起,勉力爬起來道:“現在還到你作主嗎?”善柔尖叫一聲,往內堂逃去。
  項少龍剛闔了半晌眼,便要离開善柔昨晚使他顛倒迷醉的肉体,与庄夫人和庄保義赶往出席早朝。
  李園身穿官服,在大批禁衛簇擁下,于宮門外等候他。
  施禮后,李園讓庄夫人母子先行,与項少龍并騎而進,興奮地道:“斗介中計了。剛進城便給武瞻拿著,現在武瞻掌了軍符,出城接收他的軍隊。”
  說不了几句,就到了主殿正門處。
  四人一起進殿。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宁三人五花大綁,跪倒高坐鷲台上的李嫣嫣階下。
  群臣大多有分參加昨晚宴會,既知春申君确有殺死李園和万瑞光之意,更知壽春城巳落人李園控制下,誰還敢為他們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讀三人罪狀,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國舅和庄家遺臣之罪,更指使儿子黃虎率人往襲徐先,此事揭了出來,人人嘩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調動軍隊,意欲謀反之罪,成素宁則是同謀。
  讀罷罪狀,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斬首。
  按著李嫣嫣宣布李園升為右丞相,還有連串其他人事調動。
  最后是重新确認庄保義為滇國儲君的地位,下令派軍助他們母子复國。
  散朝后,李嫣嫣召見了庄夫人母子,李園自是忙得不可開交,項少龍則一身輕松,乘机与紀嫣然、趙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飽覽壽春的名胜美景,滕翼則去安排對付田單的預備工夫。
  黃昏時,四人才興盡回府,踏入府門,立覺不妥。
  李園、龍陽君和韓闖都來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
  項少龍涌起強烈不祥的感覺,沉聲問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園點項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單原來連春申君都騙了,暗里由陸路潛返齊國。”
  龍陽君道:“他是怕給卷入這次暗殺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著。”
  項少龍頹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音容笑貌,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想不到又給呂不韋算了一著,咸陽辛苦取得的勢力平衡一下子給破坏了。
第十章 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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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為下,項少龍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回复原貌。
  兩女均充滿离愁別緒,再沒有往常調笑的心情。
  項少龍亦因徐先之事而憂心不巳。
  事情是由黃虎親自說出來,他專程回來時,被李園在城門處一网擒下,去時是三千多人。回來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戰況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黃虎供出由于徐先約五百隨員中,暗藏有呂不韋的奸細,使他們能准确地在魏境一處峽谷伏擊徐先,由黃虎親自命中了他一箭,秦軍拚死反扑下,黃虎亦傷亡慘重,倉猝逃走,有些人還給俘虜了。所以李園才如此苦惱。龍陽君則因事情發生在魏境,怕呂不韋以此為借口。出兵對付魏國。
  歸根究底,罪魁禍首都是田單和呂不韋。
  更可恨是田單,蓄意攪風攪雨,希望能從中混水摸魚,享漁人之利。
  項少龍知道整件事后,反心情轉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數。
  不過他已決定天明時起程去追殺田單。
  田單离壽春時只有百多名親隨,由于他要避開楚國的關卡要塞,必須繞道而行,所以他們雖落后了兩天,但因有楚人領路,專走捷徑,在田單進入齊境前截著他們的机會仍然很大。
  當他起身欲离時,尤氏兩女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千叮万囑他有机會又或路過時必須來滇國探望她們后,才以淚眼送他出去。
  庄夫人在門外把他截著,拉他到房內纏綿一番后。凄然道:“今晚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項郎啊,為何你對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寢席,亦不可得!”
  項少龍苦笑道:“事情的發展,确是出人意表,不過夫人可不須如此傷心,滇國离秦不遠,說不定我偷得空閒,便來探望你們。”
  庄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項少龍道:“快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頜,痛吻了她香唇后,心底涌起万縷柔情,低聲道:“不要哭了,應該笑才是,好好照顧保義,我相信我們必有再見的一日。”
  庄夫人道:“我后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時順道來看望我們,那我就笑給你看。”
  日夕相對共歷患難這么長的一段日子,若說沒有萌生感情就是騙自己的,雖恨不得立即扑殺田單和飛返咸陽,但眼前情況下,仍不得不答應了。
  再親熱一番后,項少龍才脫身出來,眾人已收好行裝,隨時可起程。李園正和龍陽君、韓闖、滕翼在說話,見他來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剛見過嫣然,心里反而舒服了,确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我這人太熱心追求名利權勢了。”
  項少龍無言以對,拍拍他肩頭道:“只是我運气好一點,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實她對你一直很欣賞的。”
  李園歎道:“只是胸襟一項上,我已比不上你。嘿,秀儿要我對你說,祝你一路順風。”
  項少龍想起郭秀儿,心中惻然。
  滕翼這時來催道:“我們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門,跨上戰馬,紀嫣然等都以輕紗遮臉,不讓人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
  龍陽君、韓闖和李園親自送行,在楚軍開路下,向內城門馳去。
  這時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別离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滋味。
  誰說得定是否還有再見之日呢?尤其秦和東南六國處于和戰不定的情況,想到若要對仗沙場,就更教人惆悵了。
  項少龍徹底的痛恨著戰爭。但又如是這時代最無可避免的事。
  快來到王宮時,一隊人馬護著一輛馬車全速沖了出來,把他們截著,原來是李嫣嫣來了。
  禁衛長獨貴馳過來道:“太后想見万爺,并請万爺上車。”
  頭戴竹笠的項少龍點了點頭,登上了李嫣媽的馬車后,人馬開出內城門去。
  李嫣嫣揭掉了項少龍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會后,欣然道:“項少龍比万端光好看多了。難怪秀儿要對你念念不忘。噢:我并不是說她貪你俊俏,而是你現在的樣子和气質,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气概。”
  項少龍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來送行嗎?為何忽然改變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扑入他怀里,用盡气力摟緊他,喘息道:“這就是答案了。只要想到或許再無相見之日,嫣嫣便要神傷魂斷,假若有一天,少龍發覺斗不過呂不韋,我大楚之門是永遠為你打開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凄涼屈辱的過去,項少龍心中一熱,低頭找到她灼熱的香唇,痛吻一番后,才大興感触道:“我很少會對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卻如將來的某一天,我心會因錯過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机會,和不能享受那种無聲胜有聲,春宵一刻胜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沒有人比你的情話更好听了,不過何用后悔呢?以現在的車速,到城外的碼頭,至少還有一個時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項少龍愕然道:“這似乎……嘿!”李嫣嫣貼上它的臉頰,凄然道:“誰會知道呢?項少龍:你不是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嗎?”項少龍摟著這身為戰國最年青美麗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認識她只不過几天工夫,便有和她相處了半輩子的感覺。恐怕除李園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內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多些還是怜惜她多一點。但無疑她的美麗已足夠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愛慕之心。
  最凄涼浪漫處是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所以她才拋開了太后的尊嚴,不顧一切來送行和爭取這最后一個机會,好讓生命不致因失去了這一段短暫但永值的回憶而黯然無光。
  忽然間,他給融化了。
  車廂內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就像一個深酣的美夢。
  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東下,順淮水望楚國另一大城鐘离而去。
  項少龍找到獨立在船尾處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這里干么?”善柔沒好气道:“想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行嗎?”項少龍過去試探地摟著她香肩,見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沒有其他反抗的動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頰,柔聲道:“若今趟可殺死田單,柔姊肯和我們回咸陽去嗎?”善柔軟玉溫香的靠入他怀里,輕輕道:“我過慣了四處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難再呆在一個地方。若天天要見著同樣的人,那是多么乏味呢。家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項少龍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浪蕩天涯,确是一种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這么倔,你難道不生气嗎?”項少龍瀟洒笑道:“為什么要生气,你說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复地去做某种事或吃同樣的柬酉,山珍海味都會變得味如嚼蜡,不過你也該到咸陽看看善蘭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挂念你哩!”
  善柔道:“我會到咸陽去的。不過我答應了一個人,事完后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時再說吧!”項少龍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嗎?”善柔低聲道:“本不應告訴你的,但卻不想騙你。离開你后,不知是否給你挑起了情芽。我有過几個男人,但沒有半個可以代替你,這個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嚴重傷勢,我對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項少龍心中滿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權享受与不同男人的愛情,釋然笑道:“悉隨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別忘了到咸陽來探我們。更須在秦王儲登基加冕之前,否則可能再找不到我們了。”
  善柔別過頭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后,訝道:“你這人真特別,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內有另一個人后。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怀,是否你根本不著緊我哩!”
  項少龍失笑道:“這又不對,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樣了?”善柔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歎了一口气道:“正因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沒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覺。可是我更不能放棄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會來找你們,那時你會嫌棄我嗎?”項少龍放開了摟著她的手,對江伸了個懶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內肯到咸陽來,定可見到我們。”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項少龍少有見她這种女儿嬌痴的神態,訝道:“你不依什么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為何一點沒有別些男人的反應,好像我來不來你都根本不當作是一回事。”
  項少龍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嗎?我現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責我,這算是什么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嬌笑,扑上來摟貼他,仰起如花俏臉,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難怪我要著緊你。”
  項少龍柔聲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權利。若說我不妒忌,那只是騙你。只是我覺得沒有權去管束你,只能夠壓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動地道:“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里听回來像樣點的說話,但你會否因這而不似以前般那樣疼人家呢?”項少龍坦然道:“我對你的疼愛是永不會改變的,但卻會迫自己不去想你那么多。因為我會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摟著另一個男人,那會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實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后悔告訴了你這事實。直到与你分手后,人家才知道一點都忘不了你。”
  項少龍細吻了她香唇,柔聲道:“既然是事實,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晚膳的時間到了,我們回艙好嗎?”善柔倔強地搖頭道:“不,我有點怕終有一天會失去了你對我的愛寵。”
  項少龍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會是這种人。你只是不忿气我對你和別個男人的事并沒有你預期中的反應,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說你妒忌得要命。”
  項少龍笑彎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這才像樣,噢,我剛才的話全是騙你的。根本沒有別個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那也包括了你在內,來吧!”緊拉著項少龍的手,回艙去了。
  風燈照射下,項少龍、滕翼,紀嫣然、趙致和善柔圍坐席上,研究攤在小几上描繪了的楚齊邊界帛圖。
  滕翼道:“田單回齊的可能路線,經過我仔細思索后,該不出三條。第一條就是他棄舟登陸,飛騎往符雒塞,再在鐘蘺買船由水路返齊。第二條路線則在符离塞揀馬后,由陸路沿官道經彭城、苗陵,開陽直達齊境。第三條路線可迂回曲折多了,就是取東路經明山返國。我在圖上畫下了不同的色線,大家一看便明。”
  項少龍等正玩味著那三條路線時,善柔斷言道:“不用想了,田單這人最貪舒服,選的定是水路。兼且鐘离的城守夏汝章与他一向關系親密,而田單更不知道我們會咬著他的尾巴追來,豈會拾易取難。”紀嫣然道:“若是如此,說不定我們抵達鐘离時,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點頭同意。
  因為當天田單詐作坐船到城陽去,逆流往西,遠离壽春十多里后,才棄舟登陸,又要到鄉間購買可供百多人策騎的馬匹,再驍道東往符离塞和鐘离去,如此一番轉折,自然要多費時間。
  這人确非常狡詐卑鄙,誆了春申君去作刺殺徐先的行動后,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應付一切后果,而他卻可安然置身事外。
  趙致道:“我仍有點不明白田單為何這么急赶回去?”紀嫣然忽地色變道:“不好:我看田單是要對付燕國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險了!”項少龍亦明白過來。
  呂不韋和田單的勾結,完全是筑基在利益之上。呂不韋最怕的就是東方六國的合從,所以一直向田單示好,希望齊國不但置身于合從之外,還可破坏其他五國的聯盟。
  最近約五國聯軍壓境而來,秦軍几乎無力相抗,更堅定了他的策略。
  同時亦知道楚國由于曾有切膚之痛,最終都不會任由三晉給秦蚕食,于是舍楚而取齊為盟友。
  田單非是不知道呂不韋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齊國強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這戰爭的時代,成為強國的方程式就是蚕食他國,擴張領土,擺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与趙國交戰以至實力大為削弱的燕國了。
  田單對呂不韋亦是不安好心,像這回他要刺殺徐先,使秦國內部斗爭更趨激烈。于齊實是有利無害。
  而呂不韋當然該有所報,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于秦境內,燕國失去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無論士气和實力兩方面的打擊都是難以估計,田單則可更輕易侵占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問,他們更弄清楚了田單和呂不韋的陰謀。
  紀嫣然肅容道:“今趟我們若殺不了田單,燕國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絕逃不了!”紀嫣然道:“鐘离的夏汝章既与田單關系密切,說不定會在打听到我們行蹤后向他通風報信,讓他改由陸路逃走,那時要追他就難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們將計就計,故意嚇夏汝章一嚇,弄清楚田單在那里后,他便休想活著回齊國了。”
  兩日后午前時分,三艘大船,駛進鐘离的大碼頭。
  夏汝章聞報而來。
  負責管這軍隊的楚將叫李光,是李園的心腹,人极精明,得到項少龍的指示,下船在碼頭處和他會面。
  讓夏汝章看過了李嫣嫣簽發的軍令和文件后,李光低聲道:“今次我們東來,實負有秘密任務。”
  夏汝章嚇了一惊道:“究竟是什么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壽春的事,將軍該早有耳聞。”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風聞,昨天還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會落得如此收場,他真是臨老糊涂了。”
  李光道:“他不是臨老糊涂,而是誤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殺秦人來吊祭先君的使節,還意圖謀反,太后和李相對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軍來追捕此人。夏將軍該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數變,沉聲道:“李將軍可否說清楚點?
