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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八 入侵  


  與銀龍尼古拉斯的一戰不光將城主府夷為平地,連城主府周圍百米內的建築都未能倖免。人員傷亡倒是不算太大。能在城主府周圍建宅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家家戶戶豪宅大院,佔地面積都不小。

  無意之中,羅格等如給博拉城的上層社會又一記沉重的打擊。

  當晚激戰的時候,就連查理都無法接近戰圈,更不用說普通士兵了。面對著幾乎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巨大風暴,查理心裡驚駭無比。他雖然不清楚風暴中心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毫無疑問,裡面正有聖域中人在殊死搏鬥。

  可是怎麼突然會有聖域中人在城主府中惡鬥呢?這些人是哪來的?

  查理雖然擔心羅格的安危,但這蘊含著致命能量亂流的鬥氣風暴可不是他能夠抵禦得了的。直到激戰止歇,看到羅格安然無恙,查理才放下心來。

  事後羅格輕描淡寫的解釋道,昨晚有幾個仇人想要他的命,但被護衛們給打退了。自重逢以來,查理就知道羅格身邊神秘人物層出不窮。既然羅格不想細說,他也就不問了。

  但是博拉城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傷亡達數千人,怎麼都得給市民一個交待。羅格早就想好了說辭,他讓查理出面宣佈,昨晚的一切都是潛伏在城中萬惡的拉脫維亞魔法師干的。

  查理不禁有些為難。

  他仔細看過戰鬥的現場,方圓數百米內不光所有地上的建築物都被摧毀得一乾二淨,就連地基也幾乎被刨了個空!這樣恐怖的威力,如果真是邪惡的拉脫維亞魔法師干的,那這個魔法師怎麼都得是個大魔導師才行。

  邪惡的拉脫維亞人,未免也太強大了點。

  查理說了自己的擔憂,羅格當即道了聲無妨。他對查理言道,邪惡的拉脫維亞人越厲害越好,為了打倒邪惡而強大的敵人,一切的手段,包括徵兵徵糧,都是正當而合理的。

  接下來的數日裡,羅格借『秘密潛入的邪惡拉脫維亞魔法師』一事大做文章,不光宣佈全面接管博拉城,並且全城戒嚴,挨家挨戶搜查這根本不存在的魔法師。自然了,這種搜查注定毫無結果的。

  既然全城搜查沒有結果,羅格又開始鼓動市民秘密地告發『可疑人等』。頭幾天告出來的可疑人多是外地流亡到博拉城的流民,但隨著告密活動的日益擴大,很多鄰里之間有糾紛的,平時有仇的,都開始藉機誣陷仇人。

  這些被揭發出來的『可疑之人』中,有不少別說施放堪比大魔導師的魔法了,就連字都認不得幾個。更有許多人已經居住在博拉城中幾十年。哪有一個『大魔法師』會潛伏這麼久,只為在幾十年之後的戰爭中放一個魔法、殺害點地方的領主貴族?

  但是羅格不管這麼多,他也根本不看任何審訊紀錄,只是吩咐手下的官吏們,凡是被告發的,通通都要抓起來,而且無論是誰,都先狠狠地拷打一輪再說。然後這些官吏會將告發人所列舉的材料放在他面前,讓他自行辯解。

  這些無端入獄又挨了一頓狠打的人,自然對誣告者恨之入骨,破口大罵者有之,更多的人則是以牙還牙,反咬一口。

  羅格手下的官員都很盡責,又把被反咬之人一一抓來,同樣拷打一番後再告訴他們是誰告的他們,讓他們自行辯解。

  接下來自然是更凶狠更惡毒的一輪反咬。

  如此數輪之後,博拉城中一時人人自危,都生怕被人抓住什麼把柄,再被抓進監獄去。猜疑、仇恨、絕望的情緒日復一日的在增長。

  一時之間,這座擁有二十多萬人的大城中,人性種種陰暗之處,已經快被羅格挖掘到了極致。

  市民的仇恨對像總是容易指向身邊最顯著的,或者是最熟悉的目標。現在這目標非常明顯,那就是告密者。

  市民們對於幕後策劃這一切的羅格反而很是理解。在看了城主府的廢墟後,博拉市民都是心有餘悸,只想盡快將『邪惡的拉脫維亞魔法師』給抓出來。這一次死的大多是富人和權貴,但下一次就不知道會是誰了。

  在普通人的心裡,生存,總是最重要的。

  羅格又特意派人將拉脫維亞人在萊比錫屠城的消息透露出來。轉眼之間,萊比錫發生的慘劇就人盡皆知了。

  在一個無月的黑夜,羅格偷偷用魔法將博拉城的城門給炸毀了,連帶著將數十個雷頓王國地方守備士兵送上了天國。雖然拉脫維亞大軍並未趁『內?』作亂時進攻,但博拉市民這一場虛驚也是非同小可,畢竟誰都害怕萊比錫的慘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羅格則趁著人心惶惶的時候,大舉徵稅,稅負視收入而定,每戶徵收一個至數十金幣不等。胖子宣稱將用這筆錢來大舉鞏固城防。在生命受到威脅時,很多人對破點財就不是那麼在乎了。就算有在乎、又敢鬧事的,收稅官隨便找個借口就給抓起來了。在博拉城中所有監獄都人滿為患的時候,沒人會注意到多抓了幾個人的。

  雷頓王國果然富庶。

  這一筆『戰爭稅』,羅格足足征了十五萬金幣上來。胖子還算有良心,將一半的金幣真的花在了重修博拉城城防上,以及撫恤戰死士兵家屬上面了。羅格僅僅貪污了一半而已。這種貪污比例,和雷頓王國龐大的官僚體系比起來,最多也就是半斤八兩。因此光從表面看起來,羅格的政績效率可要比那些死去的領主貴族老爺們高得多了。

  發了一小筆戰爭財之後,羅格倒是可以稍微彌補一下向暗夜之眼購買魔法卷軸的損失了。

  剛剛解決掉心腹大患的羅格心情極是愉快,他有時也會翻閱一下互相誣告之人的審訊紀錄,裡面記述的種種子虛烏有的無恥罪行,就連胖子也是覺得眼界大開。時間一長,胖子下面的官吏用心揣摩出了羅格大人的喜好,就專門挑撿些稀奇古怪的審訊紀錄呈上,偶爾也能博羅格一笑。

  一片愁雲慘霧的博拉城中,天天都有人在祈禱救世主的降臨。

  各大宗教的經典幾乎都有記述的實例,在這種時候,神是如何拯救了世人的。

  博拉城是如此一座大城,怎麼樣都不會被神給忽視的。

  在戒嚴十餘日之後,這天日幕時分,一隊奇異的旅行者在夕陽的餘輝中來到了博拉城。

  這些人都是智慧之眼的神職人員與法師,率領著這只隊伍的,正是羅格非常熟悉的卡爾蒙長老。按照計劃,他要將神的恩澤傳播給這座已經飽受折磨的城市。

  在雷頓王國,智慧之眼已經是一個頗有影響力的宗教了。許多大貴族、大富商都成了智慧之眼的忠實信徒。當然,這些普通人如何抵禦得了聖女摩拉的天然魅惑呢?從過往歷史看,智慧之眼這種不大光彩的發展教眾的手法,遲早會招來大教派的干預的。熟讀大陸通史的羅格更是深知此點,因此已經開始著手作這方面的準備了。此刻北方最大的兩個教派就是信奉冰雪女神的銀之聖教與北方德魯依同盟。而將來可能會來干涉的則是光明教會。

