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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三章 田獵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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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尚未亮,韓闖被迫拖著疲乏的身体,好掩護項少龍等离開醉風樓。
  到了街上,兩批人分道揚鑣。
  回到烏府,天已微明,項少龍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荊兩人先返衙署,准備田獵大典的諸般事宜,項少龍則赶赴王宮。
  途中遇上徐先的車隊,被徐先邀上車去,原來鹿公亦在車內,當然是在商討應付呂不韋的方法了。兩人雖全副獵裝,卻無盛事當前的興奮。
  鹿公見他兩眼通紅,顯是一夜沒睡,點頭道:“少龍辛苦了。”
  項少龍欣然道:“身体雖累,心情卻是愉快的。”
  徐先訝道:“少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進展呢?”
  項少龍壓低聲音,把昨晚夜探青樓,听到呂不韋三人陰謀与密議的事說了出來。
  兩人大歎精彩難得。
  鹿公拍腿叫絕道:“黏到了喉嚨的毒丸都教少龍弄了出來,可見老天爺對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依少龍之議,以繆毒制呂不韋,實行以毒攻毒。說真的,呂不韋治國的本領确是不錯,就讓他得意多几年,到將來儲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這期間我們須牢抓軍權,用心培養人材,對付起這家伙來時,就更得心應手了。”
  項少龍道:“小將有一建議,就是王翦。”
  徐先笑著打斷他道:“這個不用少龍提醒,我們早留心此子,讓他再歷練多點時間吧!唉!王齒老得有點糊涂了,好應由后生小子取代。”
  鹿公顯然心情大佳,笑語道:“少龍是否准備接收呂娘蓉這個女妞,好气死呂不韋和那管中邪呢?”
  項少龍失笑道:“為這事頭痛的該是他們了。”
  徐先道:“但攝政大臣的權勢非同小可,那時他等若儲君,沒有他點頭,什么政令都批不下來。”
  項少龍道:“徐相還記得我提過那‘仲父’的虛銜嗎?就拿這來騙騙呂不韋,三天后莫傲歸天,那時輪到他陣腳大亂,加上繆毒又當上內史,呂不韋到時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時車隊進入王宮,三人都心怀大暢,恨不得立即過了未來的三天,好看看惡人有惡報那大快人心的結果。
  項少龍原本沉重緊張的心情,已被輕松歡暢的情緒替代。好!
  就讓老子拿這些人開心一下,連鹿丹儿和嬴盈這兩個靠向了管中邪的丫頭也不放過,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王宮教場上旌旗飄揚,人馬薈聚。
  有份參加田獵者,若非王侯貴族,就是公卿大臣的親屬家將,又或各郡選拔出來的人才,人人穿上輕袍帶革的獵裝,策騎聚在所屬的旗幟下,壯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數約在五千人間。
  一万禁衛,則分列兩旁,准備護衛王駕,前赴獵場。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個不了,維持著場中秩序。
  項少龍离開馬車后,騎上疾風,領著十八鐵衛,以閒逸的心態,感受著大秦國那如日初升的气勢。
  其中一枝高舉的大旗書了個“齊”字,使項少龍記起了“老朋友”田單,不由心中好笑。若呂不韋告訴田單已經收拾了他的話,田單不但白歡喜一場,還會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呂不韋、鹿公等宿將大臣,均聚集在校閱台的兩側,貴客如田單、太子丹等亦在該處,卻見不到韓闖,想來他該是起程回國了。
  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軍團,數百個花枝招展的武裝少女,別樹一幟地雜在眾男之中,不時和旁邊的好事青年對罵調笑,帶來滿場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卻非她們,而是他自己的嬌妻美婢和琴清,她們沒有旗幟,在數十名家將擁衛下,站在一側,使得遠近的人,不論男女都伸頭探頸地去看她們過人的風采。
  紀嫣然和琴清當然不在話下,烏廷芳和趙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貞田鳳這對連他也難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歎為罕見,議論紛紛。
  項少龍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馬來到眾女旁,笑道:“你們這隊算作什么軍哩?”
  紀嫣然等紛紛奉上甜蜜的歡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別吩咐,要我們這三天陪她行獵,項大人說該算什么軍呢?”
  項少龍見她神態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惡作劇討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對自已這登徒浪子生出鄙視之心。暗歎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沒有答話,來到烏廷芳和趙致間問道:“寶儿呢?”
  烏廷芳興奮得俏臉通紅,嬌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獵,卻怕他受不起風寒,只好留在清姊處由奶娘照顧了。”
  趙致道:“項郎啊!讓我給你介紹兩位新奶娘好嗎?”
  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時玉頰霞燒,不胜嬌羞,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熱、想入非非時,烏廷芳在馬上湊過來道:“項郎啊!今晚到我們帳內來好嗎?人家想得你很苦哩!”項少龍食指大動,忙點頭答應。
  此時鼓聲急響,只見小盤和朱姬在禁衛簇擁下,登上檢閱台。
  全場登時肅然致禮,齊呼我王万歲。
  田獵在万眾期待下,終于開始了。
  田獵的隊伍,連綿十多里,聲勢浩蕩。
  沿途均有都騎兵守護道旁高地處,防范嚴密。
  為了顯示勇武的國風,小盤朱姬一律乘馬,在禁衛前呼后擁下,領頭朝田獵場開去。呂不韋、徐先、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臣,則伴在小盤和朱姬左右。
  項少龍陪著烏廷芳等走了一會后,李斯特意墮后來找他。兩人离開官道,沿路側并騎走著。
  李斯低聲道:“每趟當我見到琴太傅時,都覺得她比紀才女更動人;但當見到紀才女時,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現在終于能同時看到她們了,才明白什么是春蘭秋菊,各擅胜場。”
  項少龍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搖頭道:“只是苦中作樂吧!這三天田獵外弛內張,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細打量了項少龍一會后,續道:“項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兩眼紅筋密布,又聲音嘶啞,教人擔心。”
  項少龍苦笑道:“我根本沒有睡過,何來睡得好不好呢?
  至于聲音嘶啞,則是因喉嚨給刮傷了,但若沒此一傷,就要小命不保了。”接著簡要的說出昨晚惊險刺激,峰回路轉的經過。
  李斯听得合不攏嘴來,興奮地道:“待會定要告訴儲君,唉!我愈來愈佩服項兄了。”
  又道:“難怪剛才呂不韋來向太后和儲君稟告,說要把女儿嫁与項兄,請太后和儲君作主,太后當然高興,儲君和我卻是大惑不解,原來其中竟有如此微妙境況。嘿!項兄當不會拒絕吧!”
  項少龍失笑道:“你說我會嗎?”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暢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慣例,是在田獵時頒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調動,或提拔新人。項兄向儲君提議封呂不韋為仲父之計,确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儲君准備當太后再迫他任命呂不韋為攝政大臣時,就以此法應付。”
  項少龍這時眼角處瞥見管中邪策馬赶上來,連忙把話題岔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雖是一晚沒睡,卻比項少龍精神多了,神采飛揚地來到項少龍另一邊,先向李斯打個招呼,隨口道:“李大人自入宮侍奉儲君,我們便少有聚首机會,趁這三天大家該好好聚聚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暗忖呂不韋若要完全控制小盤,必須以例如莫傲這樣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會是今次呂不韋要鏟除的目標之一,自己為何以前卻沒有想及此點呢?
  說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個像莫傲般頭腦清明的謀士。
  李斯本是最佳人選,但由于要助小盤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這里,不由想起紀嫣然,禁不住暗罵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賢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讓她發揮。
  管中邪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項大人為何心神恍惚呢?”
  項少龍生出頑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個眼色后,道:“管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斯有點明白,一聲告罪,歸隊去了。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有什么話要和卑職說呢?”
  項少龍歎道:“剛才李長使來告訴我,呂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說不定今天就會由太后正式頒布。但我卻知三小姐傾心的是管兄,坦白說吧!無論我將來和管兄各自立場如何,但對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劍術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會計較管兄异日因立場不同与我對立;要嘛就明刀明槍拚個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說話,我項少龍立即去向太后和儲君表明立場,不敢誤了三小姐的終身。”
  管中邪本來雙目厲芒閃閃,听畢后沉吟不語,臉上透出复雜的神色。
  項少龍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認,自己也拿他沒法。但那樣就顯出他是睜眼說謊的卑鄙小人了。
  現在形勢之微妙,除了局內的几個人外,誰都弄不清楚。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務要置對方于死地,那已是暗著來做的公開事了。
  在管中邪看來,項少龍已有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內,誰都救不了他,只是項少龍自己以為已避過大難吧了。故此項少龍這么表白心跡,擺明不欲以此來占呂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見項少龍乃真正的英雄,不會因自己以毒計害他而利用呂娘蓉來打擊自己。他管中邪豈能無愧于心。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等待這最強對手的反應。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來,道:“虛飾的話我管中邪不想說了,不過三小姐下嫁項兄一事,卻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紀尚幼,好使性子,但憑項大人的本領,定可使她甘心相從,項大人莫要再為此心煩了。”
  一聲告罪,拍馬去了。
  項少龍心中暗歎,圖先說得不錯,管中邪始終非是正人君子,縱對著自己這個在他認為必死的人,仍不肯說一句半句真誠的話,可見他是如何無情。
  不過這正是他所預期的,當三天后他項少龍尚未死,而呂娘蓉則成了自己的未過門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勸呂娘蓉接受這安排的,那時他的悔恨,將對他造成心理上嚴重的打擊。
  當年他在他師弟連晉手上把烏廷芳和趙雅橫刀奪了過來,就使連晉失去理智,進退失据下,為他所乘。
  想不到同一的情況,會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時他會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動呢?
  想到這里,忙赶上紀嫣然,好向她詳述一切。
  琴清、紀嫣然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塊儿,談笑甚歡,再前點就是小盤和呂不韋等人的行列了。
  項少龍怕見朱姬,惟有隨在后側,找尋机會。
  有人叫道:“項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見到繆毒离開內侍的隊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禮。
  項少龍回禮后欣然道:“繆大人神采飛揚,必是官運亨通了。”
  繆毒壓低聲音道:“全賴項大人厚愛提攜,儲君更明言是項大人全力舉荐小人的。”接著興奮起來道:“儲君這兩天會正式任命小人作內史,以后与項大人合作的机會可多著哩!”
  項少龍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對繆毒來說,要的只是權力財富,那管服侍的對象是何人。以前要听呂不韋的話,只是為了得到晉身的机會。對他這寡情薄義、心毒如禽獸的人來說,那會念呂不韋的舊情。
  項少龍低聲問道:“呂相知悉此事嗎?”
  繆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還在太后跟前大發脾气,幸好給太后頂了回去。”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繆兄升官發財,他理該高興才對,怎有什么反對的理由呢?”
  繆毒狠狠道:“他當然不會說反對我當內史,只說我因犯事入宮,如今連升數級,必會惹人閒言。嘿!說到底,還不是想我這一生都要當奴仆。”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呂不韋的矛盾終于明顯化了,正容道:“繆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將軍前為你打點過,保證他們會支持繆兄。”
  繆毒目瞪口呆道:“嘿!這……這……。”竟是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忍住肚內的笑聲,沉聲道:“呂不韋就是這樣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儲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但繆兄暫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項少龍,便無暇理你。”繆毒渾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這時田貞看到了他,墮后來會。
  項少龍拍了拍繆毒的肩頭,才迎了上去。
  繆毒這粒對付呂不韋的奇种籽,終于發芽了。
第四章 才女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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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
  項少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
  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据軍規兵法。
  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習武不在話下,對于行軍布陣,更是人人熟習。
  由于這里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
  小盤所据的木寨為中軍,等于指揮總部,寨內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內侍,又或像琴清這類身分特別,又与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為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衛駐守,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机動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成方陣,眾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于項少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護著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儿。
  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均留下可供八馬并馳的走道。
  每軍的中心處,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射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術,射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游藝大會。
  此時离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處戲耍。
  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成了嬴盈等女儿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女的年輕貴胄,都擁到這里來找尋机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射場可比。
  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
  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气氛。
  紀嫣然已知道了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离河最遠的營帳,由于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時,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
  項少龍和諸女看著橫跨涇水的兩道木橋,都生出寒意,若這兩道橋梁給破坏了,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縱使橋梁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么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對岸去,在那种混亂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几個人,确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少龍則“毒發身亡”,事后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确是無懈可擊。
  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內奸,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處營帳內,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
  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最弱,乃偷營的最佳時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干掉,可能禁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了過去。
  項少龍吁出一口涼气道:“嫣然真厲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為營帳涂上火油一類的東西,就知道他們發動的時刻了。”
  紀嫣然得夫婿贊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射場去趁熱鬧啊!”
