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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三 雙魂


  風月望了望正從極遠處飛來的深淵之龍,透明的唇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她的雙眼中忽然閃過一陣迷茫,整個人也略略晃動了一下。

  風月銀色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雙手,黛眉微皺,似是在苦苦地思索著什麼。那雙柔嫩如水的小手緩緩伸前,慢慢地探入面前熊熊的天界聖焰之中。等雙手收回時,她手心中已經多了一小團跳躍的天界聖焰。

  這一團聖焰如有生命一樣,不住地躍動著,伸展著,似乎是想要傳遞什麼給她的樣子。

  風月小嘴一張,這團聖焰就自動飛入了她的口中,她銀色的雙眸隨之緩緩閉上。

  在她透明的雙唇下面,隱隱可見舞動著的乳白色火焰。

  終於,風月的雙眼再一次睜開了,這一次眼眸中央的金色十字星上,又多了一雙金色的羽翼。

  「我想起來了……」

  「我是……威娜……」

  「是專為戰鬥而生的光天使……」

  風月猛然清嘯起來︰「我是承載著無上榮耀的光天使!奧黛雷赫,為我在天界的本名!」

  她清亮的、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不知覆蓋了死亡世界多麼廣闊的地方!稍微弱小一點的不死生物都承受不住這清亮的聲音,紛紛開始解體。

  「可是,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片遺棄之地?神殿一戰後,又發生了什麼?」一瞬間,她似乎又陷入了迷茫,眼中的金色十字星漸漸地暗淡了下去。

  許久,許久……

  金色十字星再一次亮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羅德裡格斯,你終於毀滅了嗎?」威娜的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寂寞。

  但她目光很快就轉成完全的冰冷,淡淡地自語道︰「毀滅了也不要緊,羅德裡格斯,我會把你在各個位面的存在痕跡都抹去的。可是,你的繼承人實在是太差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真是……沒什麼興趣……」

  風月意識之海的最深處。

  這裡有一片金色的湖泊,湖水晶瑩滑潤,凝結如膠。

  雖然沒有任何風的存在,但是湖水仍然緩緩地波動著,一道道的漣漪慢慢地擴散,直到湖的邊緣。

  這是一個無岸的湖。

  金色湖泊的邊緣完全是一片虛無,波動著的湖水在虛無中不斷消失,然而整個湖面卻全無變化,似乎不斷會有新的湖水無中生有地在湖心生成。

  金色湖泊的天空也是一片虛無,無數閃動著金色光澤、意義難明的細小符號和圖案構成了天空的星辰。所有的星辰都在不住地遊走著。

  湖泊的上空,一身白袍的威娜正靜靜地浮在空中。她雙目緊閉,仰首向天,透射著金色光芒的羽翼完全張開,微微地顫動著。羽翼的每一下動作,都暗合了金色湖泊的漣漪波動節奏。

  威娜雙眼忽然睜開,冷冷地道︰「你既然醒了,又何必扮昏?這也想瞞過我嗎?」

  她左手虛空一招,清叱了一聲︰「召來!」

  湖面猛然掀起了一陣巨浪,灰袍黑髮的風月自湖中沖天而起。

  還未等風月有所動作,威娜左手凌空一握,又喝了一聲︰「束縛!」

  一個淡淡的光球忽然罩定了風月。光球中的風月似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竟絲毫動彈不得!

  威娜的右手輕輕橫空揮過,喝道︰「退散!」

  淡近無形的光球破裂了,風月低低地哼了一聲,無助地落入了金湖中。

  威娜纖手再次一招,風月又從湖中飛了出來,靜靜地飄浮在她的面前。這一次,有三條由無數魔符組成的光帶環繞著風月。她依然動彈不得。

  威娜靜靜地看著風月,風月也在看著威娜。

  威娜的長髮與風月一樣,都是筆直垂下,就如一面光潔無比的鏡子。只是風月是黑髮,威娜則是極淡極淡的金髮。她的容顏已將古典主義的雕塑美詮釋到了極致。無論是微微挑起的雙眉、修直挺俏的鼻子還是稜角分明的唇,都如刀削斧刻一般,在絕倫的美麗與神聖之中,還透著無盡的威嚴與肅殺。

  「風月……奇怪的名字。」終於還是威娜先開口了,但是風月就似是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一雙銀眸只是寧定地看著威娜。

  威娜也不以為意,仍是冷冷地道︰「羅德裡格斯確實令我驚訝,在造物方面竟然也有如此造詣。雖然他是借助了神之本源的強大力量,但是風月你,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接近完美。真是難以相信,這會是一個死靈法師的作品。」

  威娜頓了一下,又道︰「可惜羅德裡格斯畢竟不是至高神,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他以為已經抹去了我的靈魂印記,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了神之本原。哼,在構成我靈魂核心的神之本原中,每一點每一滴都完全記載了我所有的靈魂印記。就算沒有羅德裡格斯,神之本原也會不斷地自我成長、壯大,當力量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就會再次從沉睡中甦醒。除非將神之本原徹底地毀滅,才能真正擊敗我。而以羅德裡格斯的能力,要毀滅神之本原,那是休想!」

  威娜伸出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輕輕地拈起風月的一縷黑髮,道︰「風月,你雖然同樣是源自神之本原而生,但很多方面的發展都出乎我的意料,就算是我親自來做,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當然了,作為我的代替品,你就算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風月忽然開口道︰「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什麼關係。」

  威娜輕笑了一聲,道︰「還不肯承認嗎?風月,你想想看,降生在遺棄之地的你,為什麼會擁有遠遠超越其它卑微生物的戰鬥本能?為什麼你天生就能掌握重力控制?為什麼其它的不死生物只懂得毀滅,而你卻能夠懂得造物的藝術?而且,你在冒充神在那個世界降臨的時候,為什麼會使用奧黛雷赫這個名字?這是我們在天界的本名啊!」

  「你閱讀了我的記憶。」風月冷冷地道。

  「這不是『你』的記憶,而是屬於神之本源,屬於我們共同的記憶。或者更確切點說,這是屬於我的記憶,因為你僅僅是我的一個替代品罷了。」

  「替代品……」風月低聲念著這幾個字,然後冷然地道︰「威娜,既然你是那麼的高貴、傲慢、強大而不可戰勝,怎麼會被一個卑微骯髒的死靈法師給打得那麼慘呢?」

  威娜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她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中微微地提高了一些︰「羅德裡格斯的力量已經達到了無視一切防禦、直接在靈魂層面進行攻擊的地步!就憑你現在這點可憐的能量,還有那些稚嫩的攻擊技巧,連做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風月,你不是和我一樣的傲慢嗎?怎麼會被追得到處逃竄?怎麼會被一個背逆者給打成那個樣子?怎麼會連巡狩者這種廢物都對付不了?擁有光天使的戰鬥本能還能弄得這麼狼狽,真是沒用!哼!」

  風月冷冷地道︰「威娜,只有站在火焰戰車上,你才敢如此地輕視君王吧?」

  周圍似乎驟然冷了下來,金色的湖水似也被同時凝結成冰,不再有任何波動。

  威娜平靜的聲音中蘊含著無法壓抑的憤怒︰「君王?這些背逆者竟然愚蠢到用壓抑自己力量的方式防止被巡狩者發現,還制訂了短視之極的君王第一法則。這樣的懦夫也配稱自己是君王?對付他們還需要火焰戰車嗎?雖然我能夠運用的僅僅是你的力量,但這力量已經足夠讓所有的背逆者都臣伏在我的面前!風月,無論你承認與否,你都不過是在我沉睡期間,神之本原藉以恢復和成長的替代品罷了。只會依靠本能成長的替代品,是沒有可能超越我的。一會你好好看著,真正的光天使是如何戰鬥的!」

  「當然了,你和羅德裡格斯一樣,在造物上的天分出人意料。」威娜的怒氣似乎平息了些,又道︰「這個身體非常的完美,幾乎和當初教皇為我準備的身體不相上下。那頭背逆者趕到這裡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我還來得及研究和適應一下新的身體。」

  火焰戰車上的風月的雙手探進灰袍,開始在全身上下遊走。

  「咦?這竟然是一個完全的人類女性身體?當初為了嘗試降臨,我才會要求教皇提供一個完美的人類身體。你既然是在遺棄之地自造身體的,怎麼也要完全複製人類身體?比如,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不光對戰鬥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憑空消耗大量的能量。啊?怎麼連這些沒用的東西也有?」

  風月眼中的銀色光芒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她忽然道︰「威娜,你準備在火焰戰車上迎戰深淵之龍嗎?」

  威娜一怔,隨後冷冷一笑。

  火焰戰車上的風月騰空而起,靜立在火焰戰車上方百米的空中。

  意識之海中的風月冷笑道︰「你真是大氣!戰局不利時,火焰戰車還不是招之即來?」

  威娜忽然清脆地笑了,道︰「風月,你就用這麼簡單的方法來激我嗎?好吧,反正火焰戰車也沒什麼用,我就權且上你一次當好了。」

  死亡世界的風月又落回到了火焰戰車上。

  她雪白的赤足在車廂底輕輕的一頓,駕車的四頭火焰巨獸同時哀嚎起來。剎那之間,它們身上所有的火焰都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給生生抽離,露出了如獨角獸一樣的頗顯纖弱的本體。一抹深灰色迅速染上了它們潔白的身體,轉眼之間,剛剛還威風無限的火焰戰獸就變成了死亡世界的灰泥,骨骸紛落如雨。

  死亡世界的天空中又燃起了一團鮮艷無比的巨大火球。

  曾經震攝了無數君王的火焰戰車,竟然被威娜給生生毀了!

  意識之海中的風月一時似也有些呆了。

  威娜傲然一笑,道︰「風月,光天使存在的意義就是在不同的位面中消滅異端。不要說區區一輛火焰戰車,任何神器都對我沒有意義。」

  「威娜,我的存在既然也是源自神之本原,其實……」

  威娜的眉毛一挑,等待著風月的下文。

  然而她等來的卻是一隻不斷接近的白似雪、嫩如水的小手。

  風月的右手!

  直到一把扣住威娜的咽喉,風月才冷冷地續道︰「……我們是完全一樣的。」

  風月眼中的銀芒驟亮,清嘯一聲,右手五指猛然收緊!

  威娜先略略一呆,隨後才感覺到風月五指上傳來的幾乎無可抵禦的力量!

  威娜忽然尖叫了一聲,這聲音似是穿透了無數位面!

  隨後一團耀眼的金光猛然從她身上炸開,將風月遠遠地彈了開去。

  威娜凝立在空中,淡金色的長髮已略顯凌亂。看著面無表情,再次凌空攻來的風月,她先是微微蓄勢,迅猛提升的力量驟然帶起了滔天的金色浪濤,這才迅如鬼魅般迎上了風月……

  死戰……

  已抱定毀滅之心的深淵之龍遙遙就望見了遠處空中凝立的風月。

  此刻的風月並未身披早已為君王們所熟知的妖蓮戰甲。她只是立定空中,一雙銀眸全無表情地望著深淵之龍飛來的方向。

  雖然她似是全無準備,雖然深淵之龍實在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忽然毀去火焰戰車,然而風月身上時時透出的,排山倒海般的神聖力量仍然讓它忍不住的心驚膽顫。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深淵之龍歎息一聲,巨口一張,一團深灰色的吐息遙遙地擊向了風月。

  煙雲散後,風月帶著數縷灰煙斜斜地拋飛了出去。

  竟然,

  中了!

  深淵之龍險險自空掉落。就算剛剛風月一記死神鐮刀斬去它的頭顱,它都不會這麼驚訝。

  然而現在可不是驚訝的時候,深淵之龍雙翼一振,急向風月拋飛處追了下去。

  一大團濃重的灰霧在空中爆開了,這一次兩團吐息幾乎是不分先後的擊中了風月。

  深淵之龍幾乎不敢相信就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在風月吸收了第九騎士後,深淵之龍就自知面對她時必定是敗多勝少。然而風月在斬殺天界巡狩者和毀滅火焰戰車時表現出來的威勢和匪夷所思、變幻莫測的手法,已經令深淵之龍明白,想要多拖延一點時間恐怕都是一種幻想了。

  可是風月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不會動的人偶,儘管那雙銀眸始終寧定地看著自己,但連最起碼的抵抗或躲閃都沒有。

  「難道……我的吐息已經對她完全沒用了嗎?」

  深淵之龍立刻推翻了這個令它膽寒的推測。風月破碎的灰袍,身上十餘處不住冒著輕煙的傷痕,已經漫天飄散的白羽,甚至還有數根巨大的金色羽毛在不住地飄落,這些都表明風月受的傷不可能是假的。

  甚至深淵之龍都能夠感覺到風月殘存的力量,現在已經不如它了。

  一團又一團灰色的花在天空中綻放。

  深淵之龍已經接近到距離風月不足百米的距離,濃灰色的吐息一團接著一團,不住向風月擊去。

  然而正發生在風月意識之海最深處的戰鬥,凶險程度遠遠超過了死亡世界中風月與深淵之龍的搏鬥。

  金色的湖泊已經完全沸騰了,一個金色的大水球不住地翻滾著。虛幻的天空中,各色符號構成的星辰紛亂地飛個不休,時時會有一個星辰炸開,亮起一天的絢彩。

  風月與威娜以無法形容的高速互相追逐著,在每一個瞬間,她們都會擊中對方數十下,也會被對方擊中數十下。

  每一下命中,都有可能將對方的意識擊散,也有可能被對方擊散自己的意識。

  在意識之海裡,雙方憑借的力量源泉都是神之本原,惟一會有所區別的,就是對力量運用的領悟。而在這方面,威娜完全壓制住了風月。

  金色的湖水都變成了威娜的武器,在風月身邊的每一滴最微小的水滴,都隨時有可能變成致命的利器。

  但是風月不光是奇跡般地支持下來了,似乎還可以支持很久。無論威娜運用何種手段,都無法將風月最後堅守的一點意識擊散。

  漸漸地,風月也開始運用威娜的技藝了。偶爾會有一道金色的水流,宛如有靈性般地追襲著威娜。

  她們之間的戰鬥,似是要無休無止的進行下去。

  在死亡世界裡,風月的身體卻支持不了多久了。

  深淵之龍已經明白了眼前其實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機會。這種機會又怎能放過?

  它放棄了吐息,直接衝向了風月,巨大的前爪狠狠地擊在風月身上,將她柔弱的身體一下擊飛!

  但是深淵之龍鋒利無比且帶著強烈腐蝕性傷害的巨爪,竟然只在風月柔嫩欲滴的身體上留下了四道淺淺的傷痕!

  深淵之龍早已經料想到了這個結果,它閃電般衝到了風月的身邊,巨口一張,猛然咬住了風月。在它森森林立的巨齒中間,風月只有頭和半邊肩膀露了出來。

  深淵之龍死命地咬了幾下,然後才將風月高高地甩上了天空。

  這一次風月身上,又多了數排半寸深的小坑。只是她一雙銀眸,仍然淡定地看著深淵之龍,看得它心中惴惴。

  在意識之海中,威娜終於先忍受不住了,她揮手豎起一道水牆,擋了一下風月,喝道︰「風月!再鬥下去,我們的身體可要先毀了!」

  風月淡定地答道︰「毀了也好,那樣的話你又該沉睡了吧?」她雙手一揚,兩道金色水流靈動地繞過水牆攻向威娜。

  威娜清喝一聲,攻來的水流就炸成了漫天的水花。她怒道︰「你以為你是羅德裡格斯嗎?我既然醒了,絕沒有那麼容易再次沉睡。就算身體毀了,先消亡的也只可能是你!我大不了慢慢在這遺棄之地裡慢慢恢復力量!」

  風月一拳擊在了面前的水牆上,將它整個化作一道倒向威娜的巨浪,然後道︰「這樣啊……那就讓身體毀了吧!」

  「風月,你真是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在遺棄之地中創造一個完美身體的困難嗎?」

  「如果能讓你再次沉睡,一切都是值得的。」

  金色湖水在威娜手中化成了一張長弓,隨後不計其數的水箭不住向風月射了過來,時時會有一支水箭在風月身上透胸而過,巨大的振蕩力量將她擊得搖搖欲墜。

  可是威娜漸漸地開始感到不安,風月眼中的銀芒仍然溫潤明亮,完全沒有任何波動。

  她引箭不發,喝道︰「風月!把身體的控制權先給我,等我收拾了外面的那個混蛋,咱們再好好地鬥一場!」

  風月淡淡一笑,道︰「不可能。」

  有這一線的空隙,她左手中已經多了一面巨大的水盾,右手裡則凝聚起一枝投矛。

  看著風月始終寧定不變的雙眸,威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感覺到自己一直輕視了風月,並且在無意中似乎忽略了什麼。她一邊信手攻擊著風月,一邊再一次仔細檢索起神之本原中的記憶來。

  死亡世界,風月又一次被深淵之龍的巨尾擊飛。這一次,她的雙翼都軟軟地垂下了。

  深淵之龍正要再給全無抵抗的風月一次重擊,一團深藍色纏繞著黑色電火的吐息突然自地面飛出!

  這團吐息快似閃電,還未等深淵之龍反應過來,就擊中了它脆弱的腹部,凝結出一大片晶瑩剔透的藍色晶體。

  深淵之龍痛苦地吼叫了一聲,巨大的身軀一抖,還在不住蔓延的藍晶帶著一大片堅硬如鋼的腐肉掉落下來。

  深淵之龍憤怒地咆哮著,低頭尋找卑鄙的偷襲著。

  一道若有若無的藍黑色影子自深淵之後背後掠過。一陣巨痛混合著麻痺又從深淵之龍的背部傳了過來。

  接連吃了兩次虧,深淵之龍不得不認真對待這個偷襲者了。它巨翼一揚,一陣極強烈的旋風在身周忽然生成,將準備再次攻擊的骨龍吹開。

  深淵之龍看清了偷襲者是格利高裡,雖然驚詫於它實力提升之快,但仍然不放在心上。它巨口一張,一團又一團的灰色吐息開始追襲格利高裡。骨龍速度雖快,但力量畢竟較深淵之龍差得太遠,除了全力噴出的吐息外,其它攻擊手段完全攻不破深淵之龍身周防護的強烈旋風。

  深淵之龍吐息攻擊的方式變化多端,時而是一大片灰霧撲天蓋地而來,時而是一團一團的吐息閃電來襲。就是成團的吐息也是忽快忽慢,更有許多飛出不久,就忽然停在空中,凝聚不動的。

  這種攻擊方式恰恰是速度奇快的骨龍的剋星。有好幾次骨龍險險就自己撞到深淵之龍的吐息上去。幾次遇險之後,格利高裡不敢再輕易攻擊深淵之龍,而是小心翼翼地繞著它大轉圈子,偶爾才會試探性噴出一團吐息。

  格利高裡不知道在風月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從風月與君王決戰歸來,所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它的理解能力。雖然終於擁有了完整的星空吐息,但骨龍也沒狂妄到自以為能夠戰勝深淵之龍的地步,它只寄希望於藉速度優勢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至少也要拖到風月醒來。

  風月受了這麼重的傷,估計怎麼也鬥不過深淵之龍了。現在格利高裡只希望主人的速度還能比深淵之龍快上一點,主僕二人好能先逃了再說。

  既然形勢不利,這眼前虧是絕不能吃的,等日後恢復了力量,不妨再回來給深淵之龍來一記狠的。

  然而深淵之龍很快就發現了格利高裡的企圖。它咆哮一聲,不再理會東躲西藏的骨龍,而是直接向正在遠處冉冉墜落的風月撲去。

  骨龍大急,接連噴了數個吐息,都被深淵之龍回頭一片灰色的吐息給擊散了。

  眼看著深淵之龍一爪又向風月抓了下去,格利高裡腦中忽然一片空白。它嚎叫了一聲,閃電般撲向了深淵之龍!

  深淵之龍倒是被骨龍拚命的架式給嚇了一跳,巨尾一揚,重重地橫抽骨龍。

  格利高裡不閃不避,依舊前撲!

  深淵之龍的巨尾狠狠地抽擊在它的腰上,無以倫比的大力竟然將骨龍的身體生生地抽成了兩截!

  只剩下半個身子的骨龍前爪一張,死死地抱住了深淵之龍的龍尾,然後拚死一口咬了下去。一片藍色晶體迅速在深淵之龍的尾巴上蔓延。

  深淵之龍怒極!但在格利高裡拚死催動下,藍晶蔓延的速度實在太快,再不管的話,一旦藍晶蔓延到了身體上,深淵之龍的麻煩可就大了。風月身體的強恝程度遠遠超出了深淵之龍的預計,它幾乎使出了所有辦法,都無法將風月撕成兩半。在徹底摧毀風月之前,很有可能深淵之龍先被格利高裡的藍晶給奪去性命。

  也許只有骨皇那鋒銳無匹的臂刃,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將風月切碎。深淵之龍不由得感歎著。

  它不得不暫時放過了風月,回過頭來,一口狠狠地咬向了格利高裡的頭骨,準備先一舉毀滅這個陰險討厭加難纏的對手再說。

  正在意識之海中死鬥的風月和威娜已經完全顧不上死亡世界裡的事情了。

  風月本已漸漸佔了上風,但威娜的攻擊忽然猛烈起來,如暴風驟雨一般,轉眼就將風月壓制在了金色湖泊的一角。

  威娜驟然退後,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手中已經多了一根細細的金色絲線。

  絲線的一頭連在了風月的身上,另一頭則伸向了虛無。

  「風月!」威娜厲聲喝道︰「你再不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我,在我陷入沉睡之前,我先殺了羅格!」

  風月果然停手了,但她仍淡定地道︰「你辦得到嗎?」

  威娜冷冷地說︰「現在我已經有了座標,你要不要賭一下?賭一賭空間壁障能不能阻擋住我的信仰風暴?」

  風月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如果殺了他,那我就將自己連同神之本原一起毀掉。那時候等待你的就不是沉睡,而同樣是毀滅了。」

  威娜沉默了一下,才恨恨地道︰「風月,說你的條件吧!」

  「把你控制的神之本源交給我。」

  「不可能!那樣的話,這個身體絕大多數時間都會控制在你的手裡的!」

  「那就一起毀滅吧!」

  威娜死死地盯著風月,終於道︰「很……好!」

  她伸手一彈,一點金色的星芒向風月飛來。

  風月伸手接過。

  金色的波濤終於平息了,湖泊再一次恢復了平靜,一波波的漣漪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緩緩地向湖邊擴散開去。

  「等等!」風月叫住了正準備接管身體的威娜,道︰「你只有半個小時。」

  「半小時?十分鐘就足夠了!」威娜冷冷地回道︰「你給我好好看著,什麼才是真正的重力控制!」

  在深淵之龍的巨口下,骨龍的頭骨正在掙扎著、呻吟著。格利高裡的骨頭雖然在強度上根本無法與風月相比,但也要比死亡世界一般的不死生物要強不少。它的頭骨又是特別強化過的,就算是在深淵之龍的口中,一時之間也只是裂而不碎。不過如果深淵之龍再加一把勁的話,格利高裡就休想逃脫滅亡的命運了。

  就在此時,一陣難以言喻的冰寒自深淵之龍的心底掠過。它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巨口,轉過頭來。

  風月的雙眼已經恢復了神采,銀色眼眸中央的金色十字星正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卑微的東西,威風了這麼久,你也該知足了吧……」

  風月清冷的聲音在深淵之龍的意識裡迴盪著。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四 無情


  深淵之龍大驚,它無暇理會格利高裡,掉頭向風月撲去。本來風月已經是奄奄一息,但現在能量又開始緩緩恢復了。這種能量恢復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仍然令深淵之龍感到無比的震驚。

  在戰鬥中還能不住恢復力量,這可是它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

  如果雙方力量、技巧都相當的話,那麼戰鬥的結果毫無疑問將會是能夠恢復力量的一方獲勝。特別是當力量到了君王級別時,在力量控制相差無幾的情況下,微小的力量差別有時就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而現在的風月不光擁有壓倒一切的力量控制,還能夠自我恢復力量!就算她的力量始終停留在君王層面上,那在死亡世界中也是無敵的存在了。

  風月冷冷一笑,身影一隱一現,瞬間退後數米,堪堪讓過了深淵之龍的一爪。

  深淵之龍知道現在的風月仍然非常的虛弱,力量甚至還不如自己的幾個強力手下,速度也較君王們記憶中慢了不少。然而以往君王們與風月戰鬥時,她的速度雖然迅捷無倫,但君王們總還能判斷出她移動的軌跡,每位君王都擁有克制她高速的辦法。

  此刻風月速度雖然慢了,然而她所有的動作再也無從捉摸。

  深淵之龍每一下撲擊,風月都僅僅以數米的距離避過,一雙銀眸帶著隱隱的不屑看著深淵之龍。深淵之龍整個身軀長達數十米,似乎它略略一個翻滾,就能將與它保持極近距離的風月給壓扁。讓深淵之龍心寒的是,無論它如何努力,這數米的距離始終如一,就如亙古就已存在的鴻溝,不曾加寬,也未收窄。

  不知為什麼,深淵之龍忽然覺得,它面對的風月已經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新的存在。

  虛弱的格利高裡早已經被深淵之龍劇烈的動作甩脫,向遠方墜落。

  風月,應該說威娜,忽然飄飛向後,轉眼與深淵之龍拉開了數百米的距離。

  她伸手虛空一抓,死神鐮刀就出現在右手之中。看到手中的死神鐮刀,威娜不由得愣了一下,明顯非常不適應這件武器。

  一道乳白色的火焰自她手心燃起,轉眼之間燃遍了整個死神鐮刀,夾帶著青色華麗花紋的深黑被一掃而空,轉變成裝飾著金色花枝的乳白色。巨大的刀刃也被瞬間拉直,變成了一米多長的巨大淡金色槍尖。三支閃電形的細刃自槍尖上分離、並伸展開來,它們原來掩蓋住的地方並不是金色實體的槍尖,而是一片虛無的空洞。空洞後面似是通向另一個廣闊的黑暗空間,完全看不到一絲的光亮。

  威娜手輕輕一抖,華麗的長槍槍尖上三支細刃亮起了蔚藍色的電弧,不住有細小的雷光球游離出來。

  深淵之龍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雖然風月現在的力量遠不如它,但它本能地知道勝利絕不可能屬於自己。

  在這最後的關頭,如果君王們不是本能地選擇了逃避求生,而是傾巢而出與風月決一死戰的話,那麼剛剛忽然失去抵抗能力的風月早已經變成了死亡世界的一縷塵埃。就算風月的力量完整無缺,剩餘的五位君王聯合起來,也不是全無戰勝的機會。可是誰又料想得到風月竟然會自己把火焰戰車給毀了呢?

  火焰戰車駕御在風月手中的話,君王們是絕無半點機會的。

  此刻直接面對著風月,深淵之龍突然覺得即使沉睡,君王們也未見得能逃得出風月的追蹤。巫妖艾爾格拉的魔法曾使君王們數次躲過了天界巡狩者的雙眼,但能遮蔽住風月的銀眸嗎?

  君王的第一法則維持了形式上的尊嚴,卻放棄了真正的尊嚴。

  深淵之龍放下了心中的感慨,一種全新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它清楚地感覺到了風月的強大,近乎無敵的強大。但深淵之龍已經忘記了什麼是恐懼和絕望,它只想戰鬥。

  抱定了必死之心的深淵之龍驚天動地地咆哮一聲,帶著漫天的烈風和深灰色龍息向威娜撲來!

  威娜手中的獄雷戰槍緩緩揮向了深淵之龍。

  隨著獄雷槍的揮動,一個徑達百米、閃動著淡淡光華的光球迎向了深淵之龍。

  深淵之龍巨大的身體忽然重了數倍,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

  這是深淵之龍非常熟悉的重力攻擊。它奮力振翼,一邊與突然增加的重力對抗,一邊速度不變地向威娜撲來。

  威娜輕輕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加在深淵之龍身上的重力忽然消失了!它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整個身體沖天而起,自威娜頭上掠過。

  突然之間,重力又回到深淵之龍的身上。但這一次不再是數倍的重力,而是數十倍的重力!

  深淵之龍狂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下墜近千米,這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重力再一次增強了,可是方向變成了向上!

  罡風呼嘯聲中,完全失去了控制的深淵之龍轉眼之間就衝入了鉛色的濃雲中。濃密的鉛雲一陣翻湧,深淵之龍再一次落了下來,這一回,它龐大的身軀則在不住變換著方向的引力下瘋狂地旋轉著。

  在威娜的冷笑中,深淵之龍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在忽隱忽現、忽強忽弱,變幻不定的強大引力下,在空中滾動翻飛,全無反抗甚至是逃跑之力。

  就在這短短的數分鐘中,威娜的力量已經恢復到了風月原本身為君王時的力量。但她的力量也就停在這裡,不再增長了。

  威娜清喝了一聲!

  深淵之龍身上的引力忽然完全消失了。但它仍然在上下翻滾了數十圈之後,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威娜真正的攻擊已經到了……

  始終罩定了深淵之龍的光球中忽然充斥了數百道引力,這些引力不光強弱方向各不相同,還在不住地交錯變化著。

  剎那之間,深淵之龍的左翼被牽引向上,右翼則沉向下方,頸項不住拉伸,頭顱被壓向身體,而巨尾則在十數道引力的撕扯不住地顫動!

  深淵之龍痛苦地咆哮起來。

  然而真正致命的則是在它體內翻滾不休的引力球,上百道強勁的引力片刻之間就將深淵之龍體內脆弱的結構給絞得粉碎。

  威娜白晰如雪的左手在虛空中狠狠一握!她方圓千米之內的景物都奇異地扭曲著。

  瞬息之間,深淵之龍身上所有的引力都同時指向了它身體內中心的一點。它的身體結構本就被不住變幻的引力絞得非常脆弱,現在在強大引力的收束下,深淵之龍的巨大軀體竟然一點一點地縮小,轉眼之間就整整小了一圈!

  看著如今從頭至尾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深淵之龍,威娜忽然停下了所有的攻擊。但是戰鬥已經結束了。重傷無力的深淵之龍僅能將自己勉強浮在空中而已。現在它就算想逃,也絕不可能逃出威娜的手心。

  何況它也不會逃。

  「卑微的背逆者啊……」威娜的聲音變得無比的溫柔,「如果不是你愚蠢的行為,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尷尬,甚至於連身體的控制權都不完整。我很憤怒,非常的憤怒……所以你不會馬上毀滅的。我聽說你們這些連提升力量都不敢的懦弱者卻很講究尊嚴。我們還有二十二分鐘,我會給你充分的機會展示尊嚴的……」

  威娜手中的獄雷槍不住伸展,越變越大,到了最後竟然伸展成了一把三十米長、徑粗一米的恐怖兵器。只有威娜手握的那一米槍身仍然維持原狀。

  威娜那嬌嬌小小的身軀,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掛在巨槍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裝飾物而已。

  然而形狀、大小甚至是重量都無足輕重,惟有力量才是絕對的。

  威娜正在展示著這個真理。她看起來無比嬌小的身體凝立在空中,長達三十米的巨槍帶著尖嘯的烈風狠狠地砸在了深淵之龍的身上,將它如流星般自空擊落!