  羅格已經準備好了以世俗的武力對抗這兩個教派的干涉力量,同時借助智慧之眼的信仰力量來鞏固自己的權力基礎。

  所以卡爾蒙一行一到,羅格就用盛大到誇張的儀式將他們迎進了博拉城。迎接儀式是如此隆重,連卡爾蒙長老都完全沒有想到,有些受寵若驚了。看著恭恭敬敬在前引路的羅格,卡爾蒙不禁有些心虛,又有些害怕。當年初見之時,羅格不過是個普通的魔法師而已。但在北國重逢之後,他每見一次羅格,就會感覺到羅格的實力又模糊了一分。

  如果說當日的羅格是站在昏暗燈火下,還勉強能夠看得清的話,那現在的羅格就是完全陷入了黑暗,卡爾蒙再也看不透他了。

  實際上,羅格的魔力始終清清楚楚地擺在那裡,十一級的魔法師而已。但卡爾蒙總是有一種直覺,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也許是對女神奧黛雷赫信仰虔誠的緣故,卡爾蒙近來感覺到自己的直覺越來越敏銳了。

  惟一讓羅格略感遺憾的,就是那個千嬌百媚的聖女摩拉沒有一同前來。據卡爾蒙所言,聖女正在雷頓王國的國都籌備一個非常大的宗教儀式,在這個儀式上,她將親自講解女神奧黛雷赫的教義,並且感召更多的人加入智慧之眼。

  「嗯,說穿了,就是佈置個超大型的魔法陣,將她的天然魅惑效果增幅到最大,使『感召』更有效率罷了。」羅格心中如是想到。

  為了拯救這座城市,智慧之眼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捉拿『邪惡的拉脫維亞魔法師』。

  有女神的指引,智慧之眼的魔法師們果然個個本領不凡。就在當晚,一場魔法大戰在博拉城中爆發了。在絢爛的魔法煙火中,又有數十座民宅和幾百條性命成了這場『追捕』的犧牲品。

  第二天清晨,羅格當即宣佈『邪惡的拉脫維亞魔法師』已經被發現並在昨晚的戰鬥中被擊斃,戒嚴解除,並且釋放所有被捕的『可疑之人』。一時之間,博拉城中歡聲雷動。

  要撫慰博拉城市民那受創嚴重的心靈,有兩個最有效的辦法,一個是信仰。

  智慧之眼出手不凡,在一場震撼人心的魔法大戰中擊敗了拉脫維亞魔法師,拯救了整座博拉城。他們又使羅格解除了戒嚴令,並且釋放了所有被捕的人。羅格還專門撥出了一萬金幣,用來救助在前後兩場『魔法大戰』中死難者的家屬。在市民的一片頌揚聲中,羅格和智慧之眼的神職人員身上,好像真的籠罩上了一層光環。

  反正這些金幣也不是出自羅格口袋,胖子並不心痛。

  卡爾蒙長老抓住時機,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連續舉行了數場演講,宣揚女神的教義,傳播女神的榮光。每場演講都是聽者雲集,雖然沒有摩拉的天然魅惑支持,但演講後成為智慧之眼信徒的,仍是不少。

  另一個蠱惑人心、轉移注意力的好辦法,那就是軍功了。

  羅格雖然忙於博拉城的內部事務,但他的目光始終沒有放過離此不足百公里的拉脫維亞大軍。

  他毫無與拉脫維亞軍決戰的意思,正處在一片混亂中拉脫維亞人也在為進退兩難的窘境頭痛。

  但這並不代表著兩軍之間就是一片平靜了。

  在羅格潛心佈置對付尼古拉斯的時候,所有軍事上的調動都由查理負責的。羅格甚至將月之暗面也都交給了查理指揮。

  作為軍略大家,查理嚴格遵守著羅格不得與拉脫維亞人決戰的命令,但也絕不會讓他們呆得舒服了。

  不分白天黑夜,每天都會有數頭獅鷲騎士在拉脫維亞軍周圍的天空徘徊,監視著拉脫維亞軍的一舉一動。北國初春的時節,除了天氣尚很寒冷,基本上都是晴天,正適合獅鷲出動。獅鷲騎士的飛行非常精妙,恰恰在魔法師的最大射程之外,讓拉脫維亞的魔法師們恨恨不已。

  查理又讓獅鷲騎士們帶上了魔法火焰箭,趁著黑夜,數次點燃了拉脫維亞人的軍需庫,還燒著了一次馬廄,結果拉脫維亞人本就所餘無已的騎兵又損失了不少。

  月之暗面也都被查理派了出去,每十人為一隊,游曳不定,以獵殺拉脫維亞人的偵察騎兵。拉脫維亞人的偵察騎兵可完全不是月之暗面的對手,幾天下來,就被消滅了一百餘騎。拉脫維亞人很快就忍受不住偵察騎兵的沉重損失了。他們乾脆派出了幾隊五百人的部隊,開始對周圍地區進行威力偵察。

  拉脫維亞人的動作早在查理意料之中。天空中徘徊的獅鷲騎士一發現拉脫維亞人出動,立刻通知了已經等待多時的查理。

  查理親率二百斯巴達騎士,並收攏了全部的月之暗面騎士,向拉脫維亞人的一隻偵察部隊猛撲過去。在短促而激烈的戰鬥之後,查理幾乎全殲了這只五百人的部隊。

  自此之後,拉脫維亞人再也不敢隨意派小股部隊出城偵察了。

  全面龜縮在萊比錫城裡之後,現在拉脫維亞人要提防的,就只有不知何時會從頭下射下的冷箭了。

  按照羅格的事先吩咐,查理將這幾百具屍體都拖回了博拉城,然後通通掛在了博拉城門上。近五百具在風中飄蕩的屍體,看起來還是非常壯觀的。博拉城市民對羅格大人守住這座城市的信心大增。

  有了這些軍功作點綴,無形中又沖淡了不少博拉城中的抑鬱氣氛。

  雖然暫時去了尼古拉斯這個心腹大患,羅格仍然將具體的軍事調動大權交給查理。在這方面,胖子自知不可能比查理做得更好了,畢竟全知全能的天才是不存在的。

  這天清晨時分,出城去狩獵拉脫維亞偵察騎兵的查理回來了。和往日一樣,他一回到城中,就直接來書房見羅格。

  此時羅格果然已經坐在書房中對著神聖同盟的魔法地圖沉思了。查理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此次北國重逢之後,他發現在見過的諸多人物之中,羅格雖然絕不是天分最高的,但肯定最勤奮自律的一個。

  查理連喚了幾聲,羅格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羅格大人,拉脫維亞人有些奇怪,從各方面的情報上來看,他們好像在收拾行裝,準備撤退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他們現在麻煩大著呢!想進攻我們兵力不足,主戰場上又節節失利,因為不死軍團和屠城的事差點和盟國決裂。這三萬多大軍與其放在這次要戰場上乾耗,還不如撤回國內,協助防禦主戰場。如果是我,就以一萬部隊防禦一處堅固要塞,擋住我們的去路,然後把其它部隊都投入到主戰場去。如果他們真的撤軍了,查理,你看我們是不是要追擊?」

  查理略一思索,道:「追擊肯定是要的。可是我們精銳的部隊只有六千多點,其餘的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雖然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的素質提高很快,拿來守城或進行陣地戰已經勉強合格了,但是進行追擊戰肯定不行。我的建議是將我們最精銳的騎兵抽出來,組成兩千騎的混合部隊對撤退途中的敵軍進行追擊和騷擾,一樣可以殺傷大量的敵軍,如果能夠找到機會殺死對方的魔法師就更好了。」

  羅格凝思不語,手指下意識地敲著桌子,半天才道:「我看拉脫維亞人這幾天就會撤退,咱們要追,但不能打得太狠,裝裝樣子就行了,要盡量多放幾個拉脫維亞人回去,這對我們以後的佈置會有好處。」