  “李光道:“除了田單這奸賊還有何人,夏將軍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腳顫了一下,困難地啞聲道:“沒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卻不揭破。低聲道:“田單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將軍請立即命人給我們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補給,我希望于黃昏時可以起航。”
  夏汝章當然不迭答應,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后,匆匆回城去了。
  這時項少龍早潛入城里,同行的還有穿上男裝的紀嫣然、善柔、趙致三女,滕翼、荊善、烏光、烏言著、烏舒等十八鐵衛,和李光的副將蔡用,由于他們都有正式的通行證,進出城門全無問題。
  夏汝章回城后,馬不停蹄赶回府里去。
  光天化日下。將軍府又門禁森嚴,項少龍等只好望高牆興歎,分散守著各個出口,等待黑夜的來臨。
  幸好不到半個時辰,換上便服的夏汝章与兩名家將由后門溜了出來,往南門馳去。
  眾人大喜,遠遠跟著。
  夏汝章直出南門,穿林越野,到黃昏時分,來到一座密藏林內的庄院里。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來,在五里外的下游處瀝入淮水,往東流去。
  那處尚有個小碼頭,泊了四艘大型漁舟。
  眾人大喜。
  滕翼道:“我負責去收拾碼頭和船上的人。三弟則入庄對付田單,小心點,田單的親隨頗多非好惹的人。”領了一半鐵衛。往碼頭去了。
  項少龍吩咐紀嫣然道:“嫣然帶致致留在庄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殺逃出來的人,我則和柔大姊潛進庄內,看看田單是否在里面。”
  紀嫣然答應一聲,与其他人散了開去。
  項少龍向善柔打個招呼,迅如鬼魅般潛入林內,不一會無惊無險來到庄院東牆外的草叢處。
  這座庄院由于高牆環繞,到近處反瞧不見內中的情況。
  此時夜色早降臨大地,天上繁星羅布,月色迷朦,只庄院處透出黯弱的燈火。
  兩人借攀索跨過高牆,悄無聲息的落到牆后方形的露天院子里。
  項少龍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見屋宇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
  善柔湊到他耳旁低聲道:“田單最愛住向南的屋子,讓我們到那一座看看。”
  項少龍循她指示瞧去,只見庄院南處是一片園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當幽美,一道小溪,在園內流過,有百橋跨過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樓台房屋。
  看這庄院便知是權貴避暑避靜的庄院,极有可能是夏汝章的產業,借來給田單暫住。
  兩人也不打話,一口气越過數重屋宇,再落到園中,只見小橋另一邊隱有人影人聲,兩人不敢大意,繞到遠處,憑著飛索,由樹頂橫過到小溪對岸另一棵高樹上,再落回地上,避過守衛,攀上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屋宇頂上。
  人聲由下面傳上來。
  只听田單的聲音道:“此事是否當真,照理李園該斗不過春申君才是。”
  另一個應是夏汝章的聲音應道:“絕對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書我嚴守關隘。并告示了李權、李令,斗介和成素宁均被斬首示眾。”
  兩人听得大喜,不由對吻了一口。
  千辛万苦下,終追上了田單這老賊。
  田單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園真好膽,竟敢派人來追殺我,汝章,不若你隨我返齊吧!”
  夏汝章歎道:“我的親族和家業都在這里,怎能說走就走。這事容后再說吧:現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國。”
  頓了頓續道:“他們猜你取水路返齊。假若田相由陸路离開,將可教他們扑了個空。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將軍了。只要田相平安回齊,諒李園有個天作膽,亦不敢損旦楚他們半條毫毛。”
  項少龍再沒有興趣听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該收拾了碼頭的人,我們現在要制造點混亂,准備好了嗎?”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聲道:“當然准備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項少龍揚手發出訊號火箭。
  點燃了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紅的光花。
第十一章 得報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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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和善柔以勁箭強攻,伏在屋脊居高臨下,連續射了十多人后滕翼等己破門攻入庄內。
  兩人不見田單由屋內逃出,立即想得是什么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躍入屋內,很快找到田單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進去。
  地道寬敞筆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還設有通气孔,設置周詳。
  兩人不敢燃亮火把,貼壁摸黑前行,不一會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來是在樹林邊緣處。林外就是那小碼頭,那些漁舟已全給沉到水里去了。十多道黑影。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項少龍再發出訊號火箭,才和善柔兩人全速追前。
  一陣狂奔后,對方六個人墮后下來,拔出長劍,掉頭殺至。
  項少龍那有閒瑕和他們胡纏,拔出飛針,借著夜色掩護,兩手連揮,六人紛紛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個人想不到他們如此厲害,己方六人連擋他兩人一陣子都辦不到,一聲發喊,离開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項少龍再發兩針,登時又有兩人倒地。
  善柔發了狠性,擲出飛刀,另一個剛奔上土坡的人背后中刀。滾了下去。此時善柔認出了奔上坡頂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單,不知那里來的腳力,越過了項少龍箭般沖到了坡頂上,赶上敵人。
  項少龍怕她有失,忙提气追了上去。
  兵刃交擊聲連串響起,善柔的嬌叱夾雜著對方的慘叫,但迅即回复平靜。
  項少能來到坡頂時,交戰雙方經已分開,兩人都滿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滲出了鮮血。
  田單手提長劍,与善柔對峙著,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臉若死灰。
  田單一眼瞥見頂少龍。慘然笑道:“好,你終于赶上我了!”善柔厲聲道:“田單,你知我是誰嗎?”此時蹄聲響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馬而來,團團把三人圍在中間。
  趙致一聲尖叫,扑下馬來。厲喝道:“當日你誅我三族之時。曾否想過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親手殺他!”項少龍返到趙致身旁,低聲道:“讓你柔姊動手吧!”趙致“嘩”一聲,伏在項少龍肩上,激動得哭了起來。
  田單仍是神態從容,哈哈笑道:“我田單生平殺人無數,那記得曾殺過什么人?項少龍:算你本事,我田單服你了!”反手一抹。劍鋒在頸上拖過,往后傾跌,當場畢命。
  善柔全身抖顫起來,跪倒地上。
  趙致扑了過去,摟緊了她。
  兩女抱頭痛哭,哭聲響遍林野。
  一代梟雄,終于殞命。
  滕翼跳下馬來,割下了田單首級,大喝道:“我們走!”項少龍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報滅門大仇而歡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達到的目的。
  但看著這千古名傳的人物自刎眼前,總有些失落的感覺。
  但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變的歷史了。
  當小盤登基,惡貫滿盈的呂不韋授首后,他將离開這列國爭雄的中原地方,過自己早已向往的牧野生活,永遠再不回中原來。
  回船后,立即起航回壽春去。
  那晚眾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后醒了過來。
  項少龍頭重腳輕地來到艙廳處,三女正在喁喁細語,神色歡暢。
  趙致喜叫道:“項郎,柔姊肯陪我們回咸陽了!”項少龍大喜道:“那天你說的真是騙我的了!”善柔擺出嬌蠻樣儿道:“早說過是騙你的了,想來真气人。你竟一點都不著緊。”
  紀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气惱,我們的夫君大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內,口硬心軟,你切莫見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們的夫君大人吧,關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嬌笑。送了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眾人都知她性格,當然沒人會對她的說話認真。
  逆流而上。舟行轉慢。比來時多費了一天,始抵壽春。
  項少龍因答應了庄夫人路經滇國時花几天時間去看她,所以沒有停留,直赴城陽。
  登岸后,与等候他們的精兵團會合,南下往滇國去。
  此時陪庄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為將軍的樓無心,率領著八千楚兵,收复大部分由叛軍占領的地方。滇人知庄保義回來,紛紛起義,組成新滇軍,一眾二万人,与楚軍把滇都高澤重重包圉。
  高澤地處高原,背山依勢而筑,形勢險要,兼之水源糧食充足,聯軍一時莫奈他何,還折損了數千人。
  眾諸侯國見夜郎王新喪,紛紛發兵,且蘭王更率眾攻入夜郎國都,另立新主,才凱旋而回,夜郎人從此再無力欺壓鄰國。
  項少龍等抵達高澤的聯軍營地時,攻城軍剛吃了一場敗仗,死傷枕藉。
  樓無心和庄夫人知項少龍守諾而來,大喜過望,把眾人迎入營里。
  樓無心欲設宴為眾人洗塵,給項少龍婉言拒絕,立即在主帳內舉行會議,研究破城之法。
  听完樓無心細說了高澤城的形勢和環境后,項少龍淡然道:“此城最厲害處就是靠山之險,我們就由這處入手,保證三天后便可破城。因為這世上沒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庄夫人、樓無心等將領無不瞪目以對。
  當晚項少龍等整夜行軍,來到高澤城背靠的大石山后,結營布陣。
  到次日清晨,項少龍和滕翼研究了山勢后,擬定了五條路線,派人攀上去設置固定的鐵圈,布置攀索。
  這些都是精兵團久經訓練的基本項目,設備齊全,到天黑時,項少龍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腳蹬,迅速來到起伏不平,雜樹叢生的山頂上。
  只見廣達七、八里的高澤城,在腳下延展開去。
  而樓無心則正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好引開叛軍的注意力。
  喊殺和矢石破空之聲,不絕于耳。
  紀嫣然三女這時亦爬了上來。嬌喘細細地蹲在項少龍和滕翼之旁。
  此處离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离。普通人看下去确是触目惊心,但對一向以烏家牧場附近,比這處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練習場地的精兵團員來說,這座石山實屬小儿科之极。
  滕翼一聲令下,身手特別了得的荊善、烏舒、烏吉著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找到落足點后,再設置釘圈,設置新的攀索。
  他們的設備依足二十一世紀爬山專家的設計,靠著腰間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閃電,似玩游戲般輕松容易。
  迅那間四人抵達山腳的草叢內,与萵澤城南的后城牆只隔了一條護城河。
  城牆上的守衛都到了另三堵城牆去協防,只在几座哨樓處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燈光難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發令,烏家特种戰士照著平時訓練,借著峭壁上小樹的遮蔽和夜色的掩護,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時荊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過護城河,并設置橫渡河上的索子。
  紀嫣然凝望城內像蟻般忙碌的守城軍民道:“單看這情況便知道它只是一個靠武力維持的政權,居民都是被鞭子強迫去做搬運的勞工。”
  眾人仔細一看,果如紀嫣然所指。城民只是在監視和鞭打下被迫負起种种守城的任務,一派無可奈何神气。
  這時一隊人策馬由另一端巡邏過來,提著風燈往城下和后山照射。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躲了起來,荊善四人則伏到牆腳處,最擔心的是那四條橫過河面的長索,只要對方稍為留神,定可發覺。
  索子雖漆上了不會反光的黑油,但終非是無形之物。
  項少龍人急智生,當那批人的燈光快要把索子納入光照里時,撮唇發出一下尖銳的夜梟叫聲。
  那些人自然舉燈往后山照來,當發現不到什么時,早越過了索子處,迅速遠去。
  眾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湊過來道:“算你這家伙有點辦法!”荊善等射出釣索,挂上城頭,迅速攀了上去,靈活如猴,分別潛往解決哨樓內的守衛。
  烏家戰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動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現出惊人的效率。
  項少龍看得自豪不已,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种部隊。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時有近千人落到山腳處,到達城上者則取出弩箭。扼守城牆上所有戰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痒了,要先行一步。”
  項少龍道:“一起下去吧!”當項少龍等抵達牆頭時,過千烏家精銳分作四組,准備沿城牆分左右兩方殺過去和攻進城內。
  滕巽射出訊號火箭,通知攻城的樓無心他們已成功進入城內。
  項少龍派人守著各個登城的路口后,領著三女和五百戰士,來到城內。
  滕翼則負責占領牆頭。
  號角聲起。
  驀地全体戰士齊聲吶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內軍民一齊愕然時,殺聲震天而起,只見后城牆處高插“庄”字大旗,以數百計的戰士從城上飛將軍般殺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齊發喊,丟下正搬運的滾木石頭等東西,四散逃走,還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亂像瘟疫般散播著。
  項少龍等由城牆的梯級蝗虫般涌下來,弩箭如雨飛射,敵兵紛紛倒地,轉眼便控制了后城門的廣場和附近的建筑物。
  項少龍命人打開城門和放下吊橋,同時指揮手下占領屋頂,布防堅守。
  沖前來的敵人都給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卻源源不絕從城門涌進城來,還送進了長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則趁敵人陣腳大亂之際,勢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牆。
  樓無心的攻城隊伍則全力攻擊東門,把敵人的主力牽制在那里。
  占領了西北城牆的己方部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掃清在城內下方奔走攔截的敵人。
  項少龍見時机已至,揮臂發令。
  一排排的烏家戰士,在勁箭的掩護下,持矛挺戟地往東、西、北三門殺去。戰況凄厲慘烈。
  牆上的烏家戰士又高喊道:“棄械蹲地者不殺,棄械蹲地者不殺!”不斷重覆著,這當然是學過現代心理戰的項少龍想出來的妙計。
  多處房舍均為火焚燒,烈焰從屋頂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開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內,狼煙蔽天,星月立即黯然無光。
  守兵紛紛拋兵棄甲。与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廣場通衢之間,士气全消。
  城內已成混戰之局,烏家戰士結成一個個組織嚴密的戰陣,不住擴大占領的范圈。
  城牆上的戰士更不斷挺進,殺得頑抗者血流成河,尸伏牆頭。
  受傷者均被迅速運返南牆,由專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這支特种部隊首次在大規模戰爭中初試身手,果是非同凡響。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頭陣下,項少龍領著三女和十八鐵衛,成功破入內城,此時西、北兩門剛落入控制中,并打開了城門,讓己方人馬狂涌入城。
  守內城的敵兵苦苦抵抗,項少龍等扑了上去,左沖右殺,不半晌突破了內城門的防守,朝王宮殺去。
  敵兵知大勢已去,紛紛棄械投降。
  項少龍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處看管。樓無心和庄孔已率領數千精兵,沖了進來,兩股人馬會合后,更是勢如破竹,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就攻進了王宮內。
  宮內亂成一片,哭聲震天,宮娥婦孺摟作一團,顫抖求饒,守兵則紛紛跪地投降。
  項少龍心生怜惜,著人好好安撫和照頓他們。
  “砰!”主殿門被硬生生撞了開來,只見一群三十多個敵方將士,舉劍團團護者中間一名身穿王服,頭頂高冠的青年,气氛凄壯激烈。
  外面的喊殺打斗聲逐漸疏落,顯示高澤城已落入攻城軍的手上。
  項少龍等在這群人前重重排列,數十張弩箭直指殿心的敵陣。
  庄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則殺無赦!”樓無心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此子作惡多端,曾奸淫婦女無數,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頭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項少龍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這處由你主持吧!”