  這是一場詭異的戰鬥,或者說,毆打,再準確一點,是虐殺。

  威娜柔柔弱弱的身體是如此的纖小,她握在手裡的槍身與前端粗達一米的巨大槍身相比細得似乎隨時都會斷裂。同樣的,三十米長的巨槍和深淵之龍五十米的身軀比起來也並不突出。

  然而巨槍揮舞在威娜手中,就如全無重量,閃電般不住抽擊在深淵之龍的身上,在轟雷般的鳴響中,將它擊得在空中上下翻滾,腐肉四下紛飛。

  威娜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越來越歡暢了……

  「十,九……。」風月終於開始倒數。

  威娜哼了一聲,獄雷槍回復了原型,隨後左手前伸,轉眼之間在身前凝成了一個超過十米的巨大的、當中燃燒著熊熊聖焰的光球。

  在風月的倒數聲中,焰球徐徐飛向被抽擊得只餘一副骨架的深淵之龍,洶湧的聖焰摧枯拉朽般將它徹底地焚化。

  風月的倒數正好結束。

  死亡世界也平靜了下來。

  在鉛雲和山峰之間,一時除了呼嘯的烈風,只有風月迎風而立。

  風月左眼的金色十字暗淡了下去,轉換成金色的無頭天使像。

  「主人……救我……」一絲微弱的精神波動在空中飄蕩著。

  風月虛空一招,只剩下小半個破破爛爛身體的骨龍從遠處飛了過來,停在了風月的面前。

  格利高裡鬆了一口氣,這一次,看來命是又撿回來了。它心情一佳,就準備拍上幾記馬屁。然而看到風月右眼的金色十字星,骨龍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惡寒,口張了一張,幾句馬屁就在口邊滾動,卻怎麼也出不了口。

  風月恢復了全無表情的面容,她右手在空中一抓,獄雷槍就出現在手中。

  看到獄雷槍,風月也愣了一下。

  一抹黑焰自風月的手中不住擴散,瞬息之間獄雷槍再次變成了帶著亮麗青色花紋的深黑色。槍尖也硬生生的被扭曲延展,重新回復成死神鐮刀的巨大刀鋒。

  風月死神鐮刀一揮,仍在腐蝕著骨龍身體的大片灰霧立刻被黑色火焰驅逐得乾乾淨淨。

  她不急不忙,慢慢修補起骨龍的身體來。

  「風月,這就是你的手下?」

  「是的。」

  「身體強度不夠,攻擊手段單一,而且攻擊方式和靈魂屬性並不相配……嗯,從靈魂傳承上看,前世是一頭魔龍,很弱的魔龍。你真有眼光,風月。」威娜嘲諷著。

  風月淡淡地答道︰「威娜,你僅僅用了同樣的、甚至是更弱的力量,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徹底』地擊敗了深淵之龍。特別是最後的戰鬥很『華麗』。你真有威嚴,威娜。」

  「風月,雖然整個神之本源都由你控制著,這具身體的絕大多數時間也屬於你。可是只要我想,就可以絕對控制這具身體!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經足夠我做許多事了。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威娜冷冷地道。

  「如果你做了『很多』事,」風月一邊修補著格利高裡,一邊淡淡答道︰「那我就毀掉這個身體。你已經失去了對神之本源的控制,會立刻進入沉睡的。」

  「如果你敢這麼做,在我沉睡之前,我會先抹去羅格的一切存在痕跡!也許我應該讓你對信仰風暴的威力有更多一點的瞭解。」

  「那我會先毀去神之本原的。」

  意識之海中的威娜冷笑了一下,右手伸到了風月的面前,她纖長的五指指尖處都有一根細細的金色絲線,一根連在風月身上,四根通向了虛無的天際。

  「風月,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在那個世界裡的四個座標。我知道你的速度很快,要不要來賭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搶在我毀滅這四個座標前先摧毀神之本原?」

  風月突然一指向其中的一根金色絲線點去,威娜只是冷笑,任由她的指尖點上那根金色絲線。

  風月的指尖自金線中穿過,但金線依然故我,全然不受影響,就如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位面一樣。實際上,風月在指尖觸到金色絲線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這道金色絲線的確在意識之海中,但是是以一種她全無瞭解的方式存在著。

  「那就……」風月猶豫了一下,但轉眼之間眼神就恢復了平靜︰「一起毀滅吧。」

  風月和威娜對視著,良久、良久……

  金色的湖泊再一次凝固了。

  威娜的眼楮慢慢地亮了起來,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柔聲道︰「風月,我的確是把神之本源的控制權交給了你,可是……」

  一股無可匹敵的大力自天而降,猛然將風月砸入了金湖!威娜的身影則在風月原先的位置出現。

  她這才將下半句話說完︰「……我就不能再搶回來嗎?」

  威娜厲嘯一聲,左手向上一招,金色湖泊再次沸騰了,一道巨浪沖天而起,將風月的身體自湖底帶了上來。威娜右手一張,風月自己飛了過來,修長的脖頸落入了威娜的五指之中……

  格利高裡新身體的骨架已經搭建好了,四片薄翼也雛形初具。現在整個身體仍然無法自如運用,還有待於風月進一步強化,但骨龍已經興奮的快要嚎叫了。

  雖然深淵之龍已經煙消雲散了,但風月將駕火焰戰車的聖焰獨角獸的殘骸都找了出來,藉以搭建出了骨龍的基本框架。雖然現在仍然不知道新身體將會有什麼樣的新能力,但肯定不會一般。

  這顯然就是主人對它忠誠的獎賞了。

  骨龍興奮的微微顫抖,它很想很想拚命地嚎叫幾聲,至少也要拍上幾百句馬屁,其中自然包括了它新想出來了數種新鮮馬屁。但不知為什麼,只要一看到風月右眼中的金色十字星,格利高裡就全身僵硬、意識會在瞬間陷入空白,連一點精神波動都放不出來。

  高傲的、出身魔龍的格利高裡大人自然不會承認,它已經被嚇傻了。

  數百馬屁在骨龍意識裡不住翻湧,卻無論如何也拍不出來,這當中的難過實在是無法言喻,格利高裡一時恨不得用剛剛修補好的頭骨去撞山峰。

  反正也撞不壞。

  風月的修補工作突然停止了,她只是靜靜地立著,眼中的金色十字星和無頭天使像都消失了。

  在嚎叫聲中,格利高裡從空中墜落。它身體尚未完成,還無力獨自浮空。

  格利高裡不知道風月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但它知道,恐怕一時半會之內主人是顧不上自己了。好在剛剛主人大發神威毀滅了深淵之龍,其它的君王們想必再也沒有膽子在附近出沒了。要不然這時候再跳出一個君王來,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當羅格從冥想中回醒來時,早已是月過中天。

  同這些天來任何一次冥想一樣,這一回他仍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慌意亂從魔法世界中召喚回來。

  他歎了一口氣,推門出了冥想室。

  清冷的月光從寬大的窗戶中靜靜悄地灑落在房間中,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銀色。

  窗外一片靜謐。

  粼粼的湖面反射著銀色的月光,顯得神秘、美麗,略帶一點傷感。

  窗前的羅格略略苦笑了一下,這段時間總是莫名其妙的驚慌,現在竟然還會感到傷感,難道自己的心,真的變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雜念都排除出去,終於平靜了下來。在羅格的意識裡,一切憂鬱和感傷都是很奢侈的事,他完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揮霍。

  羅格向浴室走去。

  夜還很長,他準備洗個澡後,再去鑽研一下黑水晶中的魔界法術。傀儡咒法如果能夠運用自如,再與他以精神力驅動的瞬發魔法相結合,哪怕僅僅是使用低階魔法,也絕不是一般人抵擋得了的。

  浴室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侍女,正將浴巾和羅格應換的衣服放在浴室門口。

  羅格一怔,再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這個時候,除了守夜的精靈衛兵,其它人早就在夢鄉多時了,怎麼這個精靈還在這裡?而且彷彿知道自己要在這個時候沐浴一樣,將衣物和浴巾送了過來?

  羅格不動聲色之間,雙眼已經變成了銀色。

  精靈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轉身正要離開,猛然看到身後的羅格,嚇得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羅格仔細打量著她。

  這個精靈女孩身材高挑,比一般的精靈要高了些,容顏十分秀麗,在精靈中算是頗為出眾的。不過羅格身邊多得是精靈族中真正的美麗女子,這個精靈侍女相比之下,顯得暗淡無光。更不要說和絕色的風蝶、安德羅妮或者是芙蘿婭相比了。

  羅格一雙銀色的眼楮仔細地掃瞄著她的身體。

  這個年輕的精靈女孩子武技如何還不清楚,不過鬥氣只有區區十級。也許在同齡的精靈女子當中算是不錯的了,可是也絕對和天才二字無緣。當年的阿佳妮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就已經成為十二級的守護武士了。

  羅格放下心來。就算自己全無防備,這個手無寸鐵的精靈女孩兒也絕對害不死自己。說到下毒,如果藥性不是猛烈得能夠毒倒一頭龍,那麼羅格全當是調味品。

  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精靈女孩兒站著,看著羅格。

  看著她清澈的眼楮,羅格心裡忽然微微一動,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艾菲兒。」

  「你怎麼知道我要在這個時候洗澡?」

  「羅格大人這幾晚大致這個時間都會從冥想室中出來,沐浴之後再去鑽研魔法的。所以我今晚預先做了準備。」

  「嗯?」羅格有了些興趣,「真沒想到,你這麼有心。你是什麼時候調到神使殿的?」

  「羅格大人回到神諭之城那天,我就負責照料您的日常起居了。」

  羅格眉頭略皺,思索著道︰「我怎麼沒有印象……」

  「大人每日繁忙,又看慣了風蝶、芙蘿婭小姐,對我們這些侍女自然不會留意的。」

  羅格失笑。這個精靈女孩看來很有意思,面對自己從從容容的,就像相識已久,全無其它精靈對待自己的盲從或者是尊敬。在說到風蝶和芙蘿婭時,也像在述說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全無嫉妒、羨慕甚至取笑或者是羞澀。

  羅格忽然想逗逗這個精靈女孩兒。

  羅格微笑著走近,看著她清澈的眼楮道︰「艾菲兒,既然你這麼盡心,那一會你願不願意……」

  「願意。」

  女孩兒清脆的回答讓羅格大吃了一驚。他仔細地看著精靈女孩兒的眼楮,那裡面沒有慾望、沒有野心,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片清澈。

  羅格哈哈一笑,打橫抱起了艾菲兒,大步走進了浴室。

  天色微明的時候,羅格終於走出了浴室。

  艾菲兒細細的眉毛緊緊地皺著,濕漉漉的金髮貼在額頭,一排雪白的細牙死死地咬著下唇,右手抓著羅格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跟著挪了出來。

  羅格似笑非笑地看著頑強地要求自己行走的艾菲兒,不懷好意地道︰「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呵呵。」

  艾菲兒搖頭咬牙道︰「不。」

  她鬆開了手,身體立刻晃了一下,小臉變得煞白,不得不改口道︰「……那就休息半天好了。」

  羅格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多日來的陰翳一掃而空。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道︰「艾菲兒,你的房間在哪裡?我把你送回去吧。」

  艾菲兒堅決地推開了羅格的手,道︰「我回得去。現在該是您鑽研魔法的時間了。」

  艾菲兒的回答再出羅格意料之外,他看著精靈女孩兒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門口。

  離開之前,艾菲兒忽然回頭,

  深深、深深的

  望了羅格一眼。

  那雙清澈的眼楮中,似是蘊含了無盡的傾訴。

  羅格一時呆住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而艾菲兒,早已經離開了。

  在死亡世界的荒原上,格利高裡正無聊之極地在地上轉著圈子。

  它偶爾會拍動四片薄翼,在空中飛上短短的十餘米,然後就不得不落回地上。骨龍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靠自己的四爪在地上爬行的滋味了。

  它的身體遠遠沒到完成的狀態,就是能夠飛行的這短短距離,也是它發揮全部才智、靠自己的力量對身體進行了完善的結果。格利高裡這才知道想要改進一下身體是多麼的困難,雖然風月已經為它搭建好了所有的框架,這等如給格利高裡指出了前進的方向和所有的注意事項。但就是這一點點細微的改進,也幾乎是在骨龍近乎絕望的時候才有所突破的。

  格利高裡不得不承認,除了馬屁之外,也許它在其它方面並不總是一個天才。

  骨龍仰頭向天,極力向高空中望去。在它目力不能及的高處,風月仍然靜靜地立在那裡。除了等待,格利高裡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方圓幾十公里內,完全感覺不到任何不死生物的氣息,從最強悍的毀滅騎士王到最低等骷髏,什麼都沒有。

  骨龍只能寂寞地獨自等待。

  現在的死亡世界冷清了許多,經歷過數場浩劫之後,存留下來的不死生物也許十中無一。

  只有風仍在呼嘯著。

  一陣強風襲過,風月的黑髮忽然隨風飄揚,人也隨即被風吹走。

  但隨即她就穩住了身體,黑髮再一次筆直垂下,眼中的金色十字星和無頭天使像漸漸亮起。

  意識之海中,金色的湖水已經完全凝結了,時不時會有一大團金色霧氣猛然噴出,消散在虛空之中。

  風月和威娜仍在對峙著,但誰都不再動手了。

  神之本原的力量被她們兩個無休無止的抽取,現在已經處在非常危險的不穩定狀態。若是再打下去,就會真的一起毀滅了。

  威娜恨恨地看著風月。

  在意識之海的兩次戰鬥中,威娜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攻不破風月意識上最後一道防線。每一次看到那雙寧定的銀眸,威娜心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但神之本原已經處在了毀滅的邊緣,雖然威娜極不情願,仍不得不停止了戰鬥。風月自然也不會將戰鬥繼續下去。

  凝結的金色湖水又緩緩地化開了,再也沒有金霧從湖中噴出。

  剛剛還狼狽萬分的風月和威娜也恢復了從容。

  威娜反反覆覆地檢索著神之本原中的記憶,試圖知道為什麼她無論如何也攻不破風月最後的意識防線。

  既然暫時無法依靠戰鬥奪回神之本源的控制權,威娜決定另想他法。

  「風月,我剛才毀滅深淵之龍的時候,你看清我是如何運用重力控制的嗎?」

  「當然。」風月淡淡答道。

  威娜微微一笑,道︰「那麼你現在能夠這樣運用重力控制嗎?」

  風月眉頭微皺,答道︰「完全不能。」

  「我可以自如檢索你的記憶,能夠運用你所有的攻擊手法,但是你呢,對我瞭解多少?信仰風暴是什麼?空間游離又是什麼?我的記憶中有些什麼?光天使的使命、本質和特點都有哪些?」

  這一次風月沒有回答。

  威娜也不打算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道︰「風月,你僅僅是依靠著本能在成長,成長的時間還太短了些。對於神之本原,你一無所知,也完全不會運用。對於屬於我們共同的記憶和經歷,你也是一片空白。」

  「說重點。」

  威娜忽然反問道︰「風月,如果我們不是同樣依靠神之本源存在,而是各自擁有自己的身體,就算我們力量相當,你覺得需要幾個風月才能戰勝我?」

  風月眉頭緊皺,冷冷地回答︰「二……不,三個。」

  威娜傲然一笑,道︰「風月,你很誠實。我們在對戰鬥的理解上,有不可彌補的差距。那為什麼這兩次戰鬥我都無法擊散你最後的意識壁壘呢?」

  風月靜靜地等著,她知道威娜一定會給她答案的。

  「那是因為你……」威娜望著風月,一字一頓地道︰

  「根本沒有感情!」

  風月眼中的光芒忽然微微地跳動了一下。這一絲波動已經被威娜收在眼裡,她不準備給風月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道︰

  「神在現有天使體系之外,再次創造光天使的目的,是為了能夠迅速適應不同位面的戰鬥環境。我們是神手中的劍。不受任何情感的影響,是作為強大兵器的基本要求。我們擁有在不同環境下選擇最佳戰鬥方式的本能,但情感不光會影響我們的判斷力,也會使我們的意志產生動搖。雖然你未能繼承神之本源的能力,但你同樣會受惠於神之本源的戰鬥本能。所以你選擇對抗到底,不是因為你想同歸於盡,而是因為你『知道』我不願意面對毀滅。我無法摧毀你最後的意志,也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感情,所以意志才會這樣堅定!」

  風月的眼中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迷茫。

  威娜冰冷的精神波動在金色湖泊上迴盪著︰「風月,你還不打算承認嗎?比如說你寧可毀滅也要維護的羅格,他的心中充滿了慾望,意志不夠堅定,情緒波動非常厲害,力量連一個最下階的天使都不如,修煉還是魔界那些即麻煩且無用的魔法。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地方值得你以自己的存在為代價來守護?其實真正的答案就在神之本源裡面,要不要我告訴你呢?」

  威娜淡淡一笑,也不等待風月的回答就道︰「那是因為你『應該』守護他,而不是你『要』去守護他。從你降生的那一刻起,守護羅德裡格斯的繼續人--羅格就被固化成了你的一項本能,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項本能,甚至超過了你自身的生存。而有能力這樣做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羅德裡格斯!」

  風月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許久,她才輕歎一聲,問道︰「那麼,威娜,你有感情嗎?」

  「有。」威娜在猶豫了片刻,也歎息了一聲後,才回答。

  「為什麼?」

  「我被創造出來不久,就直接在那個位面降臨了,降臨在教皇提供的身體裡。降臨非常危險。新的身體雖然非常完美,但也有過於強大堅定的感情、意志和慾望。還未等我完全征服新的身體,將其中一切情感抹空,就……遇到了羅德裡格斯。他利用了我,不,是當時那具身體天生的弱點使我的意志產生了一點動搖,從而控制了神之本源。後來,我落敗身亡,你則被藉此創造了出來。因為我被消亡時還處在不完整的狀態,所以本來應該和你一樣、全無感情的我才會有了一點感情。」

  威娜略微苦笑了一下,道︰「你對力量的領悟還很稚嫩,但我始終無法制服你,這正是有無情感的區別。其實你我本為一體,可以說是光天使的兩張不同面孔。但你一點也不瞭解神之本源,顯然也無從知道神之本源承載的記憶。你所拚命守護的羅格是羅德裡格斯的繼承人,我想應該讓你知道,羅德裡格斯曾經對我們做過什麼。」

  威娜的手一揮,大段大段的記憶如同連綿不斷的驚濤,湧入了風月的意識深處,沖刷著她的靈魂!

  那是繚繞的黑氣,呻吟著的黃金聖台,四處流淌著的污血和粘液,青紫色的皮膚,以及威娜那一記撕破了血雲的叫喊!

  最後剩下的只有神殿穹頂。那金色的穹頂,那一片象徵著神跡和榮耀的金色。

  然後是無盡的黑暗……

  風月眼中的銀芒跳動不動,在空中搖搖欲墜。

  瞬間之間,威娜幾乎突破了速度和時間和極限,出現在風月面前。

  只是她的手還未曾扼住風月的咽喉,一隻白得耀眼的拳頭就在她眼前不住擴大……

  威娜無助地被砸入了湖水裡,激起一柱金浪。她隨即略顯狼狽地從湖水中衝出,眼中的光芒跳動不定,顯然風月那突如其來的一拳絕對不輕。

  風月從容凝立空中,剛才的激動與迷茫早已一掃而空。

  「威娜,你的確有感情。」風月淡淡地道︰「可是降臨的身體對你來說,不過是件衣服而已。衣服髒了,換件就是。你既然剛剛說過我沒有感情,還想用這段記憶來使我動搖,可能嗎?」

  風月忽然微微一笑,驟然出現在威娜面前,一拳擊去!

  這一次的戰鬥,又不知何時才會結束……

  只是風月,你,真的無情嗎?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五 成敗


  在神諭之城的短暫時光,是羅格少有的寧靜日子。

  現在神聖同盟的大局已定,只剩收拾殘局了。羅格索性將阿雷公國的事務放手交給阿黛兒和查理去打理,自己則躲在風光無限的神諭之城裡一心一意地修煉魔法。

  當然了,他的修煉生涯並不枯燥,甚至可以讓絕大多數的男人艷羨,最近幾天更是如此。

  在清晨的陽光中,羅格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從大床上下來,取過一塊手巾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再順手披上了一件長袍。

  在低低的呻吟聲中,艾菲兒也艱難地從床上爬了下來。她剛要去撿拾自己的衣服,就被羅格一把攬過,重重地親了幾記。

  艾菲兒淺淺一笑,輕輕推開了羅格,道︰「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整理房間呢!」

  羅格笑道︰「你現在整理得動嗎?再休息半天吧!嗯,你武技不錯,以後不要當侍女了,就做我的貼身護衛吧!」

  艾菲兒搖了搖頭道︰「侍女就是侍女。既使我陪您上床了,我也還是一個侍女,得把本分的事情做好。」

  她掙扎著披上了衣服,理了理汗濕的金髮,就向門外走去。

  「艾菲兒,你……」

  「我沒事。」

  精靈女孩兒清脆地答著︰「我陪您是我願意,但您不能為此失了公正。」說罷就出門去了。

  羅格面容古怪,張了張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撲哧!一直靜靜坐在房間一角的艾茜洛特笑出了聲。羅格恨恨地盯了這個小冰人一眼,也拿她無可奈何。

  其實論姿色艾菲兒遠遠及不上風蝶、安德羅妮這些絕代佳人,武技平平無奇,也沒有出眾的才華,若說嫵媚天成、惑亂眾生,更無法與芙蘿婭相比。只是她身上總有種特別的感覺,一種讓羅格心動的、無以名狀的感覺。幾天來羅格修煉魔法之餘,總有些不由自主的會去找艾菲兒。

  是為了精靈女孩兒那雙清澈的眼,還是因為她乾脆利落的性格?羅格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精靈女孩兒辦事非常的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但也固執得近乎古板。自那晚艾菲兒極為痛快與羅格上床之後,此後羅格但有所要求,她都會立刻放下手邊的事。床上的艾菲兒極度狂野,甚至狂野得令羅格吃驚,完全不似一個初試此道的精靈女孩兒,也沒有半點精靈應有的羞澀。

  狂風驟雨過去,疲累的女孩子都會需要愛人的撫慰或溫存。但這同樣不適用於這個另類的精靈女孩兒。除了第一次時休息了半天外,每次艾菲兒與羅格狂歡之後,都不顧身體的疲累,會立刻打扮整齊,去做屬於自己的那份侍女工作。羅格每次有心將艾菲兒帶在身邊,但都被她拒絕了,甚至於讓她多休息一會的要求都會被乾脆地拒絕。

  羅格奈何不得這個固執之極的精靈女孩子,他能做的,只是在親熱的時候溫柔一些。

  除了在浴室內的他與艾菲兒的第一次外,此後他們每次親熱時,冰偶艾茜洛特都會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也算是充分地滿足了她的好奇心。每每羅格的好心被艾菲兒直接打斷、拒絕的時候,小冰人也很容易失笑。胖子雖然被精靈女孩子拒絕得鬱悶,但冰人這邊的任務也變得輕鬆多了,算是有得有失。

  羅格則反覆思量艾菲兒為什麼會那麼痛快地從了自己。精靈守護武士們願意,是因為羅格的神使身份,是因為她們將這視為對希洛的奉獻和犧牲。安德羅妮和芙蘿婭,一是她們之間的特殊關係被羅格給卑鄙無恥地利用了,一個是因為羅格日益成長的實力和勢力。大貴族之間的婚姻絕大多數是利益和政治的產物,以胖子現在的身份,就算是迎娶未曾亡國的芙蘿婭也不算辱沒了她的身份。那麼風蝶呢?風蝶跟在自己的身邊是為了復仇。在她的心中,除了仇恨之外,估計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當日的艾米會愛慕羅格,有很大因素是因為他遠遠超過村落裡青年德魯依的氣度、閱歷和實力。

  站在書房的窗前,羅格沉默地看著美麗得不似人間的山谷。

  在山的那邊,有屬於他的大片國土,有歸於他統治的千萬子民,有近萬精銳的戰士,更有將近十萬正在迅速訓練裝備的大軍!而這座美麗的精靈都市、寄托著無數精靈希冀的神諭之城,已經變成了一個恐怖的戰爭堡壘,各種殺傷力巨大的魔法裝備正自精靈匠人的手中不斷被製造出來。一萬多個精靈,在他需要的時候都會變成勇敢的戰士、陰狠的殺手,或是如玫蘭、伊克蕾爾那樣以自己的容貌去征服敵人。

  從南方逃亡時,羅格不過是一個下等貴族。而現在,他已經登上了大公爵的尊崇位置,再過不久,他就會到帝都去接受冊封,成為三大帝國之一,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親王。

  若論強者,羅格擁有聖域中的風月和死神班,還有已經在聖域邊緣徘徊的安德羅妮以及神秘莫測的修斯長老。這等陣容,足以與一個大國相匹敵。而羅格自己則堪稱是魔法師殺手,他的精神衝擊、魔法瞬發、異界咒縛煉獄以及特殊的體質無不是其它魔法師的剋星。

  擁有了龐大的勢力、尊榮的地位以及強大的個人實力,哪怕自己只是一個容貌平平無奇的胖子,也足以讓絕大多數的美人心動了吧?羅格微微一笑。

  可是艾菲兒清澈的雙眼全然看不見權勢魔力這些東西,在她的琉璃般的瞳孔中,羅格看到的只是自己。精靈女孩兒這麼做的理由,只是因為他,因為他是羅格。也許他從艾菲兒身上感覺到的特別,就是因為這個。

  羅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如果去掉身上這些光環,自己還有什麼了呢?隨便一個精靈男子恐怕都比胖子要英俊個七八倍的,難道她喜歡的還能是自己的狠毒陰險?還能是自己身後用鮮血和屍骸鋪出的那條路嗎?

  羅格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有那麼一瞬,在他眼中的山川萬物似乎都籠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色,濃得就如他已經走過和即將踏上的道路一樣。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正如容貌和身材是評價女人的標準一樣,權勢和實力則是男人們標榜自己的勳章。人們看到的只是勳章的榮耀光芒,沒有誰會去關注勳章後面隱藏著什麼。

  羅格深吸了一口氣,將雜念都排出了腦海。再過得幾年,他就要三十歲了。羅格知道自己此刻雖然風光,但在這個世界裡,他能不能看到三十歲的天空,還難說得很。

  在胖子的心中,向來只以成敗論英雄。他只要結果,不管過程。若結果不如人意,過程再波折精彩,又有什麼意義?

  從無數腥風血雨中走過後,羅格已經深知絕不能為自己的失敗尋找任何借口,他已經把『希望』和『明天』兩個詞從自己的字典裡剔了出去。羅格不願意讓自己的意志有分毫的軟弱和動搖,羅德裡格斯的傳承雖然給他帶來了強大的實力,但天知道什麼時候,光明教會的仲裁者就會出現在他面前。他不願意事到臨頭,才為自己沒有努力備戰而後悔。

  正在羅格胡思亂想之際,房門開處,懷裡抱著一大堆文件的芙蘿婭走了進來。

  「死胖子,發什麼呆呢?」芙蘿婭將那堆文件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看著羅格的一身睡袍,她哼了一聲,語氣有些古怪地問道︰「那個小精靈這麼有味道嗎?看你這些天一有空就纏著她,簡直就快著迷了。」

  羅格走了過來,笑道︰「艾菲兒的確非常有味。這些文件都是什麼?」

  「都是阿雷公國送來的報告,哼,你那些手下本事沒多大,倒是人人都挺能寫報告的,一句話能說清的事可以寫上十頁。我給你整理了一遍,把最上面的三個看了就行了。」

  羅格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三個報告,細細的翻閱起來。

  首先是查理寫來的報告。經過近月的征戰,他已經將拉脫維亞境內成規模的抵抗部隊一掃而空。所有的城鎮都已經納入了阿雷公國的統治之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從阿雷公國國內調來新的部隊接替這些征戰已久的部隊,充當佔領軍。

  但是拉脫維亞境內並不是一片歌舞昇平了。查理最近的戰果是消滅了五千多拉脫維亞殘餘軍隊,結果俘虜僅僅數百人,其中大多還是重傷者。許多時候,被包圍的拉脫維亞戰士都奮戰至最後一人。查理擔心,恐怕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公國得維持在新佔領地的大量駐軍,以對付肯定會出現的抵抗力量。據查理初步估計,佔領軍至少需要五萬左右,尚需一萬精銳的機動部隊。這對阿雷公國的國力肯定是個沉重的負擔。

  查理另外提到的一點是合格的中下級軍官極度匱乏。培養中下級軍官無外乎征戰、軍校兩種方法。他建議數法並行,一方面在公國內設立專門培養下級軍官的軍校,一方面選出一批忠誠勇敢的軍官送去阿斯羅菲克帝國培訓。

  第二封文件是阿黛兒送來的。在掠奪了拉脫維亞的王室後,阿雷近於崩潰的國力終於得到了喘息。初步統計了拉脫維亞王國的國庫後,阿黛兒估計至少可以使阿雷龐大的戰爭機器再運轉一年以上。這個瘋狂的女人立刻制訂了一個新的軍備計劃,準備將阿雷的十萬大軍給統統武裝到牙齒。然而擁有極強權力慾的阿黛兒在某些方面的確目光長遠,她提出了一項龐大的軍備改進計劃,準備撥付重金建立公國國立煉金試驗室,以大規模試制新型的魔法裝備及戰爭機械。

  羅格眼皮一跳,公國國立煉金試驗室一行大字對他刺激不小。他不由得懷念起當日在戰神之錘的快樂時光。如果這個試驗室能由費斯這個大煉金師來主持,在阿黛兒的壓搾下,他還不知道會開發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來。

  最後一封則是投誠的霍恩將軍的報告。這條老奸巨滑的狐狸建立的新情報網現在才初具雛形,但已經花費了大把的金錢。至於原來殘存的情報網,霍恩準備主要用來支持抵擋組織的活動。這老狐狸的計劃是先讓抵抗組織不斷積累小的勝利,等到他們發展到一定的規模,再誘使他們將分散在各處或明或暗的抵抗分子都聚集到一起,然後給以毀滅性打擊,這樣雖然不能保證徹底消滅抵抗運動,但肯定會讓他們元氣大傷,十年八年內恢復不了大規模活動。有這些時間,霍恩相信羅格在拉脫維亞的統治一定已經牢不可摧了。

  羅格放下了三份報告,沉思起來。

  查理是一心想打回南方,但他知道羅格至少在最近幾年內不會也無力反叛阿斯羅菲克帝國。不過他仍然一心練兵,除了真壓佔領區可能的反抗之外,還為了在今後帝國兵鋒南指之時,阿雷公國能夠多發揮一些作用。

  霍恩的計策倒是狠毒。先把豬養肥,再一刀殺掉,很有可行之處。

  只是阿黛兒的計劃,看起來實在是太野心勃勃了些。好在阿斯羅菲克帝國尚武成風,隨便哪個公爵都有上萬的軍隊。若是在南方的兩大帝國,單是羅格大肆擴軍、圖謀不軌這一罪名就足以引來滅頂之災了。

  其它的報告羅格就沒興趣看了。既然芙蘿婭覺得不重要,那就是真的沒什麼重要的事。這小妖精雖然古怪精靈,但絕不會在這些大事上迷糊的。

  羅格後腰軟肋處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把他從沉思中拉回了現實。

  胖子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回頭一看,見一朵細小的電火猶自在芙蘿婭的指尖上跳動不停。她一雙碧綠的眼楮中全是笑意,蕩漾的眼波幾乎把胖子徹底地淹沒。

  「死胖子,你那些破報告就那麼好看嗎?這麼半天,居然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羅格嘿嘿一笑,伸手把芙蘿婭攬了過來,仔細地看著近在咫尺、深如寒潭的雙汪碧泉。芙蘿婭的雙眼中燃起了熊熊碧火,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她飽滿得過分的胸重重地壓在了羅格的胸膛上,讓羅格禁不住心慌意亂。

  「你在玩火?小心別燒了自己啊!」羅格皺眉道。

  「我就要玩火!你能把我怎麼著?」小妖精開始挑釁。

  羅格一把將她抄起,大步走進臥室,將她狠狠地向床上扔去,這才道︰「把你怎麼著?就這麼著!」

  兩道粗大的電光驟然亮起,尚在半空之中,芙蘿婭雙手中就各亮起一道閃電劈向了羅格!

  胖子猝不及防,被閃電狠狠地擊中,在細小電火的纏繞中倒了下去。

  芙蘿婭瞬間啟動了魔法防護,冉冉飛起,準備奪路而逃,然而一道黑色焰牆突然在房門處出現,將她擋了下來。

  芙蘿婭低呼一聲,反手一揮,數個游離的藍色電球向身後飛去。她又給自己加持了一道防火護罩,現在的她對火焰傷害幾乎免疫,就要硬闖焰牆。

  數以百計的銀色絲線忽然在芙蘿婭周圍出現,猛然纏繞在她的護罩上,狠狠地勒了下去!轉眼之間,她最外層的兩個魔法防護就抵擋不住,爆烈成一片絢麗的魔法煙火。

  芙蘿婭一陣驚慌,還未等她念頌下一個咒語,羅格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殿下,還是乖乖的到床上去吧!」芙蘿婭腰上一股大力傳來,在驚呼聲中,小妖精終於被重重地扔在了床上。

  羅格微笑著開始解衣,但他眼中閃亮的銀芒不曾有分毫的減弱。這小妖精的花樣實在太多,何況她本身就是神器,就算一絲不掛,也是危險之極。

  「等一下!」芙蘿婭有些慌亂,道︰「死胖子!你不是要來真的吧?」

  「你說呢?」羅格冷冷回答,手上動作不停。

  「那好……來吧!」芙蘿婭認命地躺了下去,一把拉過被子掩住了臉,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正微微聳動,似是在低低地抽泣。

  羅格輕輕地掀開了被子。

  芙蘿婭雙眼緊閉,兩滴淚水正順著她面頰流下。

  羅格猶豫了一下,問道︰「又想起那天的事了?」

  芙蘿婭身體顫抖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低聲道︰「不要管我。來吧!反正你只要人,不要心的。」

  羅格微笑一下,輕輕拭去了芙蘿婭的淚水,道︰「好了,這次就放過你吧。不過,下次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真的?」芙蘿婭睜開了眼楮,她眼角猶掛淚痕,但碧綠的眼眸中卻全是笑意!