  羅格忽然又問:「查理,我們的新兵現在是怎麼訓練的?」

  「我正在重點訓練他們的戰鬥技巧和體力。」

  羅格皺眉想了想道:「眼前最重要的是軍紀!其它的暫時可以放鬆一點,但軍紀一定要按最高標準來要求。實在不行,你可以找個什麼借口,殺他幾個來強調一下軍紀的重要性。」

  查理心中疑惑,問道:「羅格大人,這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很快就會成為佔領軍。對佔領軍來說,嚴明的軍紀是最重要的東西。不要我辛辛苦苦地收買完民心,卻讓一群四處擾民的兵痞給毀了!查理,神聖同盟各國在文化和血統上都有非常緊密的聯繫,各國王公貴族之間的聯姻也是很普遍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成功地剷除了一國的王族,就像我們在雪隼公國做的一樣,那就很容易將新吞併的國家融入阿雷公國之中。這當中需要的,僅僅是耐心和時間而已。在這個過程中,佔領軍的軍紀好壞,會直接影響到我們融合佔領國的努力結果。現在時間不多了,我不要求這些新兵能夠對抗身經百戰的戰士,他們只要能夠真壓叛亂分子就行了。當然了,如果他們紀律夠嚴明的話,我想也不會有多少叛亂分子的。」

  查理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在他看來,依神聖同盟目前的政治格局,就算是奧菲羅克復生,靠這幾千精銳和八萬訓練三個月的新丁,要想一統怎麼也得費上三五年才行。拉脫維亞王國根基深厚,立國悠久,軍隊又是訓練有素,至少得經過數場大戰、徹底消滅拉脫維亞軍主力部隊之後,才能談到佔領吞併的事。可是聽羅格說話的口氣,好像吞併拉脫維亞王國就是不遠的事了。

  但羅格不說,他也就不問。查理為人謹慎,他已經看出,羅格越來越重於心機權術了。為這樣一個人工作,做好本分的事也許是最明智的作法。

  兩人再探討了一會當前的戰局,查理就準備告辭了。

  藉著窗外透進的晨光,查理看到羅格的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灰白。他與羅格畢竟不是單純的君臣關係,略一猶豫,查理還是說道:「羅格大人,咱們圖謀大業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您還是注意身體要緊。如果您當天那一戰的傷還沒完全好的話,那麼我的神聖鬥氣對於恢復傷勢效果好得很。」

  羅格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連忙謝絕了查理的好意,將他送出門去。在萊比錫屠城之事後,兩人的關係本來有些僵持,在這個早上之後,又恢復了不少。

  送走了查理之後,羅格臉色一白,猛然一陣咳嗽。查理看得沒錯,羅格身上的確是有傷未癒,但這傷不是來自尼古拉斯,而是得自安德羅妮。

  把銀龍尼古拉斯變成了精靈尼古拉斯之後,羅格總算是去了一個心頭大患,他隨即想起了安德羅妮許下的『承諾』,立刻按不下一顆活潑的心了。第二天深夜,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立刻偷偷地摸進了安德羅妮的房間。

  在羅格的銀色雙眼下,房間中的黑暗完全不是障礙,一切都收於胖子眼底。

  安德羅妮仍是穿著一襲薄紗睡裙,擁著被子睡得正熟,誘人的曲線在睡裙下若隱若現。她栗色的頭髮已經留長了少許,看起來少了些英氣,多了些嫵媚。和平時的習慣一樣,她的睡姿也甚是不雅,四肢伸張,牢牢地霸佔住了這張大床上的每一個角落。

  羅格暗笑了一下,不禁想到誰要是娶了安德羅妮,晚上睡覺時怕是要被欺負慘了。但他轉眼就呸了自己兩聲,這麼有味有性格的大美人如何能讓給別人呢?不收下來留給自己,未免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此時安德羅妮似是感覺房中有人,但她翻了個身,抱住被子,又沉沉地睡過去了。看來黎明時分,果然是她睡得最沉的時候。以往在羅格摸進房時,她雖然仍是不醒,但耳朵早就豎起來了。

  這一翻身,安德羅妮的睡裙幾乎翻到了大腿根上,一條極度誘惑的長腿徹底地裸露了出來。也許是習練星空鬥氣有成的原因,安德羅妮身上的肌膚完全不像其它修煉武技的女戰士那樣佈滿了老繭或者是傷疤。

  她的肌膚全無瑕疵,晶瑩剔透,隱隱有些透明的感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安德羅妮的腿都是完美、誘惑的代名詞。

  羅格瞬間只覺得口乾舌燥,那日在龍窟之中,安德羅妮赤裸的樣子又在他眼前浮現。單論誘惑力,那一次反而不如眼前半掩半露的來得竭斯底裡。羅格不再多想,低吼了一聲,就向安德羅妮撲了過去!

  撲地一聲,羅格將安德羅妮的被子牢牢地抱在了懷裡,她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羅格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背心處傳來一陣劇痛,隨後就飄飄蕩蕩地出了窗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安德羅妮打了個哈欠,隨手關上了窗戶,一頭栽在了床上,又睡了過去。

  這一下摔得極重,羅格再也無力殺回安德羅妮房間,只得呻吟著去書房辦公了。

  第二天的黎明時分,羅格的際遇大致相同,都是連安德羅妮一根指頭都沒有碰到,就被莫名其妙地扔出了窗外。

  這兩天的收穫甚至還不如過去在子夜前後對安德羅妮的偷襲,那幾次羅格在安德羅妮拳下起碼還能掙扎幾下,飽飽眼福,佔些露水便宜。

  等到第三天時,羅格痛定思痛,徹底地改變了戰術。

  當再次面對沉睡的安德羅妮時,他以精神力完全掩去了身上的氣息,無聲無息地接近了她。羅格極輕極緩地伸出了右手,在指尖上燃起一點黑炎。靠著這點星火般黑炎,他的手指如一把無形的刀鋒,慢慢從安德羅妮的背後將睡裙割成了兩半。

  看著安德羅妮赤裸的背,羅格足足屏息了數分鐘。

  但他仍然壓抑下了自己的衝動,輕輕地掀開了她的睡裙,然後右手緩緩探出,虛抓她的雙腕。羅格保持這個姿式不動,許久之後,直到發現沉睡中安德羅妮沒有什麼反應,這才閃電般用右手抓牢了她的雙腕,左手一把將她赤裸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裡。

  安德羅妮驟然遇襲,身體迅捷無比地扭了幾下,本能地就要反擊。可是她雙手都被力大無比的羅格緊緊握住,掙了幾下都沒能掙脫。

  羅格將臉埋進她栗色的短髮裡,那淡淡的香氣讓他感覺到非常迷醉。

  安德羅妮又掙了幾下,但仍然被羅格牢牢地按在身下。他的左手已開始在她冰膩的肌膚上遊走了。這隻手滑過了她光滑的小腹,繼續向下探去,轉眼就越過了她最後的防線,進入了那片神秘的領地,然後手輕輕地一緊……

  正在拚命掙扎的安德羅妮突然不動了!

  羅格心底猛然一陣惡寒升起,他再也顧不上偷香,立刻放手,全力向後躍去!

  但已經晚了……

  羅格眼前突然充滿了耀眼的藍色光華,有如實質的星空鬥氣火焰幾乎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只覺得一股無可抵禦的大力傳來,隨即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出,重重地撞在牆上。一波波的星空鬥氣攜永不止息之勢拚命向羅格體內攻去!

  羅格雙眼已經徹底地變成了銀色,他拚死地抵禦著星空鬥氣的侵蝕,但轉眼之間就支持不住了,於是慘叫一聲,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

  漫天的星空鬥氣火焰忽然如退潮般都回到了安德羅妮的身體裡,她赤裸的身體透出了淡淡的藍色光芒,如同一尊最美麗的水晶雕像。一陣奇異的壓迫感充斥了整個房間,羅格坐倒在地,竟然被那股無形的壓力壓制得動彈不得。

  羅格忽然看到,此刻的安德羅妮竟然是浮在空中的!