  歎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頭走出殿外,后面傳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和慘叫聲,然后一切漸歸靜默。
  收复高澤的三天后,項少龍辭別了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赶回咸陽去。
  今次入楚可說是收獲完滿,不但成功殺了田單,又為楚國和滇國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陽,故眾人凱旋而歸的气氛大為減弱。
  入關時,老朋友安谷奚親自把他們迎入關內。
  項少龍見秦軍人人臂纏白紗,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慘然逋:“徐相遇襲重傷,未到咸陽便死在途中了。”
  項少龍涌上滔天恨意,呂不韋确是比豺狼更惡毒,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顧秦國的大局,凡是阻礙他的東西,都不擇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無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盤親近他,就要來害死自己。
  現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齒痛恨。
  安谷奚歎道:“此事已證實是春申君所為,楚人雖把春申君首級送上,又允割讓五郡以求和,但我們豈肯就此罷休呢?”項少能与他并騎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呂不韋的奸計了。現在他就是要利用國家危急的形勢,擴大自己的權力。殺徐相的真凶,正是呂不韋,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線的傀儡罷了!”安谷奚色變道:“什么?”翌日項少龍立即起程,赶回咸陽去。
  這時剛過了立冬三天,气候嚴寒。不知不覺間,他們离開咸陽足有五個月了。
  十八日后,咸陽終于出現眼前。
  精兵團自行返回烏家牧場,而項少龍、滕翼,紀嫣然三女和十八鐵衛則強撐著勞累的身体,回到咸陽城去。
  入城時又听到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這病是給气出來的。
  徐先遺体運回咸陽,鹿公對尸狂哭,當場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項少龍等急匆匆赶往上將軍府去。
  踏進府門,人感不妥。
  府內擠滿了王陵等將領大臣和鹿公的親族,哭聲陣陣。
  項少龍還以為鹿公已去了時,王陵把項少龍拉進內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見上將軍最后一面吧。他一直牽念著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項少龍熱淚奪眶而出。
  忽然間,他知道事實上他不但把鹿公當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長者。深心中還把他當作了親人,對他有种儿子對父親的親切和依戀。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困難地呼吸著。
  小盤站在榻旁,緊握著他的手,神情肅穆得教人吃惊。
  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邊,哭得昏天黑地,兩位看來是她長輩的貴婦在照顧她。
  荊俊、昌文君、昌平君、呂不韋、管中邪、李斯、繆毒等全來了,守在門外處。
  眾人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欣喜神色。
  呂不韋還擺出欣然之貌,摟上項少龍肩頭,低聲道:“少龍回來就好了,快進去見上將軍最后一面吧。”
  項少龍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掙開他的摟抱時,呂不韋放開了他。
  荊俊扑上來,抓著他眉頭,叫了聲“三哥”,忍不住失聲痛哭,聞者心酸。
  小盤龍軀一震,別過頭來,見到項少龍,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態卻出奇的平靜,只緩緩道:“太傅快進來!”榻上的鹿公“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小盤沉聲道:“扶丹儿姑娘出去吧!”鹿丹儿站起來要抗議時。雙腿一軟,昏倒在兩婦怀里,荊俊忙沖了過去把她抱了出來。
  項少龍來到榻旁,此時房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兩人,由于小盤沒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進來。唯一敢在這情況下闖進去的呂不韋又心中有鬼,選擇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睜目,眼光掃過兩人,臉上現出一片紅暈,竟掙扎要坐起身來。
  項少龍和小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見到了項少龍而回光反照,命難保矣。
  兩人扶著他坐了起來。
  鹿公眼角瀉下熱淚,啞聲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賊害死的。”
  項少龍凄然點頭,熱淚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鹿公分別緊抓著兩人的手,顫聲在兩人耳邊道:“保儲君,殺奸賊,為我和徐先報仇,切記,切記!”隨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歸天。
第十七卷

第一章 因愛成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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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半年,小盤更成熟了,更懂隱藏內心的感情。
  离開了上將軍府,項少龍隨小盤返回王宮。滕翼和紀嫣然等則回到烏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后事,交由小盤派來的司禮官全權負責。
  到書齋內只剩下小盤和項少龍時,小盤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這奸賊万死不足以辭其咎。”
  項少龍頹然在他下首坐了下來,沉聲道:“為何會派徐先到壽春去呢?”
  小盤似怕給他責怪地解釋道:“呂不韋力陳必須連楚齊攻三晉的策略,堅持要徐先去与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為后。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繆毒所惑,亦与王綰、蔡澤等大力支持呂不韋,我迫于無奈下,只好同意了。當時只以為呂不韋是想把徐先調离咸陽一段時間,使鹿公不敢動他,那知楚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殺代表寡人的使節。”
  項少龍首次對朱姬生出怨恨,默然無語。
  鹿公、徐先、王齒,一向是軍方三大支柱,現在只剩下王齒,此人又傾向呂不韋,辛辛苦苦建造出來的形勢,竟毀于一夜之間。
  軍方重臣中,勉強還有個王陵是站在他們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驁則是呂不韋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怀叵測,局勢之險,确是來秦后從未有過的。
  小盤歎道:“現在最頭痛是徐先死后空出來的左丞相一缺,呂不韋舉荐王綰,太后亦傾向這決定,我實在很難反對。論資歷,除蔡澤外,沒有人比王綰更有當左丞相的資格了。”
  項少龍道:“此事關系重大,無論用上什么手段,我們絕不容這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上,否則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呂不韋的囊中之物了。”
  轉向小盤道:“儲君心中有什么人選?”
  小盤道:“若任我選擇,我會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胜于王綰。”
  項少龍搖頭道:“論能力,李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卻非秦人,縱使沒人反對,也不該在你陣腳未穩時如此提拔外人,這只會令秦人离心。”
  小盤默然片晌后,點頭道:“師傅說得對,眼前确不該這么做,唉!你回來就好了!終有人可為我出主意。”
  項少龍定睛望了小盤一會后,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現在。”
  站了起來,來回踱步,可是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這個人選,首先須是秦人。且是我們可能絕對信任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年輕而有大志,不會輕易讓呂不韋收買過去,同時要很清楚我們和呂不韋的關系,又要得到軍方的支持,這個人到那里去找呢?”
  小盤歎道:“這個人就是師傅你,但我卻知道你定會拒絕的。”
  項少龍一震這:“我想到了,這人就是昌平君!”
  小盤愕然半晌后,捧頭道:“他是否嫩了點呢?”
  項少龍道:“當然是嫩了點,但這一招卻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卻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綰也很難和他爭持哩!”
  小盤一頭霧水道:“修棧道這句話我明白,但陳倉是什么東西呢?”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說錯話,因為這是發生在很多年后的楚漢相爭之時,小盤自然不知道,胡謅道:“那是指一個陳舊空置、不為人所注意的倉庫,總之實際上是由李斯當丞相,昌平君則是站出來當幌子。”
  小盤仍在猶豫,苦惱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寶貝妹子正和管中邪過從甚密,若羸盈嫁了給管中邪,會否有問題呢?”
  項少龍道:“若在以前,多少會有點問題。但只要讓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呂不韋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沒有用。”
  小盤棒腹苦笑道:“師傅莫要逗我,現在實不宜大笑。”
  項少龍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興索然,肅容道:“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須把王翦調回來,憑他以對抗王齒、蒙驁和杜璧,我敢斷言他必可成為我大秦軍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輔以王陵,會比徐先和鹿公更厲害。”
  小盤霍地站了起來,道:“但太后那關怎么過呢?她定以昌平君經驗未夠而拒絕此議。”
  項少龍呆了頃刻,斷然道:“此事由我親自去和她說。”
  小盤搖頭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繆毒得到寵遇后,太后對他更是迷戀,又覺得我愈來愈不听她的話。我看師傅對她的影響力亦大不如前
  而呂不韋現在很拉攏繆毒,否則母后就不會支持呂不韋。”
  項少龍微笑道:“那我便和繆毒說吧!我才不信他肯讓呂不韋總攬大權,現在我回來了,他再非孤掌難鳴,該有背叛呂不韋的膽量。”
  小盤點頭道:“就照師傅的意思辦,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呂不韋和管中邪召入宮來,再由師傅安排人手,把他們用亂箭快劍一股腦儿殺了,然后隨便給他們一個罪名來收拾殘局。”
  項少龍嚇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現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驁手上,這么做誰都不知會惹來什么后果,而且宮內處處都是呂不韋的眼線,一個不好,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小盤歎了一日气,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想起太子丹,問起此人情況。
  小盤若無其事道:“呂不韋把他請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來,現時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給軟禁在賓館處,不准踏出大門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負責看管。我覺得這事也沒什么大不了,自己要煩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沒有過問。”
  項少龍愕然看著他,心底直冒寒气。
  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講功利而淡仁義。只看小盤的神態,便知他一點不介意呂不韋殺了太子丹,好除去統一天下的其中一個障礙。
  想到這里,已知若要打動小盤,使他在此事上幫忙,惟動之以利。
  想了一會后,長歎一聲道:“儲君這樣做,叫長他人志气,滅自己威風呢。”
  小盤一呆道:“連這都有問題嗎?”
  項少龍正容道:“假若儲君封此事不聞不問,那儲君在田獵平亂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會盡付東流,使人人都知道現在咸陽作主當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呂不韋。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現在人家遠道來吊祭你王父,竟硬給呂不韋把人拿去了,罪名卻由你承擔。以后東方六國還肯信你這不守道義的人嗎?”
  小盤愕然道:“為何師傅說的和李斯說的如此近似?看來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說不定已給呂不韋殺了哩!”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怎舍得這么容易殺死太子丹。此事擺明是針對我而來,另一方面則好讓死鬼田單可對付燕國。”
  頓了頓冷哼道:“莫傲給我當眾弄死了,去了老賊的首席軍師,更使他顏面受損,以他這么好胜心重的人怎下得這一口气。但又苦無直接對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處下手,最好是我強闖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殺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盤冷靜地道:“但這事實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异議,都給母后和呂賊壓了下去。嘿!我也很難辦啊!”
  項少龍大感頭痛,小盤說得對,不見大半年,看來朱姬真的變了很多。
  小盤道:“由明天開始,師傅定要參加每天的早朝。唉!現在愈來愈少人敢反對呂不韋了。”
  頓了頓又道:“應否把安谷侯調回來呢?”
  項少龍搖頭道:“現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處,七成落到了蒙驁、王齒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則操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將兩人全調回來,我們將變得外無援應,故万万不可。”
  順口問道:“桓奇的應變部隊弄了個什么規模出來呢?”
  小盤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賁兩人親自到各地挑選人材,現在已組成了近万人的新軍。李斯給這支軍隊找了個名字,叫做“速援師”,听起來也過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呂不韋卻對桓奇諸多留難,表面什么都答應,其實卻是陽奉陰違。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級當軍政院的司馬大夫,但卻給太后和呂不韋硬擋著,使寡人也動彈不得,師傅定要為我想辦法才行。”
  項少龍大感頭痛,沒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對方則有蒙驁和王齒,自己對用軍和施政又一竅不通,怎斗得過呂不韋?
  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暗忖假若能把蒙驁爭取過來,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雖是困難,但因呂不韋曾有殺蒙驁兩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并非絕無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兩兄弟處入手。触動靈机,心中已有計較。
  項少龍總結道:“暫時當務之急,是要把左相國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時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驁王齒兩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細節,特別是關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后,項少龍才离開小盤的書齋。
  踏出齋門,一時間都不知該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烏府去見趙雅,但道義上則理該去慰問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則等人,而關鍵上最應見的人卻是繆毒,好煽動他聯手對付呂不韋。
  一顆心七上八落時,李斯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
  項少龍回過神來,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著他,由側門到了御園去。
  此時是午后時分,天上烏云密布,似正醞釀著一場大風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開了他,歎了一口气道:“呂賊真厲害,几下手腳,我們又要處于下風了。嘿!已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了點頭。
  李斯立即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此事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勢將大大有利,而呂不韋再不能与田單互為聲援,以操控東方六國了。”
  項少龍乘机問道:“現在呂不韋手上除了軍方的蒙驁和王齒外,尚有什么實力呢?”
  李斯頹然道:“比起上來,軍隊方面反是呂不韋最弱的一環,至少在咸陽城我們的力量便要較他為优。”
  項少龍眉頭大皺道:“我對朝廷的机制非常糊涂,李兄可否解釋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會后,才點頭道:“若真要詳說清楚,恐怕項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簡單來說,最主要可分三個階層,最高層的當然是政儲君,加上像我這般的輔政小臣,成為了內廷,嘿!只是這內廷已非常复雜了。”
  項少龍道:“我對內廷反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說,儲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兩人職權上有什么分別呢?”
  李斯耐心解釋道:“這要由孝公時商鞅變法說起,當是國君下設庶長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時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長集軍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將商鞅車裂于市,從此集權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長制,置將以代大良造制。把政軍分了開來。而相則為百官之首,后來又因丞相職務過重,分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軍,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長,而后者就是大良造了。”
  項少龍听得頭都大了起來,問道:“那為何呂不韋總要管軍隊的事呢?”
  李斯苦笑道:“軍政本就難以分開來,由于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輔佐國君,所以凡由國君決定的事,自然就要征詢他們的意見,現在政儲君年紀尚幼,太后又臨朝親政,形勢自然更复雜了。”
  項少龍更感頭痛,皺眉道:“那這兩個丞相究竟是如何運作?”
  李斯從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過四院去管治國家,四院就是軍政、司法、稅役和工務,分由司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執掌,現時左丞相管的是軍政和工務,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稅役。鹿公本是司馬,現在這位置自是騰空出來了。”
  項少龍待要再問,一名內侍來到亭外施禮道:“太后有請項大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時開始飄下來了。
  太后宮內,朱姬高坐鸞台之上,四名宮娥、四名內侍立于左右兩后側,而禁衛林列,排至殿門處。
  項少龍一見這等陣仗,便知不妙。因為朱姬是一方面擺明不肯和他說私話,另一方面則顯示她是心向繆毒,故不愿獨會項少龍,免惹繆毒不快。
  果然項少龍施禮平身后,朱姬鳳目生寒,冷喝道:“項大人,你是否不把我這太后看在眼內了,一去大半年,回來后也不來向哀家請個安。”
  項少龍知道唯一招數就是以柔制剛,歎了一口气道:“太后息怒。只因……”
  朱姬打斷他道:“任你如何解釋,也難以息哀家之怒,項少龍,告訴哀家你和儲君在攪什么鬼,什么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瞞在鼓里。當日田獵高陵君謀反,你們顯然事前早得到消息,為何不讓哀家知道?”