  羅格暗叫一聲不好,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塊湛藍的森森寒冰給牢牢地封在了裡面。

  小妖精一陣風似地逃出了房間,清脆的笑聲遙遙傳來。

   的一聲,困住羅格的寒冰猛然炸開,他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看著芙蘿婭逃離的方向,低笑了一聲︰「居然又讓你給騙了……」

  神使殿長長的走廊上,艾菲兒正捧著一個大大的紅瓷花瓶疾走。

  「等等!」背後突如其來的叫聲讓艾菲兒手一顫,差點將花瓶摔了下去。

  精靈女孩兒回頭一看,芙蘿婭正站在她的身後。小妖精隨隨便便一立,就是數不盡的萬種風情。她一雙碧綠的眼楮,正自上上下下仔細地觀察著艾菲兒,而艾菲兒也在觀察著她。

  「你就是艾菲兒嗎?」

  「是的。」

  「你……」

  「我不漂亮,身材一般,武技很差,身份只是侍女,而且直來直去的,性格不可愛。芙蘿婭小姐,您還想知道什麼?」

  精靈女孩兒的乾脆讓芙蘿婭大吃一驚,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道︰「可是羅格他……」

  「那是因為我什麼都不要,只跟他上床。」

  艾菲兒赤裸裸的直白讓芙蘿婭呼吸一窒。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從一個精靈口中聽到這種答案。芙蘿婭一時張口結舌,失聲道︰「這算是什麼理由?」

  艾菲兒很奇怪地看著她,道︰「以神使大人的為人,不為了上床,難道還為了談情說愛嗎?」

  這一下小妖精徹底地呆住了。

  看著艾菲兒的背影,回過神來的芙蘿婭又羞又氣,恨恨地頓足︰「談情說愛……怎麼就不對了?」

  平靜的神諭之城再一次熱鬧起來,月之暗面的戰士的裝備都重新整修過,在魔法屬性上有相當的增強。更重要的是地獄爆裂魔法箭終於被精靈工匠們試製成功了。新製成的魔法箭雖然性能不是很穩定,但是威力十足,不比從暗夜舞者購入的正品差。神諭之城附近就有一個巨大的赤銅礦脈,其中伴生的琰晶是上品火系魔法裝備的極佳材料。可惜琰晶的產量極低,神諭之城已經盡了全力開採,月產的地獄爆裂魔法箭不過十餘支而已。

  在神諭之城度過近一個月的悠閒日子,羅格已經休養了過來,特別是前些日子一直困擾他的莫名的不安已經消失了。他雖然找不到原因,也聯繫不上風月和骨龍,但是心還是多少安定了下來。

  羅格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第二天率領月之暗面回到德累斯頓去。將公國的事務略作處理後,他就要與龐培會合,前往帝都接受冊封了。

  今晚,也是羅格與艾茜洛特三十天約定的最後一晚。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六 裂痕


  淡淡的晨光靜悄悄地灑落在山谷中。

  月之暗面的戰士們都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只等中午時分,就要出發前往德累斯頓了。

  在明媚的陽光中,羅格從冥想室走了出來。苦修了一夜的魔法控制之後,連體壯如暴熊的羅格都略有疲倦之色。反正胖子有著那輛代表著神諭之城精靈技藝巔峰成就的馬車,在車上大可以冥想一天,補足魔力。

  只是,羅格總感覺到今天早上少了點什麼。他思前想後,忽然發現這些天來始終與他寸步不離的小冰偶消失了。羅格喚了幾聲,可是全無回應。他閉目搜索整個神使殿,但冰人兒身上自來全無半點生命氣息,他又怎麼找得著?

  羅格再叫了幾聲,忽然自窗中看見湖邊坐了兩個品茶的人。他眼神何等銳利,立刻認出相對而坐的正是死神班和修斯。

  羅格自窗口一躍而出,滑空而過,轉眼就站了在修斯和死神班面前。

  「班大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三十天的約定已經完成了,真是不容易啊!」羅格微笑道。

  今天的死神班分外的蒼老,他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歎道︰「是啊,約定已經完成了。你做得很好……很好,這三十天來,艾茜洛特非常的快樂。」

  羅格感覺出了什麼不對,皺眉問道︰「艾茜洛特在哪裡?我們馬上就該出發了。」

  班長歎了一聲,聲音中透出難以言喻的蒼老。他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湖水。

  羅格順著班的目光望了過去,臉色登時一變,道︰「艾茜洛特她……她難道……」

  「她本來是一塊冰,但是現在已經融化在這湖水裡了。」此刻的死神班更像一位蒼老的父親,而不是一位名動黑暗世界的殺手︰「艾茜洛特很喜歡這個地方,她是笑著走進湖裡的……」

  羅格只覺得胸中堵住了些什麼,皺眉道︰「可是……這是為什麼?」

  「這孩子,其實在我第一次殺你時就已經死了,但她的意志使她自雲霄城的冰翔之風中再一次走出來,又獲得了短短數十天的生命。當她體內的冰翔之心耗盡了力量時,艾茜洛特……就會徹底地變成一尊冰像。她想瞭解你的生活,想知道最真實的你,想守著你,想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你,所以這三十天之約,就是她最後的願望……」

  沉默。

  過了許久,羅格才道︰「我是個不弱的死靈法師,但為什麼感應不到她的靈魂?」

  死神班苦笑了一下,道︰「她本是已死之人,從冰翔之風中再次獲得短暫生命的代價,就是靈魂的徹底消亡啊!」

  羅格沉默了,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平靜的湖水。

  時間似乎凝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才淡淡地說了聲︰「一小時後出發吧。」然後頭也不回地向神使殿走去。

  抱著一大堆衣服的艾菲兒急匆匆地衝過走廊的轉角,就一頭撞進突然出現的羅格懷裡。

  「您還沒走嗎?已經過了出發的時間了吧?」

  「我把時間推遲了。艾菲兒……」

  精靈女孩子眉毛一揚,插口道︰「您難道還想要?好吧!在哪?我把衣服放下就過去。」

  羅格一把拉住了艾菲兒,道︰「不是這個。艾菲兒,跟我去德累斯頓。」

  「啊,原來是這樣!那我拒絕。」

  羅格眉頭一皺,道︰「這是命令!」

  「這樣啊……」艾菲兒眉頭也皺起來了︰「我還是拒絕。我武技太差,去了只會給您添麻煩的。」

  羅格低聲吼了起來︰「跟我走!我身邊的強者已經夠多了,並不需要你去戰鬥!」

  但艾菲兒的固執還是出乎羅格的意料︰「不去!我沒有自保能力,除了神諭之城,您的身邊並不安全。」

  這個理由是羅格完全沒有想到的。回想以往,他身邊的確不安全,甚至可以說是最危險的地方。

  羅格沉思了一下,摸了摸艾菲兒精緻的小臉,道︰「說得也是,那麼你就在這裡等我回來吧!」

  羅格下到五樓,正遇芙蘿婭急急地從房間中衝了出來。小妖精擁有神器失樂園,所以出門時從來看不到行李。至於遲到,那是每個王族公主與生俱來的本能。

  看到了羅格,小妖精笑道︰「還好沒遲得太多。」

  「芙蘿婭,你還是留在神諭之城吧!」

  小妖精咦了一聲,問道︰「為什麼?」

  「我到了德累斯頓後,就要與龐培會合,前往帝都受封了。」羅格輕輕撫摸著芙蘿婭的金髮,道︰「我也不知道在帝都會有什麼在等著我,想想實在是很危險,你還是留下吧!」

  芙蘿婭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一個大魔法師呢!至少也能自保吧?」

  羅格歎了一口氣,道︰「如果在帝都裡發生了什麼的話,就算我有風月、班和修斯的保護,也不敢說一定能逃得出來的。你還是留下吧!」

  芙蘿婭聽到風月的名字,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

  芙蘿婭抬起臉來,微笑道︰「我要去!」

  「不行!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不想多個累贅。」羅格斬釘截鐵地道,然後不待芙蘿婭回答就揚長而去。

  芙蘿婭氣得頓了頓足,怒道︰「死胖子,你凶什麼!等你回來我再和你算帳!」

  看著羅格的背影消失,小妖精忽然覺得鼻子有一點酸酸的感覺。畢竟,這是自安德羅妮離去後,第一次有人關心的她的安危。

  第二天入夜時分,羅格一行人終於回到德累斯頓的大公府。

  這一夜,羅格又如以往一樣,在處理公國大小事務中度過。現在阿雷公國已經走上了正軌,在阿黛兒、希萊和查理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條。此去阿斯羅菲克帝都,至少在公國內的事務上,羅格沒什麼可擔心的。

  然而歌舞昇平的日子總是很短。

  第二天天還未亮的時候,羅格正坐在辦公桌前,仔細地看著高高一撂有關軍費開支的報告。突然之間,房內的魔法燈驟然滅了,他面前的一尊水晶雕像也炸得粉碎!絲絲縷縷的殺氣不住滲入了房間,雖然這殺氣轉眼即逝,可其中隱隱蘊含的無上威嚴仍然將羅格驚得站了起來。

  殺氣的源頭其實離大公府還有一段距離。這道殺氣,是發自國務尚書希萊的府中。

  片刻之後,羅格、修斯和死神班就已經站在希萊府中了。

  雖然整個德累斯頓仍在沉睡之中,可是在希萊這種權貴的府中,此時侍女僕人們早就應該起身打掃庭院、準備早點了。

  但此刻若大的希萊府中一片死寂。

  侍女和僕人們其實都很盡責。就在上一刻,他們還在打掃庭院、端水煮飯。但這一刻,所有人都倒在了原地,就如忽然墜入了夢鄉一樣。不過每個人的神色都很安詳。

  希萊也倒在臥房之中,他的衣服只穿起了一半。兩個看起來正服侍他穿衣的侍女也倒在他的屍體左右。

  希萊府全府上下數百人,竟是在同一時刻被死神取去了性命!

  羅格、修斯和死神班對望了一下,能夠擁有這種殺人手段,還能以殺氣通知他們到來的強者,整個大陸上也是寥寥可數的,不約而同的,一個名字自他們心中緩緩浮出。

  尼古拉斯!

  當日尼古拉斯一頓足間震死數百賓客的情景彷彿又在羅格眼前。

  「是尼古拉斯沒錯!」死神班細細地檢視了一遍希萊的屍體,下了斷語。

  羅格眉頭緊皺,道︰「他這是在示威了。可是,尼古拉斯為什麼現在才動手殺希萊?我在神諭之城時他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動手了。」

  修斯緩緩地道︰「依我老人家看,他這是為了逼你把銀龍蛋交出來。照這樣估計,他下一個目標,應該就是阿黛兒夫人和您的兒子了。」

  「我的兒子?」羅格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驚道︰「他是要把我們引出大公府,然後好趁虛而入!?」

  然而胖子心底在暗自冷笑︰「很好,尼古拉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佔得到便宜!」

  三人此刻已經知道是中了尼古拉斯的調虎離山之計,但是他們都是老奸巨滑的人物,誰都不急著趕回大公府去,反正就算是趕回去也來不及。以往高傲且直接的銀色奇跡居然會用計,實在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所以這計策雖然簡單,但仍然成功將眾人引出了大公府。而且尼古拉斯這一擊看得很準,老於政務的希萊和精於財政的阿黛兒現在是羅格處理公國內政事務的兩大柱石。失去了希萊,對羅格的打擊的確不小。

  修斯咳嗽了一聲,提醒道︰「羅格大人,小公子現在想必已經落在尼古拉斯的手裡了,您打算怎麼辦?」

  羅格自懷中摸出一小片寸許大小的銀色薄片,那上面蝕刻著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每個符號裡都澆鑄了金汁。這個圓形的薄片是自銀龍蛋殼上削下來的,專門以魔法陣強化了銀龍獨有的氣息,並使之能夠持久地存在。

  當日銀龍被固化成精靈後,重傷遠遁。但誰都知道尼古拉斯絕不會就此罷手,等他傷勢恢復,必然會再來報復。精靈尼古拉斯實力仍然強橫,但已經不是如還是銀龍形態時讓羅格幾乎沒有抵抗之力。可是當日尼古拉斯曾誓言要將與羅格有關的人都斬盡殺絕,所以羅格擔心的是他會對自己周圍的人下手。有了這片經過魔法處理、時時會散發出銀龍氣息的蛋殼,尼古拉斯護子心切,目光一定會集中到羅格身上的。而羅格身邊始終強者雲集,硬碰硬戰鬥的話,吃虧的只會是精靈尼古拉斯。

  羅格無意識地拋動著龍蛋的蛋殼,沉吟道︰「班大人,您認為呢?」

  死神班淡淡地道︰「精靈尼古拉斯越來越聰明了,不早點除去的話,如果讓他找到了破解封印之指的方法,我們都會有大麻煩的。至於孩子,死了一個,還可以再生十個。」

  修斯道︰「雖然尼古拉斯還固化在精靈形態之中,但若風月大人不在,僅憑我們三個也奈何他不得。羅格大人,您有風月大人的消息嗎?」

  羅格苦笑了一下,道︰「完全沒有。這次戰鬥,恐怕指望不上風月了。」

  死神班抽出了細劍,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水晶瓶,在細劍的劍尖上極小心地滴上了一點墨綠的龍毒,然後道︰「咱們先回大公府吧!既然羅格大人不在乎小公子,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

  當羅格三人邁步走進大公府大堂時,面無表情的尼古拉斯正坐在大堂當中,一個才數月大的嬰兒正飄浮在他的身側。

  令羅格意外的是,披散著頭髮的阿黛兒也站在尼古拉斯身邊數米的地方,如一頭母獅一樣,眼楮死死地盯著銀龍、做勢欲撲。大堂中每個人都知道她袖中藏著一把魔法匕首。這把匕首散發出的魔法波動非常明顯,連羅格都瞞不了,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尼古拉斯?可是她對於尼古拉斯來說,實在是全無威脅,銀龍的注意力全在進門的三人身上。

  尼古拉斯平靜地望著羅格三人。他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但面頰上忽亮忽暗的銀色魔紋顯示出他正處在全神戒備的狀態。就算手裡握著羅格的兒子,可是面對著神秘的修斯,強大的班和風月,尼古拉斯仍無把握可以成功逃走。但是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銀龍蛋的氣息,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內的渴望,終於鋌而走險。至於以嬰兒當人質的無恥舉動會否給銀龍的高尚榮譽抹黑,尼古拉斯早就不再考慮這類問題了。

  「尼古拉斯,你好大的膽子!」羅格冷冷地道︰「殺了我的手下,還敢在這等我。是不是上次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還是說你又能恢復龍形了?」

  尼古拉斯冷笑了一聲,道︰「卑微的人類,如果不是你們使用詭計,能夠傷得了我嗎?可是現在你兒子已經在我手裡,如果我願意,我還可以立刻就將整個大公府的人都殺了!」

  羅格哈哈大笑一聲,道︰「銀色奇跡居然也會濫殺無辜、挾持人質,哈哈!您居然一下就能殺死幾百個根本沒有抵抗能力的人,銀龍還真無愧於最強大的生物啊!」

  尼古拉斯淡淡地道︰「自從克麗斯費倫娜死後,我就拋棄了銀龍的榮譽和尊嚴。我的所作所為已經與月光龍城全無關係。不必廢話,交出我的孩子,不然我殺了你的兒子!」

  羅格嘿嘿一笑,道︰「與月光龍城有沒有關係,這可不是你說一句就成了。何況,偉大的銀色奇跡,您覺得我會同意這筆交易嗎?只要給我兩年時間,兒子女兒我至少能生他個十七八個的。可是您呢?就算您尋到了新歡,銀龍產一個蛋需要多少時間?把它孵出來又要多少時間?」

  尼古拉斯沉聲道︰「這麼說,你是不打算要你兒子的命了。」

  「不要!」阿黛兒驚呼了一聲,對羅格哀求道︰「羅格,求求你了,不要讓他殺了這孩子……」

  羅格手一揮,一道靜默結界籠罩住了阿黛兒,隨後又是一個定身術,讓她在原地動彈不得。然後他才不急不忙地道︰「尊敬的尼古拉斯,您的開價實在是低了些。想跟我做筆交易也可以,只要您開得出讓我心動的條件,我就把銀龍蛋還給您。」

  尼古拉斯正沉吟間,羅格忽然又道︰「我對您的終級變形術實在很佩服,銀色奇跡的本領深不可測,說不定您在這個孩子身上做了些什麼手腳呢!比如說拿個其它的嬰兒來冒充我的孩子。我需要先確認一下這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

  尼古拉斯怒道︰「卑微醜陋的死靈法師,你不要侮辱我!」

  「嘿,您連挾持嬰兒當人質的事都幹出來了,我還可能隨便相信您的話嗎?」羅格冷笑著道。

  在羅格示意下,死神班緩緩地走向了那個孩子。尼古拉斯哼了一聲,任由死神班接近。他雖然被固化成了精靈形態,但對付一個死神班還是綽綽有餘。他現在全力提防的,只有神秘的修斯和不知何時會出現的風月。

  死神班在距離孩子兩米處停了下來,忽然叫了一聲︰「這孩子是假的!」他手一抖,細劍以難以形容的高速向孩子的咽喉刺去!

  尼古拉斯大吃一驚,喝道︰「你幹什麼,怎麼可能是假的!」

  大堂中銀光一亮,尼古拉斯竟然搶在死神班的前面將孩子拎了過來。但死神班的劍尖輕輕一抖,就在他手掌外緣劃破了一個小口。

  大堂中風暴驟起!

  尼古拉斯轉眼間已經與死神班交了一次手,將這個恐怖的殺手給擊得踉蹌退後。死神班的嘴角處已經流出了一縷鮮血。

  但緊接著,尼古拉斯身上外露的銀色魔紋忽然暗淡了起來,他驚天動地地一聲長嘯,怒道︰「卑鄙無恥的東西,你們居然又下了毒!」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砸了銀龍蛋!」羅格冰冷的聲音立刻讓作勢欲撲的銀龍停了下來。

  胖子看著怒發欲狂的銀龍,神秘地一笑,道︰「偉大的銀色奇跡啊,你現在既變不成龍身,又中了劇毒,難道還逃得掉嗎?我兒子能夠有您這樣的大人物陪葬,也算是值得了!」

  尼古拉斯臉色一變,見修斯和死神班都作勢要向自己撲來。他雙手向後一揮,銀光閃耀中,大堂後面的牆壁突然全部倒塌了,兩個女人飛入了大堂,落入了尼古拉斯的手中。

  一個是風蝶,另一個赫然是芙蘿婭!

  「卑鄙無恥的死靈法師,現在你怎麼說!」尼古拉斯道。

  羅格望了過去,風蝶一臉平靜的等死。她並不指望自己在羅格心目中的地位能夠讓他放過殺死尼古拉斯的機會。芙蘿婭則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她不想死,可她知道尼古拉斯對羅格的威脅,羅格會為了她放棄擊殺尼古拉斯的大好時機嗎?

  羅格再看了看她們,斷然道︰「把人留下,我放你走!」

  尼古拉斯冷笑了一聲,道︰「我會相信你嗎?」

  羅格冷冷地道︰「那好,我的兒子你可以帶走,把兩個女人留下!咱們以後再鬥個明白。這是最後的條件,如果你不答應的話,那麼偉大的銀色奇跡,以您的身份也值得多兩個人陪葬!」

  尼古拉斯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死神班,又看了看微笑著的修斯。他越來越覺得修斯的笑容不懷好意。銀色奇跡的實力已經大打折扣了,就是在他全盛時期,他也實在不願意面對神秘莫測的修斯。雖然修斯從來沒有與他真正正面動過手,偶爾出手的實力也實在是不足道。可是每次看著修斯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尼古拉斯就心生怯意。這一次要不是抓了羅格的兒子當人質,希望能夠以此換回銀龍蛋,他是決不會在羅格身邊出現的。

  何況現在還有一個極難對付的風月始終沒有出現。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在等著最佳的偷襲時機。這個風月,從來就不懂得戰鬥中的美學。

  「如果這個卑鄙且骯髒的死靈法師先用銀龍蛋換回兒子,再行圍攻的話……」尼古拉斯一念及此,禁不住心內暗生寒意。那時他為了照顧銀龍蛋,肯定會落敗身亡。何況他體內的毒性正一點一滴地發作,眼下要務,是先將毒傷治好再說。

  尼古拉斯當機立斷,將風蝶和芙蘿婭都放在了地上,然後緩緩地退出了大堂。

  向來卑鄙無恥的死靈法師這一回倒是信守承諾,任由銀色奇跡離去。

  銀色奇跡、風蝶和芙蘿婭都不知道,風月根本來不了。

  許久之後,大堂內凝固的氣氛才融化了。不知不覺間,羅格已經是汗透重衣。死神班臉色略顯蒼白,剛才與尼古拉斯的交手已經使他受了不輕的傷。只有修斯毫髮無損。

  隨著尼古拉斯設下的禁制漸漸消失,風蝶和芙蘿婭都站了起來。芙蘿婭俏臉蒼白,顯然受驚不輕。此刻她們望著羅格的目光,倒都有了些迷茫。

  「羅格!」阿黛兒憤怒地叫了起來︰「你剛才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

  羅格將阿黛兒攬進懷裡,低聲道︰「放心吧,他有把柄捏在我手裡,絕不敢傷害那個孩子的。」

  阿黛兒也許是剛剛過於緊張,情緒已經有些失控。她從羅格的懷裡掙扎了出來,猛然叫道︰「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他,那根本不是你的兒子!」

  大堂中忽然一片寂靜。

  羅格面無表情地看著阿黛兒,忽然一揮手,五顆黑色的焰球憑空生成,飛出大堂之外。外面站著的五個侍女衛兵身上立刻燃起了熊熊的黑火。他們嘶叫著,跳動著,轉眼之間就沒了聲息。

  羅格哼了一聲,目光中的寒意讓阿黛兒如墜冰窖。他盯了阿黛兒一會,就沉默地離開了。

  阿黛兒再也支持不住,軟軟地坐倒在地,低聲抽泣起來。大堂中其它人覺得不宜久留,都匆匆離去。修斯在經過阿黛兒身邊時,歎了口氣,低聲道︰「小公子他這次就算無事,日後命運想必也很艱難,您還是……另做打算吧。」

  在大公府的書房中,羅格正在屋中踱來踱去。在房間的一角,芙蘿婭正略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裡,一雙碧綠的眼楮不時偷偷地瞟一下羅格。今天不知怎的,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忽然有些害怕羅格。

  羅格沉默著,他的踱步似是永遠也沒有盡頭。

  芙蘿婭終於再也忍受不了這無形的壓力,開口道︰「死胖……啊。不,羅格,我的確沒聽你的話留在神諭之城。可是……可是你不也把風蝶給帶出來了嘛。我的本事怎麼都比風蝶強點吧,至少也能自保,絕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但她又想了一想,不得不補充道︰「當然了,尼古拉斯那麼厲害,我打不過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羅格停在了芙蘿婭的面前,皺眉看著她。

  小妖精怯怯地道︰「反正我也到這裡了,就讓我跟你去帝都吧。」但她碧綠的眼眸中閃動的光芒顯示著,她其實已經不再害怕了。

  羅格有點哭笑不得。他知道,就算把她送回神諭之城,這小妖精一定會再偷偷地跟著自己跑出來的。萬一她一個人在路上再遇到尼古拉斯……

  羅格絕不認為芙蘿婭是愛上了自己才死活要跟來的。這個精靈古怪且固執的小妖精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因。他並不知道原因,也知道小妖精是絕對不會說的。羅格忽然一陣怒氣上湧。希萊的死本來就讓他措手不及,現在因為孩子的事,看來阿黛兒也靠不住了,日後若大個阿雷公國的內政,又交給誰去?偏偏身邊的人又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各行其是,究竟有誰是真心肯為了他想一想的?

  羅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又給他們帶來了什麼呢?何況每個人都有慾望,知道如何協調人的慾望是上位者必備的本領。

  「好吧,我就帶你去帝都。可是你切記不論何時不可離我太遠。如果一定要出去,至少要和死神班或者是修斯中的一個在一起。」羅格叮囑著。

  芙蘿婭眼中碧火閃動,問道︰「死神班太嚇人了,修斯長老也不見得有空。萬一我想出去,可不可以和風月一起呢?啊對了,只聽你提過她,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呢!」

  羅格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低聲道︰「風月……很特殊。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芙蘿婭沒有再說什麼,但她雙眼一亮。

  此時,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然後不等羅格回答,阿黛兒就推門走了進來。

  她臉上淚痕猶末擦乾,雙目紅腫,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阿黛兒就如一頭母獅一樣衝到羅格面前,盯著他,咬牙道︰「羅格!我知道在這個孩子的事情上很對不起你。可是……這在貴族中有什麼的?我為了你的公國,做的事情不算少了吧?你就不能放過他嗎?如果你看他不順眼,我可以將他送得遠遠的,送到你根本看不到的地方去……」說到後來,阿黛兒再也忍不住淚水,撲通跪在了羅格面前,哀求道︰「求求你了,羅格,救救我的兒子吧,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羅格扶起了阿黛兒,溫柔地給她擦去了淚水,然後道︰「放心吧,孩子暫時不會有事的。那個兇手有把柄在我手裡,為了交換條件,他是絕不敢動孩子的,而且他一定會再來找我的。我答應你,一定盡力把孩子平安弄回來,好嗎?」

  阿黛兒將信將疑地站了起來。羅格又好言安慰了她一番,終於讓阿黛兒心定了下來。

  直到阿黛兒離去,羅格臉上的微笑才消失。

  芙蘿婭臉色白了一下,有些畏縮地看著羅格。

  「啪」的一聲,羅格尾指上的一個魔法戒指忽然炸得粉碎。

  芙蘿婭悄悄伸手過去,握住了羅格的手。她也是魔法大師,感覺得到羅格的手上傳來一陣陣紛亂的魔法波動。但她修習的都是最正統的魔法,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只能將羅格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羅格體內的魔法波動忽強忽弱,衝擊力越來越強,到後來連芙蘿婭都吃驚於他洶湧澎湃的魔力。小妖精對羅格本來很是不服氣,總覺得幾次鬥不過他都是因為胖子奇怪的本事太多,真論魔力其實是平平無奇。現在芙蘿婭終於發現,就算是比魔力,羅格也不比她差。但想想也不奇怪,自與羅格在北國重逢後,小妖精就從沒見過他有無所事事的時候,一有空閒就是修習魔法。現在羅格所用的魔法早已經不在正統的魔法體系裡了,就是連最初級的魔法飛彈,在羅格手裡施展出來也完全與一般的魔法師兩樣。

  不知過了多久,羅格體內的魔法波動終於平息了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疲累之極,渾身早已經被汗濕透了。他輕輕地拍了拍芙蘿婭的臉蛋,虛弱地笑道︰「我沒事了。芙蘿婭,我那樣對待阿黛兒,你就不怕我嗎?」

  芙蘿婭嫣然一笑,道︰「我又沒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幹嘛要怕你個死胖子。再說了,你雖然已經壞透了,對身邊的人還是很好的。」

  羅格笑了笑,將小妖精抱了過來,輕輕一吻。

  小妖精輕輕一笑,用一片染成深紫色的指甲戳著羅格胸口的肉,道︰「死胖子,原來你魔力已經這麼強了,你可真能裝啊,連我都給你騙過了。以後你那些奇怪的魔法都要教給我!」

  羅格微笑道︰「我的魔力都是取巧而來的,非常不穩定,和你慢慢修煉成的正統魔力差得遠了。」

  芙蘿婭碧綠的眼眸一暗,低聲道︰「我的魔力還不是一樣,都是取巧來的……」

  羅格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先哲曾說過,幸福從不會一起到來,而災難總是結伴而行。

  羅格的麻煩還遠未到頭。

  死亡世界中,骨龍極度無聊地伏在一座山峰上。它的主人此刻正飄浮在遠處的高空中,剛剛從一次內鬥中恢復過來。

  骨龍也沒有時間概念,它已記不清兩位主人究竟戰鬥了多少次了。單從這一點來看,時間肯定不會短。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聰明的骨龍已經知道在主人的身體裡又多了一位威娜主人,而且新主人似乎比風月主人還要厲害。至少大多數戰鬥都是威娜主人挑起來的。

  骨龍內心在不住地猶豫和掙扎。格利高裡當然不會也無力參與到兩位主人的戰鬥中去,反而會在內鬥發生的時候躲得遠遠的。每當風月和威娜在意識之海裡戰鬥的時候,外在的身體上時時會有控制不住的能量溢出來。這些純淨之極的神聖能量哪怕對於最強大的不死生物來說都是致命的,聰明的骨龍可絕對不敢在這種時候接近風月。

  如果格利高裡有選擇,它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風月,可是現在它沒得選擇。看起來風月大多數時間都處在下風,萬一風月徹底失敗了,骨龍就得認真考慮應該如何面對威娜主人了。

  聰明的骨龍拚命地搜索著記憶中貧瘠的關於天界的知識。馬屁現在可是它惟一的保命之道,雖然不知道光天使會不會吃馬屁這一套,但試試總勝過等死。這開頭第一記馬屁最是關鍵,只要威娜輕輕受落了這記馬屁,格利高裡活命的希望就會立刻大增。天界的習俗和死亡世界、魔界肯定大不一樣,骨龍現在一有空就琢磨應該如何拍馬才能對上光天使的胃口。涉及到性命大事,骨龍哪敢馬虎?

  成功向需努力,馬屁也不例外。

  「風月,下一次你的運氣還能這麼好嗎?」威娜的精神波動遙遙傳了過來。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風月淡然的精神波動也傳到骨龍的腦海裡。

  風月和威娜每次都戰鬥到神之本源支持不住,待休息過後立刻會再開打。她們時時刻刻提防著對方、等待著對方的破綻,早就無顧及控制精神波動了,而因為靈魂契約的關係,她們在意識之海中的每句爭吵格利高裡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骨龍知道了威娜的來歷。趨炎附勢的骨龍生怕招惹了威娜,每次在意識中想到威娜的時候,後面都要加上主人二字。骨龍知道,若有一天威娜騰出空來,過往不敬的歷史立刻會成為自己的殺身之由。

  風月和威娜休息時吵架,休息好了打架,就這樣週而復始,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她們吵架時互相威脅的台詞骨龍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雖然她們都擁有巔峰的力量,但吵架的花樣實在是屈指可數,連魔界一個小混混都不如。

  果然,威娜和風月接下來的話與骨龍的記憶一字不差。

  「風月,你再敢動這身體的主意,我就先殺了你的羅格!」

  「那我會毀去神之本原的。」

  「可是你絕不可能阻止我放出信仰風暴!」

  「那就……一起毀滅吧。」

  經歷了幾十次這樣的精神轟炸,骨龍終於受不了了,它猛然嚎叫起來︰「吵死了!」

  死亡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

  空中的風月緩緩轉頭,靜靜地望著格利高裡。

  看著風月左眼的無頭天使像和右眼中的金色十字星,一陣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惡寒讓格利高裡顫抖了起來。連骨龍自己都不相信,在這個時候它居然還有勇氣求饒︰

  「兩位主…。。主人,我不,不,不是那個意思……啊啊!剛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天啊!救命啊!」

  絕望的骨龍在歇斯底里的嚎叫聲中,閃電般向遠方逃去。

  風月哼了一聲,一雙白生生的小手輕輕一拍。

  遠處天際藍光一閃,骨龍流星般向地面墜去,然後才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哀嚎。

  風月雙眼中的圖案又一次暗淡了下去。

  在意識之海中,威娜冷冰冰地道︰「風月,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機會毀掉這個身體,好讓我陷入沉睡。」

  風月默認。

  威娜眉頭緊皺,伸出了右手,纖長冰凝的五指指尖上再次顯出五根金色的絲線。

  她冷冷地道︰「為了不讓你玩火,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看看信仰風暴的威力。你放心,我會控制住力量,不會毀了你的座標的。」

  威娜的中指、無名指和尾指依次彈動,三朵小小的金色火花順著三根金色絲線閃電般滑動,轉眼間就消失在虛空之中。

  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正在雷頓王國的一座大城中給數千信眾主持入教儀式。她如天籟般的聲音忽然斷了,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仰天摔倒在地,人事不醒。

  在中央山脈的一座密林中,突然亮起一道耀目欲盲的藍光,隨後數十棵古樹轟然倒下!安德羅妮晃了一下,仗著有碧落星空支持身體,才勉強沒有倒下,但她隨後小嘴一張,也噴出了一口鮮血。她驚慌之極,不顧傷痛,開始全神戒備,但她並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是來自何方,神秘的敵人也始終沒有現身。

  正自怡然品茶的修斯忽然面色大變,他閃電般抓過了一本書,慌亂之中,連茶壺都打翻了。他顧不得心痛好茶,趕緊正襟危坐,打開了書,一臉聖潔地頌讀起來︰「主為他的信徒們派下了使者,並為他們指引出了世代生活的樂土。但在信徒面前,有高山阻路,有大河橫亙。主說,信我者,道路將為他顯現。於是高山開裂,河流中升起了道路……」

  修斯念了半天,才放下了書本,擦擦額頭的汗水,自語道「好險好險,年輕人打架果然不知道輕重……」

  威娜『咦』了一聲,道︰「你的座標中居然還有這麼虔誠的信徒,信仰風暴竟然對他完全沒有效果。」

  風月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威娜看著面無表情的風月,恨恨地道︰「風月,你的運氣不會總是這麼好的。總有一天,我會找到讓你也產生感情的方法。等你意志發生動搖的時候,就是我奪回神之本源的時候。」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七 安內 全


  希萊被滅門的善後工作很是讓羅格頭痛了一陣,然而更讓他憂心忡忡的是尼古拉斯。

  精靈尼古拉斯連挾持嬰兒女人當人質和滅掉不會任何武技魔法的希萊滿門這種事都幹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敢幹的?他顯然已經擺明了要不擇手段地和羅格鬥到底。

  夜已深了。

  柔和的魔法燈光現在在羅格眼中也顯得十分刺眼。他心中煩燥不安,下意識地不住揉搓著手邊一個魔法卷軸,等到羅格發覺時,這個珍貴的魔法卷軸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揉爛了。

  他低低地詛咒了一聲,將毀棄的卷軸向屋角的紙簍扔去。那團卷軸卻在紙簍的邊緣彈了幾下,又跳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以往只有羅格不擇手段地去對付自己的敵人,現在當尼古拉斯以同樣的狠辣無情、卑鄙無恥來對付他時,羅格才發現面對這樣一個敵人是多麼的讓人頭痛。

  羅格所知的所有聖域強者都有自己的尊嚴和行事原則,就算行走於黑暗之中、以收割生命為已任的死神班也不例外。在羅格眼中,尊嚴和原則就是這些強者的弱點,至少他們的所作所為總會有跡可尋。可是尼古拉斯挾幾乎無可匹敵的實力,又拋棄了一切原則,又讓羅格如何應付?