  諸女回頭往他望去,這家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女,露出傾慕迷醉的神色,并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少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听得“噗哧”嬌笑,露出比鮮花更艷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透不過气來的表情,道:“太后和儲君剛安頓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少龍打了個呵欠,道:“你去趁熱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穿了進去,探手牽著項少龍的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女道:“我們玩耍去了!”
  諸女看到項少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情,嬌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處,圍觀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陣喝彩聲。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嬌叱道:“下一個輪到誰啊?”
  眾男雖躍躍欲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當場出丑了,一時間沒有人答應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女儿軍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丑?”
  嬴盈得他贊賞,忙飛了他一個媚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
  項少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了一口涼气。要射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射,就沒有把握了。難怪嬴盈如此自負。
  眾女儿軍看到項少龍,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眾而出,嚷道:“項統領的腿傷好了嗎?听說你擋箭的劍術天下無雙,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
  近千道目光,立時落在項少龍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紀嫣然身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少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少龍托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嬌笑,解下外袍,露出內里素白的緊身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處,以她比仙籟還好听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她那种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動人的風姿,不論男女都給她勾出了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她玲瓏浮凸,优美曼妙至無可挑剔的体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紀嫣然兩眼,才有點不忿地把強弓遞与紀嫣然。
  紀嫣然見她腳下擺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了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机會發力時,強弓已落到這美麗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連管中邪都露出惊异之色。
  項少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會看破自己的陰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
  在場的都騎軍內奔出了兩人來,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
  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美模樣儿,嘴角挂著一絲可迷倒天下眾生的笑意,背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處。
  全場肅靜無聲。
  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嬌軀,在眾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射而去。
  發第一箭時,她仍是背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射,到第三箭時,才變成正面對著。
  “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處,神乎其技處,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場立時采聲雷動,久久不竭。
  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負”夫君,眼尾也不看她們,向眾觀者施禮后,凱旋而歸。
  項少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了。
  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要召見項少龍。
  進入木寨的大閘時,一隊女將策馬由后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貼身女衛。
  呂娘蓉看到他時,神情复雜,小嘴驕傲地翹了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少龍旁進去了。
  項少龍不由對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絲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無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
  遲些她就會知道滋味了。
  主營前的空地處傳來開气揚聲的叱喝聲,原來小盤在射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眾大臣將領,則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少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色緊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真會是呂不韋的儿子,那就糟透了。
  項少龍擠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針,向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
  小盤這時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都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了,難怪群臣喝彩。其實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了。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時,小盤見到了項少龍,轉身舉著大弓興奮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績還不錯吧!”
  項少龍知他在給自己制造取血的机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少用點眼,成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射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又是什么意思呢?”
  這時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少龍在說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著他。
  項少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身去,借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盤運動后血气運行,一股鮮血立時涌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
  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都看不到。
  小盤“唉!”了一聲,往后頸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少龍反手把針塞入徐先手里,道:“儲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胜過以眼瞄,這是由于眼看到目標后,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話,便少了這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根飛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
  眾人那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射箭,齊感愕然時,五枝飛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根正中紅心,針与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這結果連項少龍也沒有夢想過。
  他的飛針絕技雖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繩,就可知他不但手勁惊人,還定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女和莫傲同時露出駭然之色。
  這時眾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少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都不用擔心了。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飛針,好送回給項少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飛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內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好了。”
  小盤露出崇慕之色,道:“難怪太傅的飛針如此既快且准,原來是用手的感覺去擲。”
  項少龍雖成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傅,故可教導小盤這儲君。
  項少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時,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她眼內惊异之色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這一時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為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了。
  說真的,他平時練針時,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剛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贊歎道:“少龍這一手飛針,可說是空前絕后了。”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儿!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了。”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她矛盾复雜的神色。小盤乘机道:“太傅請到寡人帳內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了。
  項少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完儲君后,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了個眼色。
  項少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呂不韋那滴血,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王帳內,小盤歎道:“太傅這手飛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脫險境,實非僥幸,這些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努劍去擋格了。”
  項少龍在厚軟的地毯坐了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夸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回來,那卻全靠僥幸了。”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少龍把昨晚的事說了出來。
  小盤听到高陵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陰謀,勃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視寡人究如何物?”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望向項少龍,后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動兵馬,將他們一网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余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望儲君能親自挂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貼伏,露上一手,那以后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內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小盤這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愛由自己一顯手段顏色,點頭道:“項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少龍道:“這事須憑精确情報和當時的形勢厘定,微臣會与李大人保持聯系,摸清了形勢后,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里向他打了個眼色。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少龍會把詳細計划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奮得紅了起來,點頭道:“就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照著辦吧!”
  接著道:“今天太后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愛的三女儿委身于項卿家,寡人還以為呂不韋轉了性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陰謀。哈!莫傲這家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項少龍听他說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繆毒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繆毒進來跪稟道:“太后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內侍長請回,寡人立即就來。”
  繆毒退出帳外后,小盤壓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准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女儿呢?”
  項少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女儿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么辦的了!”長身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少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了,若你有什么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才去了。
第五章 豈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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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盤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來,從針孔滴在碗內的藥水里。
  接著徐先把載著呂不韋血樣本的針囊掏出,湊到碗口上,卻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眾人看著小盤那滴血在藥水里化作一團,都露出緊張神色。
  在鹿公這座帳營里,擠了十多人,全部是軍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還有王陵、賈公成、王族的云陽君嬴傲和義渠君嬴樓等,可見小盤是否呂不韋所出,极會影響到軍方是否支持他。
  項少龍擠在圍觀的人里,問道:“呂不韋這滴血怎得來的呢?”
  云陽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將軍則在旁詐作斗玩,取了血他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鹿公這時那有興趣听人說話,沉聲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
  帳內鴉雀無聲,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吸不暢。
  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個漣漪,然后碰上小盤原先那團血液。
  像奇跡般,兩團血立時分了開來,涇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
  眾人齊聲歡呼。
  項少龍立感身輕似燕。
  未來就是這么可怕,明知小盤必過此關,但身在局中,總是不能自己。
  項少龍的私帳里,紀嫣然諸女小心翼翼的為項少龍清洗傷口和換藥時,滕翼回來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
  項少龍大喜道:“在哪里?”
  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邊由怀里掏出帛圖,邊說笑道:“秦人的所謂田獵,對我這打了十多年獵的人來說只是一場鬧劇,百里內的虎狼都要被嚇走了。”
  項少龍助他拉開帛圖,笑道:“二哥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連老虎都早給嚇得要避難,那我就准備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錢出售,讓這批業余的獵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證供不應求,大大賺他娘的一筆。”
  紀嫣然諸女立時爆出震營哄笑。
  滕翼捧腹道:“業余獵者!這形容确是古怪。”
  項少龍喘著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個洞里?”
  滕翼一呆道:“竟給三弟誤打誤撞碰對了。”指著圖上离營地五十里許的一處山巒續道:“這山林木深茂,位于涇水上游,有七個山洞,鄉人稱之為‘七穴連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們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著他們。我們只知他們在那里,但卻沒法把握到他們有多少人。”
  烏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個山區封鎖了,然后放火燒林,不是可把他們迫出來嗎?”
  項少龍最愛看烏廷芳的小女儿家嬌憨態,微笑道:“春霧濕重,這時候想燒林該是難比登天,噢!”
  一手抓著烏廷芳打來的小拳頭,他仍口上不讓道:“除非燒的是烏大小姐的無名火,那又自作別論。”
  紀嫣然失笑道:“我們的夫君死而复生,整個人都變得俏皮了。”
  趙致伏到烏廷芳背上,助她由項少龍的魔爪里把小拳頭拔回來。
  滕翼探頭察看著他的傷口痊愈的情況,邊道:“不過他們若离開七穴連珠,絕逃不過我們的荊家獵手。嘿!我看該出動我們的儿郎,讓他們多點机會爭取實戰的經驗了。”
  項少龍伸手按著滕翼肩頭,笑道:“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幸好杜壁不在咸陽,否則形勢就更复雜了。嘻!橫豎在呂不韋眼中,我只是個尚有兩天半命的人,無論我在這兩天半內做什么,他都會忍一時之气,還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瞞著朱姬,在這种情況下,我若不去沒事找事,就對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來的這條毒計了。”
  趙致正助紀嫣然半跪席上為他包扎傷口,聞言嗔道:“項郎你一天腿傷未愈,我們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強動手。”
  項少龍故作大訝道:“誰說過我要去和人動手爭雄?”
  紀嫣然啞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進攻,看他會不會逞強動手。”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帳門處烏言著報上道:“琴太傅到!”
  項少龍心中浮起琴清的絕世姿容,就在這剎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這么開怀的原因,就是終成功算計了莫傲。此人一日不除,他們都休想有好日子過。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處后,他們立即如釋重負,連一向嚴肅的滕翼亦不時談笑風生。
  不過世事無絕對,莫傲一天未斷气,他們仍須小心翼翼,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此時田貞田鳳兩姊妹剛為項少龍理好衣服,琴清沉著玉臉走進帳內來。
  与琴清交往至今,這美女還是首次找上項少龍的“地方”
  來,他這時泛起的那种感覺頗為古怪。不過鑒貌辨色,卻似是有點儿不妙。
  烏廷芳歡呼道:“清姊又不早點來,我們剛來了一場大決戰哩!”
  紀嫣然心細如發,皺眉道:“清姊有什么心事?”滕翼則和琴清打過招呼后,乘机告退。
  琴清在紀嫣然對面坐了下來,輕輕道:“我想和你們的夫君說兩句話。”
  諸女微感愕然,紀嫣然亭亭起立,道:“過河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在外面備馬等候你們。”語畢領著烏廷芳、趙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帳去了。
  項少龍訝然望著琴清,道:“什么事令太傅這么不高興哩?”
  琴清瞪著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興,還應恭喜項大人,娶得了呂不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儿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啞然失笑道:“琴太傅誤會了,這事內情錯縱复雜,呂不韋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會要這种女人為妻。”
  琴清愕然道:“那為何太后告訴我,呂不韋請她頒布你們的婚事,又說你同意了呢?”
  項少龍微笑看著她,柔聲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獵后你便可由嫣然處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緊繃著俏臉,不悅道:“為何項大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頭露尾,你當琴清是什么人?”
  項少龍原是言者無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蕩,沖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項少龍當你是什么人呢?”
  琴清左右玉頰立時被紅暈全占,大嗔道:“項大人又想對琴清無禮嗎?”
  項少龍立時想起那天摟著她小蠻腰的醉人感覺,干咳一聲道:“項少龍怎有這么大的膽子。”
  琴清見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處,更是無地自容,螓首低垂,咬著唇皮道:“你究竟說還是不說?”
  項少龍看著她似向情郎撒嬌的情態,心中一熱,移了過去,挨近她身側,把嘴湊到她晶瑩似玉的小耳邊,享受著直鑽入心的陣陣發香,柔聲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傳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這樣的和你說話儿。”
  琴清嬌軀輕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小耳不胜其痒地顫聲道:“項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這是琴清首次沒有避開他,項少龍大感刺激,那還記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說還是不說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點頭。
  項少龍強制心中那股想親她耳珠的沖動,卻又忍不住盯著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輕輕道:“因為呂不韋使人對我下了毒,估量我絕活不過這兩天,所以才將女儿許配与我,還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測,就沒有人怀疑他了,至少可瞞過太后。”
  琴清劇震一下,俏臉轉白,不顧一切別過頭來,差點便兩唇相碰。
  項少龍嚇得仰后半尺,旋又有點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了。幸好我識破了他的陰謀,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呂不韋卻懵然不知,仍將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計要悔婚,那時太后就知他在騙她了,所以我才佯作應允。”
  琴清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气,捧著胸口猶有余悸道:“差點嚇死人家了。”旋又俏臉生霞,那情景有多動人就那么動人。
  項少龍欣然道:“多謝琴太傅關心。”
  琴清雖紅霞未退,神色卻回复正常,微微淺笑,溫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錯你吧!便与你剛才想借故對我無禮兩下扯平。但以后卻不許再犯。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項少龍心神俱醉,笑著點頭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對你無禮,我會考慮一下,遲些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好嗎?不過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傳于二耳。”
  琴清“噗哧”嬌笑,嫵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這人哪!真教人拿你沒法。”
  項少龍陪她站了起來,攤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為我動气就謝天謝地了。”
  琴清幽幽歎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事都不和琴清說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說出來。是了!剛才你一擲五針的事,已傳遍軍營,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帳內出來時,就見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飛針。”
  接著垂首輕輕道:“項大人可否送一根飛針給琴清呢?”
  項少龍毫不猶豫探手腰間,拔出一根飛針,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纖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聲道:“再恕我無禮一次好嗎?”