  項少龍這才知道她是要算舊賬,苦笑道:“微臣縱有千言万語,在這耳目眾多的情況下,也難以向太后一一道來,難道我可直告太后先王怎樣,儲君怎樣,呂相怎樣,徐相怎樣嗎?”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后,軟化下來,歎了一口气道:“好吧!所有人給我出去,誰敢偷听的話,立殺無赦。”
  轉眼間,一眾侍從禁衛走得一干二淨,還關上了所有殿門側門。
  鸞座上的朱姬再歎一口气,聲音轉柔道:“早知拿你沒法的了,說吧!”
  項少龍踏前兩步,把心一橫,索性在階台邊坐了下來,淡淡道:“呂不韋殺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于死地,下一個必輪到繆大人了。”
  朱姬見他竟無禮至背著自己坐在台階處,本要出言斥責,豈知項少龍語出惊人,劇震道:“你說什么?”
  項少龍把臉埋入手掌里,沉聲道:“凡是擋在呂不韋權力之路上的障礙物,早晚都要給他一腳踢開。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可以犧牲,太后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來,好一會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級送了來,為徐先之死請罪,這事究竟与呂不韋有什么關系?你若不說清楚,哀家絕不饒你。”
  項少龍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著朱姬道:“殺死徐先對春申君有何好處,若非田單慫恿,呂不韋在背后支持,許以种种好處,楚人那敢如此膽大妄為。哼!你要不饒我嗎?找人來拿我去斬首好了,看看我項少龍會否皺半下眉頭。”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殺机,可是与他目光交鋒了不到片刻后,立即敗下下來,低下目光,輕輕道:“算我說話重了,那用發這么大的脾气哩!”
  項少龍見好即收,但橫豎說開了頭,斷然道:“現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紅,假設再落入呂不韋之手,不單我項少龍死無葬身之地,太后身邊的人也沒多少個能壽終正寢呢。”
  朱姬柔聲道:“假若少龍肯當左丞相,我定會大力支持。”
  項少龍回复冷靜,微笑搖頭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眾呢?為何不考慮王陵?”
  項少龍道:“因為我們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軍政院,好駕御王齒、蒙驁、杜壁等人,昌平君雖德齡都差了點,但他乃王族貴胄,任他為相,實是安定大秦軍心的最佳方法。太后別忘了西秦三虎將已去其二,王齒不但投向呂不韋,目下的聲勢更不及蒙驁,這世間每多趨炎附勢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呂不韋時,太后和儲君還有立足之地嗎?”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會后,頹然道:“為何我總是說不過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退下吧!”
  項少龍知道她要和繆毒商議,心中暗歎,卻又無可奈何,悵然去了。
第二章 連消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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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繆毒的府第位于王宮之旁,對面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只是這种与國君爭輝的霸道气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要捱過這六個艱危的年頭,就必須与逐漸成“奸型”的繆毒虛与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電影里,朱姬最后完全站在繆毒的一邊,不但与呂不韋作對,也密謀推翻自己的儿子嬴政。
  電影內的解釋非常簡單,一切都歸究在朱姬對繆毒的迷戀上。
  但項少龍卻知道最少多了兩個原因,就是朱姬分別對他和小盤的因愛成恨。
  其原因更是复雜异常。
  他項少龍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繆毒的愛欲操縱下愈陷愈深,致終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离不開繆毒,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盤則因一向視朱姬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深心中,他除了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項少龍作他的父親。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繆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含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系日趨惡劣。
  在這种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繆毒和呂不韋了。
  就像小盤正和項少龍在聯手對付她那樣。
  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項少龍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繆毒和呂不韋間的沖突和爭端,并使朱姬只站在繆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來到了繆毒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后,繆毒聞報,欣然迎出門來。
  這狼心狗肺的坏家伙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項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項少龍暗中罵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這么一個喪盡天良的賊种出來。但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后和儲君,才知咸陽發生了這么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繆毒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后的事,不以為异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仆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
  兩人坐下后,婢仆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繆毒道:“太后和項大人說了什么密話呢?”
  項少龍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机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繆毒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扼要地作了解釋,然后歎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繆毒怔了一怔,沉思起來。
  這正是項少龍的高明處。要知繆毒野心极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后就很難舍棄了。若要繆毒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材,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項少龍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和管中邪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
  繆毒瞅了他一眼道:“請恕繆某宜言,項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么看重呢?”
  項少龍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只可以告訴繆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后,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對繆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繆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繆毒忍不住道:“項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項少龍暗罵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面上卻裝出不甘被誤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繆兄該不會不知道此事吧?”
  繆毒當然知道此事,忙道:“項兄請勿誤會,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項少龍知他意動,歎了一口气道:“讓我先說几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熟能無情。我項少龍親手把太后和儲君帶到秦國來,本想就此歸隱,与嬌妻美婢們安享田園之福,這可說是我的夢想。豈知呂不韋這老賊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慘死,所以我才要与呂不韋周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項少龍离秦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繆兄可明鑒我的心意了嗎?”
  繆毒呆看了他一會后,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項少龍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与他相握,沉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繆兄同意嗎?”
  繆毒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离開繆府后,領著十八鐵衛,來到門禁森嚴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衛立即攔著入門之路,其中領頭的都衛長施禮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進府。”
  項少龍斜睨著他道:“見到我項少龍竟敢無禮攔阻,你叫什么名字?”
  那都衛長這才知大禍臨頭,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時沒看清楚是項統領。”
  這時咸陽城內,可說沒有人不知項少龍乃儲君最親近的大紅人。又掌咸陽兵權,要動個小嘍羅,連呂不韋也護不住,嚇得眾衛全跪了下來。
  項少龍那會和他們計較,冷喝道:“給我開門!”
  眾都衛那敢反對,乖乖的把門打了開來,原來府內的廣場另外還駐有一營都衛軍。
  項少龍跳下馬來,吩咐眾鐵衛守在府門處,自己則大模大樣地舉步入宅,都衛懾于他威勢,沒人敢吭聲。
  太子丹的大將徐夷則、大夫冷亭、軍師尤之和包括敗于管中邪手上的閻毒在內的十多名高手听到聲息,均到主宅大門來迎接他。
  見到項少龍,人人現出悲憤神色。
  到主廳坐下后,徐夷則憤然道:“項大人要給我們作主。”
  還是尤之冷靜,問道:“干掉田單了嗎?”
  項少龍點頭應是。
  徐夷則等均松了一日气。
  要知若田單仍然在世,燕國就有大禍了。
  冷哼歎了一口气道:“怎也想不到呂不韋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把太子扣押起來,現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們不敢輕舉妾動,否則縱使全体戰死,亦要出這口鳥气。”
  項少龍道:“諸位放心,給個天呂不韋作膽,他也不敢傷害太子。否則將失信于天下。我看他只是答應了田單,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時閒,好讓死鬼田單奸謀得遂吧!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著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來,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則說不定呂賊雖肯放太子回來,但卻另使手段殺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則見項少龍這么講義气,完全不介意開罪呂不韋,無不感動,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裝。
  不一會百多人集合在廣場處,負責把守的都衛眼睜睜看著,卻沒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時蹄聲傳來,一隊人馬旋風般由外大門卷了進來,帶頭的自是管中邪。
  只見他神色冷然,飛身下馬,來到項少龍身前,昂然道:“項大人且慢,下屬奉有仲父之命,府內之人,不准踏出圍牆半步。”
  徐夷則等一齊拔出長劍,刃光劍影下,气氛立即拉緊。
  項少龍哈哈一笑道:“請問管大人有否仲父簽發的手令文書一類東酉?”
  菅中邪愕在當場。
  他得手下飛報項少龍闖府的消息后,立即由官署赶來,根本尚未有机會見到呂不韋。強撐道:“下屬奉有仲父口諭,項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詢。”
  項少龍“鏘”的一聲拔出長劍,笑道:“那就成了。我也奉有儲君口諭,來此把人帶走。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詢儲君。誰若敢阻我,就是有違君令,立殺無赦,”
  眾鐵衛紛紛拔劍,把管中邪和十多名親衛圍個密不通風。
  管中邪臉色微變,知道若再出言頂撞或攔阻,立即是血濺當場的結局。
  再看自己外圍處一眾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動起手來,保證沒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項少龍,只見他眼露殺机,擺明想趁這机會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虧,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項大人誤會了,下屬只是怕大人遠道歸來,不明現況,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与儲君處置好了,大人請!”
  項少龍暗叫可惜,還劍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我還以為管大人連儲君的命令都不听了,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懍,想起呂不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終非秦君。所以只要秦儲君有項少龍支持,除非呂不韋公然造反,否則就不得不遵從王令。
  徐夷則等和眾鐵衛,紛紛收起兵刃,跨上馬背。
  項少龍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領著眾人馳出府門。心中一動,命烏舒把徐夷則等帶返烏府后,立即与其他人直赴王宮,到內廷找到正和李斯議事的小盤,施禮道:“儲君若要一殺呂賊的气焰,樹立君權,眼前就有個千載難逢時的良机了。”
  小盤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覷。
  儲君出巡聲中,百多騎禁衛在前開路,昌文君、昌平君、項少龍、李斯前后左右簇擁著小盤,三百多騎聲勢浩蕩的馳出王宮,往仲父府開去。
  剛好呂不韋由管中邪處知道項少龍帶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气沖沖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宮找朱姬算項少龍的賬,豈知卻在路上撞個正著。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呂不韋一人策馬來到小盤等面前,向小盤施禮后,先瞅了項少龍一眼,才沉聲道:“未知儲君要到何處巡視呢?”
  小盤暗罵我的事那到你來管,表面從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呂不韋愕然道:“儲君找老臣所為何事?”
  小盤淡淡道:“听說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盤桓,寡人忽然很想見他,仲父請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見。”
  呂不韋呆了一呆,眼中閃過森寒殺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頗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內。”別過頭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統領還不為儲君去查看一下嗎?”
  小盤与項少龍交換了一個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說話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嗎?要知丹太子是為吊祭先王而遠道來此,乃我大秦貴賓,若果招待不周,連寡人也要擔上責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兩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回來后,小盤立即變了另一個人般,不但不賣他的賬,還語帶責怪之意。啞口無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挾著管中邪去了。
  小盤一夾馬腹,往仲父府馳去,大隊人馬繼續前行,呂不韋只好隨在小盤之旁。
  項少龍、小盤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呂不韋今次最吃虧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腳,所以只好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見到儲君出巡,均紛紛拜伏路旁,向這威名日盛的年青儲君致敬。
  尚未抵達仲父府,昌平、昌文君兩人護著面色蒼白的太子丹由府內出來。
  小盤拍馬趨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別來無恙,寡人招呼不周之處,請太子大量包涵,万勿見怪!”
  太子丹見到項少龍那還會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說了几句客套話后,向鐵青著臉的呂不韋發話道:“這半年多來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報。”
  呂不韋知他在說反話,冷哼一聲,沒有回答,連演戲的興趣都失去了。
  小盤轉對呂不韋道:“仲父不是要入宮嗎?只不知是要見太后還是想見寡人呢?”
  呂不韋差點語塞,想不到小盤這么厲害,若說要見朱姬,就是擺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儲君的是非,但若說想見他,還有什么話好說的?尷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儲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馬兩個職位的人選吧了!”
  小盤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將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說了,仲父請!”
  呂不韋愕然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卻暗笑呂不韋終領教到這未來秦始皇的霸气了。
  呂不韋為之气結時,小盤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龍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宮了。”
  策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隨。
  項少龍見呂不韋呆看著小盤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請!未將告退了!”
  再不理呂不韋,領著太子丹和眾鐵衛走了。同時知道從這一刻起,將進入与呂不韋正面對抗的形勢,再無另外的選擇了。
  返烏府途中,路經琴清府時,差點要溜進去找這美麗的寡婦一敘,不過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記挂著雅夫人和烏廷芳等,只好把這念頭硬壓了下去。
第三章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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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与太子丹回到烏府,徐夷則等做夢都想不到他轉個身便救回了主子,無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項少龍心懸趙雅、烏廷芳、寶儿等,告了一聲罪,把招呼太子交給陶方和滕翼,忙往內宅走去,遇上的婢仆,見他回來,人人神情興奮,恭敬施禮。
  穿過花園的回廊時,竹林后的小亭處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但卻听不清晰。
  他那有理會的閒情,走了爾步,腳步聲響,一把女聲在竹林小徑間嬌呼道:“大爺回來了!”
  項少龍別頭望過去,原來是周薇。臉可能因生活寫意,丰滿了少許,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臉微紅,神情慌張古怪。
  項少龍正奇怪她在与誰說話時,人影一閃,往大梁接趙雅回來的烏果由竹林小經處追了出來,還叫道:“小薇薇你!噢!項爺!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尷尬。
  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烏果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著力追求。
  當日自己曾鼓勵荊俊追求周薇,看來荊俊是把目標轉移到鹿丹儿身上去了,才給烏果個這可愛的家伙冷手執個熱煎堆,心中亦感歡喜。
  周薇見烏果差點是肩碰肩地貼著她跪下,先狼狽地瞪了烏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爺,小薇。”項少龍趨前扶起兩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釋了,見到你兩人在一起,我只有歡喜之情,那有怪責之念。”
  周薇俏臉通紅,垂頭道:“大爺,不是那樣哩!”
  項少龍見她說話時不敢望自己,那還不明白她對烏果大有情意,想說話時,烏果跳了起來,歡呼聲中,翻了一個勒斗,抓著周薇的玉臂搖晃道:“小薇薇!我說得不錯吧!項爺定不會怪責我們的。”
  周薇掙脫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給我滾,人家要服侍大爺。”
  項少龍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由今天開始,就由烏果服侍你吧!”