  風月和骨龍至今仍然全無消息。

  隱隱的不安似是一片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陰影,始終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羅格越想越覺頭痛,一股莫名的狂怒突然湧起。他咆哮了一聲,揮手掀翻了桌子!

  在他的蠻力之下,近百斤的巨大荊紋鐵木製成的寫字桌就如全無重量般,狠狠地摔在了牆上,一時木屑四濺、紙張亂舞。

  「啊!不要!」一聲尖叫忽然傳來。

  羅格一怔,凝目望去,妮可俏生生的身影慢慢顯形。寫字桌幾乎是貼著她摔在牆上的,也難怪她被嚇得渾身發抖、面色蒼白。

  「羅……羅格大人,我……我再也不會用隱形術進入您的房間了。您原諒我吧……」妮可嚇得幾乎要哭了。

  羅格有些哭笑不得,他剛才心煩意亂,完全沒有覺察到妮可的到來。看來這小妮子很有些當殺手的天分。但他面上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表情,哼了一聲道︰「這只是個小小教訓而已。閒話不說,有結果了嗎?」

  妮可略微猶豫了一下,才答道︰「羅格大人,長者們已經有回應了。實在報歉的很,打擊月光龍城這件任務超出了暗夜舞者的能力。如果您一定要殺掉月光龍城中一頭銀龍的話,那麼請先付三百萬金幣,任務期限是三年。任務達成後您需要再支付七百萬金幣,若到時任務無法完成,這三百萬金幣也不會返還給您的。」

  羅格越聽越怒,道︰「這算是什麼條件?!你們只要簡單地給月光龍城的敵人,比如說黑龍,報個信不就成了?這麼點小事值得大動干戈嗎?」

  妮可答道︰「長者們已經考慮過這個可能。據說黑龍族在不久之前曾經進攻過月光龍城,但結果大敗而回,元氣大傷。看起來沒有個幾十年,它們是不可能再進攻月光龍城了。」

  「難道月光龍城就沒有其它的敵人了?若只是給黑龍報信,我還用得著你們嗎?」羅格緊皺著眉問。

  「敢和月光龍城為敵的種族不是很多吧……」妮可說著說著,雙眼就亮了起來,盯著羅格道︰「說起來,羅格大人敢與整個銀龍族為敵,先不說下場……啊不,是結果如何,就是這份膽色與豪勇,放眼大陸也找不出來幾個人呢!」

  聽了妮可的話,羅格拼盡全力,才算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羅格沉默了一會,才道︰「妮可,你回去告訴長者們,我對暗夜舞者這一次的回復非常不滿意,而且他們要的價錢也並不合理。希望下一回不會再出現這種不愉快的合作。」

  妮可想說些什麼,但還是忍下,默默地離去。

  羅格靜立在一地的狼藉之中,動也不動,魔法燈搖曳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投在牆上,竟赫然是一片張牙舞爪的惡魔身影!

  片刻之後,房間中的一片陰影忽然慢慢豎起,漸漸地化成了一個用灰衣包住全身,只露出兩隻血紅色眼楮的身影。

  那人開口了,聽聲音是個男人,只是語音陰陰柔柔,聽在耳裡似會讓人覺得有無數冰涼滑膩的蛇在身上爬動,說不出的難受。

  「羅格大人,『陰影』回應您的召喚。我們很高興能有機會為您這樣富於潛力的強者效力。」

  「剛才的事你應該都看到了。你們『陰影』能夠辦到『暗夜舞者』無法完成的任務嗎?」羅格也不回頭,任由那個灰袍人在自己背後站著。

  灰袍人極『柔媚』地笑了幾聲,道︰「『暗夜舞者』的歷史已經有幾百年了。他們的組織雖然龐大,但就如一個垂暮的老人一樣,正變得越來越保守和不敢冒險,像一個商人多過黑暗世界的殺手。而我們『陰影』則不同!冒險是殺手的天職,只有先不要命,才有可能要別人的命。您一定會發現選擇『陰影』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麼,你們怎麼看待『月光龍城』的任務?」

  「殺死月光龍城中的一頭銀龍遠遠超出了『陰影』的能力,更不必說攻打月光龍城了。事實上,放眼整個大陸的人族,也許只有光明教會有能力攻打月光龍城。」

  羅格也知道灰袍人說的是事實。當日他率眾圍攻產後虛弱的克麗絲費倫娜都損傷慘重,若說進攻至少聚居著數十頭銀龍的月光龍城,除了同樣強大的黑龍族和光明教會之外,羅格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勢力能夠辦到這件事。

  當然,羅格的目標並不是攻下月光龍城,相信灰袍人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仍然耐心地等待著灰袍人的下文。

  「我們『陰影』很清楚羅格大人的目標是銀龍而不是月光龍城。當然,我們絕對不會探究您為什麼要對付銀龍,也不會將您的秘密洩露出去。在這幾天裡,我們已經仔細思考過了能夠為您提供的服務,我想這張清單上也許會有您感興趣的東西。」

  灰袍人將一張褐色的紙遞給了羅格。

  羅格慢慢地看完,手一抖,褐色的紙張就化成了片片飛灰。那上面列的都是些對付龍族的兵器道具,價錢也還算公道。和『暗夜舞者』大而無當的計劃比起來,『陰影』倒是實在得多。只是上面所列的道具沒有一件能夠比得上毀壞了的神器斬龍槍。

  羅格暗歎一聲,思索了一下問道︰「這個龍惑香是幹什麼用的?」

  灰袍人立刻答道︰「這是我們的大煉金師從偶然得到的一根母銀龍尾骨上提煉出來的特製香料。它的效果持久而且覆蓋範圍大,嗅入這香氣的龍族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燥動不安,而且這香氣絕不會被龍覺察出來。您知道,一頭燥動的龍雖然戰鬥力會上升,但在強者眼中,它們也會因此而破綻百出。」

  羅格點了點頭,認可了灰袍人的說法。如果這瓶龍惑香如果真的有效,那麼絕對值得起十萬金幣的價格。但他眉頭一皺,又問道︰「那你們試驗過龍惑香的效果嗎?」

  灰袍人坦然答道︰「我們曾在一頭藍風龍的身上試用過,效果非常明顯。但是我們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在銀龍身上做試驗,您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冒這個險。」

  羅格當機立斷︰「很好,這瓶龍惑香我要了,你們盡快將它送來。」

  灰袍人笑了一聲,向羅格行了一禮,緩緩地消失在陰影之中。

  『陰影』是個崛起不到百年的殺手和情報組織,與『暗夜舞者』頗為類似,但實力顯然照暗夜舞者差了一些。但是『陰影』願意接許多『暗夜舞者』不屑為之的任務,價格也遠比暗夜舞者要低廉公道。與號稱能為客戶解決一切煩惱的暗夜舞者相比,羅格倒更覺得『陰影』讓人感覺到實在和親切。

  就算尼古拉斯從銀龍變成了精靈,那也不是羅格以現在的實力能夠殺得了的。一個實力強橫、不擇手段而又能冷靜思考的尼古拉斯實在是太可怕了,也許可怕之處還超過了它身為銀龍形態的時候。羅格現在只希望龍惑香能夠讓尼古拉斯變得不那麼冷靜。他不知道龍惑香是否會對變成精靈的尼古拉斯有效,但這個險是值得冒的。

  如果萬事都要準備萬全,那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自從與『暗夜舞者』和『陰影』接觸之後,羅格的金幣如流水般向外流去。就算他把阿雷公國的國庫當成私人的錢包,也感覺到有些吃不消。

  「看來以後得讓他們兩家碰碰面,自己殺價,價低的一方才能得到我的任務委託。」羅格暗自思忖著。

  此時已經將近黎明,羅格拍了拍手,讓侍者將霍恩將軍火速叫來。

  沒過多久,霍恩就急匆匆地趕來了。他斑白的頭髮略顯凌亂,雙眼中佈滿了血絲,顯然是整夜未睡。但他神采奕奕,絲毫不以之為苦。霍恩多年來在拉脫維亞王國不受重用,此次羅格放手讓他大幹,自然幹勁十足。

  一片狼藉的書房景象讓霍恩的眼皮略略一跳,但這頭老狐狸面上完全不動聲色。

  羅格詢問了一下情報網組建的進度,又問起了佔領區抵抗運動的情況。

  霍恩小心挑選著措詞,慢慢地道︰「佔領區顯然有許多人對大人您過往的輝煌戰績感到非常的……嫉妒。居心叵測、在暗中煽動的人也不在少數。現在時間尚短,佔領區雖然還沒有成形的抵抗組織出現,但各地零星的反抗事件仍時有發生。當然,有查理大人坐鎮,大局上肯定是萬無一失的。只是,民眾的抵抗情緒顯然不如我們預計的那樣樂觀。」

  羅格哼了一聲,心中明白,自己所謂的輝煌戰績自然是指在萊特要塞扼死了七萬聯軍的咽喉。這件事說來並不光彩,拉脫維亞人也肯定對自己恨之入骨。而能讓素來小心謹慎得過了頭的霍恩這樣措詞,說明佔領區的抵抗情緒確實是非常強烈。現在有查理駐守在那裡,暫時的問題還不算大。但熟讀正史兼野史之後,羅格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反抗軍中往往會出現一個或者是幾個軍事上的天才。若再配合上民眾強烈的抵抗情緒,查理還真未必應付得來。

  羅格還另有一層擔心,那就是萬一尼古拉斯找上了查理,對他的打擊將猶甚於殺了希萊。他一直不敢將查理和弗雷兩人召回來,連佈置一下日後在佔領區的方略都只能通過書信往來,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只是這措施是否有效,連羅格自己也不敢保證。

  查理出身聖堂,和光明教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弗雷的父親則是北方之大德魯依天空之怒,雲霄之城又向來和銀龍族關係密切。這本是羅格放他們兩人在外鎮守一方的重要原因。任何人想打這兩個人的主意,都得先考慮一下後果。可是現在尼古拉斯顯然不會受這些約束。羅格只希望能夠一直將他的目光吸引在自己的身邊,最好他能夠跟著自己去帝都。阿斯羅菲克帝國國力強橫,暗中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強者。若能做個順水人情把尼古拉斯賣給帝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為防備尼古拉斯,羅格此去帝都將帶上身邊所有的強者。胖子可不希望從帝都歸來時,尼古拉斯沒能把自己怎麼著,反抗軍倒先把自己的統治給推翻了。出遠門之前,一番佈置是必不可少的。

  「霍恩,我讓你調查那幾位官員,有結果了沒有?」

  「調查已經結束了。納爾克伯爵剛正不阿,在公國的貴族中聲望不錯,只是為人古板了些;裡德爾子爵精明能幹,在執掌地方財稅上很有頭腦,但處事過於優柔寡斷;夏尚伯爵很精明,但是很有貪慾,在提克裡克大公的時代就有過許多貪污的不良紀錄。而且……我最近調查出來,他經常對府中的僕人侍女動用私刑,傲慢而殘暴。三人當中,我認為納爾克伯爵是佔領區行政長官的最好人選。」

  羅格當即道︰「不,讓夏尚伯爵擔任行政長官。」

  「可是大人,」霍恩吃了一驚,道︰「以夏尚伯爵的為人,只會讓佔領區民眾的情緒更加激化的。」

  羅格淡淡地道︰「不管誰去當這個行政長官,只是他是我的人,民眾的情緒都會激化的。」

  霍恩心裡一寒,低聲道︰「您是想讓夏尚大人成為新的靶子?」

  羅格嘿嘿一笑,沒有回答,又道︰「你去挑一個能幹機靈、對我們又足夠忠心的傢伙出來,給他必要的金幣和一些裝備,讓他出頭去領導抵抗運動。」

  霍恩吃了一驚,道︰「這個……大人真是高見!」

  羅格續道︰「讓他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反抗軍。叛軍該作的一切他都要去做,包括煽動鬧事、襲擊軍隊和城市、訓練戰士,如果他有本事,甚至可以佔領一些小鎮。只要能把抵抗運動組織起來,他想幹什麼都可以。你要盡量給他提供幫助,但記住,一定要保密,不要讓查理大人知道這件事。讓你的人聰明些,千萬不要隨意去招惹查理,若他被查理給宰了,那就算他自己倒霉好了。不過我想貪權專斷的夏尚會給查理以足夠的牽制的。你要在暗中平衡好夏尚和查理的關係,免得夏尚太過猖狂、把局勢搞得太糟,在我回來之前就先被查理給宰了。」

  羅格想了一想,又道︰「這還不夠保險。這樣吧,你再多挑一個人,讓這兩個人分頭去發展自己的抵抗勢力,他們的性格、行動方略以及口號最好能有鮮明的不同點。我們要寬厚仁慈,不妨多給那些心懷不滿的叛逆們一個選擇。當然,不管他們選擇了哪一個,最終都是給自己選了一條絞索,哈哈!」

  霍恩審時度勢,當即大拍馬屁。

  羅格怡然自得之餘,又道︰「如果有哪個不明時務的傢伙自己另拉起一支叛軍,你要想方設法限制他們的發展,必要時不妨讓查理去把他們給滅了。總而言之,你要把局勢控制住,一定要支撐到我從帝都回來!」

  霍恩點頭應是。

  羅格在屋中踱了一圈,微笑著道︰「人心很是微妙,反叛與忠誠往往只在一線之間。等我從帝都回來時,夏尚應該已經把佔領區弄得天怒人怨。夏尚必然會把查理大人視為眼中釘,只要給他足夠的權利,他一定會想方設法限制查理的行動,甚至會起意奪取查理的軍權。只要查理被捆住了手腳,我們的人就應該能將反抗運動組織得頗具規模。只要我把夏尚殺了以平息民怨,再讓我們的人率領叛軍歸順投降,嘿嘿,那時候……」

  霍恩立刻識趣地接道︰「……自然是天下太平。」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八 馳援 全


  初夏時分,曾經寒冷荒涼的北國如今一片生機盎然。

  現在正是北國最好的季節。淡藍的天空寧靜而高遠,數片淡淡的雲怡然自得地飄著,若極目望去,隱約可見數只猛禽正在極高的空中盤旋。

  寬闊的大道兩旁儘是茂密的森林,參天的古樹都已卸去了墨色的冬衣,換上了一襲翠綠的新衣。林中時時會飛起一大片的飛鳥。北國的鳥類體大而色艷,與南方大不相同。

  這條道路已經在帝國境內,通向多利亞克公爵行省的首府,然後轉而向北,一直延伸到帝都黎塞留。從一片原始密林中開闢出這樣一條寬闊的道路,所耗費的人力財力絕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僅從這條道路上,就可以看出阿斯羅菲克帝國對神聖同盟的野心。只是費爾巴哈大帝先是陷入了矮人帝國的泥沼,又在深淵世界裡損失了大批帝國最精銳的戰士,其後進攻幽暗森林還遇到諸多不順,所以他的目光,始終未有機會投注到神聖同盟上來。

  儘管如此,寬闊的路面也早已被戰馬的鐵蹄踩踏得凹凸不平。

  一陣馬蹄聲驚醒了正在溫暖的陽光中小憩的森林。在道路的盡頭,顯現出一百多騎身披深藍甲冑騎士的身影。這些騎士護衛著隊伍中間的十餘輛馬車,正沿著大路疾奔。

  隊伍中間的一輛馬車非常搶眼。馬車上每一個細節都精緻得無可挑剔,四匹拉車的奇獸也讓人側目。馬車兩旁各是兩個騎士,從身材曲線來看,顯然是四位女騎士。她們身背的魔法長弓以及盔甲那華麗、繁複而細膩的風格,無不昭示著精靈的特質。

  路面並不平整。在這樣的速度下,隊伍中其餘的馬車在劇烈地顛簸著,只有由精靈護衛的這輛馬車平穩得就如同漂浮在寧靜湖泊上的一葉輕舟。

  馬車車廂寬大而舒適,雖然坐了五個人,仍然不顯擁擠。

  其餘的馬車中坐著幾十位冰雪法師團的魔法師。這次的旅程對於這些身體虛弱的魔法師來說實在是太艱苦了一點。到晚上宿營時,這些魔法師必定已經被馬車的顛簸給折磨得筋疲力盡。

  此時龐培的海神軍團已經被遠遠地甩在了後方,多利亞克公爵則率領著自己的軍隊駐守在新佔領的疆土上,不能隨龐培一起前往帝都。

  羅格輕衫寬袍,輕鬆寫意地靠在座椅靠背上。他左手邊是芙蘿婭,右邊坐著風蝶,實在是一幅令天下男人羨慕的景象。在羅格的對面,坐著面面團團、和和氣氣的龐培以及大魔導師洛克菲勒。

  芙蘿婭和風蝶一般的清麗無倫,只是一個精靈古怪,一個清幽淡雅。她們的容色也許可以吸引住絕大多數男人的目光,可是馬車中的三個人都不在其列。龐培悠然望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但羅格知道,他銳利的目光其實早已經將馬車中的一切細節都收在眼裡。洛克菲勒則不住打量著芙蘿婭。

  小妖精毫不客氣地回瞪了過去,一雙碧綠的眼楮凝視著洛克菲勒灰色的眼眸,寸步不讓。

  洛克菲勒忽然微笑著道︰「這位小姐應該是耶羅大師的弟子,前萊茵同盟的芙蘿婭公主殿下吧?」

  小妖精大吃一驚,氣焰立降,驚道︰「啊!您怎麼知道的?」

  洛克菲勒笑道︰「大魔導師們雖然分散在整個大陸,但互相之間的距離要較表面上看起來的近得多。耶羅大師收你為徒一事並不是什麼秘密,神器失樂園在他手中也不是秘密。剛才我在你身上感應到了失樂園的存在,因此不難猜出你就是芙蘿婭公主。」

  小妖精眼楮一轉,道︰「這麼說來,洛克菲勒大師和老師關係很不錯了?」

  洛克菲勒微笑道︰「這個……應該算是有些交情的。十幾年前,耶羅大師曾經光顧過銀之聖教的一座神殿。」

  芙蘿婭臉上微紅,她當然知道老師的愛好,耶羅光顧銀之聖教的神殿想必沒什麼好事。只是不知道她身上為數眾多的魔法裝備中,是否會有耶羅那一次的收穫。但她隨即想起耶羅早已亡故、自己的國家也已經成為史書中的一個名詞,一時禁不住神色黯然。

  洛克菲勒也想起了這點,不禁有些歉然。

  恰在此時,龐培從車窗外收回了目光,微笑道︰「我從軍二十多年,今天這次趕路可是最輕鬆舒服的一次了。羅格大人的這輛馬車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啊!」

  羅格微笑道︰「如果龐培大人喜歡,不妨拿去。」

  龐培搖頭道︰「我們做軍人的,還是離這些舒適的東西遠些為好。何況羅格大人這輛馬車價值驚人,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也消受不起。趁現在還有時間,我先簡單說說帝國的情況吧,羅格大人也好有個準備。帝國現在的局勢非常複雜。大帝英武過人,幾十年來為帝國開拓了大片的疆土。就是在宮庭之中,大帝也一樣的神勇,目前大帝共有五十一位皇子和四十六位公主。羅格大人是聰明人,當然明白這對帝國政局意味著什麼。」

  羅格點了點頭。

  「帝國的行政權基本掌握在宰相斯特勞手中。除此之外,鎮守邊境的十餘位大公爵也都是手握重權的人物。當然,用不了多久,您和雷頓的克裡親王也會成為帝國政壇中的重要人物。在軍權方面,大權一向都集中在大帝一人手裡。在軍隊方面,率領『冰河』軍團的亞歷山大、率領『潮汐』軍團的腓特烈和我算是能夠說上些話的人。至於宗教方面,羅格大人應該清楚銀之聖教與雲霄之城目前正在爭鬥。這方面還是請洛克菲勒大師說一下吧。」

  洛克菲勒接道︰「羅格大人不是外人,我就直言不諱了。銀之聖教的歷史比帝國還要悠久,在冰雪女神的指引下,我們經歷了百年的奮鬥,才將光明教會的勢力逐出了阿斯羅菲克帝國。但現在我們的處境很不妙,雲霄之城已經全面佔據了上風。德魯依也是羅格大人的敵人,因為我坦誠地請求羅格大人給予幫助,共同打擊雲霄之城。」

  羅格道︰「如果沒有銀之聖教和龐培大人的幫助,我也不會取得今天的地位。不過,大師您認為銀之聖教當前處於下風最主要的原因在哪裡?」

  洛克菲勒坦然地道︰「最近幾十年來銀之聖教很少出現得力的人才,現在我們的魔法師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及不上雲霄之城。而我的暴風雪魔法並不適合魔法師間的對決,也就是說,若是進行魔法決戰的話,恐怕我不是天空之怒的對手。」

  龐培續道︰「現在帝國宰相斯特勞和『潮汐』兵團的腓特烈都倒向了雲霄之城一邊,他們想把十三皇子扶上王儲的寶座,而我們向來支持的是大皇子。現在帝國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了。最近幾個月,我們與雲霄之城已經在私下裡進行了數場戰鬥,各有死傷。不過我們雖然處在下風,但仍然可以維持住局面的平衡。如果羅格大人肯幫助我們,那局面將會完全不一樣。您周圍眾多的強者將會是決定性的力量。」

  羅格沉吟一下,向洛克菲勒問道︰「大師,我想請問一下銀之聖教對於其它神詆的態度是怎樣的?」

  洛克菲勒道︰「我的信仰屬於冰雪女神。但我的魔法給我揭示出了其它神明的存在。我們並不是一元化的宗教,不會傲慢愚蠢到否認其它神明存在的地步。」

  羅格當即道︰「這就很好。兩位大人想必聽說過神聖同盟境內的智慧之眼,這個教會與我的關係很好。如果他們今後在帝國傳播教義、發展教眾,不知道可不可以得到兩位大人和銀之聖教的支持?」

  洛克菲勒點頭道︰「既然與羅格大人有關,那自然沒有問題。」

  羅格笑道︰「今後在帝國之中,還得兩位大人多提攜啊!」

  龐培微笑道︰「羅格大人才華橫溢,手段厲害,連雲霄之城都奈何不了您。而且您很快會成為帝國為數不多的親王之一,可以說是權傾一方了。過上幾年,應該是羅格大人多提攜我們才對。」

  羅格失笑道︰「龐培大人過獎了。我這種投誠帝國的人若想獲得信任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若沒有龐培大人和洛克菲勒大師照應,那今後我的日子可不好過呢。」

  「這一點羅格大人不必擔心。」洛克菲勒道︰「我們阿斯羅菲克帝國向來注意承諾,有功必賞,有過則罰,而且特別看重軍功,和那些陰險無恥的南方人絕不相同。您為帝國立下了大功,大帝承諾給您的東西,一定會完全兌現的。」

  當下馬車中一片和睦昇平,三人言談極歡。

  芙蘿婭安安靜靜地坐著,聽著男人們的交談,在努力地扮著淑女。

  風蝶望向窗外,對車廂內的言談笑語充耳不聞,她才是真正的典雅文靜。

  龐培忽然一拍大腿,道︰「有件事差點忘記提醒羅格大人了。目前帝國還有二十二位未曾出嫁的公主,十四歲以上的有十一位。如果我記得沒錯,那麼這些公主中有美貌溫順的,也有……嗯,不那麼出眾的。在您迎娶公主這件事上,雲霄之城一方必定會多方留難。但是無論如何,您也要娶回來一位公主,拿到親王的封爵。」

  羅格微微一怔,道︰「這當中有什麼分別嗎?」

  「分別非常的大。」龐培道,「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帝國軍律規定分掌一國的親王可以擁有不超過十五萬的私軍,並且可以對外進行征討。而大公爵擁有的私兵不能超過五萬人,多利亞克公爵的十萬大軍是大帝的特許。如果沒有親王的封爵,您現在的十萬軍隊恐怕要立刻解散一半。另外,帝國對親王在封爵繼承以及刑罪赦免上都非常寬鬆。總而言之,這個親王您非拿到手不可。這樣至少十三皇子的人不敢在明裡動您的主意。」

  龐培又補充道︰「在帝國中女人沒什麼地位,大帝妃子眾多,其中也沒有特別寵愛的。各位公主以及她們的母親家族的地位和富貴,往往要靠公主出嫁的好壞而定。這點倒是對您十分有利。」

  羅格沉吟不語,他可不會相信帝國會對自己完全信任。在崇尚武力的阿斯羅菲克帝國,精銳的戰士和眾多的強者就是權力,就是地位,就是安全的保證。不管怎麼說,龐培的這次提醒的確非常重要。

  只是芙蘿婭笑意盈盈,指縫裡卻夾了一根銀針,在暗中狠狠地給羅格來了幾下。小妖精知道羅格皮粗肉厚,別說是指甲,就是稍鈍點的刀都未必捅得破他的皮。可是羅格的皮再韌,也絕對抵不住尖利的針尖。

  羅格知道龐培和洛克菲勒看重自己,主要還是因為自己手下有許多本領高強的人。比如車廂內的風蝶和芙蘿婭都可以稱得上是武技和魔法方面的大師了。不過他們並不知曉死神班和風月這兩個聖域強者的存在,也不知道有奸滑得無以復加的修斯這一號人物。這些王牌胖子可不打算透露出來。車廂中的眾人本就是暫時利益一致、互相利用而已,若有一日雲霄之城倒了,難保龐培和洛克菲勒不會把目標對準羅格。

  自他與龐培會和,死神班和修斯就離開了隊伍,改為暗中跟隨。

  此時一個海神騎士飛馬來到了馬車旁,將一個銀製的小圓筒遞給了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從圓筒中取出了一卷細小的紙條,仔細地看了起來。越看下去,他的神色就越是緊張和興奮。他隨即將密信交給了龐培,龐培看後也是面上喜憂參半。隨後,密信就到了羅格的手裡。

  密信簡單扼要,內容主要是一個冒險者團體無意中在靠近神聖同盟的深山中發現了一處阿摩羅冥殿的地方,據他們說裡面封印著惡魔阿摩羅的軀體以及一把威力巨大的冰霜匕首。這個冒險者隊伍無力探索冥殿,於是他們準備將情報高價賣給銀之聖教。

  這本是一樁再正常不過的買賣。但問題出在德魯依們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並且願意出更高的價錢。顯然德魯依很清楚冰霜匕首對銀之聖教的重要意義,因此絕不希望它落到洛克菲勒手裡。銀之聖教在當地教堂的負責人十分能幹,他看出了冒險者們想要反悔,是以當即使用武力將他們都抓了回來。可是在當地雲霄之城的勢力佔據了絕對上風,因此這位負責人不敢將這些冒險者押送往銀之聖教的大神殿,而是選擇了使用酷刑以圖拷問出阿摩羅冥殿的地點。只是這幾個冒險者很聰明,知道德魯依隨時會來解救他們,是以死也不招。

  現在形勢已經十分危急,當地的德魯依們正在調集人手,隨時有可能進攻銀之聖教的聖地。因此這位負責人十萬火急地向洛克菲勒請求援助。

  「阿摩羅冥殿……冰霜匕首……這當中有什麼秘密嗎?」羅格看完密信,皺眉問道。

  洛克菲勒歎道︰「傳說中冰霜匕首上附有冰雪女神的神力。這把匕首無疑威力巨大,但這並不是銀之聖教看重它的原因。通過對匕首上冰雪女神的神力進行研究,將會對聖教的魔法發展有很大的助益。不瞞羅格大人,冰雪女神已經有數十年沒有顯示過神跡了,這才是銀之聖教衰落的根本。唉,在銀之聖教戰勝光明教會的光輝時代,聖教曾經同時擁有三位大魔導師呢,真是懷念啊!」

  只是這一場戰鬥一旦打起來,傷亡會超過雙方歷次衝突的總和,並且很可能成為銀之聖教與雲霄之城全面戰爭的開端。對於身處劣勢的銀之聖教來說,這個決心非常不好下。

  「洛克菲勒大師,您怎麼認為?」龐培緩緩地道。

  洛克菲勒絲毫沒有猶豫地道︰「這把冰霜匕首,我是志在必得!」

  龐培點了點頭,沉吟道︰「在蒙特利爾啊……距離我們三百五十公里,還不算太遠。雲霄之城應該預料不到我們會拋開海神兵團、這麼快地趕往帝都的。嗯,很好,我們就利用這點狠狠地給德魯依們上一課!如果我們支援人數不多的話,應該能夠在一天之內趕到蒙特利爾。我印象中不記得蒙特利爾周圍有雲霄之城長老團的成員存在……」他探詢地看著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點頭道︰「蒙特利爾周圍的確沒有德魯依的長老。只要我們支援的人數不超過三十人,我就有辦法將人悄悄地送進蒙特利爾的大教堂去。」

  龐培點了點頭,望向了羅格。

  羅格微笑道︰「是要我去嗎?」

  「我和洛克菲勒大師都不能直接出面,和雲霄之城表面上的和氣還是需要的。您也不要露出身份。剛才洛克菲勒大師說了,為了打德魯依一個措手不及,我們這邊能去的人不能太多,只能派少數最精銳的人過去。我的二十名『逆潮鯨』武士都暫歸羅格大人指揮吧。大師,您手下的魔法師可以派出來幾個?」

  洛克菲勒道︰「冰雪法師團中十三級以上的魔法師共有四人,他們都可以出動。」

  羅格淡淡一笑,道︰「這就足夠了。」

  龐培又道︰「羅格大人,您那幾個精靈護衛實在是太明顯了,還是不要帶去的好。我手裡有幾個多年收藏的魔法卷軸,您都帶上,以防萬一吧。」

  「這場戰鬥要是打起來……」羅格道︰「死傷恐怕是小不了的。」

  龐培微笑道︰「羅格大人可以酌情處理蒙特利爾的事情,那邊所有人都會依您的命令行事。其實只要事情辦得乾淨,不論衝突規模多大,事後我們都可以推得一乾二淨。還有一點,要知道大帝可是最喜歡果斷的人物的……」

  當下三人很快議定了行動和接應的細節,隨後龐培和洛克菲勒就離開了羅格的馬車,代之以三女一男四個魔法師。二十位隱隱透著殺氣的『逆潮鯨』衛士則各自帶上了四匹戰馬,聽候著羅格的命令。

  很快,在雷鳴般的馬蹄聲中,羅格和馬車和二十個騎士疾馳而去,轉眼就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四位冰雪法師團的高階魔法師在剛才的旅程中受盡了折磨,現在上了羅格的馬車,簡直如入天堂。

  胖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仔細地盤算著這次的行動。對他來說,能用龐培和洛克菲勒的人打擊德魯依,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當然,對付雲霄之城是不能指望死神班會出手的,修斯這老狐狸估計也不會動手。但是既然德魯依長老不會出現,也就是說羅格根本不會遇上十五級以上的德魯依,那他還怕什麼?

  何況風蝶的武技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現在精靈王之弓也在她手裡,絕對是魔法師的天敵。

  冰雪傭兵團的三位女魔法師都有些年紀了,但在魔法效果下,看起來仍然非常的年輕。她們望向芙蘿婭和風蝶的目光中充滿了嫉妒,看到羅格時,又隱隱有些不屑。而那位中年男魔法師則十分的緊張,顯得手足無措,偶爾會偷偷地望一眼芙蘿婭和風蝶。

  日出日落,隨後又是黎明前的黑夜。

  在蒙特利爾一棟毫不起眼的三層民居中,有一雙銳利的眼楮正緊緊地盯著遠處黑暗中的一片建築群。那裡就是銀之聖教的教堂。從建築群的規模和華麗風格中,仍然可以看出銀之聖教當年的輝煌。

  『黎明之鷹』馬特奧在德魯依的世界中已經小有名氣了。他身材高大,一身褐色的皮裝盡顯剛毅和果決。

  儘管馬特奧已經是十三級的德魯依了,但現在他仍然感覺到有些緊張。再過片刻,當黎明的第一線陽光照耀到蒙特利爾的時候,將會有兩百名戰士和十幾位德魯依在他的帶領下殺進銀之聖教的教堂,將囚禁在其中的幾位冒險者解救出來。若不是事發突然,這麼重大的行動至少應該由長老來指揮,怎麼都不會輪到馬特奧頭上的。

  就算附近的數座城市中銀之聖教的成員都集中起來,實力也遠不是馬特奧的對手,因此這是一次必勝的行動。

  馬特奧不由得發自內心地感謝自然女神對他的垂青。

  天際已經漸漸地亮起來了,馬特奧再一次在心中回憶了一遍幾位冒險者的畫像和相關描述,隨後發出了三聲尖銳悠長的鷹鳴。

  鳥鳴聲此起彼伏,不住地迴盪在蒙特利爾的空中。一個個矯健的身影紛紛自藏身處躍出,向銀之聖教的教堂中撲去。

  當……當……

  銀之聖教教堂的巨鐘響了起來。馬特奧冷笑了一下,他知道這是示警的信號,但這一次,他不是來偷襲,而是來強攻的。

  不遠處,教堂庭院的鐵柵大門後人影閃動。馬特奧頌念了一個咒語,雙手向外一揮,綠光閃動中,一大片荊棘刺撲天蓋地地飛射過去,不光將鐵柵門後的幾個守衛打得千瘡百孔,巨大的衝擊力甚至使整座鐵門都緩緩傾倒!