  安德羅妮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眸此刻也如兩顆閃亮的藍寶石,透著森森殺氣。

  當她的目光落在羅格身上時,忽然一呆,驚呼了一聲:「羅格!怎麼是你?」

  突然之間,她身上的藍色光芒散得乾乾淨淨,在驚叫聲中,安德羅妮狼狽萬分地摔在了床上。

  但她轉眼就跳了起來,已經顧不上自己尚是完全赤裸的。

  羅格也掙扎著站了起來,也顧不得傷勢沉重,驚訝無比地看著安德羅妮。

  現在兩個人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在擊倒羅格的那一瞬間,安德羅妮動用的力量,是聖域之力!

  安德羅妮清喝一聲,星空鬥氣再次全力爆發,但是這一次升騰而出的只是星空鬥氣火焰而已。雖然這已經是非常強大的力量了,但無論她如何努力,卻再也無法達到聖域的力量。連續試驗了十幾次之後,安德羅妮終於筋疲力盡地坐倒在了床上。

  兩人現在誰都沒有了那種香艷的心情。安德羅妮草草檢查了一下羅格的傷勢,發現沒有致命傷,就匆匆穿上衣服,拎著碧落星空躍出窗戶。她要找塊清靜的地方,重新找到運用聖域力量的方法。

  對於一個戰士來說,聖域就是一生的追求,如今聖域就在眼前了,讓安德羅妮如何能夠不激動若狂?

  自那一天起,安德羅妮開始沒日沒夜地苦練劍術鬥氣,卻再也找不回進入聖域的感覺了。

  回想著往事,羅格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又咳嗽了起來。那一次他等如是承受了一個聖域中人的全力一擊,全仗著體質過人,又時時刻刻處在防備之中,這才沒受到什麼致命傷害。

  但陰狠之極的星空鬥氣造成的傷害可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都過去十幾天了,羅格仍然沒有痊癒,看來要想全好,怎麼也得再個十來天才行。

  胖子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偷香竟會偷得如此狼狽,險些連小命都搭上了。安德羅妮不愧是武技上的天才,連本能的反擊都如此厲害。但不管怎麼說,若是安德羅妮也成功進入了聖域,那對羅格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了。

  羅格回想一下,安德羅妮仍有特殊的潔癖,而自己那晚對她的刺激,的確是太大了點……

  每次想到這裡,羅格都是一身的冷汗。從他開始夜襲時起,安德羅妮每晚睡下前都會把碧落星空遠遠地放在房間角落。不然的話,哪怕胖子的皮肉再結實,估計也早就被砍成十幾塊了。

  他正思索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從沉思中拉回。

  一個年輕的士官急步走了進來,大聲道:「羅格大人,急報!阿斯羅菲克帝國十萬大軍在多利亞克公爵率領下,突然出現在神聖同盟邊境上!據報先頭部隊的一萬輕騎兵已經攻入了裡維王國!」

  「啊哈!」羅格一躍而起,重重地一拍桌子,大笑道:「他奶奶的,老子等這時候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阿斯羅菲克那幫老爺們,辦事效率可真他媽的低啊!」

  神跡時代 完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一 協定


  因為阿斯羅菲克帝國的突然入侵,神聖同盟的大內戰戛然而止。

  各條戰線都在這一驚人消息傳來的當日原地停火,諸國交鋒的陣地再一次變成了神聖同盟的議會。

  這一次辨論的主題並不是是否停戰。在強大的阿斯羅菲克大軍面前,神聖同盟各國如果不像以往一樣一致對外,那就只有被強大的敵人個個擊破、大家一起完蛋的結局。

  既然停戰不是問題,那麼現在雙方之間討價還價的重點,就是停戰條件了。

  這一次阿斯羅菲克大軍兵鋒所向,首先就是裡維王國。在攻克裡維王國之後,阿斯羅菲克人還可以選擇向西北進攻三個小公國,或是向西南進犯與裡維王國接壤的拉脫維亞王國,然後才會輪到雷頓王國。雷頓王國本來與阿斯羅菲克帝國也有接壤,但這一次它並未像以往一樣成為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首要進攻目標。

  神聖同盟各國誰都沒有想到,在費爾巴哈大帝遠征東方黑暗森林的時候,向來不願冒險的多利亞克公爵竟然敢盡起所轄的十萬大軍,悍然進攻神聖同盟。

  雖然這一次神聖同盟大內戰死傷了不少戰士,但只要同盟各主要強國合兵一處,就仍然有超過三十萬的大軍。就算不包括羅格那充數的八萬新兵,能征善戰的勁旅也超過了二十萬。在神聖同盟各國國王和將領眼裡,帝國多利亞克公爵雖然算不上軍事白癡,但也絕對和名將二字沾不上邊。至少有半的將軍敢於聲稱,能在軍力相當的條件下將多利亞克打得滾回老家去。

  現在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的處境非常不妙,從局勢上看,他們已經成為了阿斯羅菲克大軍的首要進攻目標。裡維王國邊境守衛部隊在阿斯羅菲克人第一波的襲擊中損失慘重,而且這一次多利亞克的指揮突然高明起來,他的行動非常迅速果敢,將大軍分作三路。中央主力全力突破了裡維邊境防線之後,一刻也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向裡維王國腹地攻去。兩翼部隊則在同樣突破邊境防線之後,開始向中央合攏,將數千的裡維王國殘餘守備部隊給包圍起來,在數萬大軍面前,沒有人會認為這幾千被圍的裡維戰士能夠支撐得過一個星期。

  此刻時間就是一切。如果裡維王國再拖延一段,與雷頓王國大軍對峙的主力不能及時回撤抵擋阿斯羅菲克大軍,那眼看著就要亡國了。

  在神聖同盟的議會上,羅格讓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充分瞭解了什麼叫做貪婪。他看準了兩國的困境,因此指使阿雷公國的使者提出了無比苛刻的條件,並且絕不鬆口。

  當然,羅格表面上仍是一副大義凜然、神聖崇高的樣子,說什麼阿雷公國戰士和雷頓王國公民的性命都是無價的。卑鄙的拉脫維亞王國居然與死靈法師勾結,先用不死軍團殺害了許多英勇的阿雷公國戰士,然後還極端殘忍地在萊比錫屠城,以圖將五萬平民變成不死軍團。這種種令人髮指的行徑,是絕不能容忍的。因此這場戰爭,羅格一定要與拉脫維亞王國打到底,就算阿雷公國就此亡國,他也絕不在乎。

  拉脫維亞人百般辯解,稱他們未曾與任何死靈法師有過勾結,萊比錫事件完全是一個陰謀,戰場上出現的不死軍團也與他們無關。很遺憾,雖然這一次外交官們罕見地說了真話,卻仍然沒有人相信他們。

  當然了,在神聖同盟議會這種地方,羅格近乎賭咒發誓的狠話是什麼意思其實大家都很清楚。當三萬多拉脫維亞大軍被羅格拖住之後,裡維和拉脫維亞能否依靠殘餘的六萬多軍隊抵抗阿斯羅菲克的入侵,還難說得很。此刻羅格國內的二萬新軍已經訓練完畢,開始向博拉城進發。用不了多久,羅格手中就會擁有四萬大軍,這樣一來,與他對峙的拉脫維亞人就不敢再隨意削減兵力、馳援主戰場了。

  羅格實際上是開出了一個天價而已。

  因為伊克蕾爾的原因,羅蒙國王則對羅格的所作所為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本來按照神聖同盟以往的慣例,羅格的要求也不能太過無理。畢竟如果這兩個王國滅亡了,那麼阿雷和雷頓也別想自保。