  言罷舉步去了,留下烏果向周薇糾纏不清。
  快到后宅時,香風扑至,田貞、田鳳兩人奔了出來,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家兩只抖顫的美麗小鳥儿。
  項少龍擁緊兩人,進入大廳。
  烏廷芳与紀嫣然正在談心,快三歲的項寶儿正依戀在后者的怀內。
  烏廷芳見到項少龍,什么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扑來。
  項少龍放開田氏姊妹,把她摟個滿怀。
  烏廷芳一邊淡淚,一邊怨道:“你這人哪!現在才肯回家。”項少龍對她又哄又逗時,紀嫣然抱著項寶儿過來,交到他臂彎內去。
  項寶儿箍著他頸,以清脆響亮的童音叫了聲:“爹!”喜得項少龍在小臉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滿家庭的親情和溫暖。
  紀嫣然笑道:“好了!快進房看雅姊吧!她該睡醒了。”
  項少龍知道趙雅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一震道:“雅儿怎樣了。”
  紀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虛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項少龍把項寶儿交還紀嫣然,順口問道:“致致和柔姊呢?”
  烏廷芳欣然道:“她們三姊妹相會,什么人都不肯理會了。”
  項少龍吻了烏廷芳的臉蛋后,田氏姊妹興高采烈地左右扯著他朝東廂走去。
  到了其中一間幽靜的房內,趙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護。
  田氏姊妹識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內只剩下他和趙雅時,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愛火,仔細打量這多災多難的美人儿。
  趙雅明顯地消瘦了,容色帶著不健康的蒼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艷光,卻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來。
  項少龍伸手撫上她面頰,心痛著叫道:“雅儿!雅儿!”
  趙雅緩緩醒轉,張開眼見到是項少龍,一聲嬌吟,掙扎要坐起來。
  項少籠把她摟入怀里,湊上她的香唇,痛吻起來。
  趙雅不知那里來的气力,把他摟個結實,熱烈反應,接著仰起俏臉,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終于回來了,噢!為什么哭了?人家都沒哭嘛!”
  項少龍倒在床上,与她相擁而眠,臉臉相對,一對手愛撫著她動人的肉体,歎道:“雅儿你瘦了!”
  趙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為了你那對頑皮的手著想,已每天強迫自己吃東西了,還要責怪人家嗎?唔!記著不可翻人家的舊賬,一句都不能說。”
  項少龍見她美目异彩漣漣,心中歡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過來,好陪我去游山玩水,盡情享受。”
  趙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會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愛的人在一起,老天爺便再不欠我趙雅什么了。”
  項少龍涌起強烈的不祥感覺,責道:“不准說這种話,你定會痊好的,我對你的愛就是天下間最好的仙丹妙藥,比什么大醫師都要強過。”
  趙雅“噗哧”嬌笑,俏眼閃亮,再獻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來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項少龍事實上真舍不得离開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無奈下把她攔腰抱起,并坐床沿。
  趙雅勉力摟著他脖子,嬌柔無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嗎?看!下雪了!”
  項少籠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飄降,因不忍拂忤她,找來斗篷厚披風,把她里外裹個結實,才擁著她往院落間的小亭去,摟著她坐在石凳上,愛怜地道:“雅儿覺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
  趙雅貼上他臉頰,看著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說以前嗎?是感覺自己完全沒有气力,坐和站都會頭暈,有時想起你,心會痛起來。但在一切都很好了,還很想吃東西哩!”
  項少龍离開了她少許,道:“我教人弄東西給你吃好嗎?愛吃什么呢?”
  趙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含笑搖頭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覺,現在我只要你抱著雅儿,讓雅儿知道項少龍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滿意足了。”
  項少龍細審她的玉容,只見她臉色紅潤了起來,一對秀眸閃爍著今人惊心動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艷光似又重現粉臉之上,心中歡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趙雅柔聲道:“趙大他們對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們的,便著他們給你效力吧!為了我!他們均尚未成家立室,這心愿要靠你為雅儿完成了。”
  項少龍這才大覺不妥,劇震道:“不准說這种話,你很快就會好過來的。”
  趙雅淡淡笑道:“看!這大雪多么美麗,把人世間一切丑惡的事都淨化了。雅儿雖有過很多男人,但真正愛上的只有少龍一個,其他都忘記了。本來我在大梁早該死去了,只是知道還有机會再見你,才堅持著撐到這一刻,剛才若非你喚我,恐怕再醒不過來了。少龍啊!不要哭好嗎?”伸手以衣袖為他抹拭熱淚。
  項少龍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腸寸斷,顫聲道:“雅儿不要嚇我,你定要堅持下去,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東西,等待你去品嘗享受。”
  趙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麗的東西總是短暫的。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邯鄲街頭見到你時,那時你衣衫襤褸,一副落魄模樣,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貴胄更驕傲的爽颯英姿,便使雅儿無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頓了頓,眼中射出無比熾熱神色,輕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胜卻人間無數。記得你在人家小樓說過這兩句美麗的詩文嗎?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過最美麗的情話。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著這兩句話,不過最后仍是忍不住來見你。”
  接著死命擁緊他道:“少龍啊,你就是趙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嗎?”
  項少龍的心碎作万千片,神傷魂斷中,封上她灼熱的香唇。
  趙雅熱烈地反應著,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后她軟倒項少龍怀里,唇皮轉冷。
  項少龍駭然离開她香唇時,才發覺她竟斷了气。
  可是她嘴角猶挂著幸福滿足的笑意,秀眸輕閉,像只是酣睡了過去。
  但他卻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了。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強撐著要見他這最后的一面!趙雅的逝世,使項少龍感到自己在邯鄲的過去也隨之而埋葬在時間的洪流里。
  与自己有關系的三位趙國王族美女,均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擊了他,到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覺。
  他實在太傷感勞累了。
  同一天內,他目睹了鹿公和趙雅的先后辭世,兩者都是突如其來,教他再受不起這精神和肉体的雙重折磨,把趙雅的后事交給陶方去辦理后,他依趙雅遺命安撫了趙大等人,便實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場,再沉沉睡去。
  醒來時發覺烏廷芳蜷睡怀內,忙哄她起來,匆匆梳洗后,朝王宮赶去。
  滕翼、荊俊、十八鐵衛負責護行。
  現在与呂不韋的斗爭愈趨激烈,隨時有被伏擊行刺之險,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項少龍尚是首次參加朝會。
  在一般的情況下,像他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沒有參加早會的可能,幸好項少龍另一個身分是太傅。傳統上當儲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別欽准下,是可出席朝會的。剛進宮門,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項少龍截著,走到一旁說話。
  兩人又惊又喜,顯是知道了在他提議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選人。
  眾人下馬后,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該感激你還是該揍你一頓了,儲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說話,說你推荐我代徐相。唉,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們這批人無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點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時,那就變成因福得禍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這兩個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反怕了升官發財,真是笑煞旁人了。”
  荊俊捧腹道:“有儲君和我們在背后撐你們的腰,确是不行時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
  昌平君气道:“你們倒說得容易,呂不韋現在權傾朝野,人人均趨炎附勢,爭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說話。少龍你自己躲在一旁,卻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對,以后我還有安樂日子過嗎?”
  項少龍摟著他肩頭,淡淡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給你打點出主意,呂不韋又沒有了莫傲,還怕他什么呢?來!我們該進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務這么繁忙,何來時間助我?”
  項少龍向滕翼等打了個道別的手勢后,扯著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禮中,小盤穩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側處。
  大殿王座的台階共分兩層,小盤的親衛由昌平君、昌文君兩人統率,由王座下的台階直排至殿門處,气氛庄嚴肅穆。
  除禁衛外,入殿者均不准攜帶兵刃。
  七十多個文臣武將,穿上整齊官服,雁列兩旁,右邊以呂不韋為首,接著是王綰、蔡澤、賈公成、云陽君嬴傲、義渠君嬴栖等一眾文臣,李斯和繆毒分別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職算相當高了。
  另一邊則以王陵為首,跟著是王齒、蒙驁、杜璧。
  項少龍身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還有近三十人。
  小盤首先表示了對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殮將于七日后舉行,當然是由他親自主持了。
  項少龍見小盤從容自若,隱有未來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悅。
  各人正待稟奏,呂不韋首先發言道:“太后、儲君明鑒,我大秦現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東郡民變,接著徐相在魏境遇襲身亡,鹿公又因憂憤病故。誠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補空缺,勵精圖治,再張威德。”
  頓了頓,又冷哼道:“血債必須血還,否則東方小儿,會欺我大秦無人矣!”
  王齒怒喝道:“楚人實在欺人太甚,以為送上春申君首級,割讓五郡,就可平息我們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眾臣紛紛附和。聲勢浩蕩。
  小盤冷冷審視眾人的反應,淡然道:“是否須向楚人討回血債,因此事內中另有隱情,暫且按下不提。至于徐相和上將軍空出來的兩個遺缺,寡人与太后商量過后,已有主意。”
  呂不韋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見后者毫無反應,心知不妙,沉聲道:“徐相遇襲致死一事,連楚人都直認不諱,未知尚有隱情?請儲君明示。”
  小盤不悅道:“寡人剛說過暫把此事擺在一旁,就是擺在一旁,仲父難道听不清楚嗎?”
  這几句話說得极不客气,呂不韋臉色微變,向王齒和蒙驁使個眼色,閉口不言。
  沒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頂撞小盤。
  王齒等想不到小盤如此強硬,一時間不敢冒失發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權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對,小盤确可為所欲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則他的話就是命令。
  小盤卻是暗中稱快。自項少龍离秦后,在朱姬和呂不韋的壓力下,他一直在忍气吞聲。現在項少龍回來了,無論在實質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勢大改,那還不乘机伸張君權,借打擊呂不韋來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這樣的人,日后就輪不到他來作始皇帝了。
  大殿內一時靜至落針可聞。
  朱姬首次發言道:“軍政院大司馬一位,由王陵大將軍補上,眾卿可有异議?”
  項少龍听得心中暗歎,想到若這番話由小盤這未來秦始皇說出來,那會征詢各人意見。
  王齒乃王陵同族之人,聞言欣然道:“王陵大將軍确是最佳人選了。”呂不韋本屬意蒙驁,但在這情況下,朱姬既開金口,已是無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知道是他從中搗鬼。
  蔡澤倚老賣老,躬身道:“左相國之位,事關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傾服,未知太后和儲君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這回輪到朱姬說不出話來。因為若說德高望重,何時才輪得到昌平君?項少龍望向站在階台上守衛一側的昌平君,只見他垂頭不語,脹紅了臉,顯是心中惊徨,知道若這時不為他制造點聲勢,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澤,說不定朱姬會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說得好,不過微臣以為尚未足夠,愚意以為有資格補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
  接著轉向小盤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儲君明鑒,可否讓微臣略陳己見?”
  小盤大喜,向朱姬請示了后,欣然道:“項太傅請直言,不要有任何顧忌。”
  呂不韋等均心叫不好,偏又無法阻止。
  杜璧則臉帶冷笑,在他的立場來說倒宁愿這左相國之位,不是落到呂不韋手下的人去。
  王齒雖傾向呂不韋,但終屬秦國軍方本土勢力的中堅人物,對項少龍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項少龍說得合理,他自會支持。
  此中形勢,确是非常微妙。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
  項少龍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須有真材實學,足以擔當此職。至于德望是可培養出來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就以呂相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現在誰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這第一個條件背后的道理。”
  眾人均啞口無言,蓋因項少龍硬將此事扯到呂不韋身上,若還出言反對,反變成針對呂不韋了。
  呂不韋差點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過去,但這一刻偏是有口難言。
  蒙驁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請問項大人,另外兩個條件又是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道:“左相之位,轄下大部份均為軍政統屬,故此人必須來自軍方將領,且為了穩定軍心,此人須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軍將,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將心悅誠服,此條件至關緊要,絕不可草率視之。”
  這么一說,等若把王綰或蒙驁當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齒,昌平君仍差了一點點。
  呂不韋气得臉色發青,卻又是欲語無言,因為項少龍确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國的軍方將領,自王齒下,無不頷首同意。
  小盤拍案道:“說得好,現在連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個條件了。”
  項少龍先謝了小盤的允同,微笑道:“第三個條件,是此人必須年青有為,以能陪伴儲君一同成長,藉以保證政策的延續。這立論雖似大膽,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細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說,這本是項少龍三個條件中最弱的一環,群臣登時起哄,議論紛紛。
  呂不韋呵呵一笑道:“項太傅這最后一個條件,實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選是誰呢?”
  小盤哈哈笑道:“項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
  昌平君跑了出來,跪伏龍階之下。
  小盤肅容道:“由今天開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決,眾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節!”
  項少龍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臉無人色的呂不韋,帶頭跪拜下去。
  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樣變成事實了。
  關鍵處自是先取得了繆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來,繆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呂不韋公然決裂,再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第四章 懸金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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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昌平君成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眾返回燕國,項少龍使劉巢、蒲布兩人率都騎護行,以免呂不韋再使陰謀手段。
  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別后,項少龍离城返回牧場去,好安葬趙雅。由于家有喪事,所以依禮沒有參加鹿公葬禮。
  至諸事辦妥,已是十天之后。小盤三次派人來催他回城,項少龍此時逐漸從悲痛中回复過來,決定了明早回城。
  這天自黃昏開始,一直下著大雪,項少龍偕紀嫣然拜祭過趙雅后,并肩歸家。
  紀嫣然握緊他的手,柔聲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會很不高興哩!”
  項少龍愕然道:“你見過她嗎?”
  紀嫣然點頭道:“見過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則已不肯原諒你了。”
  項少龍苦惱地道:“你不是說過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嗎?為何現在又似鼓勵我去找她呢?”
  紀嫣然幽幽歎道:“或者是因為出于我對她的敬愛吧!我看她對你是愈來愈沒有自制力了。否則就不會在你回來后第二天即紆尊降貴前來找你。表面她當然說得像只是來找我,可是當知道你去了參加朝會,整個人立即變得無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說才好了。”
  此時剛跨進后院,人影一閃,善柔攔在兩人身前。
  兩人嚇得放開了緊牽著的手。
  善柔伸手擰了一下紀嫣然臉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會呢!”