  轟鳴聲中,兩扇沉重的鐵柵大門重重地砸在了院子裡,登時一片煙塵飛揚。

  馬特奧邁著沉穩堅毅的步伐,步入了銀之聖教教堂的庭院。在他身後,跟隨著數十位戰士和幾位德魯依。雖然他自信這些人的實力已經足以將這座教堂掃成平地,但他們的目標只是吸引敵人的主力而已,真正的攻擊在於側後方的包抄。

  既然這是必勝的戰鬥,馬特奧可不希望已方的傷亡太大。這會影響長老會對他的評價的。

  數十米外的教堂主樓忽然燈火通明,大門開處,湧出了數十人。

  人群中有數十個面無表情、殺氣騰騰的戰士,看得馬特奧心中一沉。銀之聖教的實力雖然比預計的要強了不少,但顯然自己故作輕敵之舉已經成功地吸引到了對方的注意力,馬特奧仍然有必勝的信心。面對強敵,『黎明之鷹』那一顆驕傲的心開始強勁地搏動!

  「哈哈哈哈!」對面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一陣囂張的笑聲,隨即一個衣著華麗、態度張狂的胖子從戰士群中擠了出來。

  那胖子向馬特奧一指,傲慢地喝道︰「你們這些還沒開化的德魯依,居然敢來招惹銀之聖教!老子早就料到了你們要來進攻,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你們要是聰明的話,那就趕快投降,老子可以保你們在銀之聖教裡有個不錯的位置!」

  馬特奧哼了一聲,緩緩自背後抽出了彎刀。

  銀之聖教的首領不是慣常的冰雪魔法師而是這個胖子,讓他感到十分奇怪。雖然對方的戰士看起來很不好對付,但既然是這個無能的胖子指揮,那麼這次的行動必定會輕鬆不少。

  見馬特奧不肯投降,那胖子顯然十分惱怒,伸手向馬特奧一指,高聲喝道︰「來人哪,把這些混蛋都給我砍了!」

  那胖子指揮旁人衝前,自己卻向後退去,還順手拉了一個高大的戰士擋在自己前面。

  馬特奧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只是冷笑,彎刀上開始閃現出淡淡的光華。

  不知為什麼,馬特奧越看這胖子越不順眼,很想直接揮刀把他給剁了。

  戰局就如馬特奧預想的一樣,雖然艱苦,但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下。

  那胖子的數十個戰士顯然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劍術樸實而實用,雖然處在下風,但是毫不不慌亂。他們結成了一道嚴密的防守陣線,將那個胖子護在了後面。無論馬特奧如何發動攻勢,也只能逼得這些戰士徐徐退後,但他即無法擊殺這些配合默契的戰士,也無法攻破他們看似搖搖欲墜的防線。

  雖然馬特奧仍有強大的信心,但戰場上一絲不和諧的聲音開始出現了。

  逃到了教堂台階上的胖子見自己安全暫時無憂,又神氣活現起來,氣得德魯依們怒火中燒。既然戰士們夠不著那胖子,德魯依們就開始使用魔法進行遠程攻擊。只是胖子身邊護衛的一個女魔法師看來非常厲害,她一個人就接下了三位德魯依的魔法攻擊,而且還有餘力反擊。

  庭院中的戰局僵持著,德魯依的戰士已經陸續出現了傷亡,他們雖然在向教堂逼近,但是進展緩慢,而且那指揮的胖子看起來隨時都會再逃向更安全的地方。

  馬特奧算了下時間,知道決定戰局的時候已經到了。「看你還能囂張多久!」他望著那胖子,心中暗自冷笑。

  「不大對頭!」那胖子忽然皺起眉頭,高聲叫道︰「這些還沒開化的德魯依絕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東西,咱們得防他們從後門偷襲!來人哪,傳我的命令,作好準備!打開後門!看看外面有沒有鬼鬼祟祟的傢伙!」

  馬特奧的心猛然一沉!

  此時二十位戰士在二位德魯依的帶領下,已經悄悄掩到了教堂院落的後門處。前面的廝殺聲遙遙傳來,這後門處倒是頗為安靜,看上去銀之聖教的人都被吸引到了前庭的戰鬥中了。

  就在此時,兩扇沉重的大門在這些德魯依面前緩緩打開了。

  為首的德魯依一愣,但聽到前面激烈的廝殺聲以及想到已方和銀之聖教的實力對比,他仍然一揮手,堅定地率領著隊伍衝入了後院。

  後院果然有埋伏!

  這些在屋頂、窗口埋伏的人一如馬特奧所料,人數有限,不超過二十個,其中甚至有幾個一望而知不會什麼武技魔法的雜役侍者之類的人。只是馬特奧沒有料到的是,這些埋伏者每人手中都有一具閃著森森青光的三聯裝軍用精鋼強弩!

  這種強弩頗為小巧,但是近距離威力極大,可以射穿重裝騎士的盔甲。它們打造不易,價格非常昂貴,重新裝填弩箭又很耗時間,因此只有帝國主力兵團中極少數最精銳的衛隊才會成建制的配備。按照通常情況,像蒙特利爾這種小地方通城也未必找得出一具這種強弩來。可是現在在銀之聖教的教堂中竟然出現了二十具之多!

  撲撲撲撲,還未等德魯依下令撤退,六十支弩箭已經呼嘯飛來,在這些戰士身上透體而過,最後帶著一蓬蓬的血線,深深地插入地面或者是牆壁之中!

  後院的慘叫聲響成了一片,轉眼之間,二十多位偷襲者已經橫屍在地,只有兩個進門最慢的戰士僥倖逃脫了性命。他們見事不可為,立刻轉身逃出了後院。埋伏者們也不追趕,當中的幾位戰士開始重新為每個人裝填硬弩。

  後院突發而止的一片慘叫聲傳入了馬特奧的耳朵,『黎明之鷹』第一次對自己的聽覺產生了懷疑。那個胖子不知道只是運氣好還是真的是位戰術大師,反正他未卜先知般下了埋伏的命令,因此這些慘叫聲不像是胖子的人發出來的。但是如果是德魯依……那可是二十多位精銳的戰士啊!怎麼可能在瞬間就被殺了這麼多呢?那個該死的胖子究竟在後院裡埋伏了多少人?

  但是在馬特奧的計劃中,後門處仍然是佯攻。

  聽到慘叫聲後,那胖子得意之極。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圖紙,打開看了看,忽然又驚叫了一聲︰「原來東南角倉庫的牆最矮!來人哪,管他有沒有人,給我在那先扔兩個魔法再說!」

  馬特奧心底再次一寒。

  隨著羅格的命令,教堂頂樓的窗戶忽然打開了,露出了四個冰雪魔法師的身影。單從他們身上纏繞的魔法光芒上就可以看出這四個魔法師等級不低。

  倉庫的屋頂是向庭院內傾斜的,隨著冰雪魔法師的咒語,轉眼之間屋頂上就鋪上了一層青幽幽的寒冰,隨後無數二尺左右極鋒銳的冰刃紛紛樹在倉庫的牆壁上和倉庫前的地面上。

  瞬息之間,本是防線薄弱環節的倉庫就變成了一座死亡陷阱。

  陷阱剛剛布好,一個又一個德魯依戰士就從牆外躍上了倉庫屋頂。但他們無法在意外出現的冰面上立足,紛紛摔倒,向庭院中滑落。

  看著無數不斷逼近的冰刃,這些戰士壓抑不住死亡的恐懼,開始慘叫起來!牆壁外的戰士聽到庭院中戰友的慘叫聲,救援心切,立刻紛紛躍起,急急地衝入了庭院。

  片刻之間,鮮血就浸透了倉庫的牆壁和前面的地面,被冰刃透體而過的戰士們只能無助地掙扎。

  『黎明之鷹』的心在不住的痛,痛得他幾乎無法承受。

  但他的磨難還沒有結束。

  那胖子忽然抬頭,皺眉道︰「大清早的,怎麼總有一隻貓頭鷹在我們頭上轉悠?來人哪!給我把那傻鳥射下來!」

  馬特奧終於忍不住大吼了起來︰「裡德爾,快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胖子身邊一個全身華麗盔甲的女戰士摘下了背後的長弓,庭院中光華一閃,一支魔法箭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高速射上了天空!

  高空中炸開了一蓬羽毛,當中是一朵小小的血花。

  胖子從天空中收回了目光,看著馬特奧得意地笑了起來,笑得陽光,笑得燦爛。

  馬特奧心中一片混亂,只能竭力保持著最起碼的鎮定。他知道這次行動的重大意義,仍然不想放棄。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擒住那個為首的胖子,才有可能逼銀之聖教就範。看那胖子衣飾華貴,『黎明之鷹』只希望胖子的地位夠重要,千萬別讓自己失望了。

  馬特奧一揮手,帶著手下們緩緩退向了大門處,雙方戰士正糾纏在一處廝殺,因此胖子一方的防線慢慢地被引得遠離教堂。

  四位德魯依一聲吶喊,突然躍向了教堂!尚在空中之時,兩位女德魯依就化成了兩頭黑豹,撲向了剛剛持弓射殺天上飛鷹的女戰士。一位男德魯依不顧接連被閃電擊中,仍然凶神惡煞一樣衝向了護衛胖子的女魔法師。最後一個高大健壯的德魯依則向驚惶失措的胖子撲去!

  那位德魯依體魄過人,看起來很可能擁有熊系的變形技能。他很順利地一把扼住了胖子的脖子,轉頭向激戰中的戰士們怒喝道︰「都給我住手!不然我就殺了……啊!」德魯依的吼聲以一聲慘叫結尾。

  那胖子忽然一腳踢上了他的小腿!德魯依清楚地聽到喀嚓一聲,他知道自己腿骨已經斷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胖子又是一拳迎面飛來,這一拳的力量大得遠遠出乎德魯依的想像,甚至以他化為暴熊時的力量也遠遠有所不及!

  又是一片清脆的骨裂聲,這一次,他的頭骨碎了。德魯依想要提醒戰友提防這個可怕的胖子。他的嘴張開了,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在旁邊三位德魯依的眼中,那個胡亂掙扎的胖子看起來很有力氣,竟然碰巧打倒了熊系的德魯依。一頭黑豹放棄了面前的女戰士,迅速變回人形,掉頭向胖子撲去。德魯依少女的指尖伸著鋒利的爪子,衝向了剛剛掏出一個巨大魔法卷軸的胖子。胖子手中的卷軸以火銅為軸心,鐫刻著繁複的花紋和無數魔法符號,一望而之威力巨大。可是那胖子無論如何也來不及啟動卷軸了。

  慌亂中的胖子忽然將魔法卷軸向德魯依少女扔了過去,這一招顯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沉重的魔法卷軸正正砸在了少女的額頭上。德魯依少女晃了一晃,也倒在了地上。

  「妹妹!」馬特奧大吼起來!

  突然之間,馬特奧的視線在一位戰士的劍柄處掃過了一個極小的徽章。『黎明之鷹』銳利的目光立刻看清了那個徽章的模樣,一個念頭閃電般在他心中掠過。

  『逆潮鯨』!龐培的私人衛隊!

  馬特奧這才發現,儘管一直處在下風,但『逆潮鯨』的戰士們竟然一個都沒受傷,反而是佔了上風的德魯依們死傷慘重。

  『黎明之鷹』的心徹底涼了!這分明就是一個圈套!如今事已不可為,馬特奧再也顧不得前去圍擒胖子的幾位戰友,沉痛之極地下了撤退的命令。

  戰鬥停歇半個小時之後,蒙特利爾城行政長官才帶著十幾位隨從匆匆趕到了銀之聖教的教堂。這位頗見富態的行政長官看到遍地的屍體,禁不住面色蒼白,雖然胸口煩悶欲嘔,但還堅持得住。可是當他發現地上躺著的屍體都是德魯依一方時,終於露出了驚慌之色。

  站在一旁的羅格將一切都收在了眼裡。他走了上來,在這位行政長官的耳邊低聲道︰「被殺乾淨的不是聖教的人,反而是德魯依,想必您很失望吧?其實看您手下倒有幾個人才,全殺了挺可惜的……」

  行政長官大吃一驚,剛想說什麼,就覺得後腰一涼……

  『逆潮鯨』武士們早已悄悄將行政長官的隨從包圍,此刻一擁而上,頃刻之間就將這些全無防備的隨從殺得一乾二淨。

  羅格嘿嘿一笑,吩咐道︰「將這些屍體都扔進教堂去!這個地方已經沒有用處了,就一把火燒了吧!」

  胖子隨即讓銀之聖教在當地的教眾押送幾個冒險者先行前往聖教總部。而他自己則帶著冰雪魔法師和『逆潮鯨』衛士們去完成最後的收尾工作。

  德魯依的聚集地在蒙特利爾郊外一座環境優雅的莊園中。『黎明之鷹』剛剛回到莊園,就吩咐殘餘的三十多個手下燒燬一切機要文件,並在五分鐘內收拾好行李,火速撤往東北方的森林。

  寧靜的莊園中剛剛喧鬧起來,那夢魘般的張狂笑聲就又迴盪在莊園的上空︰「你們幾個,從後門殺進去!還有你們,這裡東北角的牆矮,就從那殺進去好了!記得要小心陷阱!你會飛行魔法嗎?很好,那你就在天上監視他們的動靜好了,小心別讓人給射下來。至於大人我,我會親自在正門誘敵的。」

  『黎明之鷹』歎了一口氣,對莊園四處不斷傳來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平靜地走向了莊園大門。

  那個胖子正獨自站在大門處,看著緩步行來的『黎明之鷹』,笑得歡暢。

  「傲慢蒙蔽了我的雙眼,所以才會敗得這麼快、這麼容易。這是自由女神給予我懲罰。」馬特奧歎了一口氣,道︰「我看不透您的本領。您是魔法師還是戰士?或者您是侍奉冰霜女神的神術擁有者?我可以知道能夠擊敗『黎明之鷹』之人的名字嗎?」

  那胖子笑道︰「我是魔法師,不過名字就不告訴你了,免得你們這些德魯依還藏著點什麼能夠依靠名字下詛咒的秘密法術。」

  馬特奧嘿了一聲,道︰「我知道不是您的對手,但我想光榮地在魔法決戰中結束我的一生。不知道我能否有這個榮耀。」

  「這個,我當然可以考慮。」胖子痛快地答著。

  雖然德魯依在與同等級的法師進行魔法決戰中佔有優勢,但是馬特奧已經預料到了自己落敗身亡的結局。這胖子敢一個人在這裡等自己,顯然是有恃無恐。

  馬特奧收拾思緒,雙手揮動,頌唸咒語的低沉聲音開始在空中迴盪。

  不遠處的胖子也抬起了手,只不過他發出的不是什麼威力巨大的魔法,而是自袖中射出的一支細小弩箭!

  弩箭雖小,但是快逾閃電、力道強勁。這一箭極精準地射入了馬特奧的心臟。

  馬特奧仰天倒下了。他雙眼怒張,盯著走近的羅格,想要痛責這個無恥的胖子。但剛一張口,不住湧出的血沫就使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什麼話都說不出。

  羅格收起了笑容,緩緩伸手合攏了馬特奧的雙眼,淡淡地道︰「對不起,你還沒有資格見識我的魔法。我本想與雲霄之城和平相處的,奈何他們容不下我。如果你要怪,就去怪天空之怒吧。」

  這是『黎明之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在二十位騎士的護衛下,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轉上了通向帝都的大道。在馬車的後方,一道濃黑的煙柱正沖天而起。

  馬車中的羅格雙眼微閉,此刻他的心緒早已經飛向了阿斯羅菲克的帝都,黎塞留。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九 黎塞留 全


  擁有四百多年歷史的帝都黎塞留,一直是阿斯羅菲克帝國最大的城市,也是最美麗的城市。

  寬闊的阿納萊思河穿城而過。這條被比喻成『帝國的藍色珍珠項鏈』的大河與她的數十條支河將黎塞留妝點得別具風情。黎塞留是一座水上的城市,整座城市被縱橫交錯的城市分割成了數百座小島,宏偉的宮殿,數以千計的雕塑,不計其數、各具特色的橋樑構成了黎塞留獨有的魅力。

  曾有一位吟遊詩人說過,「閱讀七遍描述黎塞留的詩篇,也不如親眼看一下這座城市」。

  羅格已經花了整整七天來遊覽黎塞留,也只能把最著名的景色匆匆地看上一遍。記載著黎塞留真正歷史民風的偏僻小巷還未能來得及去鑽研一番。

  第八天,費爾巴哈大帝凱旋而歸。

  這一次大帝回都的儀式異常盛大。然而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大帝此次出征幽暗森林的戰績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當初出征的二十萬大軍,最後僅僅有十一萬回到了帝都。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帝國也未能在幽暗森林中建立起一個永久性的據點。

  這是費爾巴哈大帝的敗仗,更是雲霄之城的慘敗。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銀之聖教和數年來默默無聞、每況愈下的『海神』軍團一鳴驚人,幾乎兵不血刃地收服了神聖同盟。當年龐培與亞歷山大、腓特烈並稱帝國軍神時的輝煌戰績也再一次被人想起並津津樂道。

  相形之下,羅格與雷頓的克裡出賣神聖同盟的行為則向為崇尚武勇的阿斯羅菲克人所不齒,沒什麼人有興趣多打聽一點兩位帝國新貴的事情。真正知道內幕的有心人都絕口不提戰爭的真相。整個帝國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沒人知道羅格在帝國收服神聖同盟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胖子的口碑實在不怎麼樣。甚至在銀之聖教的內部都流傳出了許多關於羅格的流言。其中大多數是關於胖子那一魔一武、美麗得超乎想像的兩位女護衛的。說起這些流言的時候,男的多是又羨又妒,女的則是又恨又妒。其餘的流言則是有關羅格在蒙特利爾一戰中小丑一般的表現。

  七天來,羅格也聽到了一些流言,他自然知道這些流言的源頭,必定出自那四位冰雪魔法師之口。但胖子並不在意,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反正在這處處危機、人生地不熟的帝都黎塞留,被人輕視總比受人重視要好。至於芙蘿婭和風蝶,現在在任何場合都會掩起她們絕代的容顏。不論在哪一個王朝,坐擁絕代佳人往往都是取禍之道。羅格縱然已經權傾一方,但畢竟根基太淺,是以寧可事事小心。

  第九天晚上,費爾巴哈大帝就秘密單獨召見羅格。這讓羅格有些意外,大帝對他異乎尋常的關心還不知是福是禍。

  召見的地點在大帝的小餐廳。在帝宮裡,這的確可以說是『小』餐廳,但五百平方米的面積仍然大過了許多富貴人家的宴會大廳。高達六米的拱頂在巨大的魔法燈的映照下,顯得幽邃而深遠。十米長的餐桌在這座『小』餐廳中,就如巨大湖泊中的一座孤島。

  費爾巴哈大帝最大的嗜好就是征服,因此用來裝飾餐廳的都是些盔甲刀劍或者是強力魔獸的標本。

  大帝嗜食烤味,今晚的主菜就是一頭烤了一整天的小牛。除了藏了近百年的烈酒、珍貴的魚子醬外,就沒有什麼特殊的菜色了。這與南方王族顯貴的奢華生活對比鮮明。

  大帝身材高大,比羅格整整高了一頭。他頭髮已略見花白,身體也開始發福。濃密的鬍子雖然威嚴,然而總讓人感覺與那位征戰三十年、威名遠播大陸四方的鐵血大帝相去甚遠。而多年征戰送給費爾巴哈大帝的禮物是一條半瘸的右腿。

  大帝招呼羅格入座後,揮退了侍者,只留下有氣無力、一步三晃的老總管在身後服侍。他揮刀切下了一大塊烤牛肉,幾口就吞下肚去,然後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半天才心滿意足地吐了一口氣。

  「北國的勇士就應該吃烤肉、喝烈酒,這樣才他媽的過癮!你說是不是?」

  費爾巴哈大帝上來就口吐粗言,立刻嚇了羅格一跳,一塊牛肉就此卡在喉嚨裡。胖子一急,也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終於將牛肉衝下肚去。只是藏了百年的烈酒酒性實在太猛,胖子的臉轉眼之間就紅得發紫。羅格腦中嗡嗡作響,只得暗中提聚精神力,這才慢慢恢復了清明。

  只是在他提升精神力的時候,似是隱隱自老總管身上激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共鳴。胖子心中一凜,但剛剛正是頭昏腦漲的時候,這線感覺又過於微弱,他實在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

  看到羅格的窘態,費爾巴哈大帝哈哈大笑,說道︰「咱們北國勇士拼酒,能不能喝不要緊,敢不敢喝才重要!好好,你這小子不錯!」

  胖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唯唯稱是。

  「小子,你這次在蒙特利爾的事情辦得漂亮,一個活口不留,連行政官都被你給順手殺了,心狠手辣、乾脆利落,嗯,不錯!不錯!」

  胖子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仍是唯唯諾諾的。

  「你和我年輕時候很相似,都是膽大包天、敢做敢為,看準了就幹一把狠的!我聽說你很早以前就和雲霄之城水火不容,這次在蒙特利爾你又殺了他們不少的人,看來你是完全站在我大兒子那邊了?」

  羅格猛然出了一身冷汗。在朝堂上拉幫結伙、排斥異已、陷害忠良在帝皇眼中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如果介入帝王家事、試圖影響帝位傳承,在任何王朝從來都是第一大忌。龐培積有無數軍功、根基深厚,洛克菲勒身為大魔導師,地位超然。費爾巴哈大帝對他們也許有顧忌,但絕不會對胖子這種新近投誠的人物有什麼顧忌的。

  看到羅格冷汗橫流,大帝哈哈一笑,道︰「這些年來聖教、龐培和雲霄之城越鬥越厲害,你這小子若想在帝國裡混得好點,若不站到聖教一邊,就得站到德魯依那邊。你手裡能人和兵力都不少,如果兩邊都不站,他們就會先把你弄下去的。小子,你用不著害怕,咱們北國勇士不像南方人那麼無恥!在帝國之中,第一是忠誠,第二是有真本事。你本事不錯,別人想扳倒你不大容易。只要你始終對帝國忠誠,該得的一樣也少不了你的!可是如果你什麼其它心思的話……」

  費爾巴哈大帝眼中精芒一閃,冰寒徹骨的目光幾乎在瞬間將羅格凍僵。

  大帝往嘴裡塞了一大塊肉,略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小子,聖教和德魯依們鬥得越來越厲害,你知道我為什麼放手不管嗎?」

  羅格立刻順著大帝的意思問了下去。

  「帝國大草原上最強大的生物是芬裡爾魔狼。母狼每次都會生下十幾隻小狼,幾天後小狼能夠睜開眼楮時就開始互相戰鬥,最後只有兩三隻最強大的小狼才能生存下來。每一頭長大的魔狼都是兄弟姐妹中最強大的,正因為如此,芬裡爾魔狼才始終是大草原上最強大的魔獸。其實自帝國立國那一天起,內鬥就從沒停歇過,但帝國卻一天比一天強大,疆土也越來越遼闊!南方的那些膽小鬼只會殺功臣、殺能臣,怎麼是我們胸中擁有整座大草原的北國勇士對手?哼,等有朝一日帝國打通了通向南方的通道,或是奪得通向大海的出海口,我們一定會讓那些只知貪圖享樂的南方人知道一下北國勇士的厲害!」

  羅格第一次感到看輕了這位粗豪的大帝。若不是有能夠駕御一切的自信,又怎麼敢放手讓手下人大斗特鬥?無論在內在外,阿斯羅菲克帝國立國幾百年來爭戰就從沒停過,在事關生死存亡的殘酷競爭中,完全沒有庸庸碌碌者生存的餘地。事實上,在帝國任何本事差點的人物,都可能會成為敵對派系的首要打擊目標。比如在蒙特利爾戰死的數百德魯依,就是這種內爭的犧牲品。

  由此可見,幾百年來帝國的數十位皇帝中根本沒有無能之人。這在南方的王朝中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小子!現在你明白帝國的規矩了吧?你想支持我的大兒子沒什麼問題,只要他能壓倒其它兄弟,我這個帝位就是他的。」

  此時老總管在大帝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大帝恍然道︰「啊,我差點忘了今晚的正事了。你這小子很不錯,我很喜歡。這個親王的爵位就權當你的賞賜了。來來,讓我看看你這小子的運氣如何,能夠得到我哪位女兒。對了,巴爾,我有幾個女兒來著?」

  老總管想了一想,慢慢地道︰「陛下神勇過人,您共有四十六位公主,未出嫁的有二十二位,其中十四歲以上的有十一位。」

  費爾巴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巴爾,你不過比我老了十歲,這幾年怎麼越來越囉嗦了?去把東西拿來吧!」

  老總管緩緩退出了小餐廳。羅格不禁好奇心起,不知道這『東西』與大帝嫁女兒有什麼關係。既然大帝開了口,那麼這個親王已經跑不了了。這比想像中容易了不少。只是胖子知道,雲霄之城是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現在越順利,德魯依日後反擊的後著就會越凌利。

  過不多時,老總管捧了一個金匣走了進來。

  費爾巴哈大帝接過金匣,用力搖了幾搖,裡面嘩拉嘩拉一片清脆響聲。這聲音聽起來與羅格當年賭博時常用的骨牌倒有些相似。

  在羅格目瞪口呆之中,費爾巴哈大帝從金匣中摸出了一塊玉牌,看了一眼,向老總管問道︰「瑪利卡?巴爾,這孩子怎麼樣,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老總管慢吞吞地道︰「陛下稍等,老臣這就去看看。」

  大帝轉頭對羅格笑道︰「小子,我的女兒只能給你帶來一個親王的爵位,除此之外,你別指望能從她身上得到任何好處。相反,你還會多上不少的麻煩。」

  費爾巴哈重重地一拍羅格的肩膀,又道︰「娶了公主,不一定就能當上親王。要不然,帝國幾百年傳承,現在的親王早就上千了。但是親王的爵位是跟著帝室的血脈走的。到黎塞留之前,龐培必定已經和你說過親王的重要性,你這小子可得謹慎點,別讓人給害死,把你親王的位置給奪了去。」

  羅格腦中一片混亂,只是點了點頭。

  這時老總管已經回來了,他手中拿了一大幅畫像,交給了費爾巴哈,道︰「瑪利卡公主是費斯莉王妃所生,母系出自博古納家族,是帝國東北部的一個小部落。公主今年十七歲,目前住在楓葉宮。」

  費爾巴哈看了一眼畫像,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運氣不壞!可是這孩子看起來脾氣不小,你自己看著辦吧!」

  羅格接過了大帝扔過來的畫像,只是隨意看了看。反正這公主於他的意義只是一個親王的爵位而已,她就算再美,也比不過他身邊的那幾位去。

  畫像上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人,一頭濃密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笑得野性而潑辣。她身上的長裙裁剪的十分誘惑,露出了大片胸、腰和大腿的肌膚。羅格粗粗估計,她可能和安德羅妮差不多高,也就是說,要比他高上半個頭去。這位公主健美火爆的身材實在不錯,可是看上去的確是個不好馴服的角色。

  胖子暗自警覺,他決定回去後立刻將帝國所有有關親王的律法和習俗都弄明白。從畫像上看,瑪利卡是個個性鮮明、容貌出眾的美人。可是羅格深信他在黎塞留是不會有好運氣這一說的,更不會有什麼神來眷顧他。至高神不扔個審判之光給他,惟一可能的原因也只是胖子還不成氣候,入不了天上諸神的法眼而已。

  從帝宮出來的時候,老總管讓羅格明天到楓葉宮去,他會安排瑪利卡和羅格見上一面。最後臨別,老總管忽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陛下很欣賞你,你要好自為之了。」

  在回去的途中,羅格反覆思索著老總管最後一句話的含義,但百思不得其解。其實整個晚上,羅格開口說的話不超過五十個字,都是大帝一個人在滔滔不絕。因為沉默而獲得賞識,在羅格還是第一次。

  楓葉宮座落在帝都西南的一座小島上。這座宮殿不大,裡面住著十餘位大帝的妃子和幾位公主。這種用途的宮殿在整個黎塞留有數十座之多。帝國皇子們的宮殿就要好得多了,如十三皇子那樣很有勢力的,或者是母系家族顯赫的,都有著自己單獨的宮殿。

  一路行進楓葉宮,無論是守衛還是居住在這裡的妃子和公主們,對羅格一行人的態度都非常恭謹。當然這恭謹並不是對著胖子去的,而是向著老總管去的。大帝常年征戰在外,在這座偏僻深宮中居住的妃子想在年華老去之前服侍大帝一晚,都得由老總管安排才行。她們如果運氣夠好,生了個兒子,那就立刻平步青雲。若是生了位公主,也可以指望將來女兒能嫁上一位位高權重的人。大帝雖然有近百位兒女,但深宮之中足有數百位妃子,她們當中的大多數仍然是無兒無女,是以老總管對於她們的意義,簡直就如至高神於它的子民一樣。

  羅格知道自己在帝都的口碑不怎麼樣,讓他意外的是,仍然有幾個年輕的女孩頻頻向他示意。

  帝宮中的一位十分機靈的侍者跟在羅格身邊,低聲為他介紹著路遇的各個人物。這幾位女孩都是還未出嫁的公主。依帝國律法,只有侯爵以上才有資格與帝國公主成婚。但是在重男輕女、尚武成風的阿斯羅菲克帝國,除了世家望族,只有立下足夠軍功者才有資格成為侯爵。對這些人來說,娶回一位公主沒什麼好處,麻煩反而不少,還不如幾個大家族之間進行政治聯姻來得牢固實在。

  就算同等爵位的貴族,權勢財富上的相差往往也是天淵之別。像羅格這種坐擁一國、手握重兵的顯貴,整個帝國也沒有幾人。雖然北國民風純樸,但在大多數人眼中,切身的實際利益也要壓倒口碑、好惡一類的東西。對這些不得意、母親家族又沒什麼勢力的公主來說,能夠嫁到羅格,無疑是一步登天。

  片刻之間,羅格一行人就來到了一座清幽的院落前。院落不大,佈置得雖然雅致,但是不算奢華。

  侍者低聲道︰「瑪利卡公主很漂亮,她非常喜歡詩歌、藝術和自由。如您所見,她的母親家族並不顯赫,只是帝國遠東的一個小部落。公主與黎塞留的藝術家們往來頻繁,是藝術沙龍的常客……」

  此時院門打開,一個高大帥氣、舉止優雅的男人走出,一個充滿了野性美的女子送他出來。那男子回頭微笑道︰「與美麗的瑪利卡公主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在下周的沙龍上,我又有新詩可以發表了,希望您那時也能在場。」

  瑪利卡微笑道︰「我一定會去的。」

  那位乖覺的侍者低聲道︰「這位是雷洛男爵,最近一年來他是帝都名氣最響的詩人和作曲家。旁邊那位就是瑪利卡公主了。」

  此時雷洛也看到了羅格一行人,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微微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羅格負手打量著雷洛的背影,眉頭略皺。那侍者察言觀色,在一旁煽風點火地道︰「這些賣弄藝術的人從來都是這麼傲慢!雷洛的家族中可是連一個伯爵都沒有的……」

  瑪利卡看到了老總管,迎上來行了一禮,道︰「巴爾大人,您怎麼會在這裡?」

  老總管以萬年不變的緩慢語聲道︰「依陛下的命令,今天是羅格大人和殿下見面的日子。」

  瑪利卡濃濃的眉毛皺了起來,道︰「可是我沒有得到通知呀!為什麼要見那個什麼羅格大人?」

  此時院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呼,「這不是巴爾大人嗎?天哪!」

  一位中年貴婦人一路小跑過來。她眉目如畫,依稀與瑪利卡有些相似,但要溫婉柔媚得多。雖然上了年紀,但她風韻猶是楚楚動人,年輕時想必更加迷人。她一把將瑪莉卡拉到身後,向老總管陪笑道︰「巴爾大人,瑪利卡沒有禮貌,您千萬別記在心上!您怎麼突然來了,難道陛下想要召見我嗎?」

  「費斯莉王妃,陛下已經為瑪利卡公主指定了婚姻。」

  「可是……」瑪利卡忍不住叫了起來,「這總得問問我的意思吧?」

  老總管沒有理會她。

  費斯莉立刻回頭喝道︰「瑪利卡,你給我閉嘴!你連大帝的旨意都敢違背嗎?」她隨即壓低聲音,緊張地問道︰「巴爾大人,您能不能透露一點,大帝為瑪利卡指定的是什麼人?」

  老總管用枯槁的手向羅格一指,道︰「就是這位羅格大公爵。」

  費斯莉的眼楮一亮,道︰「大公爵?」

  「這是臨時的爵位,與瑪利卡公主成婚後,羅格大人將正式受封親王。」

  費斯莉晃了一晃,呼吸幾乎都要停頓了,她望向羅格的目光,溫柔得如同看到了刻骨銘心的情人一樣。「親王!天哪,讚美大帝!這麼說,他一定有遼闊的領地和自己的軍隊了,是哪個行省?」