  但傳統是約束不了羅格的。他的態度強硬之極,惟一還算講理的地方是沒有要求兩國割讓土地,但是在賠款和珍稀礦產上的要求足以挖空兩國的國庫了。

  如果不答應羅格的條件,那麼與羅格對峙的三萬多拉脫維亞大軍看來是別想投入到北方戰場去抵禦阿斯羅菲克軍隊了。而且羅格還有四萬新兵仍在訓練之中,單是靠人海戰術,也很有可能吃掉正面的這些拉脫維亞軍隊。

  在兩天艱苦卓絕的談判之後,阿斯羅菲克人的兵鋒已經指向了裡維王城。處於絕境中的兩國不得不接受了羅格的條件,承諾分別賠償雷頓王國、阿雷公國三百萬金幣和五十萬金幣,而且是立即支付。同時羅格列出了一張長長的清單,上面有許多珍稀的魔法原料,幾乎將兩國多年所藏搜刮一空。

  單單是這些珍稀礦產和魔法原料,價值就不下百萬金幣。讓人吃驚的是,這張清單非常的精確細緻,幾乎是兩國國庫中有什麼、有多少,這張單子上就列什麼、列多少。天知道羅格是從哪裡弄到的情報,才能開出這樣一張掠奪式的清單來。

  在亡國之禍面前,裡維和拉脫維亞人不得不低頭了。雙方議定,停戰協議即時生效,兩國軍隊可以脫離戰線,去建立抵擋阿斯羅菲克人的第一道防線。在支付完賠償金後,雷頓和阿雷軍隊將作為援軍參戰。

  由於雷頓王國主力部隊在連續進攻中損耗比較嚴重,將先稍作休整。而羅格的部隊一直沒受什麼損失,因此將作為第一批的援軍進行馳援。

  戰況危急,羅格也不怕兩國再玩些什麼花樣。至於戰後可能的報復,他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五天後,四輛載重馬車在一千名精銳的拉脫維亞戰士護送下來到了博拉城。這四輛馬車上的貨物價值超過了一百五十萬金幣,也難怪拉脫維亞會在戰況吃緊時,還派遣這麼多士兵來護送了。

  這一次護送戰爭賠款,拉脫維亞頗花了點心思,派來了一位從未與羅格在戰場上照過面的老將軍來。這位將軍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個老好人。顯然,拉脫維亞人不希望與羅格的關係再起什麼波瀾,畢竟羅格此刻駐紮在博拉城的四萬大軍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戰力。

  雙方見面之後,老將軍滿面歡容,對答非常得體。羅格也拿出最真誠的笑容,不住恭維著拉脫維亞將士英勇,魔法師實力高明。只是說到魔法師時,老將軍臉上的笑容非常尷尬。

  雖然一老一少兩隻狐狸虛偽得要命,但雙方的真正關係還是被怒目互視的戰士們給洩了底。

  四輛載重馬車中有兩輛裝著充當賠款的黃金,另兩輛則裝著羅格點名要的各種魔法材料。清點黃金很容易,但要點清那些魔法原材料就費時了。十餘個官員不停地忙碌著,將一個一個的小箱子從馬車上搬下來,按照清單仔細核對著材料的數量和成色。

  羅格一邊陪著老將軍閒聊,一邊等待著清收交接的完成。

  看似是隨意閒談,但羅格有意無意地試探著拉脫維亞的政經軍情,而老將軍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回答虛虛實實,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好不容易清點工作完成,羅格和老將軍終於可以結束這鬥智鬥勇的閒聊了。羅格意猶未盡,老將軍倒是開始額頭見汗。

  這也難怪,老將軍年事已高,清點工作整整進行了兩個小時,他也不得不陪著羅格站了兩個小時。而所謂閒聊,基本是羅格問,他回答。羅格見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就換了策略,幾十個問題反反覆覆地問,老將軍前後回答有一點不一致的地方,他就要追問到底。老將軍此行前接了國王的死命令,讓他無論如何不能得罪了羅格,務必要讓羅格依約發兵。因此儘管應付得極是吃力,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應對著,即不洩露機密,又不讓羅格找到借口撕破臉皮。

  見清點工作已經全部完成,老將軍陪笑著問道:「羅格大人,我們已經按照約定將補償金給您送過來了,您看……」

  羅格哈哈一笑,道:「沒問題!我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就率軍出發!」

  老將軍長出了一口氣,道:「那麼,就由我來給您當嚮導吧!您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我在拉脫維亞國內有一些小小威望,在軍需、宿營和情報方面,還是能夠為您提供一點方便的。」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與查理將軍要最後確定一下行軍路線和作戰計劃,明天一早,我會將作戰計劃告訴您的。」

  入夜時分,查理佈置完畢明天的行軍裝備工作,又來到羅格的書房,要與羅格最後再推敲一遍作戰計劃。

  此時巨大的魔法地圖上已經按照老將軍提供的最新戰報作了標記。

  「查理,你看,現在兩國聯軍六萬人正與八萬阿斯羅菲克人在堪帕斯平原上對峙,如果決戰的話勝負還很難說。依你看,如果聯軍敗了,他們會退到哪裡?」

  查理思索了一下,在地圖上一點,道:「我會選擇退入潘卡羅谷地。這裡易守難攻,雖然沒有出路,但是除了一條狹窄谷道外,阿斯羅菲克人也找不到其它地方進攻。而且這個谷地地理位置恰到好處,與裡維王城距離不遠。聽說裡維王城城防非常堅固,僅僅依靠一萬王城衛軍,想必阿斯羅菲克人一時半會之間絕對攻不下來。何況阿斯羅菲克人想要進攻裡維王城,還得先攻克萊特要塞才行。雖然這個要塞防守並不堅固,但也能撐上一段時間。那時退守在潘卡羅谷地中的軍隊再從背後殺來,阿斯羅菲克人處境就不妙了。況且,在一周之內,我們的大軍就可以趕到,到時候和聯軍兩面夾擊阿斯羅菲克人,他們非退兵不可。」

  「查理,如果兩國聯軍被全殲了呢?我們進駐萊特要塞,是不是就能夠徹底地擋住阿斯羅菲克人進攻裡維王城的路線?」

  「羅格大人,聯軍是不可能被全殲的。」

  「萬一呢?」

  查理道:「萬一聯軍真被全殲了,那麼我們只要守住了萊特要塞,阿斯羅菲克人想進攻裡維王城,就必須向北繞過喀爾山才行,那可是幾百公里的路啊,還隨時有可能被我們切斷後路。真不明白他們這次為什麼會從這裡進攻神聖同盟。」

  羅格仔細看了半天魔法地圖,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好!我們此次的目標,就是萊特要塞!」

  此時夜已經深了。

  查理剛要離去,又被羅格給叫住了。

  羅格猶豫了一會,才道:「查理,我的命令,不管是什麼,不管多麼難以接受,你都會執行嗎?」

  查理愣了一下,道:「羅格大人,您是阿雷公國最高的統帥,而我只是阿雷公國的一個將軍。您的任何命令,我當然都要執行了。」

  「那就好!」羅格鬆了一口氣,道:「查理,你能夠給我一個承諾嗎?」

  查理有些奇怪,但仍然道:「我起誓!以神聖騎士的名義。」

  羅格如釋重負,微笑道:「很好!你早點去休息吧,明天行軍會很辛苦的。」

  第二天清晨時分,愽拉城城門大開,一千前鋒輕騎當先出城。他們在拉脫維亞士兵的引導下,將先行到下一個駐營地,為大軍的到來做準備。

  過了一個小時,羅格的三萬多大軍魚貫而出。除了留下二千人駐守博拉城之外,羅格這一次可是傾巢而出了。

  拉脫維亞老將軍霍恩從軍幾十年,同時還是一名有一點王族血緣的大貴族。他一早就已經出城,在大路邊等候著羅格。雖然他表面上說是怕誤了時間,但誰都知道他是想藉機看一看羅格的軍容。