  紀嫣然想不到會給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紀嫣然稀罕他嗎?”嬌笑著去了。
  善柔主動拉起項少龍的手,到了園內的亭子里,轉身抱緊了他,歎了一口气道:“項少龍!我要走了!”
  項少龍失聲道:“什么?”
  善柔推開了他,扭轉嬌軀,微嗔道:“說得這么清楚,你還听不到嗎?我要走了!”
  項少龍移前箍著她的小蠻腰,沉聲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
  善柔歎了一口气;搖頭道:“不耍問好嗎?總之我明天就要返齊國去。或者將來某一天,會再來找你也說不定。”
  項少龍想起在楚國時她說過的話,當時她雖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認過,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說不定會是真的。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進別個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無可奈何,一時說不出話來。
  善柔低聲道:“為什么不說話了,是否心中惱人家哩!”
  項少龍放開了箍著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資格惱你,柔大姊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項少龍干涉?”
  善柔旋風般則轉身來,雙手纏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溫柔道:“讓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屬于你項少龍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時也要你記著,善柔永遠都忘不了項少龍,只恨善柔曾對別人許下諾言,細節其實早告欣你了。”
  項少龍望向亭外漫天飄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趙雅,心中的痛苦掩蓋了對善柔离開而生出的憤怨,點頭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總不會事事如意的,我項少龍只好認命了。”
  善柔一言不發,伏入他怀里,終給項少龍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內滾動的淚光。
  翌晨醒來時,善柔已悄然去了。
  項少龍硬迫自己拋開對她的思念,起身練劍。
  紀嫣然興致勃勃地取槍來与他對拆,烏廷芳、田貞姊妹和項寶儿都在旁鼓掌喝彩,樂也融融。
  紀才女的槍法确是了得,施展開來,任項少龍盡展渾身解數,仍無法攻入她槍勢里,收劍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風了。幸好我還有把別人欠我的飛龍槍,待我這兩天到醉風樓向伍孚討回來,再向才女領教。”
  紀嫣然橫槍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為妻陪你度夜,必須擊掉人家手上之槍才行,廷芳等就是見證人。”
  烏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項少籠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紀才女自問抵擋得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夸下海口吧!”
  紀嫣然霞燒玉頰,大嗔道:“若項少龍是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降了,亦絕不會心服的。”
  項少龍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勵自己用功上進,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說笑而已!才女請給我三年時間,我必能把你收服。”
  紀嫣然杏眼圓睜,失聲道:“三年?”
  項少龍大笑移前,把她擁入怀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長了,怎舍得讓才女作茧自縛,守三年生寡,哈……”此時荊善來報,烏應元回來了。
  項少龍大喜時,烏廷芳早搶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廳,神采飛揚的烏應元正給烏廷芳纏得老怀大慰,陶方則向他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
  一番熱鬧扰攘后,烏應元抱起項寶儿,坐下來与項少龍和陶方說話,烏廷芳主動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著溫暖的親情。
  烏應元夸獎了項少龍几句后,笑道:“我今趟遠赴北疆,看過了烏卓所揀的地方,果然是風水福地。人間胜境、水草肥茂,現在烏卓建起了一個大牧場,又招納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壓的弱少民族來歸,聲勢大壯,但也更須多些人手調配,否則恐怕應付不了匈奴人。”
  項少龍道:“我正有此意,因為王翦很快會被調回咸陽,若沒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們的了。”
  烏應元道:“我和小卓商量過,最少要調二千人給他才行,有問題嗎?”
  項少籠道:“絕沒有問題,就這么定好了。”
  烏應元放下心事,轉向陶方道:“陶公你負責安排一下,我想把烏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們以后不用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細節后,項少龍這才偕諸女和鐵衛返咸陽去了。
  回城后,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
  小盤見領少龍到,大喜,如常在書齋見他,坐下后,劈頭便道:“廉頗丟官了。”
  雖說早在算中,項少龍仍涌起難過的感覺,趙國從此就是郭開和龐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運又是如何?
  小盤顯是對廉頗忌憚非常,如釋重負道:“沒有了廉頗,趙人等若沒有了半壁江山,若連李牧都給赶走了,趙人亦完了。”
  項少龍知他對趙人怨恨至深,對此自己亦難以改變,沉聲道:“趙人殺了廉頗嗎?”
  小盤淡然道:“廉頗老謀深算,一見勢色不對,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說他給气病了,唉,他實在太老了,再無复當年之勇。”
  項少龍听得心情沉重。
  小盤歎道:“只恨李牧卻在雁門大破匈奴,看來他還有段風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們也休想亡趙,現在只好找韓魏來開刀。”
  項少龍想起韓闖、韓非子和龍陽君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關心的當然是龍陽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頗,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盤誤會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師傅放心好了,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年初時廉頗才率師攻魏,取了魏人的榮陽,魏安厘王對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來下酒,已是非常客气,那還會用他呢?”
  項少龍啞口無言時,小盤岔開話題道:“現在呂不韋聘用了韓人鄭國來為我大秦筑渠,工程開始了已年余,計划從仲山引涇水至瓠口,使水向東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們暫時無力大舉東進,只有能力對韓人用武,蒙驁現在密鑼緊鼓,征集新兵,加強實力,但我卻有另一個想法,希望由師傅親自帶兵出征,若能立下軍功,就可把蒙驁和王齒等壓下去了。”
  項少龍暗吃一惊,忙道:“現在尚未是時候,若我走了,說不定呂不韋會弄些什么花樣出來,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穩了陣腳才成。”
  小盤歎了一口气,确是覺得項少龍的話很有道理,故不再堅持。旋又興奮起來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師傅一唱一和,把呂不韋等人壓得抬不起頭來,确是精彩絕倫。”
  項少龍道:“呂不韋定不會服气的,這几天來又弄了些什么把戲出來呢?”
  小盤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胜防,你返牧場的第二天,呂賊便懸千金于咸陽市門之上,還夸下海口,說若有人能增損他那娘的《呂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賞之。使得人人爭相研讀他張貼出來的《呂氏春秋》,師傅也知道這部鬼書只是方便他奪我王權的工具吧,真教人气惱。”
  項少龍听得目瞪口呆,這奸賊真懂得賣廣告,如此一來,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時大大損害了商鞅改革以來的中央君主集權制。
  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比小盤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義的厲害。
  這招非是動刀使槍就可解決的事,不由想起了心愛的紀才女,長身而起道:“儲君不用慌張,我先去打個轉,回來后再把應付的方法告訴儲君。”
  小盤大喜道:“我早知師傅定有應付的方法了。快去,我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項少龍其實是抱著姑且一問的態度,至于聰慧若紀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實在沒有半分把握,但現在見到這未來秦始皇充滿期待的樣子,惟有硬著頭皮答應著去了。
  步出書齋,想起李斯,暗忖要應付“呂不韋主義”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辦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牘,見項少龍來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內。
  項少龍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
  李斯拉他憑几坐好,老臉一紅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現在卻是忙別的。”
  項少龍奇道:“為何李兄卻像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樣子呢?”
  李斯低聲道:“少龍万匆笑我,這半年來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發覺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綻和漏洞,所以下了點工夫,草擬出一個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達致大治。縱使將來一統天下,亦可應付得來。”
  項少龍喜道:“快說來听听。”
  李斯立時雙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問題,現今職權重疊,難以分明,誰人權大,便可管別家的事,像呂不韋就專愛管軍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范圍之內,他將難以像現在般橫行無忌了,亦解決了權臣誤國的問題。”
  項少龍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實是針對《呂氏春秋》而作對嗎?”
  李斯點頭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識見有限,只能從政体入手,仍未能創宗立派,以抗衡呂不韋集諸家而成的呂氏精神。若撇開敵對的立場,呂不韋确是一代人杰。”
  項少龍道:“李兄先說說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簡單易行,就是設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謂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為百官之長,主掌政務。然后改左丞相為太尉,專責軍務,再在這兩職之外設立御史,為儲君負責往來文書和監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統屬只向儲君負責,最終裁決權全歸于儲君。”
  項少龍為之動容,暗忖三公九卿听得多了,原來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級腦袋,難怪李斯能名垂千古。同時亦看出李斯的私心,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為自己度身定造了。但想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心下就釋然了。
  李斯續道:“所謂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職,只不過職權畫分得更清楚。三公只負責輔助政儲君治理國務,各方面的具体工作,則由諸卿分管。例如奉賞,是主理宗廟禮儀,下面還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朴、太醫、太令丞等官員;其他郎中令、衛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像現在的禁衛、都衛、都騎三個系統,改制后將全歸于衛尉指揮統理,免了現在各系統互相傾軋之蔽了。”
  項少籠當然明白李斯對自己大費唇舌的用心,說到底都是想自己把這計划推荐給小盤。
  他也樂于作這個對小盤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順水人情,點頭道:“李兄即管預備得好一點,待會我再入宮時,便和李兄一起向儲君進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領兄确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儲君探納,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欣然去了。心想自己大可以頸上人頭擔保此事必成,否則二十一世的中國人就不會對三公九卿這名詞耳熟能詳了。
第五章 五德終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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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經琴府時,項少龍雖渾身欠閒,亦終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進去找府中主人。
  把門的家將無不清楚他和琴清的關系,沒有通報,就把他迎入府內。
  管家方叔在府門處把他領進主廳里里,正要去通報琴清,項少龍笑道:“我只是匆匆路過,讓我向琴太傅打個招呼便成了。”問明了琴清所在,穿過回廊,往后廂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園中堆雪為樂,見到項少龍,都交頭接耳,抿嘴偷笑,又為他指點路途。
  跨過東廂門檻,只見琴清斜靠臥几,一身素綠裙褂,外加鳳紋紫色披肩,秀發以一根玉簪固定頭上,有几絲散垂下來,襯以她的絕世姿容,竟透出平時罕見的嬌冶風情,以項少龍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來。
  她一手執帛,一手待針,正專心剌繡。
  琴清那想得到項少龍會忽然出現眼前,吃了一惊,有點手足無措地伸手掠鬢,坐了起來道:“噢,是你!”
  項少龍見到她這更添風倩的動作,心中一蕩,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臥几邊處,差點貼著她的腿側,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遠了兩臉的距离,卻沒有怪他無禮,似嗔非嗔,動人至极點。
  項少龍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繡,有意無意地收到身后,似是怕給他見到!大奇道:“琴太傅繡的是什么圖案紋飾?”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低垂螓首,嗔道:“項大人檢點些好嗎?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
  項少龍知她臉嫩,暗忖這刺繡可能与自己有關,心甜如蜜,柔聲道:“我只是來打個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無禮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縱容在下一會呢?”
  琴清赧然道:“你這人哩!偏要這么闖進來,人家又是衣鬢不整的。”
  項少龍揍近少許,俾可以享受到她如蘭的芸香气息,微笑道:“我卻一點不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賞不到琴太傅這刻嬌慵動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复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紅霞仍未能盡退,由几子另一邊离几而起,把刺繡放到擺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疊整齊擺放好后,剛關上盒蓋,項少龍已來到她旁,學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聲道:“見到我安然回來,心中歡喜嗎?”
  在這角度;剛好欣賞到這美女充滿古典和感性美的側面輪廓,項少龍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說出了含有挑逗性的話來。
  琴滑默然了半晌,則過俏臉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幽幽歎了一口气道:“項大人不是還有很多事赶著去辦嗎?莫要把光陰浪費在這里了。”
  這兩句話就像是整桶冷水照頭淋下,項少龍立時頭腦清冷,熱情盡退,發了一會怔后,再忍受不住兩人間那种難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站了起來,略施禮后,便往門口走去。心中同時發誓永遠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門檻,琴清低呼道:“項少龍!”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輕響,琴清來到他背后,柔聲道:“你惱了嗎?”
  項少龍苦笑道:“若你是我,會高興嗎?”
  琴清繞過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當然不高興哪,可是你知否剛才的行為,實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原來琴清是誤會了自己,由于她在宮內耳目眾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獨處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為自己用的是美男計,故對他心存鄙視,于是變得如許冷淡。
  不由搖頭苦笑道:“琴太傅原來對我須少龍這么沒有信心,罷了!你愛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橫豎我也給你誤會慣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喚,迅速离開琴府。
  剛与十八鐵衛馳出琴府,迎頭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軍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兩隊人馬在道旁勒馬停定,贏盈顯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尷尬道:“項大人你好!為何回來這么多天,仍不來看望人家呢?”
  項少龍此時心情大坏,又知贏盈終日与管中邪鬼混,那有興趣敷衍她,冷冷道:“贏大小姐會有空嗎?”再不理她,拍馬去了。
  回到烏府,忙找紀嫣然。
  這才女剛做完她最心愛的兩件事,小睡醒來后,洗了個熱水浴,香噴噴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軟墊,身上還蓋了張薄被,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簡,怀中還擱著一支晶瑩的王簫。
  這幅動人的絕世佳人休憩圖映入眼帘,項少龍立即忘記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鑽入了她的錦被內,埋進了她的香怀里去。紀嫣然欣然放下簡書,任由項少龍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則怎會一面忿然之色?”
  項少龍舒适地歎了一口气,先把呂不韋懸賞市門的事說了出來。
  紀嫣然蹙起黛眉,交叉雙腿,把几條垂櫻的秀發攏拂著,淡然道:“呂不韋這一手确是非常厲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新圣人的樣子;但也非全無應付的辦法,噢!不要親人家那里好嗎?教人怎為你籌謀呢?”
  項少龍把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來,細審嬌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辦法的了。”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過呂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環,卻是呂不韋拾人牙慧的理論。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遠了。那致命處就是不合時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終始說抬出來,包保可蓋過他的高調空言。”
  項少龍皺眉道:“干爹的五德說不是一种預言學嗎?怎派得上用場?”
  紀嫣然伏入他怀里,嬌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愛,呂不韋摘撰‘呂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為自己的圣人身分造勢,以壓倒秦人的君主集權。只要我們把五德終始說話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無所不胜。自然可把儲君變成應運而生的圣人,那何時才輪得到呂不韋抬頭?”