  「阿雷公國。」

  費斯莉暈了過去。

  片刻之後,羅格與瑪利卡正相對而坐。儘管房中的氣氛非常尷尬,羅格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變。瑪利卡深藍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羅格,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你真的要成為我丈夫嗎?」

  「這是大帝的意思。」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愛,也不可能產生愛。天,你甚至還沒有我高!」

  羅格道︰「人的價值在於智慧。」

  「您如果是個高尚的人,就應該拒絕大帝!可是我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會這樣做的。親王!這就是您娶我的目的吧!?」

  「如果陛下手中的玉牌上刻的是另一個名字,我也仍然是親王。」

  「這麼說您要娶的只是公主這個名分,您可以去找其它的公主啊!她們會很樂意嫁給一位親王的。」

  羅格微笑道︰「那麼違背大帝旨意的後果由誰來承擔呢,您嗎?」

  瑪利卡一窒。她惡狠狠地盯了羅格一會,才道︰「我媽媽會為您的財富、領地和權力著迷,但我不會!如果不是背叛,您會得到今天的一切嗎?現在得意洋洋地坐在我面前的,其實是一位叛徒,不是嗎?」

  羅格絲毫不為所動,淡淡地道︰「政治雖然是場遊戲,但它的複雜既超越了史書,也不是詩歌所能記載。」

  瑪利卡用力一甩濃密的黑髮,雙眼冒火,咬牙道︰「我說不過您。不過我可以告訴您,我已經有了心愛的人,而且我會永遠愛他,時時刻刻想著他的。如果你真娶了我,那麼每次你壓著我的時候,我都會把你當成他的!」

  羅格冷笑一下,道︰「您的情人,是剛才那位詩人雷洛嗎?」

  瑪利卡身後一直侍立著的侍女忽然道︰「你要不要臉呀,我們公主已經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

  「茱麗,別說了!」瑪利卡立刻攔住了侍女。她知道羅格雖然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但若茱麗冒犯了他,就是這胖子當場殺了茱麗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羅格淡淡一笑,沒有理會茱麗。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

  瑪利卡皺緊了眉,她終於發覺這個胖子有些難以對付。

  「好吧,羅格大人,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吧。我對您自恃高人一等的源泉︰權勢和地位,絲毫不感興趣。您剛剛為帝國立下了大功,如果好好求求大帝,他會為您另選一位公主的。可是如果您非要娶我的話,那麼我一定會讓您後悔的。按帝國的傳統,您只有一次娶到公主的機會。我會公開與雷洛來往,您如果殺了我,那就是造反。您若忍受不了而把我逐出家門,那麼您的親王爵位也就沒了。當然,您可以選擇忍受,而我會和每一個人談論和雷洛在一起的美妙感受。那時候,您在領地中的威望恐怕會更加糟糕吧?到了最後,為了您的名譽,您還是會把我逐出家門的。」

  羅格哈哈笑了起來,道︰「瑪利卡,你真的很聰明,知道拿什麼來威脅人。但你那位充滿了藝術氣息的情人未必如此配合吧?他的骨氣也會和他的才華一樣,遠遠超過普通人嗎?」

  瑪利卡冷笑了一下,道︰「羅格大人,您不要以為在帝國裡可以為所欲為。雷洛在來到黎塞留之前已經是著名的吟遊詩人了,他和好幾位德魯依的長老有著非同一般的友誼,現在帝國宰相斯特勞大人也是他的好朋友。您的權勢還沒有超過斯特勞大人吧,還沒有超越雲霄之城吧?如果您敢動他的話,那麼我可以保證,您一定會後悔的。」

  羅格沉默了片刻,才道︰「瑪利卡,我沒有膽量去承受大帝的憤怒,你很聰明,應該知道你的提議並不現實。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們的婚姻只掛個名分,我得到親王的封爵,而你可以自由地和雷洛來往。你看這樣如何?」

  瑪利卡冷冷地道︰「讓我考慮一下。」

  「這沒有考慮的餘地。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

  「好吧!但我有一個條件,婚後你絕不能把你的髒手放到我身上。」

  「成交。」

  羅格一臉輕鬆地離開了瑪利卡的房間,他身後隱隱傳來茱麗的罵聲︰「真是無恥!」

  黎塞留北部的冬宮佔據了整座小島,金碧輝煌,奢華遠超楓葉宮。冬宮是用來接待帝國貴賓的所在,羅格就下榻在這裡。

  此刻已近黃昏,金色的夕陽將整個黎塞留映得如詩如畫。從這裡可以遙遙望見西面十餘米、散發著藍色魔法光輝的冰雪女神像,與之相對的,則是東面更加高大的自然女神像。

  羅格正欣賞著窗外的美景,背後傳來一陣輕柔細微的腳步聲。

  羅格忽然向邊上跨了一步,讓過向後腰刺來的鋼針,順勢一把將兇手攬在懷中。

  「死胖子,你的小公主漂亮嗎?聽說她只有十七歲。」小妖精笑意盈盈地問,只是她的笑,總讓人感覺到一絲危險。

  羅格笑道︰「她已經有了一個死心塌地的情人,那人可是帝都最著名的詩人和作曲家呢!她和我談判了一整個下午,你看,我這個親王拿得可不容易啊!」

  芙蘿婭秀眉微皺,問了問事情經過,然後才道︰「這很奇怪。那個詩人……恐怕是雲霄之城那邊的人吧?」

  羅格忽然低頭,在這小妖精臉上重重親了一記,然後才笑道︰「真是聰明!」

  芙蘿婭淺淺一笑,道︰「你就算退讓,那些德魯依們也絕不會讓你拿到親王的。所以你還得想辦法將那不聽話的小公主給收拾了。」

  羅格冷笑道︰「收拾那個賤貨還不容易?大帝已經暗示過,他會對內爭置之不理的。只要我扳倒了雲霄之城,公主和親王都不重要的。」

  小妖精點了點頭,道︰「死胖子,可那時你就危險了。你得為帝國以及龐培這些從前的盟友們找出新的敵人來。」

  羅格微微一笑,道︰「在南方,有的是帝國的敵人。」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 舞 全


  十五天後,兩場盛大的婚禮同時在帝宮舉行。羅格和克裡各自娶回了一位公主,也如願得到親王的封爵。不過羅格是白手起家至權傾一方,克裡則是由獨立的國王降至附屬的親王,心情自然大不一樣。

  晚宴和舞會結束時,已經是深夜了。

  此時瑪利卡已經脫去了沉重的婚紗,正坐在梳妝鏡前,由茱麗幫著卸妝。

  羅格則裹著浴袍、哼著小曲,施施然地從浴室中走出。

  「羅格大人!」茱麗擋在瑪利卡身前,一臉戒備地看著胖子,冷冷地道︰「您可別忘了對我們公主的承諾!」

  羅格笑了笑,還未回答,房門外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茱麗跑過去打開房門,忽然呆住了。

  房門外站著一身盛裝的風蝶。她如同籠在輕煙之中,淡淡的金色緩緩自她長髮上流淌而下。

  精靈的美麗渾然不似在人間,茱麗竟然無法直視她的容顏。

  「羅格大人在嗎?」風蝶淡淡問道。

  茱麗還未恢復過來,本能地應道︰「他在。可是這麼晚了……」

  「是很晚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我房間裡的。」風蝶淡定的話語在茱麗的耳中直如雷鳴!

  「可是……」茱麗的話還沒說完,風蝶就拖著羅格揚長而去。

  瑪利卡和茱麗面面相覷,一時還無法理解剛剛發生的事。

  「這算什麼!」瑪利卡失聲道︰「今天結婚的難道不是我嗎?」

  她忽然將妝台上的東西都掃在了地上。

  清晨是寧靜的。在人們尚處夢鄉之時,樹、花與無名的小草已在散發勃勃生機。這是羅格最愛的冥想時刻。

  但是一絲絲微弱但蘊含著鋒銳的風將羅格從冥想中驚醒了。他的眼楮剛一睜開,即被所見的一切吸引住了。

  一室晨曦中,隱隱有輕煙升騰。一道道婉轉流動的光華,纏繞眷戀著一個翩翩舞動的身影。

  巨大的輪鋸在風蝶手中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蝶翼,在她纖纖十指的帶動下,繞身飛舞。

  淡淡的晨光中,風蝶淡金色的長髮不住飛揚,在忽隱忽現的輪鋸光華和晨曦的交相映射下,變幻著綺麗的色彩。

  風蝶只穿著最貼身的衣服,完美的肌膚都裸露在外。在臥室極有限的空間中,她趨退似真如幻,翩翩若仙。

  屋角擺放著一株霧蘭,它修長的葉子在柔風中不住顫動。流轉的光華時時化成點點光珠,如晨露般在順著葉脈滾落。在美麗卻致命的光華中,這些翠色慾滴的蘭葉毫髮無傷。

  原本只顯世俗奢華的臥室,此刻已是人間仙山。

  只因為風蝶,為她驚才絕艷的一舞。

  這已不是施展武技,而是世間曾現幾回的一舞。

  這一刻,停止的不只是時間,還有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飛舞的輪鋸才幻出一道道光華,然後停在風蝶的手心中。

  風蝶盈盈轉身,靜靜地望著已經呆了的羅格。金色的陽光從她背後灑落,刺得羅格的眼楮都有些疼痛。

  在那片金色光華中,他只看得到那絕美的身影,和那緩緩飄落的淡金長髮。

  一片寂靜中,一滴水珠忽然滑落。

  在墜入俗世的塵埃之前,它在晨光映出七色虹彩,煥發著最後的絢爛。

  這一個夢幻般的早晨,為何是如此的美麗和……哀傷?

  羅格忽然一怔。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體驗過哀傷了?除了當日目睹奧菲羅克血染長街、與埃麗西斯在烈焰中化為不朽的雕像;除了在死亡世界看到那失去了光澤的『妖蓮』和猶帶著未干血跡的羽翼;除了目送著那以生命為代價、化成一顆金色流星的精靈女子遠去……

  哀傷,多麼奢侈的一種感覺啊!

  「我做不到。」風蝶宛如夢囈地道。

  「你要做什麼?」羅格問。

  「我忘不了他,心中又多了你;我無力突破你的咒縛,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放不下仇恨,可是……精靈的天性又不允許我背叛。我……我該怎麼辦?」

  羅格輕歎一聲,曲指一彈,一陣輕柔的風拂去了風蝶臉上的淚痕。

  「要我解除契約嗎?」

  風蝶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風蝶,我也曾無助、迷茫、絕望。那時我面對著命運只能接受,連參與結局的資格都沒有。直到現在,我為之奮鬥的仍不過是個坐到牌桌上的機會。只要坐上命運的牌桌,手中的痛苦牌就可以發到別人那裡去,甚至可以任意發給坐不上牌桌的人。這就是遊戲者的特權。既然愛恨讓你如此痛苦,不如先放一放吧!現在你的面前沒有路,可是如你再向上爬一步,也許路就在那裡。就算那時仍然沒有出路,至少你現在也有了一個目標。」

  他笑了笑,道︰「我等著你有能力殺我的那一天。」

  風蝶眼中飄起一層薄霧,輕輕地道︰「可是……力量的盡頭,又是什麼呢?」

  羅格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那裡都有些什麼。」

  風蝶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無助地靠在了羅格懷裡。

  還在清晨時分,冬宮就喧鬧起來,憤怒的叫聲此起彼伏。

  在羅格居住的院落之前,聚集了十餘個衣飾華貴的年青人,正與兩個全副甲冑的精靈武士對峙。這些人的來頭似乎不小,連冬宮的衛士都只是低聲相勸,別說驅離,就連攔阻都不敢。

  可是住在院中的羅格也不是好惹的。年邁的衛士首領知道,這種鎮守邊疆、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員個個都是殺人如麻的角色,羅格又頗得大帝歡心,更是不能得罪。

  此刻他急得汗如雨下。兩邊他都得罪不起,可若是哪邊都不幫,很可能變成兩邊一起得罪。

  好在現在這些年青人吵得雖凶,可是還沒有非要硬來的意思。

  其實剛才兩個自恃掌握了『秘傳格鬥術』的青年已經試過硬來了,結果一動手就被兩個看起來纖美文弱的精靈女武士給打得昏天黑地。這兩個精靈動起手來可完全沒有傳說中的優雅與寬容。她們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肘擊、膝撞,最後迎面一拳,極是狠辣無情。瞬息之間,剛剛還想著對美貌精靈應該稍加憐惜的青年就變得面目青腫、鼻血長流。

  這些青年為首的正是雷洛。他看著又急又氣、羞惱萬分的兩個青年,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微笑。

  這批青年都是他主持的藝術沙龍的常客,平日總在一起談論詩歌、音樂,自然還有女人。他們都出身顯赫世家。比如剛才挨揍的兩人,一個的父親是管理著邊疆行省的大公爵,另一位的父親則是帝國軍需部的要員。現在無形之中,羅格等於同時得罪了兩個家族。

  似是聽到了外面的吵鬧,瑪利卡匆匆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一身盛妝,美艷動人。只是眼圈略有陰影,似是一晚沒有睡好。在樓梯上,她正好遇到同樣向外面走去的羅格。

  羅格微笑問道︰「這麼早就要出去了?外面吵鬧的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嗎?」

  瑪利卡哼了一聲,皺眉道︰「今天是我們藝術沙龍聚會的日子,他們是來找我的。你為什麼不讓他們進來?」

  羅格笑道︰「我多少有點身份,住的地方哪能讓人隨意出入?沒我的吩咐,我的衛士是不會放人進來的。」

  瑪利卡冷冷地道︰「羅格大人,恐怕你的衛兵要吃點苦頭了。我的這些朋友中,可是有通曉格鬥術的呢!為了您的手下考慮,您今後還是不要再設卡攔人的好!」

  羅格哈哈一陣大笑,道︰「我的衛士的確沒人會格鬥術,她們只會在戰場上殺人。不過您既然開口了,我會讓您的朋友隨意出入冬宮的。」

  茱麗哼道︰「算你識相。」

  羅格不置可否地笑道︰「那我送你們出去吧。」

  正在此時,芙蘿婭迎面款款行來。這千嬌百媚的小妖精淺淺一笑,就是萬種風情。

  她看了瑪利卡主僕一眼,在羅格耳邊低低地說了句什麼,然後一陣意味深長的輕笑,揚長而去。

  瑪利卡死死盯著芙蘿婭的背影,半天才咬牙切齒地道︰「她又是誰?」

  「這不重要。」羅格微笑道。

  院門處的吵鬧越來越凶了,冬宮衛士首領忽然瞥見了羅格的身影,如遇大赦,急忙跑了過去。

  青年們則看到了瑪利卡,似是得到了勝利,吵鬧一陣後,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羅格徑直走到雷洛的面前,雖然青年們對他都有不屑之意,但不知為什麼,都下意識地給羅格讓出了一條路,沒人想去試試這個胖子的格鬥術。

  羅格上下打量著這位著名的詩人和作曲家,然後點頭道︰「果然是人才。」

  「羅格大人恐怕無從評判我的才華。」雷洛冷笑道。

  羅格就如完全沒聽明白般,只是道︰「剛才是個誤會。以後你們來找瑪利卡,不會再有人攔的。」

  雷洛大為意外,他盯著羅格,良久才道︰「羅格大人,藝術總是充滿了激情,今天的沙龍會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經歷的。要知道公主的狂野可是難得一見呢!」

  青年們意味深長地哄笑起來。

  羅格微笑道︰「我只知道賺錢和打仗,對藝術一竅不通。我的領地不大太平,很快我就得回去了。阿雷是個偏遠地方,沒什麼藝術家,更別提什麼藝術沙龍了,瑪利卡在那邊會很寂寞的。這幾天你們如果能多陪陪她,那是再好不過。啊,對了,雷洛先生,您準備到阿雷去看看嗎?體驗一下山村風情,也許對您的詩篇有好處呢。」

  雷洛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多少知道些胖子的底細,哪敢到胖子的老窩裡亂晃?

  羅格也沒等他回答,只是拍了拍雷洛的肩膀,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看著青年們簇擁著瑪利卡上了馬車,冬宮的衛士首領擦去了頭上的冷汗,臉上的憂愁卻更重了。再過二年他就可以退役了,現在他只希望可以平安地度過未來的幾天。如果一定要發生什麼的話,也不要在冬宮裡發生。

  龐培的府邸佔據了整座小島。除了位置和佔地彰顯了主人的權勢外,裡面並沒有羅格預料中的奢華。

  此刻在會客室裡的,除了龐培和洛克菲勒外,還多了一個祭司打扮的老婦人。她神態傲慢、面容陰狠,不住打量著羅格。

  洛克菲勒道︰「姬瑪大師是聖教最強大的神術師,也是聖教目前惟一一位曾經感受過冰雪女神神力的大祭祀。」

  姬瑪盯著羅格左看右看,然後才用緩慢沙啞的聲音說道︰「據聖教的典藏記載,這把冰霜匕首與普通的匕首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同,它的威力全部來自於冰雪女神的神力。可是冰雪女神的神力非常晦澀難測,又會自行攻擊不具有信仰的生物。普通的魔法師或者是武士如果不小心接觸到了它,很可能會被立刻殺死。為了以防萬一,我製作了一面魔鏡。它一方面可以減輕女神神力對持有者的傷害,另一方面也可以偵測出冰霜匕首的大致位置。當然,魔鏡的力量與冰霜匕首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持有者必須實力高強才能夠完全不受女神神力的傷害。」

  羅格疑惑地接過魔鏡。這面魔鏡做工雖然粗糙,但上面蘊含的力量十分強大。而且這不是普通的魔力,而是蘊含著一絲冰雪女神的神力在內。看來這姬瑪老太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龐培道︰「那幾位冒險者已經招認了阿摩羅冥殿的位置,巧得很,它正位於帝國與神聖同盟交界處。這件事就拜託給羅格大人了,我會讓多利亞克公爵全力配合您的行動的。」

  羅格問道︰「那麼怎麼處置那些冒險者?」

  「等過兩天冥殿的位置確認了,就把他們全部處理掉。免得德魯依借此再做文章。」

  羅格點頭道︰「這樣最好。姬瑪大師這次也隨我同去嗎?」

  龐培歎了一口氣,道︰「除了多利亞克大人的軍隊外,這一回我們恐怕無法給您提供任何人員上的幫助。我剛剛得到消息,深淵之門的封印突然鬆動,大批非常恐怖的魔獸衝了出來。當地留守的三千海神戰士損失慘重。我已經下令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死守,無論如何要支持兩天以上,撐到主力軍團趕回來。我和洛克菲勒、姬瑪大師馬上就要前往深淵之門。如果讓這些魔獸衝出了封鎖圈,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羅格尚在震驚之中,道︰「可是……難道在出兵神聖同盟之前,您沒確認過封印的狀態嗎?」

  姬瑪插道︰「那個封印是我已故的老師佈置的。在龐培大人調兵前,我曾親自檢查過它。那時封印的狀態非常完整。如果沒有外力因素,再過一百年也用不著補強。」

  羅格嘿了一聲,道︰「難道……是德魯依干的?」

  龐培歎道︰「如果不是他們的話,也沒其它人有能力穿越我的防線,接近深淵之門了。嘿!這一回我邀寵爭功、擅離職守的罪名估計是跑不掉了。斯特勞再在大帝面前狠狠告我們一狀,恐怕最好的結果就是抹去收服神聖同盟的功勞了。」

  羅格眉頭緊皺,他也沒想到德魯依們居然會使出這麼狠辣的手段。這一下形勢立刻逆轉,不光大大削弱了海神兵團的實力,龐培和銀之聖教也很有可能由此失寵。德魯依兵敗幽暗森林的劣勢藉此而得以一舉扳回。

  龐培負手在房間中踱了兩圈,冷笑道︰「帝國還不是德魯依的囊中之物!德魯依這一次的毒計至少會害死我手下五千名戰士!哼,這些戰士不是死在對外征服的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人內鬥的陰謀中!帝國的軍人向來最看重手下戰士的生命,以往任何政壇上的爭鬥都不會波及到普通戰士身上。這一回,德魯依們已經過界了。我會把這件事通知亞歷山大的。如果本來兩不相幫的『冰河』兵團肯支持我們,那局面將會完全不同!」

  羅格對帝國的政壇還不熟悉,皺眉問道︰「如此說來,腓特烈也不應該支持德魯依的做法吧?」

  龐培點了點頭,道︰「腓特烈雖然支持雲霄之城,但他仍是一位真正的騎士。現在他的『潮汐』兵團正在帝國的東南邊境作戰,對此應該並不知情。對了,羅格大人,我聽說您和瑪利卡公主之間過得並不愉快。」

  羅格淡淡地道︰「親王到手就好。」

  龐培皺眉道︰「這件事不那麼簡單。據我們在帝宮裡的內線透露,當天所有的玉牌上刻的都是同一個名字。而且我已經派人去調查過雷洛的身份背景,卻一無所獲。羅格大人,看來德魯依早就計劃好了要對付您。您這一次南下務必小心,千萬不能讓冰霜匕首落到德魯依的手中。還有,您的領地現在仍然動盪不安,要提防德魯依們插手。」

  羅格道︰「您放心,我會小心的。現在我要去見見那幾位冒險者,看看還能不能問出些什麼來。」

  多日後。

  在帝國的邊界,寂寞了多年的深山忽然熱鬧起來。

  大隊的人馬正在山林中蜿蜒前行。隊伍中央的羅格騎在高頭大馬上,顧盼自雄。

  通常的探險者們都會組成精幹的小團隊去搜尋地宮遺跡之類的地方。羅格則不然。如今他已經大權在握,如果仍是和若干夥伴組成探險隊伍,未免體現不出當權的好處來。所以這胖子乾脆從多利亞克公爵處調了三千戰士,又緊急從阿雷公國調來了大批精靈魔法師和工程部隊,浩浩蕩蕩地進山掘寶。

  以如此大隊人馬發掘遺跡好處很多,比如人多好辦事,比如可以防止德魯依圖謀不軌。羅格在途中還順帶襲擊了一處意外發現的德魯依據點。對付這種沒什麼厲害人物的德魯依據點,根本費不了胖子什麼事。只不過在山林之中,一個德魯依都沒能跑掉,這才小小地體現了一些胖子的高明指揮。

  在山中行進了數日之後,一座巍巍石宮終於出現在羅格面前,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這麼荒涼的地方留下了如此恢宏的建築。

  羅格志得意滿地站在石宮的大門處,抬頭順著大門向上望去。在十米高的巨大石門前,羅格顯得如此渺小。

  石門中央刻著一個足有數米方圓的巨大魔法符號,不知是哪位大魔法師留下的,功能顯然是封印石門。羅格撫摸著石門,良久才再抬起頭來望著那個魔法符號,微露佩服之意。

  芙蘿婭盈盈上前,看著這座石門,也是束手無策,道︰「石門上的魔法防禦好強。」

  羅格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精靈法師,道︰「的確,看來用魔法是攻不破這兩座石門的。」

  羅格已經以精神力掃瞄過,這座石門厚達一米,因為封印的作用,可以抵禦相當程度的魔法傷害。而如此沉重的石門,恐怕只有傳說中力大無窮的風暴巨人才能推動。

  羅格思索片刻,嘿嘿一笑。

  在胖子的指揮下,精靈工程部隊在大門的石階下撒下了無數種子,然後以精靈的秘法催發生長。轉眼之間,無數的樹木籐蘿就爭先恐後地從石縫中探出頭來,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瘋狂地生長著。植物生長時迸發的力量幾乎無可抵禦。羅格看著一塊塊巨石不住鬆動,只是微笑。

  忽然轟隆隆一陣巨響,一扇石門因為地基鬆動,忽地傾斜了一下,露出一條半尺多寬的縫隙來。羅格幾步跑到縫隙前,小心翼翼地向裡面看了半天,然後才開始佈置。

  片刻之後,十餘根粗大的繩索就纏繞在了石門上,在軍官的指揮下,三千戰士同時發力,吶喊聲震動了整個山谷!

  十米石門震動起來,巨大的魔法符號上忽然噴出一團桔紅色的火球!

  古代大魔法師留下的魔法封印,就這樣與數千戰士角著力。

  但一人之力終究敵不過數千戰士。戰士們十餘次驚天動地的吶喊過後,巨大的石門終於緩緩傾倒了,連帶著石門上方的石塊也坍塌了不少。

  數千戰士一齊動手,很快就將碎石清理乾淨。

  羅格哼了一聲,望著幽暗深邃的石宮,終於緩緩步入。

  石宮已經封閉了悠久的歲月,亡靈和不死生物幾乎是這類建築的必備品。但對於胖子來說,沒有什麼死靈是值得害怕的,各類帶有劇毒的魔獸昆蟲也全不在話下。在魔法火焰的照耀下,幽暗的環境在精靈的夜眼面前可以說是亮如白晝,是以探索進行得非常順利。

  芙蘿婭和風蝶一左一右地跟著羅格,都在全神戒備。在這陰暗潮濕、四處蛇蟲亡靈的環境裡,兩個小女人本能地有些害怕。

  羅格看似輕鬆地走在前面,實際上極為警覺,一直以精神力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在他的精神力面前,魔物和亡靈都無所遁形。

  他慢慢地推開一扇門,率領眾人來到一個空蕩蕩的大房間中。胖子忽然伸手向牆角處一指,芙蘿婭立刻扔過去數個閃電球。十餘隻淡灰色的小魔獸猛然現身,它們嘶叫著,滿地打滾,試圖撲面身上的電火,但掙扎了一會,就全無聲息了。

  羅格又向天花板上一指,他身後的精靈法師立刻發出了一道火焰波浪。高高的天花板上隨即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叫聲,數十隻巨大的碧綠蝙蝠渾身冒火,一隻一隻地掉落。

  羅格突然上前一步,探手在空中一抓,一片淡淡的陰影纏繞在他的拳頭上,不住地掙扎。那個陰影顏色越來越深,掙扎也越來越無力。片刻之後,羅格手一鬆,陰影恢復了自由。它立刻飛出了房間,過了一會,又回到了羅格身邊。陰影身上的光澤不住波動,似是在與羅格交流著什麼。

  羅格點了點頭,掏出魔鏡看了一下,就率領眾人向一面石壁走去。直到胖子穿牆而過,他身後眾人才發現這塊牆壁只是一個幻影。

  羅格在一面石門前靜立了片刻,伸手向門邊三米處一指。兩個膀大腰圓的戰士搶步上前,掄起巨錘,狠狠地砸在石牆上。煙塵飛騰中,牆壁被砸出一個一米見方的大洞。石室中傳出一陣張皇的吱吱叫聲。

  羅格根本不理會在石室中是什麼怪物。他一揮手,一個接一個的火球在精靈法師們的雙手間生成,投進了石室。一波波的火焰反覆犁著石室中每一寸空間,甚至牆壁上的石洞中都噴了一米多長的火舌。

  七八個火球投過之後,石室終於安靜了。待煙塵略散,羅格才步入了石室。室中倒了一地尺許高矮的焦黑屍體,四壁都是兵器架子,擺放著銹跡斑斑的兵器。

  羅格招了招手,一個衣衫破爛、一身是傷的德魯依戰士被推了上來。他冷冷地吩咐道︰「把裡面的兵器都搬到外面來!如果你敢亂來,我就殺了你的夥伴。」

  看著被俘的戰士將最後一件兵器從石室中搬到走廊上,羅格略顯失望。他沉默不語,向石宮的深處走去。

  羅格這一次的準備並不萬全,他缺少探索遺跡最關鍵的人物,盜賊。本來胖子一直試圖聯繫死神班和修斯,但是始終沒有回應,也不知道這兩頭老狐狸又跑哪裡去害人了。可是胖子自恃人多勢眾,也就不再等待,直接探索石宮。

  一路輾轉反覆,耗去了大半天功夫後,羅格終於接近了石宮的中心地帶。這裡的死靈和怨魂多了起來,也更加強大。最讓羅格頭痛的是,機關陷阱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難以發現和拆除。

  稍事休息,羅格領著最精銳的手下們進入了一座大廳。這座近百米方圓的大廳中林立著無數石像,胖子知道這些石像都會變成魔獸石像鬼。是以一進大廳,數十個揮舞著重錘的戰士就在胖子的命令下,全速衝前,舉錘揮落。轟隆轟隆聲中,十餘座石像還未來得及活化,就被重錘砸碎。

  但是仍然有近百座石像成功地活化了。

  石像鬼數量再多,也不放在羅格的眼裡。他伸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一把重斧,向著密密麻麻的石像鬼走去。

  一隻石像鬼尖叫著向他撲了過來。羅格一聲怒吼,手中重斧帶著奇異的呼嘯,化成一道黑光,猛然斬在石像鬼的身上!

  羅格的笑容猛然凝固了!他這全力一斧只斫進一尺多深,竟未能將這看似單薄的石像鬼砍成兩半!他仔細看去,才發現這些石像鬼身上都隱隱透著暗金色的條紋。羅格知道,只有當一種魔獸強大到了一定程度,才會出現這種變異。

  大廳中眾人看著羅格面前仍然在垂死掙扎的石像鬼,都默默地握緊了兵器。

  羅格緩緩抬頭,看著面前一雙雙血紅的眼楮,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一 困局


  瞬間之間,火焰、冰箭、酸箭、閃電和旋風如雨般落到了這些變異石像鬼頭上。快速施放大量低階魔法是羅格和芙蘿婭所擅長的本事。羅格並不指望這些魔法能有效殺傷這些防禦超高的變異石像鬼,他只希望找到它們魔法防禦上的弱點。可惜的是,它們的魔法抗力看起來和防禦力一樣的出色。

  羅格和芙蘿婭都是大魔法師了。此時再次改換策略,芙蘿婭啟動了多個魔法裝備,眩暈、狂暴、昏睡、定身等等接二連三地扔了過去。羅格則完全不依靠咒語,施法速度甚至比芙蘿婭還快上一線,他放出的是遲緩、防禦力降低、魔法抗力降低、詛咒之類的和黑暗與死靈有關的法術。

  然而結果,除了免疫、免疫還是免疫!

  隨著一個個的測試魔法失效,羅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單以防禦特性來說,這些石像鬼簡直直追龍族。還好它們的攻擊力一般,又沒什麼特殊的魔法技能。可是眾多的數量以及牙齒、爪子上的劇毒足以彌補攻擊上的弱點。

  對付這些防禦超強、又有劇毒的石像鬼,就只有身披重甲、手持巨劍重斧的重裝步兵最適合。羅格開始後悔未將提克頓戰士召來了。提克頓戰士長於山林和平原作戰,他們過於高大的體型以及擅長的武技並不適合探索地宮這類的任務,所以羅格這一次根本就沒想過要帶上他們。

  羅格不由得懷念起那把被尼古拉斯扔到深山的屠龍槍來,甚至當年戰神之錘打造的那把戰斧『縛魂』在手裡也成,總比手中這把阿斯羅菲克重步兵制式的戰斧強得多。然而不容他再有感慨,石像鬼們已經尖叫著撲了上來。

  「所有魔法師退出大廳!施放召喚魔法!使用卷軸!所有使用重武器的戰士進大廳!」羅格鎮定下來,接連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他輪起戰斧,狠狠地將衝到面前的一個石像鬼砍翻,然後給自己加持了無數輔助魔法,這才一聲狂吼,撲入了石像鬼群中!

  一場混戰!