  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
  項少龍手指按唇,作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這就是不想我項少龍把琴太傅當作外人的代价了。以后我有空就會找你這紅顏知己說心里話儿,什么有禮無禮都不理了。”
  琴清現出個沒好气理睬他的嬌俏神情,往帳門走去,到了出口處,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有手有腳,歡喜來找琴清,又或不來找琴清,誰管得了你!”這才把嬌軀移往帳外。
  項少龍搖頭苦笑,看來他和琴清雙方的自制力,都是每況愈下,終有一天,會攜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情”,不也是頂浪漫迷人嗎?
  田獵的隊伍緩緩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兩道臨時的木橋,現在共有四道橋梁。
  獵犬的吠叫聲響徹平原,養有獵鷹者都把鷹儿送上天空,讓它們高空盤旋,揚威耀武。
  項少龍想起周良的戰鷹,對這些獵鷹更是大感興趣,暗忖著遲些弄頭來玩玩,又有實用价值,該算有建設性的玩意。
  紀嫣然諸女隨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獵隊,他自己則去伴小盤卸駕出獵。
  這些日子來,他和朱姬都盡量避免見到對方,免得尷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繆毒嫉忌他。
  當他抵達岸邊時,小盤在群臣眾衛簇擁下,渡過涇水。項少龍和十八鐵衛赶到隊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
  項少龍笑道:“還以為管大人加入了女儿軍團哩!”
  管中邪知他暗諷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務要緊,再不把她們赶跑,恐怕項大人要降罪于我了。”
  項少龍心中一懍,知道他因決定除去鹿公,認為鹿丹儿對他再無利用价值可言,故語气冷淡。
  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聯結昌平君兄弟的棋子。不過若項少龍、鹿公等在高陵君來襲時被殺,那負責安全的禁衛和都騎兩軍均不能免罪,呂不韋定會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眾都騎將領,好換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衛軍留守咸陽,与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這無情的人,亦再沒有興趣理會嬴盈了。
  莫傲想出來的毒計,均非他項少龍應付得了。今次占在上風,可說全因幸運而已!
  管中邪見他不作聲,以為他不高興,忙道:“項大人一擲五針,力道平均,确教人大為傾佩。”
  項少龍漫不經意道:“雕虫小技吧了!”
  這時兩人并騎馳過木橋,蹄聲隆隆作響。
  平原長風吹來,項少龍精神一振,這時太陽往西山落下去,陽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黃。
  管中邪道:“差點忘了,呂相有事找項大人呢。”
  項少龍應了一聲,馳下木橋,往前方大旗處追去。
第六章 野火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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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涇水東岸的平原廣及百里,一望無際,其中丘巒起伏,密林處處,河道縱橫,确是行獵的好地方。
  過万人來到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動物,轉眼就分開得遠遠的,各自尋覓獵物。
  小盤這隊人數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內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連在离岸不遠處湊熱鬧,應個景儿。
  呂不韋領著項少龍馳上一座小丘,看著一群獵犬狂吠著往下面一座密林竄去,后面追著小盤、王賁和貼身保護的昌平君兄弟与一眾禁衛,欣然道:“我和太后說了,待會野宴時,由她親自宣布少龍和娘蓉的婚事。”
  項少龍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來,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呂不韋問道:“少龍該沒有异議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呂不韋呵呵笑道:“我最歡喜少龍的謙虛,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擇日為你兩人成親,好了卻這樁心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到時你這奸賊就明白什么是進退維谷的滋味了。只看看他們奸父毒女的狼狽樣子,已心怀大快。
  呂不韋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動靜?”
  項少龍作出擔心的樣子道:“我已著人暗中監視他,不過卻發覺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們多疑了。”
  呂不韋道:“小心點總是好的,這事全交給你處理了。”
  接著輕輕一歎道:“少龍!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誠意呢?”
  項少龍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囁嚅道:“呂相何出此言?”
  呂不韋苦笑道:“少龍不用瞞我了。那晚中邪請你到醉風樓喝酒,見到你把單美美敬的酒暗潑到几下去。唉!你以為那是毒酒嗎?”
  項少龍心中叫絕,卻不能不回應,也以苦笑回報道:“正如呂相所言,小心點總是好的吧?”
  兩人對望一眼后,齊聲笑了起來。
  呂不韋按在項少龍肩頭上,喘著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項家的人后,少龍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時該可放心喝酒了吧?”
  項少龍暗叫厲害,呂不韋這番話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單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又可在自己“臨死”前騙得他項少龍死心塌地。不用說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來的妙計,免得他和徐先等先發制人,坏了他的陰謀。
  想到這里,真心的笑了起來。
  星月覆蓋下,營地洋溢一片熱鬧歡樂的气氛。
  狩獵回來的收獲,都給燒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廣及數里的營地照得溫熱火紅。
  獵獲最丰的十個人,都被邀請到王營接受朱姬和小盤的嘉賞,并出席王營的野宴。
  烏廷芳收獲最佳,与趙致和田氏姊妹興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紀嫣然則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細語。
  項少龍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視了王營,提醒守衛莫要樂极忘形,稍有疏懈。滕翼和荊俊這時回來了。
  由兩人處知道自己烏家精兵團這支奇兵已進入了戰略性的位置,監視著高陵君的人。項少龍放下心來,与兩人商量妥當后,正要去找徐先,剛踏入寨門,就給嬴盈截著。
  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項少龍!你隨我來!”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的隨她走下山坡,到了營帳重重的深處,廣場處傳來的人聲和掩映的火光,份外顯得此地暗黑幽清。
  嬴盈靠著營帳,狠狠地瞪著他。
  她的秀發垂了下來,仍未干透,身上隱隱傳來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說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
  他心中同時想起各种問題。
  自認識嬴盈后,雖被她糾纏不清,恩怨難解,但由于公私兩忙,他從沒有認真去想兩人間的關系。
  這刻去了莫傲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与呂不韋對敵的立場上,他理該不擇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奪了過來。橫豎在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個實在沒什么大不了。何況她長得如斯美麗誘人。到那時他和昌文君兄弟的關系將更密切了,秦國軍方和王族更會把他視作自己人,亦對管中邪造成打擊。
  因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沒有罷職,管中邪當然會爭取嬴盈,好借姻親的關系去鞏固自己在咸陽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對,管中邪不無顧忌,此事怕連朱姬都幫不上忙,但嬴盈便沒有這些問題了。
  無論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慮。想到這里,不由心中苦笑。娶得這刁蠻女都不知是福是禍,自己确是有點不擇手段了。
  若要弄嬴盈上手,這兩天就是最佳机會,因為管中邪以為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對她冷淡多了。時机一過,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爭奪了。說真的,他那有閒情去和管中邪爭風呷醋。
  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時,嬴盈惱恨地道:“項少龍!我嬴盈是否很討你的厭,找你較量時,總是推三推四,又賴腿傷不便。怎么在儲君前卻能表演飛針絕技。現在誰都知道你不給面子人家了,這筆賬該怎么和你算?”
  項少龍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飛針后,心中生出愛慕之情。
  表面雖是來興問罪之師,暗里卻隱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開其他女儿軍,獨自前來找他。
  項少龍踏前兩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親密距离,气息可聞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對,不過腿傷确非憑虛捏造,我大可脫下褲子給你檢查!”
  嬴盈俏臉飛紅,跺足大嗔道:“誰要檢查你?我要你再擲給我們看。”
  項少龍大感頭痛,若擲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虛實了,苦笑道:“今天我擲針時,傷口又迸裂了開來,讓我們找別的事儿玩吧!”
  嬴盈果然對他態度大有好轉,天真地道:“那玩什么好呢?”
  項少龍听得心中一蕩,想起她兄長曾說過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遺風,婚前并不計較貞操,而嬴盈更是風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紀女孩丰滿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營帳在那里?”
  嬴盈整塊俏臉燒了起來,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了小半步,變成緊貼后面的營帳。
  項少龍啞然失笑道:“那個男人不愛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這樣吧!初更后我到你的營地來找你,到時給足你面子,好讓你下了這口气。”
  嬴盈高興起來,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靨如花道:“一言為定了。”
  項少龍也伸出尾指和她勾著,俯前細看她那對美麗的大眼睛道:“到時不要又布下陷阱來害我,哼!”
  嬴盈明知這男人對自己驕人的酥胸意圖不詭,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誰有閒情去害你哩!記著了!假若你失約的話,嬴盈一生一世都會恨你的。”
  項少龍運力一勾,嬴盈嬌呼一聲,嬌軀往他倒過來,高聳的胸脯立時毫無保留地貼上他寬敞的胸膛。嚇得她忙往橫移開,脫出他的怀抱,卻沒有責怪他,橫了他一眼后道:“我的營帳在王營之西,旗是紫色的,帳門處繡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鳥般飛走了。
  項少龍想不到這么輕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難怪秦人這么歡喜田獵,因為田獵正是求偶的絕佳時節也。
  晚宴的場所選上了露天的曠野,四周是林立的營帳、木寨和寨壁。
  小盤和朱姬的主席設在北端,其他三方擺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間滿插著火把,烈火熊燒,充滿了野火會的气氛。
  酒當然是這种場合不可缺的東西,食物則全是獵獲物,飛禽走獸,式式俱備,肉香盈鼻,感覺上火辣辣的,別饒風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單托詞不來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紀嫣然這類貴胄將官的親屬外,就是田獵時表現最佳的入選者了。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与琴清同席,累得連鹿公都不時要朝這居于朱姬左側處的首第三席望過來,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輕人就更不用說了。首席處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則,不時和朱姬談笑著。
  紀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閒懶的風流樣儿,像不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
  小盤還是初次主持這么大場面又是別開生面的宴會,正襟危座,神情有點不大自然。
  但最緊張的仍要數坐在朱姬后側侍候的毒,因為朱姬剛告訴他:待會儲君會公布擢升他為內史的事了。
  不過最慘的卻是項少龍,被安排到小盤右側呂不韋那第一席處,一邊是呂不韋,另一邊則是木無表情的呂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則照例沒有出席,既因職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盤祝酒,由呂不韋說了一番歌功頌德的話后,接著小盤舉盞回敬群臣,宴會就這么開始了。
  呂不韋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來向小盤道:“听說儲君你射下一頭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小盤欣然舉杯道:“右相國,寡人和你喝一杯。”
  呂不韋忙舉杯喝了。
  旁邊的項少龍看得心中喝彩,呂不韋的演技固可取得終身成就獎,小盤大概亦可以得個最佳男主角獎,因為他正是這戰爭時代的正主角呢。
  管中邪的聲音傳來道:“項大人待會在儲君主持的晚藝會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針同發的惊世秘技?”
  項少龍心中暗罵。別過頭去,立時發覺他兩人正夾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呂娘蓉那种尷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呂娘蓉點頭微笑,才對管中邪道:“獻丑不如藏拙,我還未看過管大人鐵弓的威力,管大人會否償我所愿呢?”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顯示實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飛針。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項大人吩咐,下屬怎敢不從命,若非大人腿傷了,真想和大人切磋兩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樂趣。”
  他這么一說,項少龍猜到管中邪會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騎射場舉行的晚藝會上一展身手了。
  后面的呂不韋俯近項少龍背后向呂娘蓉道:“娘蓉你給爹好好侍候項大人。”
  呂娘蓉白了項少龍一眼,淡然道:“項大人可沒有和娘蓉說話啊!”
  呂不韋大力拍了拍項少龍肩頭,責怪道:“少龍!快給我哄得娘蓉開開心心的。”
  項少龍感到朱姬和紀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視著他們,更感渾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曉得了。”
  呂不韋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談笑,好給他們制造机會,可說是“用心良苦”了。
  項少龍望向呂娘蓉,剛好她也朝他看來,項少龍勉強擠出點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獵到了什么回來呢?”
  呂娘蓉本亦擠出了點笑容,待要說話,豈知与項少龍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頭去,搖了搖頭道:“今天我沒有打獵的興致。”
  項少龍心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卻道:“不是我項少龍破坏了三小姐的興致吧?”
  呂娘蓉嬌軀微顫,抬起俏臉,打量了他兩眼,神情复雜矛盾。
  在火光下的呂娘蓉,更見青春嬌艷,比得上嬴盈的美麗,只是身材体態沒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來呂娘蓉一對眸子紅了起來,淚花愈滾愈多。
  這時呂不韋也發覺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帳歇歇?”
  呂娘蓉倏地站了起來,引得朱姬、小盤、琴清、紀嫣然諸女和鹿公、徐先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時,哭著道:“我不嫁他了!”言罷不理呂不韋的叫喚,掩面奔往后方的營帳去。但由于野宴場猜拳斗酒的吵鬧聲凌蓋一切,知道這事發生的人只屬有限的少數,沒有引起廣泛的注意,更沒影響到現場的气氛。
  呂不韋和管中邪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入營帳間的暗黑里,均呈無可奈何之態。
  反是項少龍對她略有改觀,暗忖她終和乃父不同,做不慣這种騙人的事,同時猜到她對自己非是全無好感。
  毒此時奉朱姬之命走了過來,請呂不韋過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個眼色,才應命去了。
  管中邪剛要去尋呂娘蓉,給項少龍一把抓著,道:“讓她去吧!這种事是不能勉強的。”
  管中邪臉上露出個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項大人說得對!”