  項少龍大喜,將散發著浴后体香,嬌慵無力的紀嫣然整個抱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紀才女這就陪我入宮見駕好了。”
  紀嫣然抗辯道:“人家現在這么舒服,明天才入宮好嗎?”
  項少龍笑道:“不!出嫁從夫,紀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鬧得不可開交時,田貞來報,琴清來了。
  紀嫣然掙脫他的怀抱,親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換好衣服!便陪你入宮吧!誰叫我紀嫣然嫁了給你哩!”笑著溜開了。
  項少龍步入主宅的大廳時,琴清正背著他靜觀園內滿舖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嬌軀,是那樣實在,帶著說不出來的驕傲,絲毫不受世俗沾染。
  來到她身后,項少龍涌起歉意,暗責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紆尊降貴來找自己。輕歎道:“對不起!”
  琴清的嬌軀顫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气,似是要竭力壓下波動的情緒,出奇平靜地道:“項少龍!琴清今趟來拜訪,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項少龍很想抓著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絕的美麗,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歎了一口气道:“若只是違心之言,就不要說好了,我已不再騙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這好榜樣多多學習,哈!”
  琴清轉過嬌軀,秀眸閃著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時說過違心之言呢?”
  項少龍知道經過此一誤會,兩人的關系親密了很多,不過由于琴清長期守寡,無論心理和生理都很難接受“得寸進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現在我要和嫣然入宮覲見儲君,琴太傅要和我們一道去嗎?”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訝道:“什么事要勞動我們的紀才女呢?”
  紀嫣然這時盛裝而至,三人邊說邊行,坐上馬車,入宮去了。
  在小盤的書齋內,聚集了小盤的權力集團里最重要的几個人:項少龍、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盤一起聆听得到鄒衍真傳的紀才女詳述五德終始說。
  紀嫣然坐到小盤右方首席處,以她一貫洒脫恬逸的風姿,娓娓為各人道來說:“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神。所以能一統天下者,必須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時期就會衰落,而另一德就會代之而興。黃帝得的是土德;接著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湯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現今周朝衰敗,乘時而起的,該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盤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謹慎,道:“老臣知道鄒大家學究天人,但終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紀嫣然美目流轉,登時使室內包括小盤和項少龍在內的男人,無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說,早見于〔尚書〕之內;所謂水日潤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從革,土爰稼檣是也。自古以來,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說,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為角、征、宮、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則青、赤、黃、白、黑,均輿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環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興。沒故由堯至于揚五百有余歲。由湯至文王五百有余歲,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歲,正是五德交替的現象。”
  李斯哂道:“孔子頂多只是個賢人,那有資格稱王者,我看該是輪到儲君了。”
  小盤大喜,但又有點擔心自己非是這“新圣人”,皺屆道:“誰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話,怎樣才可拿來打擊呂不韋的謬言?”
  項少龍笑道:“靠的當然是宣揚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鄒先生的權威,試問誰比鄒先生更有資格判斷誰是新圣人,那到別人不心服呢。”頓了頓肅容道:“我們便利用這五德終始說,同時推行李大人草議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讓呂不韋肆無忌憚的橫行下去。”
  紀嫣然笑道:“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為(呂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終始在內,其中的〔應同〕篇便記載了“几帝王者之將興也,天必先見祥乎下民。黃帝之時,天先見大嬪大螻。黃帝日:“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換等語。又說“代火者必將水,天且先見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則水。沒所以只要我們借呂不韋宏揚〔呂氏春秋〕之勢,只采其五德之說,明褒實貶,呂不韋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盤拍案叫絕道:“如此就好辦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遺:“剛才紀才女不是說過五德轉移時;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黃帝見大螻,文王見火赤鳥銜丹書集于周社,若儲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項少龍來自二十一世紀,最清楚這類宣傳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漢高祖斬白蛇起義,說穿了都不過是這類手段,靈机一触道:“這事容易之极,只要儲君往祭某河時,我們使人炮制一條能在河面翻騰的黑龍,像尼爾斯湖怪……嘿!沒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們即可指其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皺眉道:“這事說來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豈非是天大笑話。”
  項少龍想起了周薇的兄長周良這造船專家,又想到紀嫣然的越國巧匠團,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這黑龍只要有几下動作,迅即隱去,我們便大功告成了,保證沒人可以看破。”
  小盤眉開眼笑道:“這事拜托太傅了。”轉向紀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須有儀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請才女為寡人擬定計划;以便到時執行好了。”旋又肅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會之人知悉,若寡人發覺任何人漏出消息,必會追究,絕不饒恕。”
  眾人俯首領旨。
  項少龍又涌起荒謬絕倫的感覺,想不到与呂不韋的斗爭,竟會轉到宣傳造勢這方面去,這可說是另一場的心理和精神之戰了。
第六章 青樓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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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完了這歷史性的會議后,昌平君硬把項少龍由絕不情愿的紀嫣然和琴清兩女手上搶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宮內的左丞相官署時,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駕。
  關上門后,昌文君拍案罵道:“管中邪這小子真是可惡,迷得大妹神魂顛倒,政儲君借李長史之口知會了我們,著我們管束大妹,這事如何是好呢?”
  昌平君伸手摟上項少龍肩頭,笑道:“看來連琴太傅都對少龍你動了春心,區區一個嬴盈你還不是手到拈來。少龍定要給我們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搶回來。”
  善柔的生离,趙雅的死別,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過世,對項少龍造成了連串的嚴重打擊,此時除了一個琴清外,他對女人确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變,若放在他剛到這個時代起始的一段時間,會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殞和趙雅的背叛后,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昌平君道:“听說呂娘蓉自己堅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場,胜了后才肯嫁給他。”
  昌文君道:“少龍你怎也要幫我們兄弟這個忙,否則若管中邪將來謀反,恐大妹都脫不了關系,那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
  項少龍苦笑道,“這种事可是勉強不來的,你想我怎么辦呢。”
  昌平君道:“現在我們擺明是要和呂不韋對著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場、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風,大妹怎也不會和敗軍之將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項少龍淡淡道:“若要我打敗管中邪而去娶呂娘蓉,我情愿輸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殺了呂不韋他都不肯把寶貝女儿送你,其實也不用公開和管中邪比武決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壓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龍的聲勢,大妹便該知誰才是真正的威風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語气道:“現在咸陽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龍順帶一挫他們的威風,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實上我們這批人,無不等待你回來為我們出一口气的。”
  項少龍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們給我在醉風樓訂個酒席,指明要單美美和歸燕兩人陪酒,我們就去大鬧他娘的一場,順便討回我應得的飛龍槍好了。”
  兩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項少龍乘机脫身回府,問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鷹王,尚未回來,算算日子,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擔心起來,找了周薇來問話。不知是否受到烏果的愛情滋潤,周薇神采飛揚,美艷惊人,見到項少龍,頗有點不好意思。
  項少龍囑她坐好后,問道。“周良兄為何去了這么久呢?”
  周薇道:“大哥為了找尋最好的獵鷹,必須遠赴北疆,來回至少要四個月,尚要費時尋找,還要看看有沒有運道哩。”
  項少龍苦惱道:“我正要找他幫忙,這怎么辦才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曉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
  項少龍怀疑地細察她充滿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嗎?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簡單,而是……我不知怎么說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爺放心說出來好了,我們周家世代相傳,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會差過家兄多少呢。”
  這回輪到項少龍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龍的計划說了出來。
  周薇听得眉頭大皺,好一會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縱,此事并不困難,難就難在如何在水底換气,若冒出頭來,豈非要立即給人揭穿了。”
  項少龍道“我早想過這問題,但卻是不難解決:若使操龍的人頭臉全給龍体罩著,只在龍身開個呼吸的气孔,加上遠离岸邊,任誰都難以識破,但這龍必須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跡了。”
  周薇奮然道:“這事就交給小薇去辦吧。啊,真好,小薇終可以為大爺出力了。”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不是待你更好嗎?”
  周薇玉頰霞飛,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爺作主。”
  項少龍笑道!“那就成了,烏果也該成家立室了。”
  回到內堂后,向烏廷芳說了烏果和周薇的事,烏廷芳欣然領命,負起安排兩人嫁娶的重任。
  項少龍逗著項寶儿玩了一會,又去夸獎了紀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赶回官署去。
  此時都騎軍上下均視項少龍為英雄偶象,見到他態度极為恭敬。
  到了辦公衛署,卻見不到荊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點忘了,小俊央我求你為他說親,今朝看來他是非常認真哩!”
  項少龍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對,一切都應沒有問題,不過最好由王陵提親,比由我去說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現在愛小俊愛得瘋了,怎會有問題,但我認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說,那才是給足女家臉子。”
  項少龍坐了下來,點頭答應了。
  滕翼道:“我給趙大他們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了下來,幸好是他當左丞相,否則恐怕沒有一件事是可以順利獲准呢。”
  項少龍笑道:“我們還有更厲害的手段去削呂不韋的權威。”接著把假龍的事說了出來。
  滕翼贊歎道:“這一著比硬桶呂不韋几刀更厲害,自呂不韋懸金市門,我便擔心他會公然謀反。此事宜早不宜遲,你打算何時進行?”
  項少龍道:“一俟黑龍的事解決后,立可擇日進行,看來都是春祭時最适合;所以定要在這兩個月內炮制一條黑龍出來。”
  滕翼道:“都衛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終不大妥當,最好能把他掃了下來,听小俊說仲父府的人愈來愈霸道,不時有欺壓良民的事,管中邪當然包庇他們,想想就教人气憤了。”
  項少龍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紀鬧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們硬嗎?我們就比他們更硬,今晚二哥有沒有興趣陪我到醉風褸鬧事呢?”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這半年來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來試劍,只怕他作縮頭烏龜吧。”
  項少龍一看天色,道,“一個時辰后,我們在醉風樓見面,現在我想找蒙驁談談心事,只要能令他對呂不韋生出半點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驁定神看了項少龍一會,歎道,“若項大人是來說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
  頓了一頓,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驁本是齊人,昭王時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擠,受盡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才有出頭之日,仲父可說待我恩重如山,他縱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驁也絕不會皺上半下眉頭。
  若非念在少龍曾舍命保著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絕不肯讓你跨入我將軍府的門檻,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項少龍愕然道,“大將軍原來早知那件事了。”
  蒙驁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緩緩點頭道,“當日我曾反覆問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襲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別有隱情,不過事情已過去了,現在亦不愿重提,項太傅請吧!”
  項少龍想不到他對呂不韋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發,長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項某人難以相強,只望大將軍分清楚侍秦和侍呂不韋之別,免致禍及子孫親族。告辭了!”言罷大步往正門走去。
  蒙驁暴喝道:“留步!”
  項少龍停了下來,冷笑道:“大將軍不是想留下我項少龍的人頭吧!”
  蒙驁霍地起立,沉聲道:“我蒙驁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慣使卑鄙小人的行徑,仲父雖是熱中權利,說到底仍是為了保命。試看歷代入秦當權之士,誰能有好的下場。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了!若少龍肯捐棄前嫌,我可代少龍向仲父說項……”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太遲了,自倩公主等給他害死開始,我和他之間只能以鮮血來清洗血債。而他后來毒殺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更与儲君和秦國軍方結下解不開的深仇,蒙大將軍現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謀朝篡位。否則就是株連三族的大禍,話至此已盡,本人以后也沒有興趣再提此事了。”
  蒙驁顯然不知呂不韋毒殺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變道:“你說些什么?”
  項少龍哈哈一笑,透出說不盡的悲憤,再不理蒙驁,大步走出廳外。
  人影忽現,蒙恬蒙武兩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齊聲道:“太傅!”
  項少龍愕然道:“你們在門外偷听嗎?”
  兩人雙目通紅,憤然點頭。
  項少龍扶起兩人,低聲道:“千万不要讓你爹知道,遲些來找我吧!”這才走了。
  項少龍踏入醉風樓,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在四名悄婢的簇擁下迎了上來,諛笑道:“奴家春花,歡迎項大人大駕光臨!”
  四婢擁了上來,為他脫下外衣,服侍周到。
  項少龍淡淡道:“伍樓主是否急病去世了,為何見他不到呢。”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開,同時知他必會通知呂不韋,求他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轉頭向眾鐵衛道:“今天伍樓主請客,你們可到褸下盡情玩樂,但卻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荊善等那還不會意,齊聲歡呼,擁入褸內,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惶恐地道:“項大人說笑了,酒菜怎會有毒呢?”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那就要問你們的歸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
  春花垂頭低聲道:“管大人包了歸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個人,奴家已將此事通知了上頭。”
  項少龍微笑道:“那單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
  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繆大人。”
  項少龍听得呆了一呆,冷哼道:“這事我自會問他們兩人,不過你最好与伍褸主說一聲,若我在半個時辰內見不到他,他的醉風褸以后就不用開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
  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
  春花玉容失色,抖顫顫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風樓主樓二樓的大廳,也是醉風樓最豪華熱鬧的地方,不像后院獨立的別院,二十多席設于一廳之內,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酒樓,只不過寬敞多了。
  項少龍登樓時,圍坐了十多組客人,芒影衣香,鬧哄哄一片。
  在廳子四角,均設有爐火,享內溫暖如春。
  見到項少龍上來,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禮。
  項少龍環目一掃,赫然發覺管中邪和繆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還是無心,兩席設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兩旁。
  但最今他生气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處,輿歸燕左右傍著管中邪。
  嬴盈顯然想不到會在這种場合遇上項少龍,手足無措地低垂俏臉,不敢看他。
  項少龍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帶她來,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難堪。
  項少龍哈哈一笑,舉手邊向各人打招呼,邊往自己那席走去,此時才看到荊俊也來了,正向他擠眉弄眼。
  繆毒舍下身旁的單美美,迎上項少龍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會在這里碰上項大人哩!”
  項少龍親熱地抓著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爐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繆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單美美的邀請,才到此赴會的,對嗎?”
  繆毒愕然道:“項大人怎會猜到?”
  項少龍輕松地道:“怎會猜不到呢?因為小弟今晚來就是要找伍孚晦气,單美美和歸燕都脫不了關系,自是要找人來護花了。假若我和繆大人公然沖突,就正中隱身單美美幕后的呂不韋下怀了,繆大人明白了嗎!”