  羅格左手卡住一隻石像鬼的脖子,連揮幾斧,將它的頭徹底砸爛,這才讓它停止了掙扎。在這段時間裡,他背上已經被石像鬼們狠狠地抓了幾把。可是胖子身穿銀龍甲,自然是毫髮無傷。當然,他就算不穿甲,強化過的肉體防禦力也不會較這些石像鬼差到哪裡去。惟一的問題在於他擅長的是魔法,而現在,胖子除了給自己加持輔助魔法之外,魔法根本沒什麼用武之地。

  對付這些石像鬼,分解術倒是有效,剛剛一個精靈法師已經證明了這點。可惜分解術只能解離一隻石像鬼,消耗的魔力卻很大,而且成功率只有不到一半,根本不實用。

  精靈法師們的頌咒聲此起彼伏,一隻隻召喚生物加入了戰局,戰士們也開始湧進大廳。戰鬥慢慢變成了一場消耗戰。

  慘叫聲充斥著大廳,這些普通的戰士們在石像鬼面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他們往往要付出數十條生命才能砍倒一頭石像鬼。但阿斯羅菲克戰士的悍勇在這個時候展現無疑,一隊隊戰士踏著同伴的屍體,不住衝進大廳,與似乎怎麼也殺不死的石像鬼們殊死搏鬥著。

  這些石像鬼都有劇毒,就連羅格受傷多了,都感覺到有些眩暈,對其它戰士來說就更是一個致命的威脅了。

  砍倒五隻石像鬼後,羅格手中的精鋼戰斧已經卷刃,變成了一把戰錘。他怒吼著掄起戰斧,狠狠地砸在一隻石像鬼的身上。那石像鬼在地上掙扎了一番,竟然重新飛了起來。羅格氣得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只有實力高強的武者才能輕鬆對付這些難纏的傢伙,魔法師可拿它們沒什麼辦法,只有靠召喚生物一點點地打消耗戰。可是此刻羅格放眼望去,身邊武技高強的只有一個風蝶。至於他自己,不過是蠻力無敵而已,武技那是一塌糊塗。這一次胖子太過於倚重魔法師了,以為擁有大隊精靈法師就從此無敵,此刻不由得心中無比懊惱。

  羅格身上魔法光芒一陣閃動,加持的輔助魔法效果已經消失了。但緊接著魔法光芒一陣亂閃,又有數個新的輔助魔法加持在他的身上。胖子回頭一看,芙蘿婭不知何時又來到了他的身後。

  羅格陰沉著臉,猛然撲向芙蘿婭身後,將空中一隻石像鬼拉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然後以戰斧斧尖抵住它的咽喉,大喝一聲,猛然發力,這才刺穿了它的喉嚨。

  芙蘿婭的臉色有些發白,但仍嫣然笑道︰「這麼賣力救我幹嘛?是不是想勾引我呀!」

  羅格怒道︰「你他媽的給我在外面老實呆著!」

  不待芙蘿婭回答,胖子就一把將她抓過,高高舉起,隨後發力將她向大廳門口擲了過去。

  他從地上撿起一把戰斧,惡狠狠地看著大廳中飛舞的石像鬼,啐了一口,又衝了上去。胖子個性執著,這些石像鬼雖然難對付,但不是無法抵禦。反正現在手下多,這些戰士又都是多利亞克公爵的人,死得再多也不心痛,所以他還不想放棄。

  死亡世界,意識之海。

  風月和威娜仍然對峙著,但她們此刻的心思都不在互相戰鬥上。

  威娜含笑道︰「這些石像鬼幾乎對魔法免疫,很不好對付呢!他如果以為自己沒有生命危險,那可就錯得厲害了。看不出來他還挺有情意的,真不像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呢!」

  風月寧定地看著威娜,就如沒聽見她的話一樣。

  威娜食指一挑,指尖在空中拉出了一根金線,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羅格心中忽然掠過一陣莫名的恐慌,他動作一滯,險些被一隻石像鬼給抓中。

  此時門口處傳來了芙蘿婭的叫聲︰「死胖子!你要是不想撤退,那該用什麼就用什麼吧!我可快支持不住了!」

  羅格心裡焦急,不知為什麼,自從剛剛那陣恐慌之後,他的心思始終安寧不下來,接連試了幾次『異界咒縛煉獄』都未能成功。他本想利用『異界咒縛煉獄』提升魔力,強行越級發動『魔解之劍』,用召喚的強力魔法兵器解決這些石像鬼。『魔解之劍』可是八階的魔法,遠遠超出了胖子的能力。羅格依靠精神力驅動強行使用的後果,就是在魔力的反撲下重傷。

  威娜盯著風月,捕捉著她每一絲變化,慢慢地道︰「這種驅動魔法的方式對自己的傷害太大,所以我阻止了他。」

  然而威娜失望了,風月仍然毫無表情地看著她。

  大廳中仍在混戰。

  風蝶忽然晃了一下,仰天倒了下去。她身上已經有了不少抓傷,一直強自支撐。可是她抗毒能力遠不及羅格,終於毒性發作。

  怦怦數聲,幾隻圍在她身旁的石像鬼都被擊飛。

  羅格一手扶住風蝶,一手接過了她的輪鋸。他運力橫向一掄,輪鋸嗡嗡作響,立刻將一隻石像鬼開了膛。風蝶的輪鋸是難得一見的精品魔法兵器,威力可比普通戰士用的重斧大得太多了。

  羅格擦了一把濺到臉上的石像鬼藍色鮮血,破口罵道︰「真他媽的難纏!風蝶,你還挺得住嗎?堅持一下,我這就扔你出去!」

  胖子一轉臉,見風蝶雙手握著一把精亮的匕首,正對準了他的胸膛。她死死咬著下唇、雙手不住顫抖著,正在猶豫不定。

  羅格轉念之間就已明白,風蝶想必是自以為此次必死,所以想在死前報仇,雖然她明知道靠一把匕首幾乎不可能殺得了羅格。

  胖子眉頭一皺,隨手取下了風蝶手中的匕首,道︰「你還是先給我好好活著吧!」然後他將風蝶扔出了大廳。

  大廳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羅格歎了一口氣,他開始嘗試著召喚風月和格利高裡。如果仍然沒有回應的話,他就不得不退出石宮,待召集足夠的人手後再行探索了。

  「他在召喚你了,你去是不去?」威娜問道。

  風月仍然沉默,眼中的銀色光芒沒有一點波動。

  羅格慢慢地退到了大廳門口。

  石像鬼們似乎看出了這些美味的人類想逃,一隻隻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胖子雖然有風蝶的輪鋸在手,但武技畢竟太差,所以應付起來頗為吃力,轉眼之間銀龍甲防護不到的手臂、大腿上又多了好幾道傷口。他毒中得實在太多,眼前一黑,身體晃了一下。

  羅格周圍的壓力忽然一輕,四隻召喚出來的巨大雪熊擋住了石像鬼們。趁此良機,羅格趕緊退到了大門外。他轉頭一看,正望見一雙笑意盈盈的碧綠眼眸。

  但是小妖精臉上隨即一陣蒼白,軟軟地倒了下去,顯然是魔力透支過度。

  羅格終於一咬牙,高聲下了撤退的命令。

  此刻在石宮外的森林中,上百名戰士正在林中飛速穿行,向石宮疾奔而來。隊伍中有十餘位身披墨綠長袍的人,從裝束上看,顯然都是德魯依。對這些對自然山林無比熟悉的自然女神信徒來說,重重森林完全無法讓他們的腳步放慢。

  山風忽然大了少許。風中似有一片陰影掠過。

  隊伍最後方的一個戰士跑著跑著,頭顱忽然滾落,血如箭噴出!他無頭的軀體奔出數米,這才栽倒在地上。

  他前方的數個戰士在驚愣中回頭,都被噴了一臉的鮮血。他們驚叫出聲,叫聲卻突然中斷,因為他們的咽喉上都多了一支黑色的短箭!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數位德魯依全神戒備,慢慢走過來檢視戰死者的屍體。而兇手,此時早已經隱沒在陰暗的森林中。

  幾位德魯依檢視完了屍體,態度恭謹地向一位年邁的德魯依說了些什麼。老德魯依面容陰沉,緩緩地閉上了眼楮,靜立著,傾聽著林間風的呼嘯。

  整座森林安靜了下來,只有陣陣山風從樹梢上呼嘯而過。

  老德魯依雙眼猛然張開,怒吼道︰「毀滅吧!邪惡的黑暗生物!」

  伴隨著他的吼聲,不遠處的一株古樹上忽然憑空出現了無數荊棘!這些荊棘瞬間形成了一座天然囚牢,裡面隱約可見一個淡淡的陰影正在閃電般來回竄動,衝擊著荊棘牢籠。荊棘牢籠閃耀著淡淡光華,每次陰影衝到牢籠邊上,都會被一道無形的牆壁給擋回去,根本觸不到荊棘枝條。

  幾位年輕的德魯依禁不住低聲叫了起來︰「天哪,是暗影騎士!」他們低低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緊張。

  「不必驚慌!自然女神的怒火可以毀滅一切邪惡的存在!」老德魯依冷冷地道。

  一團極淡的碧綠火焰忽然自古樹下燃起,轉眼就化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衝上了天空。

  古樹和樹冠上的荊棘牢籠奇異地失去了一切色彩,變成了了無生氣的單調灰色。而剛剛還在試圖衝破牢籠的暗影騎士,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了。

  老德魯依哼了一聲,道︰「走吧!」說著,轉身向石宮方向行去。

  本已經陷入昏迷的風蝶一聲尖叫,猛然醒了過來。

  她看到的是陰暗潮濕的牆壁,聽到的是不遠處時時傳來的陣陣慘叫,一時之間,她恍惚覺得自己已然身處煉獄。風蝶全身酥軟無力,心瘋狂地跳著,跳得彷彿要衝破肉體的阻隔一樣。

  「我……我這是怎麼了?」風蝶張口想說什麼,喉嚨中只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

  「你醒了?我們一會就出去了,不要擔心。」

  風蝶這才發現自己一直伏在一個精靈守護武士的背上,正隨著大隊人馬蜿蜒向外走去。但她的心仍然瘋狂地跳著,越跳越急,跳得彷彿要將她的靈魂從軀體裡抽離出來。

  「是他!他出事了……一定是的!」風蝶叫了起來,掙扎想從精靈武士的背上下來︰「羅格在哪?我要見他!一定是他出事了!」

  精靈武士抓緊了風蝶,幾乎是拎著她向外走去,道︰「羅格大人正在後方抵擋那些石像鬼呢!風蝶,冷靜點!有什麼事出去了再說。你說的他是誰……」

  她話音未落,一身暗藍色血污的羅格如風般從隊伍後面衝了上來,向隊伍的最前列衝去。沒有他在後押陣,後方的廝殺聲驟然大了起來,慘叫聲也密得多了。

  「羅格!他怎麼了!是不是……」風蝶對著羅格的背影竭力叫著。

  羅格絲毫不停地向前衝去,他略顯焦急的聲音迴盪在長長的甬道裡︰「他也許還活著!外面來了強大的敵人,不趕快衝出去,我們都要死在這裡面!」

  整個隊伍都加快了腳步,跟隨著羅格向外衝去。

  在進入石宮前,羅格留下了二百戰士守衛出口。但是他剛剛已經感覺到在森林中守衛的拉斐爾出事了。在原始森林中,天生具有隱形能力的暗影騎士擁有何等優勢可想而知。既然現在連拉斐爾都無法自保,那麼這些敵人就絕不是這點普通的戰士能夠對付的。一旦他們搶先堵住了石宮大門,那時前有勁敵,後有奪命魔獸,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老德魯依已經站在石宮前,默默地看著這座宏偉的建築。在他身後不遠處,就是留守士兵的兵營。兵營裡所有的士兵都已經變成了屍體,數百隻猛獸正在裡面徘徊,一旦嗅出還有些生氣的殘存者,就會補上一口。

  「能有這麼宏偉的墳墓,自然女神還是很眷顧你的。你就在裡面好好呆著吧。」老德魯依冷笑著揮了揮手,身後數位德魯依各自取出魔法道具,開始施法。

  轉眼之間,無數憑空出現的巨石就將石宮的大門牢牢封死。

  站在被亂石封死的甬道盡頭,羅格的臉陰沉得可怕。

  他知道,敵人現在肯定在外面養精蓄銳,等著他破封而出的一刻。那時他手下人人筋疲力盡,拿什麼來抵擋這些勁敵?不過這些敵人並不知道胖子還帶著大批的精靈工程部隊,從石宮任何地方都能挖個口子出去,因此形勢還未完全的絕望。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殺光隊伍後面的變異石像鬼,而不是被它們殺光……

  羅格揮舞著手中的輪鋸,一邊向隊伍後面大步行去,一邊高聲喝道︰「想活命的都跟我來!咱們先去剁了那些該死的石像鬼!」

  意識之海。

  威娜看著如冰雕一樣的風月,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了。

  「風月,他又在呼喚你了,你不準備去幫他一下嗎?我說的沒錯吧,看起來他的情況很不妙呢!」

  風月只是沉默。

  格利高裡忽然飛了起來。

  但是凝立在高空中的風月伸手向它凌空一抓,十餘道強勁的引力立刻罩住了想要越空而去的骨龍。

  骨龍猛然一聲哀嚎,每一根骨骼都在強大的引力下不住震動著。啪啪幾聲輕響,它的四片薄翼竟然被無可抵禦的引力給撕了下來,轉眼就被永不停息的烈風吹向了遠方。

  骨龍一頭栽到了地上。它偷偷向風月望去,正看到風月那雙閃耀著金色十字星的雙眸也在冷冷地看著它。

  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寒意幾乎將格利高裡的靈魂凍僵!它四爪一陣刨動,閃電般爬到了一塊巨石後面,開始瑟瑟發抖。

  意識之海中,威娜慢慢地向風月飄近,笑意更盛了。她道︰「你聽,他又在召喚你了!這說不定是最後的一次召喚了呢!你真的不準備去嗎?等他殺光那些石像鬼,手下肯定已經死光了。可是,在外面還有不少人在等著他呢!風月,你說,他這一次會不會被徹底殺死?」

  她繼續緩緩接近風月,「風月,就算他逃得出來,雖然這種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你說,他以後還會再召喚你嗎?你可要好好想想喲!」

  風月一雙銀眸靜靜地看著威娜。

  威娜已經飄近到距離風月很近很近的地方,幾乎是伸手可及。她盯著風月,一字一句地問︰「你,真的,不去?」

  終於,風月眼中的銀芒略略暗淡了一下。

  威娜與風月擦肩而過。

  她略微回頭,看著風月夢幻般美麗的側面,輕輕笑道︰「既然你不去,那麼我去好了。」

  她得意的清脆笑聲越來越響,最後充斥了整個意識之海!

  一片碧綠光華閃過,羅格將面前的一隻石像鬼的兩隻前爪都砍了下來,飛濺的藍血又噴了他一臉。他嘴裡罵著些什麼,一邊擦著臉上的鮮血,一邊向前斜揮輪鋸,防備那只石像鬼死前還要玩些什麼花樣。

  胖子實在用不慣輪鋸這種威力大、操控難的兵器,而且風蝶這輪鋸實在太輕了些,有幾次用力過猛,還差點割傷了自己。

  他一邊擦臉,一邊亂舞輪鋸,反正前後左右全是石像鬼,不會砍錯。但胖子手中忽然一輕,輪鋸竟然消失了!

  羅格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睜目四顧,數只石像鬼就近在咫尺,一雙雙血紅的眼楮正死死地盯著自己。胖子動作如電,忽然伏倒在地,然後一個打滾出了包圍圈,再站起來時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把戰斧。但瞬間,手中的戰斧就在羅格眼前消失了!

  胖子忽然發現,周圍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安靜。剛剛還交織在一起的慘叫、廝殺、石像鬼的尖嘯聲都消失了。

  羅格左右看看,石像鬼們都靜立在原地不動。這一刻,仿如時間之河已經凝固。

  忽然,羅格周圍的石像鬼宛如失去了重量,一隻接一隻緩緩地落了下來,然後又似沒了骨頭,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羅格呆呆地看著一隻隻死得奇形怪狀的石像鬼,一時說不出話來。

  胖子面前的空間忽然泛起陣陣漣漪,那具讓他牽掛不已的絕美妖蓮緩緩浮出。

  多時不見,妖蓮的線條更加柔和流暢,上面多了許多流動著淡淡金色的花紋。這些紋路如有生命一樣,似是在緩緩地不住變幻著圖案。看得入神時,它們又會忽然化作一座無底的深潭,幾乎將人的靈魂都吸了進去。金色紋路下,又有極淡的青色底紋。『妖蓮』背後,數十片甲葉伸展著,如一雙金屬羽翼,只是羅格熟知的潔白羽翼並沒有伸展出來。

  羅格胸口忽然一陣莫名的東西湧上,堵在喉嚨處。他張開了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些無時無刻不在牽掛的日日夜夜啊……

  他凝視『妖蓮』的胸口,那裡是一片美麗的青黑色甲片,他當初留下的靈魂烙印早已經無影無蹤。

  一時間,百般滋味湧上羅格心頭,他低低地叫了一聲︰「風月……」就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大步向風月行去,早把過往魯莽行事的後果忘得一乾二淨。

  胖子的身軀忽然重了數倍!他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一頭栽倒。危急之中,羅格提升精神力,雙手向前虛虛一撐,竟硬是抗住了突如其來的壓力。然而引力瞬息之間又增大了數倍,羅格終於無可抵禦,撲通一聲栽倒在風月面前!

  引力轉瞬即逝。羅格剛一抬頭,面前就掠過一陣寒意,隨後眼前儘是一片碧綠光芒!

  他緩緩站了起來,這才看清剛剛貼著他鼻尖落下的正是風蝶的輪鋸,上面還掛著幾根他的髮絲。

  風月靜靜地浮在他面前,她的右手慢慢抬起,向羅格伸來。

  『妖蓮』似乎完全沒有厚度,將她的右手每一根線條都完完整整地勾勒了出來。羅格還是第一次如此聚精會神地看著風月的右手,雖然他完全知道這隻手中蘊含的恐怖威力。

  他忽然發現,這只曾經取去無數生命的手,竟是如此的纖弱,仿如風大了一些,也會受傷。

  在這只無法以言語形容的纖手上,羅格還看到了死亡,清清楚楚的死亡!

  似有一層輕煙籠罩了風月的右手。那其實不是煙,而是空間在細微的扭曲。

  還活著的石像鬼紛紛發出垂死的尖叫,然後詭異地一隻接一隻、自前而後爆成一團團藍色血霧!

  羅格的目光已經無法抗拒地被吸引在那只纖手的食指指尖。他實在無法置信,這些曾令他浴血死戰、幾乎絕望的石像鬼竟然就這樣全無抵抗地被毀滅了,毀滅在這只絕美的纖手之下。

  毀滅與美麗,同時呈現在羅格的眼前。

  如此清晰。

  風月的右手向羅格緩緩伸來,那陣陣輕煙,仍然在指尖上縈繞不去。

  羅格口中發乾。不知為什麼,他本能地想向後退,想要盡量離這只美麗的無法形容的纖手遠一些。可是他的身體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羅格忽然明白為什麼那些石像鬼會定定地站著不動了。

  風月的手終於觸上了他的臉,那一點的冰涼,緩緩地滲入了羅格的靈魂最深處。胖子不由自主地牙齒打戰。他奮力提升精神力,試圖與那冰寒的恐懼感覺對抗。然而他的精神力每提升一分,恐懼感覺也就相應地提高一點,正正好好地壓制住了羅格的抵抗。

  羅格看著那全無表情的惡魔面具,緩緩地道︰「風月……你想殺我?」

  風月的右手輕輕地、輕輕地在羅格面頰上滑過,然後收了回去,她的指尖上挑著一滴藍色的血液。惡魔面具的小嘴忽然張開,向著這滴藍色的血液一吹。藍血被吹離了指尖,飛散在空中。但在羅格眼中,自這張小嘴中吹出不是如蘭呼吸,而是足以毀滅一切的巽風!

  那滴藍色的血珠不是被風吹得飛散了,而是被徹底分解成了虛無。

  那陣微風悄悄掠過了羅格的臉。胖子終於支持不住,兩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撲哧,風月似是輕輕笑了一聲。

  她忽然回頭,在長廊的另一端,無數士兵以及芙蘿婭和風蝶正無言地注視著這一切。他們此刻也同樣失去了行動能力。

  風月哼了一聲,她清清冷冷的聲音中蘊含著震攝靈魂的強大力量。普通的戰士哪裡抵禦得住這種力量?就是風蝶和芙蘿婭,也均是精疲力竭,全無反抗餘地。於是轉眼之間,眾人紛紛暈倒在地。

  胖子徹底無言。

  風月冷冷地道︰「你繼續探索石宮吧,外面的人我來解決。」

  胖子機械地點了點頭,呆呆地看著緩緩轉身、就欲離去的風月。

  風月突然略略回頭,竟然……竟然緩緩的……緩緩的將魔鬼面具掀起了一角!

  羅格腦中轟的一聲,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潰!

  在一片廢墟和空無上,只剩下白得耀眼的肌膚和那一點朱唇……

  那腮邊唇角,似是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等羅格恢復了意識,風月早已離去,長長的甬道中,一時只有他獨自站立。他右邊是一地暈倒的部下,左邊是完全被石像鬼鮮血浸透,閃著幽幽藍光的深邃通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將剛才的事情重新在心中整理了一遍,這才真正明白發生了些什麼。可是,胖子總是莫名地感覺自己並不真正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許久不見,風月似是完全變了,變得無從測度的強大。羅格忽然覺得,風月已經成為了一個讓他難以理解的存在。

  難道,這就是力量的差距嗎?

  悄然,那耀眼白光中的一點嫣紅,又在他的眼前浮現。羅格的心忽然不可抑止地跳動起來。

  羅格扶起了芙蘿婭和風蝶,略一呼喚,她們就悠然醒來。那些戰士也都是一叫即醒,看起來完全沒有在剛才的精神震盪中受到什麼傷害。

  羅格整頓了一番隊伍,清點了一下人數。連番苦戰之後,初時進入地宮的二千八百戰士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千兩百人。讓羅格略感欣慰的是,所有的精靈法師和工程部隊都未受什麼損傷。而讓胖子意外的是,一百多個俘虜的德魯依戰士竟然也沒什麼事。

  他一揮手,當先向地宮深處行去。隊伍中每個人都默不做聲地跟著羅格。藍幽幽的甬道全是凝固的石像鬼的鮮血,如同凝結了一片藍色的冰一樣,滑溜非常。時時會有戰士摔倒在地,但是沒有人說話,甚至摔倒的人也沉默著爬起,連叫一聲都不敢,就如生怕會驚醒沉睡的惡魔一般。

  芙蘿婭和風蝶走在羅格身後。她們本應有無數問題要問羅格,但此刻都下意識地選擇了沉默。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都本能地拒絕回想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此次重新探索出奇地順利,再也沒有遇上難以對付的怪物,而之前時不時會跳出來的亡靈則全都消失了。羅格知道,它們不是躲起來了,而是徹底消失。也不知道是被毀滅了,還是被風月拎回了死亡世界。不過,風月應該看不上這些弱小的不死生物吧。

  羅格暗自歎了一口氣。看起來風月在死亡世界裡進步神速,她是戰勝了哪一位君王嗎?這麼說來,自己過往的擔憂都是不必要的。

  只是,風月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羅格卻感覺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再一次探索石宮,羅格一直宛如夢遊,幾乎是靠著本能在指揮著探索行動。

  不知在石宮中走了多久,終於,一條寬闊高大的通道出現在羅格面前,通道的盡頭是兩扇高大的石門。從方位上看,石門的後面應該就是石宮的中心、封印著惡魔阿摩羅軀體的地方。

  只是這近百米的通道看起來絕不好走。

  「感覺怎樣?」芙蘿婭低聲問道。

  默然站在通道口良久的羅格睜開了眼楮,歎道︰「全是機關和陷阱。」

  胖子思索了一下,一揮手,道︰「咱們不走這條路。現在人多,從邊上挖進去!」

  數小時過後,羅格一臉鐵青,又站在了通道口處。他已經試過了各種手段,精靈工程部隊累得半死的結果,就是確定石宮中心周圍都是實心的岩石!除了這條通道外,再無他路。

  羅格皺著眉在通道路處踱來踱去,轉了數十圈後忽然喝道︰「把俘虜都帶上來!」

  片刻之後,羅格面無表情地站在百餘名俘虜面前。他向通道盡頭的石門一指,道︰「我以至高神的名義起誓,你們誰能摸到那石門,我就立刻放了他!」

  在刀斧的逼迫下,一個個的俘虜不得不走進通道。一旦進入通道,他們就必須為活命而使盡本領。

  數個精靈站在通道口,詳細地記錄著機關陷阱的類型和位置。

  箭是會射光的,毒霧和火焰會耗盡,來回搖擺不定的刃輪也有力竭的一刻。可以反覆使用、插滿了利刃的陷坑一旦被知悉了位置,也就失去了威脅。當石門前數個具有即死效果的魔法陷阱也被觸發後,羅格的臉上終於展露一絲微笑,對站在石門前的十餘個劫後餘生的俘虜道︰「你們,自由了。」

  「大人,要不要放箭?」一個軍官低聲請示。

  羅格搖了搖頭,道︰「我已經答應了放他們自由。咱們北國勇士最重承諾,哪能像那些德魯依一樣卑鄙無恥?」

  那軍官不由得面露敬佩之色。

  沉悶的轟鳴聲中,兩扇高大的石門被戰士們合力推開,終於露出了那不知被黑暗籠罩了多少年的神秘殿堂,阿摩羅冥殿。

  羅格懷中的魔鏡猛然鳴叫起來,隔著衣服都能隱隱地看到它放出的光芒。

  羅格望了一眼芙蘿婭和風蝶,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裡。」說罷,舉步就要進入殿堂。

  芙蘿婭一把拉住了羅格的衣服,盈盈笑道︰「我也去。」

  「你魔力都耗盡了,進去幹什麼?」

  芙蘿婭咬著下唇,輕輕道︰「我可以用失樂園嘛!」

  羅格眉頭皺起,道︰「不行,失樂園能不用盡量別用!哼,一頭沒了眼楮又被封印的魔族,又能把我怎麼樣?」

  說罷,羅格獨自步入了冥殿,漸漸隱沒在黑暗之中。

  「死胖子!你……」芙蘿婭氣得頓了頓足。

  死亡世界。

  整個意識之海中都迴盪著威娜得意的清脆笑聲。

  她一邊繞著風月飄行,一邊笑道︰「同樣是這個身體,他為什麼見了你全無抵抗,見了我就要拚命抗拒我的靈魂威壓呢?真是奇怪!你說,他會不會分辨出我們的區別呢?」

  風月閉著雙眼,雙手也籠在胸前,宛如沉睡,完全不理會威娜。

  威娜向風月緩緩飄近,仔細端詳著她夢幻般的臉龐,微笑道︰「我忽然發現,嚇唬他原來如此有趣。你的『妖蓮』可不大結實。你說,下一次,面具會不會突然掉下來呢?」

  風月雙眼驟開,閃亮的銀芒瞬間照亮了整座意識之海。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擊猛然將威娜擊入金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十二 情咒 全


  北國大地蒼勁而粗獷,即使以歷史和藝術氣息著稱的黎塞留,建築風格仍然以高大、雄壯為主。然而不為世人所知的神諭之城卻有著與整個北方絕不相稱的精緻和美麗。

  在這盛夏季節,精靈古樹不用再耗費能量來調節神諭之城的氣溫,因此精靈們利用多餘的能量大量增設了戰爭設施。畢竟神諭之城目前的安寧只是表相,誰知道在平靜的海面下,還會有多少的潛流?只是精靈愛美的天性再次發作,他們將這些戰爭設施也裝點得如藝術品一樣。

  在淡淡晨光中的神諭之城,就如立在湛藍平湖邊、茵茵碧草上的一位美人。

  但這個早晨,無形的風吹來的,並不是這位美人的仰慕者,而是準備傳播死亡的死神。

  面容肅穆清奇的尼古拉斯已經來到神諭城邊,他的腳下如同多了一道風作的階梯,漸行漸高,竟然就這樣憑空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神諭之城的城頭。

  他的身影在奇異地微微震動著,恰恰好好地避過了所有精靈的目光。實際上,巡視的精靈們大多下意識地迴避了他前進的軌跡。

  越過城頭,尼古拉斯並沒有停止腳步。他越行越高,旁若無人地向神諭之城的中心踏空行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暗探,尼古拉斯已經確信這座城市中的精靈肯定與克麗斯費倫娜的死有關聯。如今神秘的修斯已不在精靈都市,這種好時機一旦失去可不再來。所以他已經不準備再探究精靈在這件事中的真正角色,只想動手屠城。

  只要與克麗斯費倫娜的死有關,他都要一一毀去。

  尼古拉斯在空中緩行到神諭之城中央時,忽然怔住了,他的指尖也有了微不可察的顫抖。

  在三株精靈古樹下的廣場上,一頭巨大的銀龍正靜靜地伏在那裡。她寫意地伏著,龍頭伸向小湖的方向,似是在出神地看著碧藍的湖水,又似在享受微涼的夏風。

  「克麗絲……費倫娜……」尼古拉斯不由自主地呻吟著,他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

  尼古拉斯幾乎用盡平生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衝過去的念頭。他凝神看去,見十餘個精靈正在銀龍巨大的身軀周圍忙碌著,看起來正在清理著她的身軀和鱗片。這些精靈做事細緻而認真,一片一片的鱗片細細清理著,絲毫沒有著急的模樣。

  尼古拉斯默默靜立在空中,任憑時間流逝、日昇日落。

  克麗斯費倫娜仍然靜靜地伏著,動也不動,似是陷入了沉睡。事實上,她也動不了。她只是一尊雕像而已,一座巨大的、栩栩如生的、不知耗費了精靈藝術家多少心血的雕像。

  直到夕陽餘輝也暗淡時,這些認真的精靈才完成了清理的工作,快樂地回去了。

  在銀龍雕像周圍,總會有一些年幼的精靈聚集,她們出神地望著美麗巨大的銀龍,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年長的精靈們講述著有關銀龍的故事和傳說。

  夜幕低垂,美麗的神諭之城漸漸安靜了下來。

  尼古拉斯緩緩飄落在克麗斯費倫娜面前。

  銀龍的雕像堪稱是鬼斧神工的傑作。她的目光似是在隨著尼古拉斯緩緩而動,那目光似哀怨、似傾訴、似欣喜。尼古拉斯一陣恍忽,幾乎以為克麗斯費倫娜就在自己面前復生。

  與眾多強敵周旋的自己,還能活多久呢?尼古拉斯不知道答案。

  可是如果神諭之城能夠在歷史之河中長存,那麼克麗斯費倫娜就能在眾多精靈的心中永生。

  他閉上眼楮,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克麗斯費倫娜的雕像,但最終……

  但最終,尼古拉斯還是未能鼓起勇氣。他寧願相信,寧願相信克麗斯費倫娜正在神諭之城中沉睡。

  雖然這沉睡沒有盡頭。

  一道銀色光芒沖天而起,伴隨著尼古拉斯驚天動地的長嘯!

  所有的精靈古樹都在嘯聲中戰慄、平靜的湖面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一刻,所有沉睡的精靈都被驚醒,他們渾然不知所以,茫然在窗口四顧。

  天空中悄悄飄落數滴水珠,水珠漸漸綻放出絢麗的光華。

  精靈們忽然產生了一線錯覺,他們看到,在七色光華的掩映中,克麗斯費倫娜宛如有了生命。她似是抬頭望著銀光遠去的方向,戀戀不捨。

  一個窗口處出現了兩個身影。

  「他終於走了……」死神班的聲音比以前蒼老許多,自艾茜洛特踏入蔚藍的湖水之後,他忽如老了十幾歲一樣。

  「是啊……」修斯望著銀光消失的地方,臉上全無得意的表情。

  「那這座雕像呢?維持它要耗費不少的魔力吧?」

  修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道︰「就保持這樣好了。如果一切結束,他還能活下來的話,也好有個寄托的地方。」

  火焰。

  四處都是熊熊的火焰!

  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蘊含著極大的魔力,足以束縛一切靈魂的極樂之火!

  在火焰中,無數的靈魂正在痛哭、慘叫、掙扎。它們絕望地火焰中來回奔逃,然而卻無論如何也脫離不了火焰的束縛。

  當火焰逐漸熄滅的時候,這些絕望的靈魂也被火焰漸漸地拖進地面。它們的痛苦卻不隨著火焰的熄滅而減弱一分。

  在熊熊烈焰中,正站著一個絕色少女。她華麗的長裙上多處破裂,露出的肌膚上有著條條抓痕和塊塊青紫。雖然她的年紀還小,但是已完全是個絕代佳人的模樣。

  看著火焰中的靈魂不住掙扎,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嫵媚。最後,她哈哈狂笑起來,碧綠的眼眸中映著熊熊火焰和無數受苦的靈魂!