  呂不韋這時走了回來,沉聲道:“暫時取消婚事,遲些再說吧!唉!少龍!我不知該怎么說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喜,詐作黯然道:“呂相不用介怀。嘿!我想……。。”正要找借口溜走時,毒又來了,今趟是要請項少龍過去。
  項少龍最怕見朱姬,聞言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到朱姬席旁時,朱姬淡淡道:“少龍不用多禮,請坐!”
  項少龍在她左后側處蹲坐下來,低聲道:“太后有何賜示?”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許處的毒,正豎起耳朵听他們說話,但由于場內吵聲震天,理應听不到他們那种音量。
  朱姬受了毒的滋潤,更是容光煥發、艷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臉上,歎了一口气道:“少龍!你和政儿都變了。”
  項少龍想不到朱姬會這么說,嚇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話,唉!你們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語气又軟化下來,帶著幽怨無奈。
  項少龍生出感触,自己其實确可以使她避過毒的引誘,只是基于命運那不可抗拒的感覺,又不能以自己代替毒,才放棄了這個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豈無愧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姬湊近了點,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當作了是你,明白嗎?”
  項少龍虎軀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紅,避開了他的目光,語气回复平靜道:“項統領可以退下了!”
  項少龍怔了半晌,才退回呂不韋那席去。
  尚未有机會和呂管兩人說話,鹿丹儿和嬴盈手牽著手跳跳蹦蹦的走了過來,要拉管中邪到她們的貴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卻在他項少龍身上打轉。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項大人之命,待會要活動一下。”接著向項少龍道:“項大人若想看末將獻丑,就要代我接過兩位小姐的挑戰了。”
  項少龍害怕呂不韋追問自己和朱姬說了什么話,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會說話!”轉身隨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繞往另一端去。
  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著他,邊行邊道:“算你識相,我們講和好嗎?”
  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沒有把剛才和自己的事告訴這個刁蠻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說話時,前方有人攔著去路,原來是昌文君和荊俊兩人。荊俊笑道:“兩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嗎?得先過了我這關才成。”
  兩女見他左手提,右手持杯,停了下來,齊叫道:“難道我們會怕了你小俊儿?”
  項少龍想不到荊俊和她們這么稔熟,猜到荊俊定曾撩惹過她們。
  昌文君向項少龍笑道:“項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紅花嗎?”
  兩女的俏臉立時飛紅,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
  鹿丹儿叉腰嗔道:“給他有用嗎?一個跛子做得出什么事來?”
  項少龍一頭霧水地道:“什么紅花?”
  荊俊怪笑道:“花可以給三哥,行動則由我這小弟代為執行。”
  兩女齊聲笑罵,俏臉都興奮得紅紅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嬌艷欲滴。
  昌文君湊近項少龍解釋道:“這是我們大秦的風俗,田獵之時,未嫁少女若看上心儀男子,便贈他一朵手繡的紅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帳內度宿,嘿!明白了吧!”
  項少龍想不到秦女開放至此,說不出話來,目光卻不由逡巡到兩女身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亂說話。”
  鹿丹儿卻媚笑道:“我還未決定把花送誰,待晚藝會時再看看吧。”
  項少龍大感刺激,秦女的開放,确非其他六國能及,向荊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點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這五弟取花,實際行動卻由你執行呢?”
  嬴盈和鹿丹儿雖被三個男人大吃其豆腐,卻沒有介意,只作嬌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荊俊最愛對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兩位美人儿的紅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給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腳往他踢去,荊俊原地彈起,仰后一個倒翻,兩手一一杯,竟沒半點酒淌下來,四人都看呆了眼。
  右方晚宴仍在熱烈進行著,二百多人鬧哄哄一片,他們這里卻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還是初睹荊俊的身手,吁出一口涼气道:“只這一手,丹儿就要把紅花送你了。”
  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著荊俊道:“小俊猴儿!再翻兩轉來看看。”
  荊俊臉上挂著一貫懶洋洋惹人惱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著鹿丹儿道:“若你變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帶你到樹上翻筋斗。”
  鹿丹儿怒叱一聲,搶前揮拳猛打,荊俊竟一邊飲酒,一邊閃躲,你追我逐下,沒入營帳后去了。
  項少龍看得心中大動,荊俊雖非秦人,卻是自己和王翦的結拜兄弟,又有官職,說不定鹿公會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這般年紀的女孩最善變,她對管中邪生出興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荊俊有更好表現,又有鹿公支持,加上兩人年紀相若,又都那么愛鬧,說不定玩鬧下生出愛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來与秦國軍方攀關系這著辣招了。
  此時鐘聲敲響,全場肅靜下來。
  三人立在原地,靜听小盤說話。
  小盤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禮,才公布今天田獵表現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為裨將,立准加入隊伍。
  那十位年青俊彥大喜,趨前跪謝君恩,宣誓效忠。
  接著小盤從容不迫地宣布了一連串的人事調動,包括了升騰胜為新設的外史,毒升為內史的事。
  有些大臣雖覺毒作內史有點不妥,但見毒乃太后身邊的紅人,鹿公徐先等又沒反對,誰敢作聲。
  然后“戲肉”來了,小盤先頌揚了呂不韋設置東三郡的功績,最后封呂不韋為“仲父”,還說了一大串有虛榮而無實質的職責,不用說都是由李斯這超級頭腦創造出來的了。
  先不說呂不韋權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這兩個最德高望重的人沒有异議,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舉杯互祝下,宴會宣告結束。
  昌文君這時一聲告罪,赶去侍候小盤和太后离席。
  嬴盈像有點怕了項少龍般的退開兩步,嬌聲道:“莫忘記你答應過的事了。”
  項少龍哂道:“承諾作廢。又說講和修好,剛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別的男人,人家拒絕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樣的,人家其實是想來……。啊!你算什么?我為何要向你解釋?”
  項少龍見她气得雙目通紅,淚花打滾,又急又怒,更見眾人開始离席,便打圓場地哈哈笑道:“好吧!當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點拔劍,大怒道:“都說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說了!你試試看不來找我吧!”轉身忿然而去。
  項少龍大嚷道:“那朵紅花呢?”
  嬴盈加快腳步走了。
  項少龍轉過身來,剛好和來到身后的紀嫣然打個照面,這好嬌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風流本色了。”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拉著她往一旁走去,解釋了情挑嬴盈的原因。
  紀嫣然歎道:“夫君小心一點,剛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視著你們,他或會加以破坏,嬴盈始終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為妻該是有利無害。”
  項少龍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离世后,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能和你們好好的過了這下半生。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
  紀嫣然拉著他步入營房間的空地,以避過正朝主騎射場涌去的人流,輕輕耳語道:“你敢說對清姊沒有動心嗎?”
  項少龍老臉一紅道:“你為何要提起她呢?”
  紀嫣然道:“剛才你們兩人在帳內說了些什么話?為何她离開時耳根都紅透了,還神情曖昧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像平時般說話吧!只是她的臉皮太嫩了。”
  紀嫣然微嗔道:“清姊是個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對你動了真情,才變得臉皮薄了。”
  項少龍道:“是我不好!唉!為何我總會惹上這种煩惱?”
  紀嫣然笑道:“誰叫你人長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則我也不會給你的什么‘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那類花言巧語騙上手了。”
  項少龍失聲道:“這种至理名言竟當是花言巧語,看我肯饒你不?”
  紀嫣然媚笑道:“誰要你饒哩!”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荊俊神采飛揚地找到來道:“晚藝會開始了,三哥三嫂還在這里卿卿我我嗎?”
  笑罵聲中,三人往寨門走去。
  項少龍乘机問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荊俊回味無窮道:“這妮子夠騷勁,給我摸了几把還要追來,后來我抱頭讓她揍了一頓,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顧著我,真是精彩。”
  項少龍一邊和四周的人打招呼,邊道:“要奪得美人歸,就要趁這兩天,你可明白了。”
  荊俊會意點頭,閃入人叢里,剎那間不知去向。看得項紀兩人對視失笑。
第七章 比武較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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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名年輕小子策著駿馬,由主騎射場的東端起步奔來,到了場中處時加至全速,然后同時彎弓搭箭,動作整齊一致,漂亮悅目。在旁觀的過万男女均以為他們要射場心的箭靶時,吐气揚聲,竟借腳力側翻至近乎貼著地面,才由馬肚下扳弓射箭,“颼!”的一聲,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內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了紅心少許。箭尾仍在晃動時,四人借腰力翻回馬背上,猛抽馬僵,四騎人立而起,騎士們別過頭向對著王營而建的看台上小盤朱姬和一眾公卿大臣致禮。全場掌聲雷動。
  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營与騎射場間的大斜坡上,居高臨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
  四名騎士去后,人人均被他們精彩的騎射震懾,自問比不上他們的,都不敢出來獻丑,一時間再無表演活動。
  小盤站了起來,拋出四枝長箭到騎士們的馬腳前。
  這四位年輕人大喜若狂,跳下馬來,跪地執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盤的封賞。
  項少龍和三位嬌妻、兩位愛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鐵衛,均坐在斜坡之頂,遠遠看望。這時他開始明白到秦人為何如此重視這三天的田獵。
  它就是秦人的奧林匹克。
  平時有意功名者,便要為這三天好好練習,以得到晉身軍職的机會,受到王室和大將重臣的賞識。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這种貴女的青睞,那更是功名美人兩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獵會,鼓動了整個秦國的武風,不過卻非任何人都可參与,除了咸陽城的將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經選拔,才能有參加田獵的資格。
  三位嬌妻里烏廷芳最愛熱鬧,小手都拍痛了,還叫得力竭聲嘶。
  項少龍想与旁邊的滕翼說話時,見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聲道:“我正在想,呂不韋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難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舉把他擒殺嗎?隨他來田獵的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數只在百人之間,就算再多上几個管中邪也沒有用。”
  項少龍道:“問題是他知道我使不動禁衛軍,何況他還以為儲君會護著他這仲父,那我們豈敢輕舉妄動呢?”
  滕翼搖頭道:“這不像莫傲的作風,一直以來,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動,而我們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擋,在這么重要的時刻,他怎會現出漏洞呢?”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來。
  滕翼瞪著斜坡對開騎射場另一邊坐在朱姬旁的呂不韋,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邊的田單和太子丹,訝然道:“這么重要的場合,為何卻見不到田單的愛將旦楚?”
  項少龍伸手招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名愛將,著他們去探听齊人的動靜后,笑道:“這事空想無益,只要我們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們。”
  另一邊的烏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項郎快看!輪到小俊登場了!”
  項滕兩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場上去。
  只見在荊俊率領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騎軍,其中一半是來自烏家精兵團的親衛,人人左盾右槍,只以雙腿控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陣勢和花式。
  荊俊更是神气,叱喝連聲,指揮若定,惹來陣陣喝彩叫好之聲。
  擠在看台左側的數百名女儿軍,在嬴盈和鹿丹儿帶領下,像啦啦隊般為這小子助威。
  台上鹿公等軍方重員,都不住點頭,稱賞指點談論。
  這時代最重戰爭,一隊如臂使指般靈活的軍隊,才可使他們動容。
  趙致探頭過來興奮道:“小俊真了得哩!”
  忽然百多人分成兩軍,互相沖刺,擦騎而過時,劈劈啪啪打了起來,來回沖殺几次后,觀眾都叫得聲音嘶啞了。
  再一次互相沖刺,兩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帶頭的荊俊持著槍盾,雙腳先立到馬背上,凌空一個翻騰,越過馬頭,人仍在空中時,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動護著身体,長槍虛刺几招,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盤下的看台邊,動作如流水行云,不見分毫勉強。
  全場爆起自游藝會以來最激烈的采聲,連坐在紀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
  小盤見是項少龍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駭俗,興奮得跳了起來,竟拔出佩劍,拋下台去。
  荊俊大喜執劍,叱喝一聲,百多人逕自奔出場外,他則到台上領賞去了。
  項少龍見場內的人對這次表演仍余興未了,探頭往坐在滕翼旁的紀嫣然道:“紀才女若肯到場中表演槍法,包保采聲絕不遜于小俊。”
  紀嫣然和琴清同時別過頭來看他,兩張絕美的臉龐一先一后的擺在眼前,項少龍不由心顫神蕩。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須夫君你的贊賞就行了,何須眾人的采聲呢?”