  剛看到這些阿雷公國的新兵時,他還頗為不屑。的確,在生死搏殺的戰場上,只要一萬訓練有素的士兵就可以輕鬆地擊敗這些菜鳥。但當兩千騎馬的精靈弓手出現時,霍恩的眼皮忍不住跳了幾下。

  精靈向來是最優秀的箭手。這些精靈背後那深碧色的華麗魔法長弓絕不僅僅是好看而已。更讓老將軍憂心忡忡的是這些精靈的騎術看來都不弱。精銳的騎射手威力有多大,他可是非常清楚的。

  當羅格在斯巴達騎士和月之暗面簇擁下從城中鏗鏘而出時,霍恩額頭的冷汗終於下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羅格手中最精銳的部隊。

  霍恩也是騎士出身,當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原黃金獅子騎士時,足足愣了有一分鐘,這才回過神來。而他雖然不瞭解月之暗面的技能和特長,但單看這些精靈不經意間散發的殺氣和眼中的冰冷眼神,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戰場上的惡魔、號稱屠夫的冷血戰士。

  當霍恩的目光落在羅格身後四位精靈守護武士身上時,連老將軍的眼中也不禁露出炙熱和欣羨的光芒。她們身上沒有如其它精靈一樣背著長弓,而是佩著魔法長劍。華麗的碧綠盔甲如一片片優美的綠葉,裝飾著金色的花紋。她們的身形沉凝穩重,顯然武技都非常高明。但最吸引人目光的地方,則是那精靈獨有的精緻和美麗。

  「這些就是羅格大人的精靈衛隊了吧?還真是……讓人羨慕啊!」霍恩心中轉著不怎麼純潔的念頭,艷羨不已。

  最後出城的,是近百輛載重馬車,全都遮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

  看到霍恩在等候著,羅格縱馬過來,微笑著問:「霍恩將軍,您看,我這些手下還過得去嗎?」

  「羅格大人,我雖然從軍多年,但這麼強悍的戰士、這麼精銳的騎士,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而且……」霍恩壓低了聲音道:「您的精靈衛隊……真是獨一無二啊!」

  羅格嘿嘿一笑:「霍恩將軍,您府裡的美人也不會少了吧?」

  「我從軍幾十年,權微言輕,家裡雖然有幾個女人,可是就是加在一起,也無法和大人您的精靈衛隊相比啊!」

  羅格看著魚貫前行的大軍,淡淡地道:「霍恩將軍,不,我應該稱呼您奧格瑪.馮.哈坎寧將軍才對。您實際上與拉脫維亞王國國務尚書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直以來控制著整個拉脫維亞王國的秘密警察部隊,如果說您手下缺少美人的話,那我是第一個不信的。」

  霍恩臉色大變,額頭冷汗滾滾而下,半天才勉強說道:「羅格大人,您真是神通廣大,看來什麼都瞞不過您去。」

  羅格微笑道:「其實這些並不重要。打退了阿斯羅菲克人之後,你們就又要拿我開刀了吧?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啊,是不是在我大軍回國的時候?」

  霍恩連忙道:「這怎麼可能呢?我們拉脫維亞人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的!」

  羅格盯著霍恩,銳利的目光有如實質,似是直接盯到了他的心裡。霍恩居然還勉強笑得出來,只是笑容實在難看了點。

  羅格點了點頭,收回了目光,道:「霍恩將軍,您在組建和維護情報網上很有一套,看得出來,您非常有才幹,只可惜您與王室的血統離得太遠了些,不然以您這些年來的功績,早就應該得到更高的封爵了。」

  霍恩道:「羅格大人,您越來越讓我驚訝了。只是像我們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不可能享受太多陽光下的榮耀的。公正地說,拉脫維亞王給予我的一切,已經足以補償我的功績了。」

  羅格淡然一笑,道:「神聖同盟崇尚騎士、信仰光明、尊敬勇敢的戰士,所以干您這活的,地位都高不到哪去。可是我不同,在我的眼裡,情報網和地下世界的重要性,絲毫不低於我手中最強大的騎士團和特殊的戰士們。在評估過整個拉脫維亞王國後,我發現您的才華非同一般。雖然在地下世界裡您的實力遠不如我,但那是您手中可堪重用的人實在太少的原因。對您這樣的人應該怎麼辦,我想您一定比我更加的清楚。現在還有很多時間,您可以仔細地考慮一下這個問題。」

  說罷,羅格縱馬向前馳去,將霍恩留在了原地。

  「對我這樣的人能怎麼辦?嘿!不能為你所用,那就只能殺了,唉!」老將軍苦笑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更加蒼老了幾分。

  經過數日的行軍,羅格的大軍終於進駐了萊特要塞。此刻六萬多聯軍正與八萬阿斯羅菲克人在堪帕斯平原上對峙著,雙方已經發生了一系列小規模的戰鬥,互有勝負。

  雙方將領都未有必勝把握,還在等待著已方的援軍,因此這些戰鬥只是試探對手的弱點而已。

  裡維王國被圍困的幾千邊境守備部隊已經被全殲,兩萬多阿斯羅菲克軍隊正在全力趕向堪帕斯平原,再有四天就要到了。

  但形勢上看起來對聯軍更加有利些。

  羅格的四萬大軍已經到了萊特要塞,距離主戰場只有二天的路程。在羅格的身後,拉脫維亞王國新徵集的兩萬預備兵正在集結,而雷頓王國的五萬主力部隊已經接近休整完畢,一周之內就可以趕到萊特要塞。另有兩萬精銳的雷頓王國戰士,準備穿越東部二個小公國的領土,包抄多利亞克公爵的後路。

  既然多利亞克敢於孤軍深入、獨自面對具備數量優勢敵軍,那麼依神聖同盟的光輝傳統,這十萬阿斯羅菲克人就不要想再回國了。

  萊特要塞本來因為地處腹地,維護費用過於昂貴,已經接近於廢棄了。但神聖同盟的大內戰和此次阿斯羅菲克人的入侵,又使得這個要塞顯得重要起來。

  現在萊特要塞已經成了前線和後方的最重要中轉站,要塞內各種軍用物資和糧食堆如山積。

  阿雷公國軍隊一路行來,拉脫維亞人都未曾虧待過羅格。只要是合理的軍需要求,拉脫維亞人都盡量給以滿足。

  對此,羅格絲毫沒有感激之情。

  他對查理言道:「拉脫維亞人想讓我們的戰士為他們拚命,當然要給他們好的兵器盔甲,並且讓他們吃飽。哼,包括付給我們的那些戰爭賠款,其實都不過是預付的戰士撫恤金罷了。」

  萊特要塞不算太大,四萬阿雷公國戰士進駐要塞之後,裡面就顯得頗為擁擠了。在霍恩將軍的授意下,要塞守備官命令二千要塞守備軍將房間都讓了出來,盡量讓阿雷公國的戰士們休息。

  拉脫維亞士兵和阿雷士兵本就互相看不順眼,這個命令更激起了整個要塞守備部隊的反彈。要塞守備官是如此安撫手下的士兵的:「反正那些沒用的阿雷菜鳥明天就要上戰場送死,就讓他們過最後一個舒服的晚上吧!」

  羅格計劃在萊特要塞休整一天,補充足軍需補給後,第二天再趕赴主戰場支援。羅格所需的軍需數量非常龐大,特別是精靈箭手需要的高級箭矢更是如此。一個下午的功夫,羅格就搬空了萊特要塞儲備的所有箭支。

  快到黃昏時分,羅格來到了安德羅妮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有事嗎?沒事別煩我,忙著呢!」安德羅妮沒好氣地答道。

  這一路行軍,安德羅妮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只要有空就要一個人躲起來修煉鬥氣或者是劍技。她知道燥進是武者的大忌,可是她已經試過了一次聖域的滋味,就如一個饕餮吃了一口極美味的菜後,又如何能夠不日思夜想呢?