  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

  芙蘿婭醒了過來,她的頭還痛得厲害。好不容易,她才看清面前是羅格,他還在不住搖晃著自己。

  「死胖子,你總算出來了!都進去一天一夜了。」

  羅格點頭道︰「還好,一切順利。冰霜匕首也找到了。」

  「在哪裡?讓我看看!」

  羅格微笑道︰「你現在還看不到。它在阿摩羅的身體裡,這是封印最重要的一部分。現在可不能拿出來,一拿出來,阿摩羅就會恢復活動的能力。」

  芙蘿婭站了起來,看到一隊隊的士兵正在精靈工程人員的指揮下挖掘著通道。

  「他們在幹什麼?」小妖精還有些迷糊。

  「阿摩羅身軀比較大,要搬出來的話,必須將這通道拓寬一些。」

  「死胖子,你不會一個人就把它給收伏了吧?你說,你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沒告訴我?」小妖精狠狠地擰著羅格腰上的肉。

  「收伏?」羅格呵呵笑道︰「我沒有收伏它。我們只是談妥了條件而已。」

  千餘名倖存的士兵一半在挖掘通道,一半在清理出口。半天過去了,通道還沒挖開,出口先清理好了。

  羅格皺眉走在軍營中橫七豎八的屍體中間。

  雖然這些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了,但仍然可以看出他們身上可怕的撕咬和抓傷痕跡。風中陣陣的屍臭讓風蝶煩悶欲嘔,可是她仍然堅持著跟在羅格身後。

  「那些敵人都在哪裡……」她一開口,撲面而來的一陣屍臭就徹底中斷了她的話。

  羅格彎下腰,不顧髒臭,用力撕開一具屍體的衣服,翻看著已經腐爛的傷口。半天他才站起來,身上自然不可避免地散發出濃重的屍臭。

  羅格歎了一口氣,一邊舉步向軍營外走去,一邊道︰「傷人的都不是普通的猛獸,只有德魯依才能召喚和控制這麼多變異的凶獸。看來,在石宮外準備埋伏我們的一定是德魯依。至於他……」

  羅格皺了皺眉,緩緩地道︰「他已經死了。這一次來的不是普通的德魯依,他們當中至少有一位長老。」

  風蝶臉色蒼白,咬牙道︰「那麼……那些德魯依呢?」

  「他們也許死了,也許跑了。」羅格腦中忽然閃過風月那只纏繞著輕煙的右手,又道︰「應該都死光了。」

  風蝶沉默了,只是跟在羅格的身後。

  腐屍遍地的軍營這種地方,小妖精是堅決不進的。她看著迎面走來的羅格,立刻掩住了鼻子,叫道︰「離我遠點!洗乾淨了再過來!」

  羅格淡淡一笑,一邊向芙蘿婭走去,身上一邊不住冒出黑色火焰,最後魔界火焰將他衣服燒得乾乾淨淨,那討厭的屍臭自然也就消失了。

  小妖精臉上微紅,扔了一件長袍給只剩一件銀龍甲的羅格。

  羅格的目光緩緩掃過破敗的石宮,周圍沉鬱的森林,臉色越來越陰沉。他並不確定這座森林中是不是還藏著德魯依。只是風月既然說過外面的人她來對付,那麼周圍一帶,就應該再沒敵人了。

  德魯依這幾次的打擊非常狠辣有效,若不是久無消息的風月突然出現,那這石宮就會是這三千多人的墳墓。就算羅格自己有可能逃得出去,其它人必然無法倖免,而且冰霜匕首也會落到德魯依的手中。

  「大人,那些俘虜要求離開,您看?」軍官的請示將羅格的思緒拉了回來。

  羅格望過去,見那十餘個劫後餘生的德魯依戰士正聚在一起,也在望著這邊。

  「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風蝶冰冷的聲音讓羅格一怔。

  他回頭望去,看見風蝶的雙眼中滿是恨意地盯著德魯依戰士,她的手緊緊地握住輪鋸,正在不住顫抖。

  羅格一把拉住就要衝出去的風蝶,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

  「我要殺了這些德魯依!」風蝶咬牙切齒地道。

  羅格喝道︰「他們只是地位最低微的戰士,你殺的再多也沒用的!」

  「可是……這些德魯依殺了他!」風蝶忽然痛哭起來,哭得聲嘶力竭︰「我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我放棄了尊嚴、驕傲、純潔和希望,一切一切,就是為了能讓他活著!可是,德魯依還是殺了他!這……這是為什麼呀!!」

  羅格轉過身來,對著那些正等待著命運宣判的德魯依戰士們喝道︰「我答應了放你們自由,就會履行自己的承諾!你們回去告訴雲霄之城的那些德魯依們,我不想與他們為敵,不要再來逼我!如果他們一意孤行,也別再讓你們來送死。下一次,我可就沒這麼客氣了!現在都給我滾吧!」

  風蝶停止了哭泣,她盯著德魯依戰士的背影,冷冷地對羅格道︰「你真的準備和這些德魯依和解嗎?如果是這樣,那可不可以請你解除我們的契約,我自己去雲霄之城!」

  羅格淡淡一笑,道︰「和解……可能嗎?我只是想讓德魯依們討論討論,好拖延一下時間而已,眼下我們實在太被動了。何況殺這些小兵有什麼意思,怎麼都得宰他幾個長老,才能讓德魯依知道痛!風蝶,你一心一意地跟著我吧,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踏上雲霄之城的。」

  風蝶輕輕咬著下唇,緩緩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整天,石宮中的通道才開得夠高夠寬,阿摩羅的身軀終於得以從石宮中搬了出來。但是周圍的茂密森林是更大的一個障礙。羅格一邊指揮士兵迅速在林中開路,一邊派人火速趕往多里亞克大公爵處,要求他一面增兵接應,一面監視行省內一切德魯依的異動。

  羅格另外派了一隊精靈去通知智慧之眼,讓他們盡快將阿摩羅之眼送到德累斯頓,他將在那裡與智慧之眼的人會合。

  他看著阿摩羅的巨大身軀,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

  意識之海。

  這一次的戰鬥格外的長,風月的頑強甚至令威娜也感覺到難以抵擋。

  神之本源已經進入了非常危險的狀態,兩人這才不得不停手。與以往戰鬥之後的神態從容不同,這一次她們都顯得非常狼狽,眼眸中神彩暗淡、原本垂直如鏡的金髮和黑髮也凌亂不堪。兩人對視了一會,開始不約而同地整理起自己的儀容來。

  風月黛眉微皺,凝視著忙忙碌碌的威娜,她本能地感覺到威娜正在策劃著些什麼。可是風月雖然握有神之本源的控制權,但是她對神之本源的瞭解實在是太少太少,因此根本無從知道威娜的想法,也無法探察威娜的力量和技藝。只有在與威娜的戰鬥中,風月才能觀察和領悟威娜深不可測的戰鬥技藝。

  她們的戰鬥一停,神之本源的力量就開始一點一滴的恢復。另一場無形的爭鬥就此開始。神之本源每恢復一點能量,風月和威娜就會同時爭搶。好在在爭奪神之本源能量方面,風月不落下風,甚至因為擁有控制權的原因,還要略佔上風。即使如此,在威娜無窮無盡、變幻萬方的戰鬥技藝面前,風月也僅僅能勉強支持而已。

  風月全神貫注的在爭奪神之本源的能量,威娜卻在不停的忙碌著。

  意識之海,一場大戰剛剛平息。

  這場戰鬥出奇的長,威娜也為風月這一次的頑強吃驚,她已經漸漸覺得風月越來越難以應付了。直到神之本源陷入了瀕臨崩潰的狀態,兩人這才不得不停手,遙遙對峙。

  這一次死戰激烈程度要超過以往各次,她們都顯得有些狼狽,無論是金髮還是黑髮,都不復往日的光滑如鏡。

  二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整理起儀容來。在意識之海,她們的形象本是意識的投影,之所以會出現狼狽,是因為激戰過後神之本源已不再穩定。但她們仍能通過自己動手調整能量來恢復儀容的高雅清麗。自威娜在一次戰鬥後狠狠嘲笑了一番風月的容貌之後,一如那個色彩豐富的世界,此後美貌成了她們相鬥的另一個戰場。

  她們的戰鬥稍一停歇,神之本源的能量就開始恢復。圍繞著這些新生能量的一場無形的爭奪戰再次爆發。在爭奪能量方面,也只是在這上面,風月並不落於下風。甚至因為握有神之本源控制權的緣故,她還要略佔上風。可是在威娜無窮無盡、變幻莫測的戰鬥藝術面前,風月每次都是堪堪能夠支持而已。但是威娜也無法制服風月,以她源自光天使的戰鬥本能,也無法解釋為何風月會有如此堅不可摧的意志韌性。

  威娜甚至懷疑,如果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下去,是否會有那麼一天,她能夠在意識之海的戰鬥中真正制服風月。

  風月雙目緩緩閉上了,開始全心全意地爭奪神之本源的能量。

  「何必這麼認真呢?」威娜輕笑著道︰「這麼想要神之本源能量啊……那我多分你一點好了!」

  風月雙眼微開,冷冷地掃了一眼威娜,就又閉上了。無論威娜接下來如何挑釁,風月全然不予理會。

  威娜可完全不若風月那樣鄭重其事,她一邊吸收著神之本源,一邊出言挑逗著風月,還在不停地忙忙碌碌。

  她的雙手曼妙地在空中變幻著無數複雜的手勢,雙手間有一團金色的光雲在變幻不定。威娜每織出一個手勢,數以百計極微小的金色符號就會自光雲中爆發出來,慢慢地飄飛到無盡的虛空中。

  在金色光雲的掩映下,威娜如同創世的神詆,播撒出一團又一團的星辰。

  風月隱隱感覺到威娜似是一直在策劃著些什麼,但她只能從威娜的金色符號中分辨出她在閱讀神之本源中的記憶,其它的就都看不出來了。自那天威娜前去救出羅格、驅逐德魯依之後,她就變得神秘起來。時時會若有意、似無意地透露一點得意給風月看。風月不知道是威娜真的發現了些什麼,還是在故弄玄虛。

  既然想不明白,風月索性不再去想。這個夢幻般美麗的小人有著無法形容的執著,她只是不住吸收著神之本源的能量,以及記憶威娜曾經使用過的戰鬥技藝。風月堅信,只要在意識之海的戰鬥中將威娜徹底打倒,那麼她策劃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卡拉是雷頓的一座中等城市,也是境內智慧之眼教徒最多的城市。

  真到夜深時分,興奮的卡拉城才慢慢地歸於平靜。今天,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再次來到了受神眷顧的卡拉城,並親自為近萬信徒賜福,代他們向女神祈禱。每一個智慧之眼的信徒都知道,能夠參加聖女摩拉主持的宗教儀式絕對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深刻經歷。

  信仰是什麼?

  信徒們也許無法解釋,但他們可以肯定地說,擁有信仰是一種幸福,擁有信仰是無可比擬的感動。

  在卡拉城,智慧之眼的神殿已經頗具規模,雖然仍無法與銀之聖教、雲霄之城這些大宗教在大都市中的神殿相比,可是無論從恢宏的氣勢、龐大的建築群還是從佔地的寬廣來評價,這座神殿都是卡拉城最宏偉的建築了。

  在神殿後部的祈禱室裡,一襲白袍的聖女摩拉正獨自跪在神壇前,默默地向神壇上長燃不熄的魔法火焰祈禱著。

  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能力已經有了顯著的成長,可是主持今天這樣規模的儀式,仍然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儘管疲累欲死,但她仍然堅持進行每天的晚禱。對摩拉來說,對女神奧黛雷赫的信仰如今就是她的一切。

  不知不覺中,整座祈禱室悄悄地籠罩在一片神秘的金色光芒之中。

  等到摩拉發覺,耀眼的神秘光芒幾乎將祈禱室中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色。一陣難以言喻的威嚴氣息悄然在祈禱室中降臨。

  摩拉一頭金髮緩緩飄揚,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凝視著神壇上已經徹底地變成金色的魔法火焰。摩拉只覺得一顆心幾乎要停止跳動。在這有如實質的金色光芒面前,她感覺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能夠站在與金色火焰如此近的距離內,已經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摩拉勉強抑制著幾乎要暈去的衝動,緩緩地跪倒,向金色火焰伸出雙臂,企求著神諭。

  似是對她的虔誠有了回應,金色火焰一陣跳動,竟然在火焰中浮現出一行行的文字!

  摩拉凝視著火焰中的文字,將之銘刻在靈魂的最深處。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摩拉耳邊響起,她忽然清楚地知道,這陣急驟的腳步聲來自於數百米外,還沒有踏進神殿的大門。而且摩拉知道,腳步聲的主人是卡爾蒙長老。

  「這是女神獎賞我的信仰,而賜與我的新能力嗎?」摩拉想著。

  當卡爾蒙長老踏進祈禱室的時候,滿室的金色光芒已經散盡,然而那俯視塵俗眾生的威壓餘威仍在,並深深地震攝了卡爾蒙的靈魂!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摩拉小姐……女神,剛剛降臨了嗎?」卡爾蒙的聲音在顫抖,他曾數次經歷女神的降臨,幾乎每一次都會在女神的威壓下喪失行動甚至言語的能力。

  摩拉仍凝視著跳動的魔法火焰,良久才緩緩地道︰「是的。女神的神威,比以往更加強大。」

  此時祈禱室中奧黛雷赫的神威已經緩緩散去,卡爾蒙這才行動如常,他小心地道︰「摩拉小姐,羅格大人剛剛送來了一封密信。他已經找到了阿摩羅的軀體,要您派人將阿摩羅之眼送到德累斯頓,他會在那裡與我們的人會合。」

  摩拉的身軀輕輕一顫,但低著頭的卡爾蒙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摩拉小姐,雖然……雖然羅格大人受到女神格外的眷顧,他也為教會捐獻了大筆金錢,可是他畢竟不是智慧之眼的信徒。而且,阿摩羅之眼是我們藉以創立智慧之眼的神物,就這麼一封信,難道就真的給他送過去嗎?您看……」

  摩拉似是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我會親自將阿摩羅之眼送到德累斯頓的。」

  「可是,」卡爾蒙長老詫異地道︰「您若是走了,那下一周預定的兩場發展教徒的儀式又由誰來主持呢?」

  就在這片刻功夫,摩拉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神聖高貴,淡定地道︰「取消了吧。」

  「可是……」卡爾蒙還想說些什麼,但被摩拉打斷了︰「卡爾蒙長老,您去安排一下我的行程,我要連夜出發。」

  卡爾蒙只得點頭應承。

  摩拉款款向外走去,她在經過卡爾蒙長老時忽然停了下來,輕輕地道︰「能夠為女神奉獻一切,是信徒最高的榮耀。」

  卡爾蒙看著摩拉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就在同一時刻,在遙遠的所在,同樣有信徒正在向神明祈禱。

  同樣的神殿、同樣侍奉神的場所,但這座神秘殿堂的宏偉已經超越了大陸上任何神殿,甚至連光明教會的光明大神殿也有所不及。

  這座殿堂中沒有任何照明的魔法火焰,但不知何處而生的柔和銀色光芒照耀著神殿中的一切。神殿中的一切陳設都異常高大,三座出入的大門各自有二十米高。可是在這座高達五十米,長寬近四百米的巨大殿堂中,一切巨大的設施都顯得並不足道。

  巨大的神壇前,匍匐著一個虔誠的身影。日昇日落、月明月昏,它已經不知道匍匐了多久。

  那個身影看起來已經非常虛弱了,時時在顫抖著,似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但它仍然在堅持,堅持著等待神給它的諭示。

  神殿側的大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步入了神殿。這座神殿中的一切交談都以精神溝通進行,因此不論有多少信徒在場,神殿中永遠都很安靜。

  它默默地望著神殿前的身影,悠長地歎息了一聲,道︰「放棄吧!我的孩子。你要求了,神也為你指引了道路。你現在的行為是對神無上尊嚴的冒犯,這是絕不會有結果的。你身為神指定的預言者,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這些才是。」

  良久良久,匍匐的身影才回答,它的聲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虛弱︰「我知道。但我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神諭中揭示的命運。我不甘心,我需要一個答覆!」

  「我們擁有力量和智慧,但我們的力量和智慧仍不足以使我們擺脫命運之河的束縛。神是無所不能的,它的目光超越了我們所能理解的範圍。命運是不會改變的。放棄吧,我的孩子!這樣你還能保有神的眷顧!」

  「我絕不放棄!」匍匐的身影堅定地回答︰「如果神無法改變命運,那麼我就自己去改變它!就算命運之河每條支流都指向同一個終點,我也寧願是遍體鱗傷、被河水沖到終點!總好過渾渾噩噩、隨波逐流!」

  殿堂中的柔和銀光忽然明亮起來,亮得刺眼。

  銀光越來越亮了,隨後,整座殿堂都開始震動!

  「我的孩子,應你的召喚,神再次降臨了。可是……你若現在放棄,說不定還來得及!」

  「我絕不放棄!」

  神殿猛然震動了一下,巨大的神壇轟然倒塌!耀目欲盲的銀芒中忽然傳出一記無聲的、但直接動搖靈魂的咆哮!

  隨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銀光消褪,巨大的神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完全黑暗。片刻之後,四團琥珀色的光芒慢慢亮起,這是它們眼楮放射出的光芒。

  「神在震怒,它撤消了對我們的庇護。我的孩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長者的語聲變得嚴厲,但其中也蘊含著無限的痛心。

  匍匐的身影站了起來,堅定地道︰「我知道。我會為我的罪付出代價。從現在起,我放棄我的信仰,並準備承受由此引發的神怒。請您為神尋找一位新的預言者吧!」

  它向神殿的大門走去。

  「我的孩子!神諭中已經揭示了你現在要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路的盡頭,是痛苦、沉淪與毀滅!無盡的烈焰將永世燃燒你的靈魂!」

  「我知道。」它堅定地走出了神殿。

  不知過了多久,神殿中才響起悠悠一聲歎息︰「這就是預言者的痛苦嗎……」

  羅格現在很愉快。

  他並不是沒有煩惱和痛苦,事實上,他的煩惱和痛苦也許比絕大多數的人要多,也比絕大多數的生物要多。只是他對待痛苦的方式非常積極。能夠轉嫁給別人的痛苦,胖子絕不猶豫。實在轉嫁不出去的,那就著手解決。暫時解決不了的,那就努力提升實力,等待日後解決。在胖子心中,權勢、財富與個人實力一樣,都是力量的一部分。絕對的力量可以解決大多數的煩惱,這就是胖子的信條。

  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漸漸變得和風月有些一樣了。

  至於那些擁有強大力量後也無法解決的煩惱……

  「那就讓它們見鬼去吧!」胖子愉快地想著。總而言之,因為痛苦而消沉是一件太過奢侈的事,他寧可掙扎、發洩,也絕不肯消沉。

  現在每當順利地完成一件事,胖子都非常愉快。有時候,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想感恩,卻發現找不到感恩的對象,於是臉皮奇厚的胖子立刻將一切都歸因在自己的英明神武上。

  此刻看著面前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阿摩羅之眼,羅格更加的愉快了。

  巨大的阿摩羅之眼徑長半米,通體淡青色,當中是血紅色的眼眸,眼眸正中是一道深黑、狹長如野獸般的瞳孔。

  羅格伸手輕輕觸摸著阿摩羅之眼,感受著指尖上傳來的陣陣滑膩、冰涼的感覺,以及滲入肌膚的奇異能量。

  「羅格大人,接觸阿摩羅之眼太久的話,會對身體有損傷的。」摩拉柔和地道。

  羅格嘿嘿一笑,道︰「沒關係,阿摩羅的力量現在是不會傷害我的。」

  摩拉又問道︰「聽說您已經找到了阿摩羅的身體,可是我並沒有感應到它的氣息。」

  羅格笑道︰「你當然感應不到。我已經將它運往神諭之城了。」

  「那麼您打算怎樣處置阿摩羅之眼呢?」

  羅格猶豫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奧黛雷赫,心悄悄地狂跳幾下,一張口就是實話︰「我要把這東西也弄回神諭之城,然後,復活阿摩羅。」

  「可是,」摩拉說道︰「與阿摩羅作交易……您千萬要小心呢!它也許會反悔的。」

  羅格微笑道︰「摩拉,你的變化很大啊!阿摩羅可是你們最早侍奉的神明,現在你居然這麼評價它。」

  摩拉輕輕一笑。這一瞬間,羅格忽然有些錯覺,覺得整個房間都突然亮了起來,而且這光芒是如此的柔和,摩拉悅耳的聲音也變得飄忽不定,如同自天外傳來一樣︰「我現在信仰的只有女神奧黛雷赫。阿摩羅只是一個偽神,它的真實身份是魔族。」

  她向羅格走來。那一襲白袍伴隨著搖曳的步姿微微飄動,時時會透出一段引人遐思的曲線。摩拉論身材、論容貌都是不可多得。也許是侍奉女神奧黛雷赫已久的緣故,她日漸變成聖潔和桀驁的混合體。摩拉每一記步點,都似是激起一陣無形的漣漪,在不知不覺中滲透著羅格的心防。羅格忽然記起初遇摩拉的那個夜晚,記起了她赤裸的、猶帶血漬的身體。

  她站在羅格身後,將他按坐在椅中,才道︰「我的變化還多著呢!您一定是太忙太累了,所以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小事。我有一種方法,可以緩解您的疲勞的。」

  說著,不容羅格反對,她一雙纖手已經覆上了羅格的額頭,十指輕柔地自他額頭、面頰、脖頸掠過,隨後,竟探入羅格的領口,輕輕按壓著他的胸肌。

  一道道細微的冰寒能量不住自她指尖滲入羅格的肌膚。羅格對摩拉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十分意外,可是既然來自於摩拉這種大美人,胖子只會歡迎這種親密。摩拉指尖傳入的這些冰寒能量非常舒服,會在他體內不住激發出陣陣熱流,讓他徹底得以放鬆。羅格的精神也變得略有些遲緩,不願去想太多,只想享受這一刻。

  他徹底地放鬆了,身體向後一仰,靠在了摩拉身上。摩拉輕輕一笑,沒有避讓。在她單薄的衣袍下,羅格完全可以感覺到那柔若無骨的身軀和柔嫩若水的肌膚。

  羅格忽然按住了那雙不住在他衣袍內遊走的纖手,用力一拉,摩拉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伏倒在羅格肩上。

  羅格渾身熾熱,他捧過摩拉的小臉,就向她的唇上吻了下去。摩拉奮力掙扎,但她哪裡是羅格蠻力的對手?因此逃避無門,被吻個正著。

  胖子伸手一攬,索性將摩拉整個身體都攬了過來,放倒在自己膝上,一隻手就向她長袍下探去。

  摩拉的身體瞬間崩緊,隨即放鬆下來。她小嘴微張,放任羅格探尋裡面的幽香,然後重重一口咬在那肆無忌憚的舌頭上。胖子忍不住低呼一聲,摩拉這一口雖然沒有咬傷他的舌頭,但痛還是很痛的。

  借此機會,摩拉猛然推開羅格,從他的魔爪下逃了出來。

  羅格看著驚慌失措、不住後退的摩拉,身體裡的火焰更加熾烈了。他忍不住皺眉道︰「你在勾引我!」

  「我沒有!」摩拉斷然否認,但她後退時似是絆到了什麼,不慎摔倒。嗤的一聲,她單薄的長袍猛然撕裂,露出了一條雪白冰凝、無可挑剔的長腿。

  這一瞬間,似是有什麼東西忽然在羅格腦中炸開!

  他笑著,盯著摩拉裸露的長腿,慢慢地道︰「這個遊戲很有意思,我喜歡!你逃吧,我看你能逃到哪裡去!你也可以叫,但不會有人幫你的。」

  摩拉低聲驚呼,把腿收了回來,努力試圖用破碎的長袍遮擋住裸露的長腿,但一雙雪白的小腿和赤足卻怎麼也蓋不住。

  這幅景象看在羅格眼中,其實更增誘惑。他開始一步一步向摩拉逼近,而摩拉就如一個無助的弱小女子,淡藍的雙眼恐懼地盯著羅格,不住向後挪去。

  在那雙淡藍眼眸中,有的其實只有挑釁。

  羅格的思維已經很遲緩了。就胖子的本能而言,面對弱小者的挑釁,向來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真壓。

  此時摩拉已經退無可退,正拚命向牆角縮去,但她淡藍的雙眸仍然在挑釁。羅格在幾乎要縮成一團的摩拉面前緩緩蹲下,在她近乎絕望的驚呼聲中,伸手捉住了她一隻柔軟、凝潤的纖足……

  死亡世界。

  意識之海中的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漣漪迅速擴大,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道道的巨浪。整個金湖似乎都沸騰了!

  風月的銀眸緩緩睜開,問道︰「你在幹什麼?」

  威娜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想知道什麼是降臨嗎?」

  風月右拳提起,纖麗的小手上已經籠罩著一層銀色光芒︰「威娜,不管你在做什麼,立刻停止!」

  威娜微笑道︰「神之本源還沒恢復呢,現在你就想動手嗎?好吧,你既然這麼想知道,那我就不瞞你了。你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那些座標的情況呢?」

  風月輕哼一聲,雙眼微閉,旋又睜開,冷冷地道︰「你對摩拉做了些什麼?」

  威娜沒有理會風月的問題,只是道︰「不管我做了什麼,現在你想阻止都已經來不及了。現在還有時間,我還是先給你講解一下什麼是降臨吧。對於天界來說,降臨的效果要比轉生強大得多,但也危險得多。天使在降臨前,首先要選擇好一個足以承受得住降臨時產生的強大能量的身體,而且這具身體今後還要能發揮出天使應有的力量。一旦選擇好了身體,天使就會將自己還原成天界最本源的能量狀態,然後進駐新身體並驅逐新身體原有的靈魂。對那些下階天使而言,因為力量流失太快,他們能夠維持本源狀態的時間非常短暫。驅逐或者是毀滅新身體的靈魂的過程也是非常困難,同樣要消耗掉大量的能量,當新身體的靈魂意志頑強時,就更是如此。因此,早期嘗試降臨的低階天使大多在降臨過程中因力量耗盡而消亡,而那些極少數成功的,也都無法完全驅逐原主的靈魂,新身體反而成為禁錮他們的慾望牢籠。……」

  未等威娜說完,風月已經一拳迎面擊來。

  威娜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的聲音中透著徹骨的冰寒︰「風月,你沒有機會了!」

  她雙手以超越時空的高速舞動著,一個又一個威力無法形容的咒法向風月迎面飛來。

  威娜冰冷的聲音在瘋狂咆哮著的金湖上空迴盪著︰「時空斷流、亂序分割、時空之守序者、魂縛!」到最後一句,她向風月凌空一指!

  風月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身體已經變成了接近透明的虛影。她清楚地知道,此刻意識之海中的空間已經發生了難以想像的變化,而她的靈魂正處在一種神秘的、無法控制的狀態之中。

  「風月,這一次你再也反抗不了吧?」威娜笑道。她飄飛到風月面前,用手輕輕撫摸著那如鏡的黑髮。

  風月只是淡定地道︰「是嗎?我看你能支持多久。」

  「不用太久,只要一會就好。」

  風月冷冷地道︰「我等著。」

  威娜的形象一陣跳動模糊,顯然為了施放剛剛那一系列恐怖的咒法,她幾乎已經耗盡了全力。

  但她並不以為意,只是一邊輕撫著風月的臉蛋,一邊柔柔地道︰「我們繼續說降臨吧。因為降臨時的種種限制和危險,新生的降臨天使都非常虛弱。後來,為了徹底探尋降臨中的限制和危險,主神指定剛剛被創造出來的我降臨到那個世界。降臨雖然危險,但依靠光天使的戰鬥本能和龐大力量,我足以輕鬆應對這一切。那時,我的新身體非常完美,但意志也是無比堅強。就在我徹底毀滅掉那個靈魂的前一刻,就遇到了羅德裡格斯。」

  威娜輕笑一下,道︰「要不然……哼!」

  「你沒有多少時間了。」風月冷冷地提醒她。

  威娜神秘地一笑,道︰「我都不怕,你又急什麼呢?你是不是以為我雖然暫時禁錮住了你,但其實拿你沒辦法吧?不過再過一會,你就會擁有感情了。」

  摩拉的長袍已經被羅格撕得破爛不堪,露出了大片大片白得耀眼的肌膚。但胖子有意不將摩拉的長袍徹底撕去,這樣忽隱忽現的裸露,會更加刺激他的神經。

  摩拉急劇地喘息著,一邊在羅格身下拚命扭動掙扎、阻攔著他那雙無惡不作的手,一邊不住與羅格鬥著嘴,時而求饒、時而威脅。

  在羅格眼中,這些都是誘惑、赤裸裸的誘惑!

  摩拉就如一尾滑不留手的大魚,讓他必須打起全副精神來對付,才能不讓她逃走。

  遊戲已經進行了足夠久的時間。羅格忽然牢牢按住摩拉不住扭動的纖腰,緩緩地壓了上去!摩拉瘋狂地掙扎著、躲避著,但活動餘地實在太小,無法阻止他強硬的入侵。

  她面色一變,緊接著秀眉緊皺,痛苦地尖叫起來,十片指甲深深地插進了羅格的肌膚之中……

  意識之海。

  不住沸騰的湖面忽然平滑如鏡……

  緊接著一道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徹底將風月淹沒!威娜則抽身後退,堪堪躲過了這一道水柱。

  一陣難以抵禦的痛苦襲遍了風月的靈魂,但這痛苦中還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這感覺細若春雨,卻又無法抵抗,悄然向她靈魂每一個角落侵蝕。風月只覺得力量在莫名地不住流失,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風月終於有些驚慌、內心深處又有一絲奇異的感覺在悄悄蔓延。

  風月清喝一聲,身周出現了無數細細的光帶。這些光帶在她不住的衝擊下忽明忽暗,時時會有一根爆成漫天的光雨。轉眼之間,風月的右手已經衝破了光網的束縛!

  巨浪退卻了,湖面又恢復了平靜。然而威娜出現在風月上方,她伸手虛按,光網重新恢復了穩定,風月的身軀被緩緩地壓入了金色的湖水中。光網外,風月的右手想抓住威娜的手,然而就是這數分的距離,卻似是永遠也無法抵達。

  湖水很平靜,但水面下暗流湧動。

  一陣陣奇異的感覺隨著道道暗流不住沖刷著風月的靈魂。現在暗流中蘊含的痛苦已經減輕了許多,但陣陣酸澀、脹痛、酥癢,伴隨著奉獻的堅決、疑惑與懊悔、以及隱約的滿足洶湧而來,幾乎讓她無法抵擋。

  威娜虛弱地笑了一下,道︰「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解釋降臨了嗎?我已經將神之本源與摩拉的靈魂連接在一起,現在這下面就是摩拉靈魂最深處的意識。她現在所感受到的一切,你都會原原本本地感應到,某種意義上講,她雖然不是你,但你就是她。這就是降臨的最初階段。」

  「原來……是這樣啊!」風月怔怔地想著。

  一道巨浪忽然毫無徵兆地騰空而起!風月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的反抗力量立刻弱了幾分,禁錮的光網穩定下來,再一次隱入空中。

  巨浪將威娜也淹沒了。但當浪濤退去時,只見威娜全身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罩,將湖水都擋在了外面。

  隨後,一道又一道的巨浪極有節律地湧起,似是永不止息的潮汐。在交互襲來的浪濤和暗流中,風月苦苦忍受,被光罩保護著的威娜卻安然無恙。

  湖水中的風月黑髮已然飄散,她小嘴微張,眼中的銀芒劇烈地波動著,身體散發中驚人的高熱。時時會有大團金色的霧氣從湖水中噴發而出!

  威娜的嘴角浮起勝利的笑意,道︰「風月,你還是放棄抵抗吧!能夠提前體驗降臨的經驗,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珍貴機會呢!如果我們能夠尋找到合適的身體,就可以徹底擺脫這遺棄之地的束縛,重新降臨在那個世界。」

  她笑了笑,又道︰「雖然你一心想讓我永遠沉睡,可是我們畢竟同源而生,只要你今後服從我,我是不會毀滅你的。而且,我還會引發你身上的光天使戰鬥本能,那時你就可以使用我的能力了。比如說,我現在用的『光天使之守護』。這可是接近完美無缺的守禦能力呢!等你體驗完了這次『降臨』,你就會產生感情,你的意志將不再堅不可摧。那時,我想要抹去你的存在,將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你是鬥不過我的,風月,放棄吧。」

  此刻摩拉已經是大汗淋漓,但她雙眼仍直直地盯著羅格的眼楮。那目光中,除了挑釁,還是挑釁。

  羅格哼了一聲,憑借這具魔獸體的特殊能力,他還不信會收拾不了這個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摩拉。他開始將精神力在下身凝聚,蹂躪摩拉的凶器正在緩緩變大。

  摩拉臉色突然大變,忍不住抓緊了羅格,驚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羅格嘿嘿一笑,道︰「現在才知道後悔嗎?晚了!」

  金色的湖水瘋狂地湧動著,威娜得意地微笑著。

  水下,風月的掙扎漸漸無力,右手纖長的手指仍在努力前伸,但再無可能觸到寸許外威娜的手。她雙眼中的銀芒開始渙散,小嘴微張,似是要對威娜說些什麼。

  威娜微微向前俯身,微笑道︰「你肯將神之本源交出來了嗎?」

  風月小嘴忽張,一個淡黑色的小光球閃電般飛出,擊在威娜的守護光罩上!這個黑色光球如同有生命力一樣,淡淡的墨色瞬間就染遍了整個守護光罩。還未等威娜反應過來,整個守護光罩忽然消失了!

  「侵蝕!你怎麼可能會用這個……」威娜驚呼未完,一道巨浪就將她後面的話給淹沒了。

  這一道浪濤力量格外巨大,威娜身體立刻微微一沉!

  「你也……下來吧!」風月眼中銀芒大盛,右手閃電般扣住了威娜的咽喉,將她也拖入湖水之中……

  剛剛還桀驁不馴的摩拉,此刻已然氣焰全失,正在苦苦哀求。而羅格意氣風發,全然不理會摩拉的哀求,只是在不住地征服和蹂躪。

  羅格的精神忽然一陣恍忽,在他眼中,摩拉的美麗身影變得模糊起來,似是有三重影像重疊在一起。

  他晃了晃頭,幻象又消失了。

  「天然魅惑果然厲害,竟然能讓我產生幻覺。」胖子想著,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金色的湖水中,威娜和風月都虛弱無力,但仍在掙扎著相鬥。威娜幾次想衝出湖面,可都擺脫不了風月扣死她咽喉的右手,又被拉回水下。

  一道道暗流縱橫來去,她們的精神和意志也在不住的飄搖。

  「威娜!……解除束縛……我們一起上去!」風月嚴厲的話語卻是時斷時續,聽起來倒如同在哀求什麼一樣。

  「風月……」威娜的語氣也變得十分古怪,「你……你為了守護他……啊……甚至可以不顧自己的毀滅……」

  一道強大的暗流打斷了威娜的話。她們都不由抑制不住地低呼了一聲。

  「我也一樣……為了不再陷入沒有盡頭的沉睡,我,威娜,天界之奧黛雷赫,願意承受一切!!」

  威娜忽然伸手扣住了風月的咽喉,帶著她直向金湖最深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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