  項少龍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臉上,后者有意無意地橫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場內去。
  再有几批分別代表禁衛和都衛的武士出來表演后,輪到了嬴盈的女儿軍。
  論身手她們遠遜于荊俊的都騎,但二百名美少女訓練有素的策騎布陣,彎弓射箭,卻是無可比擬的賞心樂事。
  旁觀者中,女的固是捧場,男的更是落力鼓掌,當然贏得了比荊俊更熱烈的回應。
  鐘聲響起。
  鹿公站了起來,先向太后儲君施禮,然后以他洪鐘般嘹亮的聲音宣布晚藝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以劍技論高低。
  在全場肅然中,他老气橫秋,捋須喝道:“凡能連胜三場者,儲君均賜十塊黃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儿郎們,給點真功夫我們看吧!”
  在歡聲雷動中,有兩人搶了出來。
  昌平君和十多名禁衛,立時上前為兩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劍。
  兩人致禮后,運劍搶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給劈了一劍。
  鐘聲響起,由負責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敗。
  十多人下場后,只有一個叫桓奇的青年能連胜三場,得到了全場的采聲。
  項少龍一邊找尋管中邪的身影,邊向滕翼道:“二哥會否下場試試管中邪的底細?”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對視而笑時,又有一人下場,竟是繆毒。
  秦人認識他的沒有几個,但見他虎背熊腰,气度強悍,都怵然注目,到他報上官職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剛榮升內史的繆毒。
  這時另有一人出場,項少龍等一看下大叫精彩,原來竟是呂不韋麾下管中邪之外兩大高手之一的魯殘。
  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戲看了,呂不韋分明是要煞繆毒的威風,不教他有揚威的机會。”
  項少龍往看台望去,只見小盤、朱姬、鹿公、徐先等無不露出關注神色。心下欣慰,呂不韋和繆毒的矛盾和沖突終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軟甲護著下身,繆毒必教魯殘給他那話儿來上一劍,廢了他討好朱姬的本錢。
  這魯殘形如鐵塔,皮膚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見而心寒。兩人穿好甲胄后,繞著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紀嫣然歎道:“呂不韋深悉繆毒長短,派得魯殘下場,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項少龍見那魯殘木無表情,使人難測深淺,點頭道:“這人應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以攻為主,呂不韋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殺得繆毒招架無力,大大出丑,貶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話猶未已,魯殘大喝一聲,仗劍搶攻。
  琴清不由贊道:“項大人料敵如神,才是高明。”眾人無暇答話,全神貫注在場中的打斗上。
  木劍破空呼嘯之聲,不絕于耳,人人屏息靜气,觀看自比劍開始后最緊張刺激的拚斗。
  繆毒不知是否自問膂力及不上魯殘,又或誘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靈動閃躲,竟沒有硬架。
  到魯殘第四劍迎頭劈來時,繆毒才暴喝一聲,連連以劍撩撥,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魯殘殺得性起,劍勢一變,狂風驟雨般攻去。
  繆毒亦改變打法,嚴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戰且退,在場內繞著圈子,步法穩重,絲毫不露敗相。
  高手過招,聲勢果是不同凡響。
  嬴盈的女儿軍見繆毒丰神俊朗,帶頭為他喝彩,每當他使出奇招,都瘋狂地叫嚷打气,為他平添了不少聲勢。滕翼歎道:“魯殘中計了!”
  項少龍心中明白,魯殘和繆毒兩人相差不遠,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靈活,可是目下在戰略上,繆毒卻是盡展所長,而魯殘則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減弱時,就是繆毒發威的時机了。
  趙致訝道:“為何呂不韋不派管中邪下場呢?”
  項少龍朝她望去,瞥見田貞和田鳳緊張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場,那就是不留余地了。”
  魯殘求胜心切,愈攻愈急,眾人都噤聲不語,注視戰況。木劍交擊之聲,響個不住。
  繆毒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聲,木劍宛似怒龍出海,橫劍疾劈,“啪!”的一聲激響,竟硬把魯殘震退了半步。接著使出進手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魯殘反攻過去。采聲又如雷響起,吶喊助威。
  滕翼搖頭歎道:“樣子長得好原來有這么多好處。”
  此時場中的繆毒愈戰愈勇,木劍旋飛狂舞,迫得魯殘節節后退,不過此人亦是強橫之极,雖落在下風,仍沒有絲毫慌亂,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論男女,均如痴如醉。
  就在這刻,繆毒忽地抽劍猛退,施禮道:“魯兄劍術高明,本人自問胜不了。”
  全場倏地靜了下來。
  魯殘愕然半晌,才懂回禮,接著兩人面向看台跪拜。
  項少龍和滕翼駭然對望,均想不到繆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呂不韋的顏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風才功成身退,否則下一個挑戰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兩人不分胜負,每人各賞五金塊,觀者都有點意興索然。
  幸好接下來出場的,都是高手,分別代表都騎和禁衛,連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將王陵的副將白充連胜兩局,只要再胜一場,就可獲賞了。
  項少龍見出場的人愈有身分,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小子們都打消念頭,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還有個周子桓!”
  話猶未已,比魯殘矮了半個頭,但粗壯猶有過之的周子桓步出騎射場。
  眾人見白充輕易連敗兩人后,這默默無名的人仍敢搦戰,都報以喝彩聲,把气氛再推上熾熱的高峰。
  在眾人注視下,周子桓拿起木劍,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運力猛削,木劍近鋒的一截立時斷飛,只剩下尺半的長度。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單是因他用上這么短的劍,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斷堅硬的木劍,縱是匕首如何鋒利,所須的力度更是駭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小盤大感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
  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才瀟洒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
  項少龍等卻知他心怯了。
  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么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胜防。
  呂不韋就只是下面這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了,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物。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身是劍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險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
  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才橫劍掃去。
  “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身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處,同時整個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胸口處,登時長劍脫手,跌坐地上。
  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彩。
  王陵和白充固是顏面無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時尷尬之极。
  好一會后才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敗公雞般爬起來走了。
  項少龍看得直冒涼气,暗忖這周子桓必是近身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
  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動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少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气風發,心中一動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
  此時徐先在台上大聲道:“還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胜三場了。”
  場內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
  項少龍心中暗歎,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胜三場”,都騎和禁衛兩軍以后見到呂不韋的人,都休想起頭來做人了。
  就在此時,人叢里有人叫道:“項統領在哪里?”一人發聲,万人應和。
  自項少龍与王翦一戰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為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這种外人揚威的情況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
  一時“項少龍”之聲,叫得山鳴谷應。
  項少龍見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來,心中叫苦,縱使沒有腿傷,要戰胜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況現在行動不便呢?
第八章 荊俊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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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台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涌起一點悔意,若非与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系,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繆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里這么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腿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儿軍處一個人翻著勒斗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著凌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愿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准。”
  小盤大喜道:“准荊副統領所請。”
  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
  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幸胜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儿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与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請。”
  秦人風气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
  女儿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精彩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
  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
  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
  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厲的打法。
  雖是万人注目,榮辱胜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儿郎當,懶洋洋的洒脫樣儿,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剛才雖給荊俊气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胜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
  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劍往怀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种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丰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
  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
  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斗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
  這几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蕩開對方的長木劍,回劍往他的腿削去,同時往后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
  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
  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風范。
  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网上。
  “柝!”的一聲,木劍交擊。
  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后彈退。
  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气,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气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里,周子桓銳气已泄,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
  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气餒。
  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蕩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后,飛起后腳,撐在他背心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儿興奮得奔了出來,与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离場的落敗者了。
  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准備再接受挑戰呢?”
  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
  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荊俊向看台行過軍禮后,領著鹿丹儿躲回女儿軍陣里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丹儿早晚定會向他投降。
  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
  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后,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准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台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蹤影。
  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田單選在今晚离開咸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
  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精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干手淨腳,事后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
  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
  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后,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与呂不韋狼狽為奸。
  在城郊遇襲傷腿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干的。
  呂不韋這一招叫苦肉計,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怀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里應付呂不韋的陰謀。”
  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离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与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种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
  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赶上他了。安谷奚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离邊界十多里的。”
  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里,听完項少龍的請求后,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借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
  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面与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离開秦境后,設法把他纏上几天,我便可及時赶去。”
  頓了頓加強語气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与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谷奚將軍都會從旁協助。”
  一旁听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采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幸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蹤項統領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与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
  离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后,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閒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气氛,沒有人愿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
  嬴盈會否在那繡有紫花的小帳內等他呢?不過現在离約好的初更尚有整個時辰,她該在營外与鹿丹儿等戲耍。
  今晚給田單這么的一搞,他什么拈花惹草的興趣也失去了,何況還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可還是順步先去打個招呼吧!
  想到這里,借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最好當然是只和嬴盈一個人說話,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儿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個嬌嬌女,正与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卻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今晚怕要爽約了,往后退時,身后其中一個營帳隱有燈火透出,并有人聲傳來,卻听不真切。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
  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正要叫喚嬴盈時,又改變念頭,暗想橫下了決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進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
  心中一熱,揭帳而入。
  倏地一個高大人影由帳內地上閃電般彈了起來,猛喝道:“誰?”
  項少龍与他打個照面時,兩人均為之愕然,風燈掩映下,原來竟是全身赤裸的管中邪。
  管中邪見到是他,眼中殺机一閃即沒,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來。
  項少龍眼光下移,只見嬴盈駭然擁被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像頭受惊的小鳥儿,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瑩白皙。
  項少龍那想得到兩人此時會在帳內歡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帳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后方追來,道:“項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說約了你在初更見面,卻估不到你會早來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攔腰殺入來破坏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誘,擋不住他的手段,瀟洒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盡興,還嚇了一跳,該我陪罪才對。”
  管中邪訝道:“項大人尚未見到呂相嗎?我來前他正遣人尋你呢。”
  項少龍隨口道:“我正四處游逛,怕該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并肩而行,低聲道:“秦女婚前都隨便得很,項大人不會介意吧!”
  項少龍心想你這一說,無論我的臉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說笑了。”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
  自己著著落在下風,分析起來就是比不上對方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
  看來要改變策略了。
第九章 錯有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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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處時,他正在帳外听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著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
  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著項少龍坐到他身旁來,首次介紹了他認識魯殘和莫傲。
  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与莫傲和魯殘寒暄了几句,呂不韋把那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后,挨近了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什么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再不用對他講情義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使項少龍有陷身虎狼陣中的感覺。
  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腦袋同時飛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真是進退兩難了。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兩句所有梟雄輩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怀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遇上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場誤會,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還有余暇去理他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迫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大條道理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离開,再無對證,憑他怎么說都可以了。
  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后,管中邪插入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么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了出來,最后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過度關心的關系,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确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了。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歎道:“我們也早知是一場誤會了。事實上連田單都不知道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不會向你解釋了。”
  莫傲插口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畫出來的,畫錯了眼神是毫不稀奇。”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什么?”
  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呢?”施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臉上來。
  天啊!
  原來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只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借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則當然證實了他的話并非騙人了。”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种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种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机會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了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呢?”
  這時項少龍那有興趣去見呂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
  呂不韋不知是否奸謀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讓他走了。
  項少龍回到位于王營后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時,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訴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么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只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与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會,錯過了便永不回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奸賊活著回齊國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殺不了他我就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听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
  劉巢低聲道:“我們偵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燒橋了。”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沖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坏力都相當惊人的。我們應否先發制人把他們宰了呢?”
  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制造一個机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像的塑造。只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斗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什么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過听來都确似有點道理。”
  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陰謀,然后定好全盤計划,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机應變的本領,好真壓著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還要胜得漂亮。”
  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后,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
  又贊荊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揮洒就合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紅花吧?”
  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儿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就是守著那最后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
  荊俊笑罵道:“去你娘的。我經驗還不夠丰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觀點。”
  三人捧腹大笑。
  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面的事時,古今如一,就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時,就去把她們接回來。”
  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
  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了寨外坡頂上說話。
  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与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
  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游說我和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奸党,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了。他的謀臣里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奸細,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
  徐先道:“我有點奇怪在這關鍵時刻,為何杜壁會离開咸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色計謀,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了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少,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
  項少龍笑道:“儲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啞然失笑道:“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都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項少龍大喜點頭。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了呂不韋的气焰,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項少龍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關系,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几天時間,我便可赶上他了。我去后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制,徐相請照看著他。”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呢?”