  繆毒發了會怔后,咬牙切齒道:“美美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切勿動气,只要繆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繆大人臉上,暫不与單美美計較,大人放怀喝酒吧!”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單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
  同席的還有几個看來是剛加入繆毒陣營的幕僚食客一類人物,人人擁美而坐,見到項少龍態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對他更是媚眼亂飛。
  項少龍停了下來,一一与各人打過招呼,含笑道:“不見半年,原來美美忘掉了我哩!”
  繆毒此時一臉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單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這事不好,記性差透了,所以無論對她做過什么好事,她轉眼就忘掉了。”
  這么一談,項少龍立知繆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單美美把和呂不韋相好的事瞞著他。
  單美美嬌軀輕顫,抬起俏臉,惊惶地看了項少龍一眼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等小女子計較,美美真個感恩不盡了。”
  項少龍雖明知她在演戲,但仍難以明著去欺壓她,瀟洒一笑,往隔鄰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項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來我們處兜個圈儿,閒聊兩句?”
  項少龍目光往他那一席掃去,除了嬴盈、歸燕和侍酒的姑娘外,還有荊俊的手下敗將周子桓,另外就是魯殘和二個面生的劍手,該是呂不韋這半年來招攬回來的新血。
  只觀他們气定神閒的態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無疑。
  嬴盈的頭垂得更低了,反而歸燕泛起迷人笑容,一點都不似曾向他下過毒手的樣子。
  項少龍与滕翼等打了個眼色,來到管中邪一席處。
  男的全站起來,朝他施禮。
  管中邪笑道:“讓我為項大人引儿三位來自各地的著名劍手,這位是許商,來自楚國的上蔡,有當地第一劍手之稱。”
  上蔡乃楚國西北的軍事要寒,能在這种地方稱雄,便絕不簡單。項少龍不由留心打量了這年在二十許問,生得頗為軒昂英俊的年青劍手几眼。
  許商抱拳道:“項統領威名聞之久矣,有机會定要請項統指點一二。”
  另一位矮壯結實,渾身殺气的粗漢聲如洪鐘地施禮道:“本人連蛟,乃衛國人。”
  項少龍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鄉了。”
  連蛟眼中掠過森寒的殺意,冷冷道:“連晉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項大人切勿誤會,連蛟雖是連晉族兄,但對項大人敗連晉卻只有尊敬之心。”
  項少龍眼中寒芒一閃,掃了連蛟一眼,沒有說話。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數他最是沉著,只听他冷漠地道:“在下趙普,本是齊人,原在魏國信陵君門下當差;那是項大人到大梁后的事了。”
  歸燕笑道:“項大人為何不坐下再談呢?好讓歸燕有向大人敬酒的榮幸哩!”
  項少龍哈哈笑道:“歸燕姑娘說笑了,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在下怎敢造次。”
  轉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時間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風樓,立把歸燕姑娘包了下來,不過我看管兄最好擁美歸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爭不過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沉,歸燕的演技,听到項少龍這么充滿威嚇味道的說話,亦不禁色變。
  贏盈這時才覺察到項少龍和管中邪、歸燕間的火藥味,嬌軀劇顫,仰起俏臉往項少龍望來。
  項少龍合笑道:“贏小姐你好!”
  贏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肩微顫,卻是欲語無言。
  項少龍那有興趣理她,向管中邪笑道:“為何不見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來后尚未有机會向三小姐請安問好,惟有請管兄代勞了。”
  哈哈一笑,不理贏盈、管中邪和歸燕的臉色變得多難看,逕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第七章 再訂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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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坐下后,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都气得鐵青著臉,一半是為了羸盈的不知自愛,一半是為了單美美和歸燕兩人明不給他們面子。
  要知兩人均為秦國王族,先不說昌平君剛登上了相位,只憑禁衛統領的身分,咸陽便沒有多少人敢開罪他們。
  由此可見呂不韋實是權傾咸陽。
  小盤在朱姬和項少龍支持下,還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与他唱反調,但在事情的執行上,又或在王宮以外,實在沒有人能把他的气焰壓下去。
  全廳十多席,就只他們這一席沒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戰戰兢兢地坐在項少龍身旁道:“奴家喚白蕾和楊豫來侍候各位大人好嗎?”
  醉風樓四大紅阿姑中,以單美美居首,其余三人就是歸燕、楊豫和白蕾。昌平君冷喝道:“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今晚若單美美和歸燕不來,其他人也不要來了。”
  春花嚇得臉無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了管中邪那席一眼,沉聲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備而來,擺明要和我們對著干。”
  荊俊輕松地道:“他們在樓下還有二十多人,都是仲父府家將里臭名遠播的霸道人物,若我們能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保證咸陽人人拍手叫好。”
  項少龍淡淡道:“這個容易,荊善他們正在樓下喝酒,捎個信給他們就行了,要鬧事還不容易嗎?”
  荊俊大喜,起身去了。
  此時一陣嘻鬧聲由管中邪那席傳來,各人為之側目,原來管中邪摟著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項少龍在旁觀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們,反沉下气去。
  昌文君卻是忍無可忍,霍地立起,喝逋:“大妹!你給為兄到這里來。”
  管中邪放開羸盈,雙手抱胸,笑而不語。
  嬴盈偷瞥了項少龍一眼,垂首應道:“有什么事呢?回家再說吧!”
  昌平君怕鬧成僵局,便把昌文君拉得坐了下來,歎道:“這事真教人頭痛。”
  項少龍呷了一口酒,懶洋洋地道:“我們愈緊張,管中邪愈得意。不過我曾明言若伍孚半個時辰不來見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窩,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點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聞言后,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荊俊這時由樓下回來,瞥了羸盈一眼,低聲道:“丹儿告訴我其實兩位老兄的寶貝妹子心中亦很矛盾和痛苦,因為她真的是歡喜三哥,只因既怕寂寞又愛玩鬧,兼之管中邪這家伙對女人又有一套厲害手段。才在三哥离去這段時間愈陷愈深。不信你看她現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樂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才和她大吵了一場,嘿!我怎都要當好這左丞相的了,只要是能令呂不韋不快樂的事,我就要做,看這老賊怎樣收場。”
  項少龍道:“你辦妥了調王翦回來的事嗎?”
  昌平君道:“仍是給呂不韋硬壓著,王陵對呂不韋相當忌憚,又被呂不韋通過蒙驁和王齒向他施壓力,說北方匈奴蠢蠢欲動,故一動不如一靜。太后听得慌了起來,不敢支持儲君,所以這事仍在拖著。”
  荊俊道:“桓奇更慘!軍餉的發放,全操在呂不韋手上,給他左拖右拖,而做起事來又礙手礙腳,此事定要為他解決才行。”
  項少龍笑道:“放多點耐性吧!當黑龍出世之日,就是呂賊退敗之時,時只是繆毒就可弄得他渾身欠閒了。”
  昌文君和荊俊都不知黑龍的事,連忙追問。
  滕翼道:“這事回去再說吧!”伸指指往后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來了。”
  眾人望去。
  果然是伍孚來了。
  他一邊走來,一邊与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沒有半點惊懼之色,顯是因有管中邪這大靠山在庇蔭著。
  經過繆毒那一席時,這家伙特別熱情。當往項少龍這席走來時,隔遠一揖到地,卑聲道:“知項大人召見小人,嚇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實愧見大人,因為槍盾均被夜盜偷了,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眾人听得臉臉相覷,想不到此人如此無賴。不過亦想到這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讓飛龍槍盾落到項少龍手上。否則權衡利害下,伍孚實犯不著在這等小事上堅持。
  項少龍淡淡道:“既然寶物失竊,本統領自有責任追查回來,伍樓主跟隨我回官署一行,提供線索,待我都騎軍把槍盾找回來好了。”
  伍孚臉色微變,暗忖若到了都騎官署,那還有命,忙道:“項統領好意心領了,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況那是發生在贈槍的那個晚上,是半年前的事了。”
  荊俊叱喝道:“好膽!槍盾已屬項統領之物,追究与否,那到你來決定,你現在擺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份偷竊,就是縱容盜匪,蓄意瞞騙。”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据大秦律法,不告奸者腰斬,伍樓主竟敢視我大秦律法如無物,公然表示縱奸橫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余辜。”
  伍孚嚇得臉無人色,雙腿一軟,跪倒地上,眼睛卻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項少龍等拿著伍孚一句話來大做文章,長身而起道:“中邪身為都衛統領,城內有事,實責無旁貸,請項大人將此事交下屬處理,必能有一個完滿的交待。”
  此時廳內各人始感到他們間异樣的气氛,人人停止了調笑,靜心聆听。
  樓內寂然無聲,只余管中邪雄渾的聲音在震蕩著。
  昌平君微笑道:“只看槍盾失竊的時間,便知此事极有可能是針對項大人而來,且必有內奸,此事可大可少。兼且說不定賊人早把槍盾運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應交由項大人親自處理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陰沉,亦不由臉色微變。要知昌平君貴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數級,又專管軍政,只要他開了金口,若管中邪還敢抗辯,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時間,管中邪有口難言。
  伍孚想起腰斬之刑,忍不住牙關打戰,渾身發抖。
  羸盈對各人關系,一直糊里糊涂,此時才發覺管中邪所代表的呂不韋一方,与項少龍和兩位兄長代表的儲君一方,竟是勢成水火,互不相容,自己夾在中間,處境尷尬之极,不由生出后悔之意。
  就在此刻,單美美离座而起,來到伍孚之旁,跪了下來,嬌聲道:“若說知情不報,本樓所有人均犯了同樣的罪,丞相和項統領就把我們一并治罪好了。”
  歸燕忙走了過來,跪倒伍孚的另一邊。
  這回輪到昌平君等大感頭痛,總不能為失去了點東西,而小題大作地把整個醉風樓的人問罪。
  繆毒大感尷尬,說到底在這刻單美美都算是他的女人,若給項少龍拿去斬了,他本人亦感面目無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項少龍仍是舒适閒逸的樣子,淡淡道:“冤有頭,債有主,醉風樓內,伍孚乃主事之人,槍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應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報,現在又不肯合作,當然是犯了縱容盜匪之罪,兩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內,究竟有何居心呢?”
  單美美和歸燕想不到項少龍辭鋒如此厲害,登時啞口無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了方寸,顫聲道:“請大人寬限小人一段時間,必可把飛龍槍追尋回來。”
  滕翼哈哈大笑道:“這么說,槍盾只是給伍樓主藏了起來吧!否則怎有把握定可尋回來呢?”
  伍孚知說漏了罪,不斷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點要把伍孚分了尸。
  繆毒發言道:“項大人可否把此事由本官調停,只要伍樓主交出槍盾,此事就此作罷好嗎?”
  項少龍乘机下台道:“既有繆大人出面,這事就這么辦好了。”
  繆毒打個手勢,立有兩名手下走了出來,挾起伍孚去了。
  單美美和歸燕似是這時才認識到項少龍的威勢,幽幽地瞥了他兩眼,各自歸席。
  尚未坐好,樓下傳上來打斗和杯碟落地的吵聲。
  項少龍等會心微笑,知道荊善等人動手發難了。
  樓下大堂亂成一團,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几子杯盤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鐵衛有一半人帶了傷,但都是無關大礙,管中邪的人卻慘了,二十三個人全受了傷,過半人爬不起來;雖沒有可致命的傷勢,卻是斷骨折腿,狼狽不堪。這當然是烏言著等人手下留情了。
  管中邪看到這种情況,怒喝道:“發生了什么事?”
  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帶頭大漢,一手掩著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憤然指著荊善道:“這小子竟敢向我們席上的姑娘眉目傳情,我們便……”
  管中邪厲喝道:“閉嘴!”
  烏光攤手向項少龍道:“是他們動手在先,我們只是自保吧了!”
  管中邪雖心知肚明是荊善等故意挑惹,卻是無可奈何,因為先動手的終是自己的人。
  嬴盈返到兩位兄長之間,而昌平君兩兄弟卻對她視若無睹,更不和她說話。
  管中邪喝令手下將傷者帶走,向項少龍肅容道歉后,冷冷道:“上趟田獵時,中邪与項大人一戰,胜負未分,只不知大人何時有閒賜教,以決定小姐花落誰家呢。”
  鬧哄哄擠滿了當事者和旁觀者的大廳,立時靜了下來。
  人人均知管中邪動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項少龍搦戰。
  秦軍本嚴禁私斗,但因此事牽涉到呂娘蓉的終身,又有先例在前,連小盤都難以阻止。
  項少龍微笑道:“管大人請說出時間地點,就算立即進行,本人亦樂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机會說話,嬴盈一聲尖叫,搶了出來,攔在項少龍和管中邪之間,厲聲道:“不要打!”
  眾人齊感愕然。
  嬴盈在咸陽一向出了名愛逗人比武,又愛看別人比武,她這么插身阻止,實令人難以理解。
  項少龍瀟洒地聳肩道:“此戰進行与否,主動并不在項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說話,恕項某人難以應承了。”
  嬴盈凄然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大可不接受挑戰,誰能勉強你?偏要對人家說這种風涼話,你今晚還不夠威風嗎?”
  項少龍無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圖阻止,是否因我們并非為你而戰呢?”
  嬴盈猛一跺足,“嘩”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狂奔奪門而去。
  滕翼向荊俊使了個眼色,后者忙追著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變,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呂相大壽吉日,我們就在席上比武,好順便為壽宴助興。”
  腳步聲響,繆毒的兩名家將把伍孚又押了進來,還提著飛龍槍盾。
  項少龍接過槍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為定,到時我將以此槍上陣,讓它們見識一下管大人的絕技。”
  圍觀者立時爆起一陣采聲。
  管中邪臉色微變,經上次交手,他早摸清了項少龍的劍路,這半年來日夕苦修,就是針對項少龍的劍術來施展應付之法。可是項少龍改劍用槍,立時把他原本的計划全破坏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
  現在离決戰之日仍有個多月,有足夠時間讓他從嫣然處學得她精妙絕倫的槍法。
  亦只有這种重型攻堅武器,才可不懼管中邪的惊人臂力。
  這正是戰術的靈活運用。
  上趟他靠戰略占到上風,今趟致胜之法,靠的乃是戰術。
  再沒有其他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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