  顯然安德羅妮這些日子沒有任何進展,這從她出現在羅格面前的次數越來越少,以及越來越差的脾氣上都能夠看得出來。

  羅格仍然堅持著敲了敲門。

  自那晚之後,安德羅妮的房間就成了高度危險的區域。她癡迷於修煉武技,碧落星空不離手邊,所以羅格再也不敢冒險闖入了。萬一被迷糊中的安德羅妮大小姐用碧落星空給劃上那麼一下,那可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安德羅妮猛地拉開房門,她雙眼中充滿了血絲,看來這幾天的確是辛苦之極。

  她怒視著羅格,道:「死胖子,我最近心情不好!你有事快說,我警告你,別惹我啊!」

  羅格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德羅妮,微笑道:「聖域的事還沒有進展嗎?」

  安德羅妮頹然道:「廢話!有進展我的心情會這麼差嗎?我知道這不能急……可是如何讓人不急啊!」

  羅格試探著、壞笑著道:「安妮,你既然已經用出來了一次聖域的力量,那就是說你本身的力量已經夠了,差的只是領悟而已。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再做一遍。只要多試幾次,你一定能夠找到感覺的。」

  安德羅妮臉冷了下來,她閃電般將羅格拎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她貼近了羅格,美麗的大眼睛微瞇著,仔細地打量著他。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安德羅妮的美麗幾乎讓人窒息。羅格心情激盪之下,雖然被懸空拎著,但仍然伸手向她抱去。

  緊接著,下身傳來的一陣巨痛讓羅格猛然張大了口。他臉色慘白,一時之間,連叫都叫不出來。

  安德羅妮的這一次膝撞,實在是又準又狠。她動作快如閃電,偏又是無聲無息,羅格全無所覺之中,要害處已經挨了一記狠的。

  安德羅妮冷笑道:「我說過了你現在別來惹我!那晚的事我不和你算帳就不錯了!你居然還敢亂打主意。好啊,你既然碰過了我,那我也還你一下,這不是很公平嗎?」她一鬆手,羅格當即無助地摔在了地上。

  羅格蜷成了一團,臉色慘白,不住地顫抖著,連呻吟聲都沒有。

  「少在那裝死!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特殊體質嗎?這一下的力氣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早就打死了,但你肯定沒事!」

  可是羅格仍然顫抖著,慢慢的倒是有些呻吟聲出來了。

  安德羅妮終於有些擔心了,蹲了下來,輕輕將羅格扶了起來。

  羅格突然一聲怪叫,猛然將她撲倒在地!

  看他臉上得意的壞笑,剛才的慘狀,分明就是裝的。

  安德羅妮掙扎了一下,如果不使用鬥氣,單純在絕對力量上的對抗,她肯定不是羅格的對手。所以儘管她掙扎了,卻是無法將羅格掀下去。

  眼看著羅格的臉越來越接近,安德羅妮忽然放棄了掙扎,閉上了眼睛,頭偏向了一邊,將一邊的臉頰留給了他。

  但她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異常僵硬,臉色慘白,羅格都可以看到有細細地汗珠在不住滲出來。看來,她在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默許羅格親上一下,應該是有補償剛才那一記膝撞的意思了。

  啪!

  羅格這一下親得非常藝術。嘴唇只是略略擦過她的臉蛋而已,聲音倒是極其響亮。然後他一躍而起,躲過了又羞又怒的安德羅妮揮來的一記耳光。

  他將安德羅妮拉了起來,見她的臉色仍然極差,笑問道:「安妮,是不是又要吐了?」

  安德羅妮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道:「還好,還忍得住……只是沒有力氣了。」

  「好了,說正事吧。」羅格收起了壞笑,正色道:「安妮,你好好準備一下,咱們今晚要殺人了。」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二 封喉


  四隻深藍色的青鷂沖天而起,在萊特要塞上空盤旋一周,然後在夜色的掩護下向東北方飛去。

  這些青鷂飛行速度極快,又十分兇猛,不易攔截,非常適合於傳遞重大軍情。只是青鷂的馴養非常困難,拉脫維亞和裡維王國加在一起也只有幾十頭。這次因為要傳遞的非常重要的情報,才一次派出了四頭。

  這批青鷂將通知前線的聯軍,羅格的大軍將於三天後的清晨抵達堪帕斯平原。羅格同時讓聯軍盡可能的保證通道的安全,因為羅格同時還要將聯軍下一批的軍糧和軍需物資護送過去。

  羅格站在要塞主樓樓頂,目送著四隻青鷂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這才滿意地略點了點頭。他俯視著燈火點點、緊張繁忙的萊特要塞,嘴角浮起一絲略帶殘酷的冷笑。

  羅格吩咐身後的一個精靈守護武士︰「去通知我們的部隊,今夜所有的士兵都必須呆在營地內,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律不許外出。有闖營者,一律格殺。」

  過了片刻,羅格又對另一個守護武士吩咐道︰「通知精靈射手和魔法師待命,讓月之暗面的殺手監視所有要塞守備軍的動向,一有異動立刻通知我。」

  羅格對第三個守護武士道︰「你現在去把霍恩將軍給抓起來,如果他反抗或者是逃跑,就直接殺掉好了。不要驚動其它人,如果有人看見了你的話,你知道該怎麼辦的。」

  三個守護武士領了命令,自樓頂一躍而下,她們窈窕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時,喧鬧的人聲和音樂聲漸漸地飄上了樓頂。

  「看來賓客們都到齊了,走吧,查理,我們也該下去了。」

  要塞主樓裡的大會議室被臨時佈置成了一個宴會廳,這裡足足容得下數百人同時進餐。羅格稱在上前線前,要和拉脫維亞與兩國的軍官們親近一下,所以辦了這麼一個聯誼性質的宴會。

  雖然在戰前歡宴多少是個忌諱,但是大貴族們都喜歡享樂,羅格的舉動還不算太出格。所有在萊特要塞的中級以上的軍官們都受到了邀請。此刻萊特要塞中除了守備部隊外,還有接近兩千的輜重後勤部隊。這些三流部隊的指揮官同樣接到了邀請。

  除去不得不輪值的軍官外,幾乎所有接到邀請的軍官都出席了。吸引他們的不是羅格的權勢、財富或者是魔法師的強大實力,而是他那神秘而美艷的精靈衛隊。精靈守護武士們本來最可寶貴的地方是強大的武技以及對羅格的忠誠和盲從,容貌其實並不重要。但是時間一久,那些曾經看到過守護武士容貌的人,最後留在心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張如細瓷般精緻的臉蛋了。

  宴會開始了。

  羅格一臉笑容地走進了宴會大廳。

  鏗鏘聲中,跟著羅格走進宴會大廳的,的確是那些神秘而美麗的精靈!喧鬧的宴會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些長年征戰的中下級軍官們幾乎個個都目不轉楮地盯著精靈。同時有這麼多美麗的精靈出現,對這些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視覺上的震憾效果實在是太大了一點。

  只是,精靈的數量實在是多了一點,足足有一百多個了,新的精靈還在不斷地湧進宴會廳。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了,失聲叫了起來︰「不對!這些精靈怎麼都是全副武裝的?」

  軍官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因為他們發覺這些精靈戰士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那森寒的殺氣,充分說明了在美麗外表的掩飾下,這些精靈是多麼的危險。