  項少龍道:“東方六國除楚一國外,沒有人對田單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系,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
  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贊賞,兩人才各自离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正要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之君。
  小盤正与李斯在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了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几上的地圖。只見上面以符號標記點出了營帳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營后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心中更為他歡喜,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机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机。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
  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几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划出來的,還是由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著,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習了這么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著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几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沖奔而下,立可把這四道臨時木橋沖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适當運用,确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著,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欄水的木柵也沒有用。想到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這确是儲君自己想出來的,与我無關。”
  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么橋梁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只是發射火箭就可以燒掉沿河的營帳了。”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机會了。
  接著小盤指著地圖說出高陵君進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种种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听得項少龍和李斯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精到縝密,惊歎不已。
  最后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覺我們處處都是破綻,不知該用那种方法應付,才是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那一著叫隨机應變。
  儲君放心,只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盡。而呂不韋也只能干瞪著眼。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好了。”
  小盤拍几歎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的了。”
  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什么可以獎勵他的呢?”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歷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
  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這奸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由赤裸的嬴盈橫陳肉体上彈起來的丑惡形狀,心中像給針刺了一記,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就成了。”
  小盤欣然道:“寡人是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离開小盤的主帳后,碰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項少龍心中一陣不舒服,幸好自己對嬴盈并沒有泥足深陷,否則這感情上的打擊會頗不易抵受。同時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來說,嬴盈的行為實無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風流快活的權利。問題只是管中邪是明著針對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輸了,此事暫且不提好嗎?”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
  項少龍微微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當作致歉,逕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于主營的后方,与朱姬的太后鸞帳,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与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
  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但仍不敢坏了規矩,報上來意后,由禁衛通傳,不一會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了出來,告訴他紀嫣然諸女剛离開,琴清則已就寢了。
  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种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聳聳肩頭走了。
第十章 兩矢四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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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尚未亮,項少龍就給田貞田鳳兩姊妹喚醒了。
  前晚沒闔過眼,昨天又辛勞整天,這一覺熟睡如死,剛摟緊了烏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
  到了帳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紀嫣然三女為他的傷口換藥,發覺已大致痊愈,只是以后難免會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傷疤處處,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戰績了。
  此時荊俊領了一名青年來見他,介紹道:“這是桓奇,項統領該記得他,桓奇不但是第一天田獵成績最佳的人,昨晚又連胜三人,儲君封了他作偏將,調到我們都騎軍來服役,請項統領指派他工作。”
  桓奇跪下施禮道:“桓奇叩見統領大人。”
  項少龍心想難怪這么眼熟,溫和地道:“站起來!”桓奇矯捷如豹地彈了起來。
  項少龍見他眉清目秀,兩眼精光閃閃,极有神气,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見他有紀嫣然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視,心中歡喜道:“桓奇你出身何處,有沒有從軍的經驗?”
  桓奇不亢不卑地道:“小將乃北地人,自幼學習兵法武技,曾在王翦將軍麾下戍守北疆,職級至裨將。”
  接著露出懇切神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將軍命小將代表北戍軍回來參加田獵,王將軍曾指點小將,若僥幸獲賞,必須要求跟隨項統領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負。”
  項少龍微笑道:“以桓兄弟這种人材,到什么地方都應沒有人能掩蓋你芒采的。”
  桓奇神色一黯道:“統領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將先祖乃犬戎人,所以無論小將如何勇猛效死,論功行賞總沒我的份儿。若非王將軍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個小伍長。王將軍雖有意把小將升為偏將,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給壓了下去,所以王將軍才著我來京城碰机會,還點明我務要隨統領大人辦事。”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种族歧視,心中同時大喜,王翦看得上的人,還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翦已從大哥烏卓處知道自己的情況,故遣此人來襄助自己。
  此時腿傷包扎妥當,大喜而立,伸手抓著他肩頭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項少龍不會理會任何人的出身來歷,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貞之士,我絕不虧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統領,這兩天會有正式文書任命。”
  桓奇想不到項少龍這么重視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荊俊硬扯著他,向項少龍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見如故,早告訴他若統領大人知是王將軍遣來的人,必會特別關照的了。”
  項少龍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將軍絕不會看錯人,而且今趟田獵桓兄弟表現出色,理該給他一個展露才華的机會。”
  荊俊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這兩天怎樣安排桓副統領的工作呢?”
  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該否把高陵君和呂不韋的事告訴他。默思半晌后,想到王翦著他來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把心一橫道:“既是自家兄弟,什么事均不須隱瞞,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現的机會。”
  桓奇感動得差點掉淚,被荊俊帶了去見滕翼。
  紀嫣然來到項少龍身邊道:“若嫣然沒有猜錯的話,秦國又出了一位猛將。”
  田獵的隊伍和獵犬,浩浩蕩蕩的通過四道橫跨涇水的木橋,注入廣闊的獵場去。
  呂不韋、徐先、王陵、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將,与項少龍、昌平君、管中邪等護駕將領,都伴在小盤四周,陪他行獵。
  朱姬除了首天黃昏出動過后,便不再參加田獵的活動。
  昌文君和滕翼負責留守營地,而荊俊則和桓奇去了偵察高陵君伏兵的動靜。
  這支田獵的大軍還有一眾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隨從,另外就是琴清和項少龍的三位嬌妻兩名愛婢,還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們,形成散布草原的隊伍。
  小盤領頭策馬朝前方一個大湖奔去,神采飛揚,興致勃勃。
  項少龍、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馬追在他身后,接著是一眾大臣。
  項少龍看著小盤逐漸長成的龍軀,感覺著他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勢。
  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渾圓的兩邊顴骨,使人看上去极具威嚴,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長期隱瞞心事,他閃閃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測、复雜難明的感覺,給他注視時,連項少龍這深知道他底蘊的人亦有些心中發毛。他的兩唇頗厚,使他外觀并不英俊,可是那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邊,卻表現出一种堅毅不拔,不臻成功,絕不放棄的性格。這使他的樣貌与眾不同,隱有威霸天下的气概。
  隨著逐漸的成長,這种气質也愈趨強烈。項少龍已很難再由他身上聯想到當年邯鄲王宮那個頑童小盤了。
  這未來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寬,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動間真具龍虎之姿,顧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話,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
  此時因小盤的臨近,一群水雕由湖旁飛了起來,向高空逃竄,小盤彎弓搭箭,颼的一聲沖天而去,卻是射了個空。小盤大笑道:“好鳥儿!誰給我射它一頭下來。”
  項少龍對這么殺生毫無興趣,但其他人卻紛紛張弓搭箭。
  “鏘!”的一聲,項少龍耳鼓震響時,旁邊的管中邪取出鐵弓,赶在所有人前,連發兩箭,卻只像弓弦響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
  百多枝勁箭隨著沖天而起。
  水雕慘鳴中,落了二十多頭下來。
  侍衛忙放出獵犬,由它們去把獵物銜回來,一時群犬奔吠聲,響徹這原本平靜安逸的湖岸原野。
  小盤大喜,策騎沿湖疾馳,累得眾人苦追其后。
  到了一處可俯瞰整個大湖的小丘上,小盤才停了下來。
  眾人紛紛在他身后停下,呂不韋靠得最近,差點就与他并騎,大笑道:“儲君的騎術原來如此了得!”
  此時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頂來。
  小盤笑道:“多謝仲父贊賞,你看我們大秦的景色多么美麗,沃原千里,物產富饒。”
  又指著地平處橫亙的西狩山道:“眾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飛瀑嗎,由百丈高山飄瀉而下,就像一疋長長的白綢緞,寡人可以想像到當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時,千万顆晶瑩閃亮的水珠往四方濺散的壯觀情景。”
  后方的項少龍凝望著野趣盎然,美得如夢如詩的清晨景色,平湖遠山,墨翠蔥蒼,層次分明,猶若畫卷。而小盤已由一個心心見見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這秦國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万丈。
  鹿公來到小盤的另一側憧憬地道:“老將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獵,水瀑沖到崖下后,往東奔騰,然后忽然拐彎,洶涌澎湃的激流穿過兩座山峰間的峽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經十多里后,始注入涇水,令人歎為觀止。”
  項少龍環目四顧,只見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獨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著小盤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荊軻刺秦這一千古流傳的事跡,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這刻開始萌生呢?
  小盤油然神往道:“今天那處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飛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夠安寢。”
  徐先笑道:“那么儲君就要及早起程,來回足要三個時辰之久呢。”
  此時侍衛由獵狗的口處取來了被箭射下來的水雕,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標記,故此是誰射下的,略一檢視,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兩箭,都穿著兩只水雕,名副其實一矢雙雕。
  獵物放在地上,眾人團團圍著觀賞。
  項少龍見那一矢雙雕的兩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劇震,朝管中邪望去。
  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兩支箭上。
  小盤訝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
  管中邪跳下馬來,伏地道:“儲君在上,是微臣斗膽獻丑了。”
  鹿公和徐先對望一眼,均露出駭然之色。
  要知同發兩箭,無一虛發,已是難得,更惊人是他必須眼明手快至可從數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在發箭的剎那間尋到可貫穿兩雕的角度与机會,如此箭法,誰能不惊歎。
  項少龍心中冒起寒意,若与此人對敵,只是他的箭便難以抵擋了,看來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遜他一籌。
  小盤掠過不自然的神色,勉強裝出欣然之狀道:“管卿箭法确是非凡,寡人該如何賞他,眾卿可有意見?”
  呂不韋那肯放過机會,笑道:“儲君若把他回复原職,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小盤早答應過母后此事,亦是故意賣個人情給呂不韋,好安他的賊心,點頭道:“由這刻起,管卿官复原職,以后好好給寡人管治手下了。”
  管中邪忙叩頭謝恩。
  小盤以馬鞭指著遠方的西狩山奮然道:“讓寡人和眾卿比比馬力吧!”
  帶頭策馬,沖下斜坡去。
  午后時分,小盤這枝隊伍滿載而歸。
  快到營地時,項少龍偷了個空,向李斯說了桓奇的事,后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儲君和項少龍的親密關系了。
  項少龍想想都覺得好笑。
  當年被時空机送到這古戰國時代后,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鄲作質子的秦始皇,好傍著這大老板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豈知事情七繡八轉,結果由自己泡制了個秦始皇出來,世事之离奇荒誕,莫過于此。此時烏廷芳和趙致赶到他身旁,快樂小鳥儿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說行獵的趣事,項少龍自是大大夸贊了她們一番。紀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們。
  談笑間里,眾人渡過涇水,回到營地。
  到達主騎射場時,只見人頭涌涌地在輪候登記獵獲,烏廷芳和趙致忙擠了進去湊熱鬧。
  紀嫣然眼利,告訴項少龍道:“小俊回來了,在場邊与鹿丹儿說話。項郎你且伴著芳妹和致致,我想回營地小睡片時,醒來后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嗎?”
  項少龍知她有午睡的習慣,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与琴清和田貞姊妹去后,項少龍跳下馬來,囑烏舒等牽馬回營,眼睛找到了荊俊,見他不知說了什么調皮話,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這小子別轉身來,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沒有力道,附近的女儿軍都笑作一團。
  項少龍看得心中欣慰,旁邊傳來桓奇的聲音道:“統領大人!”
  項少龍別頭望去,笑道:“桓兄弟為何不隨小俊去湊熱鬧?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儿軍的歡迎。”
  桓奇致禮道:“現正是桓奇為國家盡力之時,故不敢有家室之慮,情欲之嬉。嘿!統領大人叫桓奇之名就可以了。”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桓奇和荊俊的分別了,一個是專志功業,后者則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歲了?”桓奇恭敬道:“小將今年十九歲。”
  項少龍道:“你比小俊大一歲,我就喚你作小奇吧!”領著他离開騎射場,到了營地內的僻靜角落,問道:“今天有什么發現?”
  桓奇道:“小將和荊副統領曾深入山內探察敵情,照小將觀其動靜,人數約在万人許間,可是陣勢不固,旗號紊亂,士气散渙,行動遲緩,气色疲憊,兼之這數日天朗气清,無霧可隱,如此未戰已逞敗象之軍,只要給小將一枝千人組成的精兵,便可將他們擊潰,絕無幸理。”
  項少龍大奇道:“小奇怎么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們的虛實呢?”
  桓奇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道:“臨戰必登高下望,以觀敵之變動,小中覷大,則知其虛實來去,從各种征兆看出問題。高陵君的軍隊雖藏在密林之內,但只要看何處有鳥獸停留,何處沒有,就可知其營帳分布的情況和人數多寡。再看其塵土揚起的情況,更知對方在伐樹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圖謀不軌。”
  說到興起時,就蹲在地上隨手布放石子,解說對方分布的情狀,大小細節,無一遺漏,顯示出惊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
  項少龍動容道:“假設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會怎么辦呢?但必須待他們發動時才可動手。”
  桓奇站了起來,用腳撥亂地上的石子,肅容道:“偵察敵人除了留心對方的糧草儲備、兵力強弱外,最緊要是測估對方的作戰意圖。針對之而因勢用謀,則不勞而功舉。現今對方為了憑河之險,駐軍于交通不便、低濕而荊棘叢生之地,又戒備不周,兼之軍卒勞累,士气消沉,可采雙管齊下之策,分水陸兩路伏擊之,縱使讓他們毀去木橋,于我亦無絲毫損傷,我們還可憑河而守,立于不敗之地。”
  項少龍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荊俊雖在其他方面或可胜過他,但在才智和軍事的認識上卻遠落其后。
  這番話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當然。但這桓奇只十九歲,便有如此見地,除了用天才兩字來形容,實再無可替代。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要把全盤計划向他解說清楚,對于你日后的事業,會大有幫助。”
  桓奇愕然道:“見誰?”
  項少龍搭著他肩頭,推著他往王營舉步走去道:“當然是政儲君了!”
  桓奇劇震下停步,垂頭低聲道:“不若由小將把心中愚見告訴統領大人,再由大人親自獻給儲君好了。”
  項少龍繼續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給我冒領了你的功勞嗎?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項少龍只喜歡爽快的漢子。”
  桓奇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嗚咽道:“難怪王將軍常說統領大人胸襟過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漢,大人的恩德,小將沒齒難忘。”
  項少龍笑道:“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負起引介之責,不過記緊今趟我們是要讓儲君大展神威,而非我們去借机顯威風,明白嗎?”
  桓奇那還不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第十一章 特遣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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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能把桓奇留在主帳內与小盤和李斯說話后,匆匆赶回騎射場去接兩位嬌妻,那知兩女旱回營地去了。待要离開時,人叢裹閃出贏盈,扯書他衣袖,便把他拉往徑水而去。
  項少龍見她花容慘淡,顯是心神備受煎熬,頓時心情非常矛盾,再沒有使性子的意思。
  贏盈一直沒有說話,直至來到河旁一處疏林處,才放開了他,背轉了身嗚咽道:“我知你定會看不起人家,怪贏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了。”
  項少龍走了上去,抓書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輕輕扳轉過來,按在一棵樹身處,細察她如花的玉容,見她淚水珍珠串般一顆達一顆的滾下玉頰,微笑善以衣袖為她拭淚道:“怎會怪你呢?男人可以風流,女人自亦可以風流,更何況你尚未与人定下名份,你大小姐不是常說樣樣事都要胜過男人嗎?為何在這一項上如此泄气”
  贏盈一呆道:“你真的不怪責我?”
  項少龍瀟洒地聳肩道:“人的身体最具奇怪,天生便很難拒絕挑逗引誘,一時沖動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但假若大小姐連那顆心都交給了管中邪,那我只會祝福你們,再不插身其中,以免招惹煩惱。”
  這一番确是肺俯之言,他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那一個与他鬼混的女孩不是有過或同時擁有一個以上的男朋友,那時的項少龍已不計較。現在秦女又素性開放,他更不會計較了。當時雖很不舒服,那只是自然反應,過后早乎淡多了。
  贏盈回复了生气,垂頭道:“昨晚人家本是一心等你來的,那知他卻來了,糊裹糊涂的就和他好了。真對不起,你真能不怪人家嗎?”
  假若可以選擇,項少龍怎都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糾纏,但現在為了對付呂不韋和管中邪,卻怎都不該放棄贏盈,而且事實上他并不計較贏盈的私生活,俯頭在她膚上香了一口,通:“我還是歡喜你刁蠻神气的樣儿,那才是贏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贏盈道:“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犯了錯,我總是先認識你啊。那天見你在市集懲治那些流氓后,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驕傲和不近人情吧了。
  唉,怎辦才好呢?若他再來找我,人家怕拒絕不了他哩。你可幫我嗎?”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管中邪目的已遂,憑手段征服了贏盈的肉体,使她生出抗拒不了他的感覺,假若怀了孕,更是只好嫁入他管家了。那時會出現什么情況呢?
  首先受害的會是昌平君兄弟,因為小盤會因此對兩人生出顧忌,致他們宦途堪虞。
  唯一的方法,自然是在男女情欲上予贏盈同樣或相差不遠約滿足快樂,又予她正式名份,那就不怕管中邪再來作祟了。
  項少龍歎道:“贏小姐試過在野外作戰嗎?”
  贏盈一呆道:“什么野外作戰?”
  項少龍湊到她小耳旁,楷書她耳珠輕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帳內的事。”
  贏盈立時面紅及耳,低頭猛搖。
  項少龍故意逗她道:“小姐搖頭是表示未試過還是不想試?”
  贏盈像火山爆發般縱体人怀,玉手樓上他頸子甜笑道:“想試,但不能夠,人家女儿的紅事剛來了。”
  項少龍喜道:“那就不怕了,因為是安全期。”
  贏盈愕然道:“什么安全期?”
  項少龍暗罵自己胡言亂語,也不解釋。摟住她動人的肉体,親熱了一番后,才放過這被他逗得臉紅耳赤的風流女,自回營地去了。
  紀嫣然剛睡醒了,与烏廷芳等興高采烈地陪著他馳出營地,到附近一個小谷內的清溪戲水沐浴,十八鐵衛則當了把風的崗哨,以免春光乍泄。
  諸女均沒有全裸,但小衣短揮,肉光致致,已足把項少龍迷死了。
  溪水清淺,溪旁怪石累布,野樹盤根錯節,儼然天然盆景,到夕陽西下時,陽光由枝葉間洒下來,溪水凝碧成鏡,更是金光爍閃,仿似离開人世到了仙境。
  听著眾女的歡樂和鬧玩聲,項少龍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确有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
  紀嫣然來到他旁,倚入他怀裹道:“夫君今趟去追殺田單,是否把嫣然算在內呢?致致已表示為了報毀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
  紀嫣然道:“錯了,她會留下來照顧寶儿,小貞和小鳳當然也不會去。”
  項少龍樓著她親了個嘴儿后,笑道:“你們原來旱商量好了,我怎敢對呢?”
  紀嫣然想不到他這么好相与,同趙敏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應了。”
  趙致一聲歡呼,由水底潛了過來,纏上項少龍,獻上熱情的香吻。
  項少龍想起趙倩之死,猶有余悸道:“那豈非廷芳都要去了。”
  項少龍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為她去對付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興了。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赴晚宴時,滕翼才回到營地來,低聲告訴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于今早上路去与徐夷亂會合,護行的有百多名烏家精兵團的好手。
  項少龍把桓奇對高陵君那支叛軍的估計告訴了他,道:“看來高陵君并沒有多大作為,到時只要調兩千都騎軍就可把他打個落花流水,這處高陵君和他的親衛便由禁衛對付,只要亂起即止,呂不韋亦無所施其技。實不用出動我們的精兵團,免得暴露了實力。”
  滕翼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領人先一步起程,咬著田單的尾巴追去,不過最好得到儲君的手諭,免得与沿途的駐軍發生誤會。三弟你可以脫身時,再立即赶來好了。”
  項少龍道:“就這么辦,二哥今晚連夜起程,小心了。”滕翼晒道:“我從不會輕敵大意,放心吧。”
  兩人又找來荊俊,研究了諸般細節后,才赶往王營赴宴。
  剛登上王營的斜道,遇上來找他的禁衛,忙隨之去見小盤。小盤正憑几獨坐,研究書几上的帛圖。
  見他進來,招手道:“沒人在了,師傅快坐下來。”
  近日他們很少有兩人相處的机會,項少龍心中涌起溫暖,坐在另一邊道:“見儲君這么奮發有為,微臣心中非常高興哩。”
  小盤道:“師傅看人的眼光真不會錯,李斯如此,王剪如此,這桓奇亦非常不錯,可以造就。”
  項少龍低聲道:“繆毒不是都給造就了嗎?”兩人對視發出會心的微笑。
  項少龍奇道:“為何儲君會忽然提起王剪呢?”
  小盤道:“剛才我問起桓奇有關王剪的情況,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擴展了數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竄,又修筑長城,立了這么多功勞,卻給呂不韋一手壓著,數次申請調回咸陽,都給呂不韋推擋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終是大患。”項少龍苦口婆心道:“儲君最緊要忍一時之气,若現在對付呂不韋,說不定會給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難保再無叛亂。上上之計,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對勢力清除后,我們才對付他。”
  小盤皺眉道:“只看繆毒剛生了內史之位,就要顯露鋒芒,當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后難以制伏。由于他与母后關系密切,宮內說不定亦有人會依附于他。”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儲君何不成立一枝特別調遣部隊,直接由儲君親自指揮,平時借訓練為名,駐守咸陽附近,有起事來,儲君一聲號令,他們便可進王城平亂了。”
  小盤精神大振道:“是了,這就是師傅說的什么槍杆子出政權了。不過我只信任師傅一個人,但師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騎軍和禁衛車內,仍有呂不韋的羽翼在其中,遲些還加上繆毒的奸党,只有由外地抽調回來的人,才最可靠。那時就算有呂不韋也不怕了。”
  項少龍道:“不若就起用桓奇,再輔以王賁,如此就万無一失了。”小盤一呆道:“小賁只得十七歲,不嫌太年輕嗎?”
  項少龍道:“正因桓奇和小賁都那么年輕,滿腔熱血,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才不會怕了呂不韋。現在我們有徐先和鹿公兩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這支應變部隊,那時儲君再把王剪調回來,代替年事已高的蒙和王齒,時机一至,就收拾呂不韋。那時所有軍權政權均集中在儲君手上,誰還敢不听儲君的話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懂慎的神色,續道:“那時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王賁父子,再加上一個桓奇,天下還不是儲君的嗎?”小盤奇道:“師傅為何不提自己呢?”
  項少能伸手輕輕拍了它的龍肩,歎道:“你母親死后,又有倩公主的慘劇,我早心灰意冷,只是對你們放不下心來,但當你大權在握時,我便會离開這里,遠赴北方,過點自由自在的生活。”小盤劇震道:“師傅你怎可以离開我?”
  項少龍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師傅代表著的是你的過去,只有我离開了,你方可真正与過去的小盤斷絕關系,成為威凌天下,從所未有的第一個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話,必須遵從我這最后的意見。”
  小盤呆望著他,好一會才喃喃念了兩遍“始皇帝”,訝道:“為何師傅隨口說出來的名詞,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項少龍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后這天下必是你的了。”
  小盤凝神想了一會后,道:“師傅是否准備去追擊田單呢?”
  項少龍記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詳情稟上。此時昌平君來催駕,晚宴的時間到了。
  今趟項少龍此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陪著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邊還有李斯,居于小盤左方內圍的第五席。
  紀嫣然等今晚并沒有參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請求,素喜自然清靜的紀才女,亦不會出席。
  琴清更是芳蹤渺然,今年還是她首次參与田獵,只不知是為了紀嫣然等人,還是為了小盤或項少龍了。
  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賓,居于小盤右手下的首席,接著就是呂不韋和高陵君那兩席了。
  高陵君身材碩長,面容有點蒼白,予人沉于酒色的紈褲子弟那种感覺,一對眼睛沒有什么神气,陪著他的是兩個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飾都該是王族的人。
  呂不韋不時相身旁的管中邪耳語,出奇地呂娘蓉卻出現席上,還不時偷瞥項少龍。
  周子植、魯殘在后席處,另外還有兩個呂府有地位的食客,項少龍均曾見過,一時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
  人數大約与昨夜相若,鹿丹儿、贏盈等女儿軍在最遠一端的外圍處湊了四席,可見即管是秦廷,亦因她們本身尊貴的身分,默許了女儿軍的存在。
  只是席中沒有紀嫣然和琴清這兩位絕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
  燒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衛端上几桌來,空气中充盈著肉香火熱的味道。
  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衛中有專人負責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時和小盤說話,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會与儿子修補出現了裂痕的關系。
  由于杯盤交錯和談話聲喧天震耳,李斯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儲君對大人引介的桓奇非常滿意,此人的兵法謀略,确是非同凡響,難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秦一員猛將。”
  項少龍大感欣慰,有王翦、紀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時稱賞此人,桓奇絕不會差到那里去了。
  這正是他對抗呂不韋的長遠辦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為秦國軍方接受,又隱然形成一個以秦人為骨干与呂不韋和繆毒打對台的軍政集團,同時鞏固小盤的君主地位。
  這時太子丹舉杯向小盤和朱姬祝酒,眾人連忙和應。
  項少龍放下酒杯時,輪到昌平君傾身過來道:“儲君已和我們說了有關叛党的事,就讓我們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內,把叛党一舉掃平。”
  項少龍笑道:“你這小子弄錯了,是內外都由儲君作主,我們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儲君尚未足十五歲,這樣……”
  項少龍道:“你難道不知儲君乃天生的軍事政治天才嗎?不是要由儲君親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過人之士,聞言會意道:“哎,是我一時糊涂了,來,喝一杯。”
  昌文君湊過來道:“昨晚項兄說輸了給管中邪,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昌平君听談的是有關贏盈的事,神情立即凝重起來。
  項少龍暗忖只為了這兩位好朋友,犧牲自己也沒話可說了,何況贏盈又是如此尤物,坦誠地道:“我剛和令妹說過話,以前的事不再提了,但日后如何發展,則仍難逆料。因為令妹對管中邪非是無情,田獵后我便要离開咸陽一段時間,誰都不知在這段日子里會發生什么事。”
  昌平君斷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份,若管中邪仍敢來逗小妹,我們就可出面干預了。”
  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假設贏盈肯答應,那就這么辦吧。”
  昌平君兩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動,明白到項少龍有大半是看在他們的情面上。
  昌文君最沖動,立時退席往找贏盈去了。
  此時呂不韋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時道:“嘗聞貴國劍法善走輕盈險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呢?”
  場內立時靜了下來,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
  項少龍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呂不韋耳里。
  現在他就是借故公開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
  假若自已被迫動手,就更正中他下怀。
  現在誰能擊敗他項少龍,將立可成為大秦的第一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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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第一章 兩虎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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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不韋尚未有机會說話,項少龍先發制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罷手,那么末將怎也不會同意。我看場內亦沒有誰人會同意。”
  全場各人立即爆起一陣采聲,支持項少龍不肯罷休的意向。
  呼叫聲此起彼落,呂不韋這時就算說話也沒有人听得到了。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公然不給他面子,擺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卻又是無可奈何。說到底此事确由他一手策動,迫項少龍出手,那知項少龍如此厲害。
  連管中邪都屢屢落在下風。
  更教人吃惊是項少龍那种視死如歸,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呂不韋明知項少龍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于此際白白賠上個管中邪。
  而使他气惱的是項少龍竟棋高一著,不管他說什么話,都有理沒理的先硬說他呂不韋是想中斷比武。更使人人都覺呂不韋是怕管中邪會落敗受傷了,這自然大大滅了管中邪的威風。
  管中邪雖明白呂不韋是一番好意。但在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下。知道假若退縮,那這一生休想再有顏臉向項少龍公然挑戰。大吼一聲,并向呂不韋恭敬施禮。
  眾人知他有話要說,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眼光轉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臉容肅穆,平靜地道:“末將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見到項大人和末將有流血場面出現。仲父請放心,項大人和末將只是切磋較技,點到即止。末將希望能繼續与項大人比試。”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聲,知道好戲仍繼續登場。
  項少龍托劍含笑而立,心怀大暢。
  他終于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礙。同時明白到若今晚都胜不過管中邪,那以后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過于現在這可怕的對手總不肯和自己“同歸于盡”了。
  試問以后還那來這种妙不可言的形勢。
  呂不韋臉色數變,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進行,同時想到項少龍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決心,不由暗中歎了一口气。
  事情發展至此,确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發覺這秦國太后正痴痴迷迷地呆瞪著項少龍,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橫時。鹿公适時振臂喝道:“政儲君請指示比武該否繼續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盤手上,再由不得呂不韋作主了。亦等若當眾摑了呂不韋一巴掌。
  小盤環視四周擠得水泄不通的秦人,眼睛亮了起來,出奇平靜地道:“仲父請先坐下!”
  呂不韋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誤會了。這么精彩的劍賽,我呂不韋怎舍得把它中斷,只不過想挂個采頭,誰若是得胜者,我就把女儿嫁給他好了。”
  此語一出,全場立即起哄,气氛更趨熱烈。
  呂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議,呆了一呆,旋則霞燒粉臉,手足無措,不胜嬌羞。
  在這种情況下,她當然是欲拒無從。
  管中邪則雙目精芒大盛。
  要知若胜的是項少龍,那呂娘蓉嫁他一事勢成定局,縱使他明晚毒發身亡,日后呂娘蓉就算回复自由之身,亦勢不再嫁給他這失敗者。
  所以呂不韋此語一出,實迫得他今晚非胜不可,一時斗志昂揚,再不像先前的顧慮多多,認為不值得与對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掃而空。
  項少龍一直在留意呂不韋,見到他向雜在人群里圍觀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則手指微動,向呂娘蓉指點,不由暗叫厲害。
  莫傲才智之高,确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現下推了呂娘蓉出來,變成關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榮辱,形勢當然逆轉了過來。
  項少龍自加入特种部隊后,多年來受到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心志堅毅無比,并沒有因此泄气,反激起了更強大的斗志,微微一笑,望向小盤。
  小盤亦看出管中邪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渾身揮散著殺气,不過此時包括他在內都是勢成騎虎,揮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請,兩位卿家繼續比武吧。”
  鬧哄哄的聲音立即斂去,全場肅靜,目光集中在場中的兩大劍手身上。
  在旁觀戰的琴清、紀嫣然、荊俊等人更是大气都透不出一口來,只恨在這种情況下,誰都不能插手或幫忙。
  管中邪臉容冷酷,兩目神光若電,貫注在項少龍身上,手中長刃緩緩擺開要搶攻的架勢,一時殺气騰騰。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長刃透露出即會猛發的征兆,同時知道只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极。單是管中邪能使觀者生出這种難以說明的感覺,巳可知他的气勢是如何強大和清晰。
  項少龍頓時感到自己的气勢遜色一籌,心念一動,想起最重气勢的東洋刀法,假若自己擺出那种架勢,必能教從未見過東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劍路,達到使敵生疑的目的。
  當下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傲然穩立,左右手握上劍柄,變成雙手握劍,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緩緩升起,高舉頭上,作了個大上段的架勢,倒也似模似樣。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場亦響起嗡嗡細語,顯然對項少龍這史無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著頭腦。
  管中邪只覺無論自己如何進攻,對方的木劍勢將由頭上閃電劈下,且由于項少龍雙手握劍,這一劈必是凌震天下,勢若雷霆,一時間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劍,竟發不出去。
  他的劍法最重气勢,這一窒礙,使他如虹的斗志,立時削弱了三分。
  項少龍知道對方中計,那肯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机,冷喝一聲,腳步前標,頂上墨子劍閃電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劍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只是雙手握劍。
  管中邪知道退縮不得,但又不能厚顏學他般雙手運劍,悶哼一聲,運聚手勁,長擊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劍去。
  “噗!”的一聲,墨子劍給挑得微彈了起來,豈知項少龍得机不饒人,竟趁勢連續五劍像五道閃電般全力疾劈下來,震得管中邪蹬蹬蹬連退數步,若非他膂力确胜過項少龍。早就拿不住樁,給墨子劍狂猛的力道沖翻地上了。
  為項少龍打气的采聲震天響起,場內占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見到他們心中這位英雄得胜。
  呂不韋和莫傲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想不到項少龍有此奇招,教膂力過人的管中邪完全發揮不出本身的优點。
  不過項少龍卻也暗自心惊,因為管中邪長擊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難受。
  更兼對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御方法,雖似落在下風,但自己卻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劍這類重劍,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為困難。
  項少龍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見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后退開,劍交右手,遙指著惊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讓了!”
  管中邪大失面子。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冷冷道:“項大人占了上風,為何忽然收止攻勢,是否腿傷發作了!”
  項少龍乘机回气,微笑道:“管大人真懂開玩笑,我們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該有來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長,為今晚的宴會助興,也好讓娘蓉小姐看清楚我們的本領。”
  眾人見他兩人雖停劍暫時罷斗,但唇槍舌劍,仍是繼續交鋒,均大感剌激,不覺有半點悶場。
  管中邪輸在因顏臉受損而動了气,知道自己在言語上失了風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輕視這對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只好奉項大人之命進擊了。”
  言罷目光如電,罩視對方。
  項少龍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胜過自己,若論老練深沉,亦比他胜上一籌。
  尤幸自己連番施計,重挫了對方的銳气,否則恐怕早負傷落敗了。
  際此生死胜敗的時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万念,凝神守志,無論動作和心靈都不露出絲毫破綻空隙,擺出墨子三大殺招的以守代攻,門戶森嚴地靜候對手的攻勢。
  管中邪知道這是唯一挽回頹局的机會。最理想當然是漂漂亮亮的敗敵于劍下,否則也要迫得對方進退失据,否則他就只好棄劍認輸了。
  一向以來,他也有信心可穩胜項少龍,但今晚交手以來,他雖未曾真敗,卻是連番受挫。使他強大的信心為之動搖,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圍觀者愈聚愈多,已過三千之數,但卻不聞半點聲息,從而可知現場的气氛是如何緊張凝重。
  管中邪長擊刃微微晃動,當气勢蓄至巔峰時,雙眉聳豎,大步前跨,一股徹骨的劍气,立即潮涌而去。
  項少龍雄立如山,虎目寒芒閃閃,使人感到他气勢強如峭壁,絕不怕惊濤駭浪的沖擊。
  管中邪再跨前一步,离開項少龍只有十步許的距离,气勢更見強勁,冷然道:“項大人是否必要与小將分出胜敗,好奪得美人歸呢?”
  項少龍心中暗罵,你管中邪确是卑鄙,明知自己并不甘愿娶呂娘蓉為妻,卻偏這么說話,目的當然是見自己气勢強大,故欲以此分自己心神,假設他項少龍想到嬴了便須娶呂娘蓉,爭胜之心自然會因而滅弱,气勢自是水退船低,大幅滅弱。
  這也是莫傲教呂不韋以呂娘蓉為彩注的毒計微妙之處了。
  所謂攻人者攻心為上,莫傲便是深明其中道理。
  項少龍收攝心神,朗聲笑道:“娘蓉小姐國色天香,管大人不正是為她全力求胜嗎?”
  這兩句話是針鋒相對,只要管中邪想到他項少龍明天便要毒發身亡,能否娶到呂娘蓉已是無關痛痒,而他管中邪卻是輸不起時,心神一分,就難以發揮全力了。
  管中邪因心有所求,果然微一愕然,劍尖立透出一股肅殺之气,顯是求胜之心大起,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
  項少龍不惊反喜,“嚓”地跨前一步,墨子劍似吞若吐,籠罩對手。
  這是迫管中邪于心存雜念時出手了,但因他仍是守勢,故沒有違反任對方主攻的承諾。
  眾人見兩人無論才智劍法,均在不同的層面上交鋒,無不看得如痴如醉,歎服不已。
  管中邪再無選擇,清嘯一聲,長擊刃化作一道精芒,電掣而去,直取項少龍臉門。
  這一出手,威勢強猛無儔,有若風雷并發,看得眾人連呼叫都忘掉了。
  項少龍正是要引對方提早發劍,這刻不慌不忙,墨子劍疾出如風,于嚴密封架中作反擊。
  剎那之間,長擊刃和墨子劍交擊了十多記,“噗噗”之聲,使人听得心弦震撼,狂跳不止,兩人愈打愈快,眾人眼花神搖,竟忘了喝彩助威。
  項少龍借著重劍的优點,使出硬封硬砍的打法,務要挫折對手的信心和銳气。
  墨子劍法除了三大殺招外,本是重守不重攻,以王道之气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最厲害是每一守式均暗含反攻之勢,寓攻于守。使管中邪每一劍都難以盡展攻勢,不能暢施連消帶打的妙著。
  當年墨家鉅子元宗指點項少龍劍術時,只是虛晃劍招,便輕輕松松地迫退了項少龍,可知墨子劍法守勢之妙。
  項少龍剛才雖盡展智謀策略,說到底仍是對管中邪屢攻不下,難以取其性命。
  故退而求其次,利用墨子劍法以守代攻的妙著,既守且攻,在這情況下,只要管中邪破不了他的守勢,還要應付他的攻勢。那任何人都該覺得胜的是他了。
  最妙的是由于尚未真正分出胜負,那他就不用娶呂娘蓉為妻了。
  今晚項少龍為了應付管中邪這大敵,展盡智慧与渾身解數,在策略上确是無懈可擊。
  管中邪這時愈打愈心惊,別人看他長擊刃旋飛似雪,勁气鼓蕩,威猛無儔,但他卻心知肚明自己由于主攻的關系,力量損耗的速度遠遠快于對方,可是三十多劍后仍未能把對手迫退,這樣打下去,力道盡時,就是對方再作凌厲反攻的時刻了。
  他乃劍道的大行家,心知不妙,故意手中劍緩了一線,露出空間,引對方反擊。
  豈知項少龍來自田宗的墨子劍法乃仁者的劍法,根本沒有乘隙取敵的意向,雖明知是詐,仍沒有把握時机立施反擊。嚇得管中邪汗流浹背,以為對方看破了自己的詭謀,气勢頓時再弱了一分。
  四周的人終忍不住吶喊鼓噪,發出震耳欲聾打气助威的聲音。
  “噗”的一聲清響,管中邪終于無功而退,趁力竭之前收手,免得山窮水盡時,給項少龍的木劍奪掉小命。
  項少龍并非不想殺他,而是体力方面也好不了多少;縱想反攻亦力有不逮。
  同時心中駭然,若管中邪可堅持多半刻,說不定敗的會是自己呢。
  兩人又成遙對之局。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兩人均難以忍藏地劇烈喘息著。
  徐先長身而起道:“就讓微臣作個公證人,此戰就以不分胜敗作罷,娘蓉小姐花落誰家就另作安排吧,”全場響起如雷采聲,表示對這場精彩的比劍歎為觀止,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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