  軍官們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們是來參加宴會的,身上沒穿任何像樣的甲冑,只有十幾們最高級的軍官才有資格帶上防身的兵器。而這些兵器,裝飾的意義更大於實戰的價值。

  雖然廳內的軍官數量接近兩百人,而且每個軍官都是優秀的戰士,但與這些幾乎被羅格武裝到了牙齒的月之暗面比起來,他們簡直就如一群被惡狼環伺的羔羊。

  緊跟著進入大廳的是數十位全副武裝的斯巴達騎士,在身披重甲、手執鋼盾和長劍的騎士面前,這些軍官如果反抗,惟一的下場只會是被屠殺。

  羅格微笑著道︰「各位大人不必驚慌。我是個很寬容的人,至少你們的性命不會受到威脅,當然了,前提是各位能夠跟我合作。現在,我宣佈全面接管萊特要塞!恐怕暫時要委屈一下各位了。」

  嗆啷數聲,要塞守衛官和他的幾個副手都抽出了隨身的長劍。守衛官排眾而出,怒喝道︰「羅格大人,在這個時候,您的所作所為不光會給拉脫維亞和裡維聯軍帶來毀滅,也會同樣毀滅您的阿雷公國的。實際上,您是在葬送整個神聖同盟!如果您執意要接管萊特要塞的話,那麼作為一個軍人和騎士,我將反抗到底!」

  羅格笑了笑,道︰「我這樣做會不會葬送神聖同盟,或者是毀滅阿雷公國,就不勞閣下操心了。我是一個寬容的人,絕不會阻攔您成為王國的英雄的。」

  一片水藍色的光華自羅格身後灑出,輕輕地掠過了那幾個執劍挺立的軍官。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幾位軍官的身體裡開始透出藍色的光芒,迅速地化成了幾尊栩栩如生的晶雕,然後爆成了一天的星屑。

  「還有誰?」

  羅格冰寒的眼光掃過全場,滿意地看到所有的軍官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控制住了所有的中上級軍官之後,接管要塞的工作就非常的順利了。就算偶爾有士兵零星的反抗,也很快被真壓了下去。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萊特要塞上的時候,這個要塞已經按了個主人。

  嘹亮的軍號聲在要塞中響起,被勒令在營中呆了一夜的阿雷公國新兵們湧出了營地,在軍官的喝令聲中奔赴到指定的地段,開始瘋狂地加固整個要塞。

  要塞兩面的溝渠都被挖沉挖寬,裡面佈置了削尖的木樁。一架架的巨駑從倉庫中搬了出來,擺上了要塞的城頭。嶄新的盔甲刀劍也從倉庫中搬了出來,成建制地給阿雷公國這些寒酸的新兵按了裝。

  由於萊特要塞是連接聯軍後方與前線最重要的中轉站,要塞裡面的軍用物資堆積如山。這些東西,理所當然地通通被羅格據為了已有。現在駐紮在萊特要塞裡的這些阿雷新兵,論起裝備精良來,倒是直追神聖同盟最精銳的部隊了。

  此刻在要塞主樓原守衛官的辦公室裡,羅格俯身在辦公桌上,正自聚精會神地看著地圖。

  一身輕裘的風蝶坐在窗邊,正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現在的衣著已經不復當年英武的形象,似是要全力展示自己的美麗一般。就連這間裝飾著刀斧與猛獸頭骨的房間,都因她的存在而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安德羅妮隨意地坐著,如她慣常的一樣,一雙長腿高高地架在羅格的辦公桌上。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羅格知道,此刻的安德羅妮一定又沉浸到劍術與鬥氣的世界裡了。

  此時房門大開,霍恩將軍在兩個精靈武士的押解下,走進了房間。

  「霍恩先生,我那天的提議,您考慮得怎麼樣了?」羅格問道。

  霍恩保持著沉默。

  羅格繼續道︰「你還沒考慮好嗎?也不要緊。眼下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要塞裡還有兩頭青鷂,我想請您幫我擬一份戰報,就說我和聯軍已經在堪帕斯平原上擊敗了阿斯羅菲克人,我們正在繼續追擊。這份戰報會在四天後發給拉脫維亞王的。」

  霍恩終於開口了︰「羅格大人,這份戰報您完全可以自己發,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做呢?」

  「這有兩個好處,一個是可以增加這份戰報的可信度,另一個則是幫助您下一個決心。」

  霍恩看著羅格道︰「您就不怕我在戰報裡動手腳,將您的陰謀通知給聯軍嗎?」

  羅格哈哈一笑,道︰「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既然讓我佔據了萊特要塞,那麼在堪帕斯平原上的六萬聯軍已經完了。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還能夠存在的時間,已經可以數得出來了。您如果動了手腳,馬上我就會知道的,那時候,您不光毀滅了自己的生命,連帶您的家族也都被您葬送了。」

  霍恩沉默了片刻,又道︰「您簡直是瘋了。您瞞不了多久的。而且聯軍雖然比阿斯羅菲克人少了一點,但戰鬥力要高於多利亞克公爵的軍隊。阿斯羅菲克人想在一周的時間內吃掉聯軍,那是絕不可能的。」

  羅格微笑道︰「您這樣的人怎麼也會變得盲目了呢?您看,因為補給暢通,聯軍目前只攜帶著五天的軍糧。而他們預計我會在二天後攜帶軍需抵達,因此是不可能限制口糧的。等到聯軍弄清楚形勢後,他們也不可能在阿斯羅菲克人面前從容撤退,然後大搖大擺地來進攻這個要塞吧?所以,現在他們惟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國內的援軍可以攻下要塞,重新打通補給線。可是聯軍靠什麼來擊敗我呢?靠你們的二萬預備兵嗎?」

  「雷頓王國不會坐視您胡來的。羅蒙國王率領的五萬大軍可以攻得下萊特要塞。」

  「雷頓王國嗎?」羅格笑了笑,道︰「我並不是要死守萊特要塞,八天!我只要八天的時間就足夠了。從現在的情況看,等準備進攻要塞的部隊兵臨城下時,堪帕斯平原上的聯軍已經完蛋了。我本來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但是萊特要塞的位置實在是太好了,哈哈!」

  羅格大笑了幾聲,才續道︰「霍恩將軍,神聖同盟已經完蛋了。你不打算抓住這最後的機會嗎?」

  霍恩低下了頭,片刻之後,才慢慢地道︰「好吧……我寫。」

  直到霍恩走出了房間,羅格才收起了臉上自信的微笑。

  他死盯著地圖,自語道︰「雷頓王國……雷頓王國……」

  羅格猛然抬起頭,叫道︰「來人,去把查理大人請來!」

  查理一進房間,羅格即道︰「查理,讓那些菜鳥們把老命都給我拼上!咱們很可能只有三四天的時間來加固要塞了。去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想在戰鬥中活下來的話,這幾天就得多流點汗!面向堪帕斯草原的一邊先不要管了,全力加強面向神聖同盟這邊的防禦設施。」

  查理一愣,問道︰「我們要防備的,難道是雷頓王國?」

  羅格眉頭緊皺,點了點頭。

  查理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是,有伊克蕾爾小姐在,雷頓王國還會來進攻我們嗎?」

  「這可難說得很!羅蒙雖然年紀大了,但年輕的時候,他可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咱們最好不要指望能夠用一個精靈女人捆住他的手腳,還是做好萬全的準備為妙。還有,通知弗雷和阿黛爾,讓他們把各自的兵力都收縮到雷克托和德累斯頓裡,如果有人來進攻,把外圍的城市都讓給他們好了。我們只要挺到堪帕斯草原上的聯軍完蛋,就是勝利!」

  時間緊急,查理匆忙去佈置防衛設施了。

  此時,羅格辦公桌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水晶亮了起來,一片光暈中,一個身披白袍的老魔法師的形象在水晶上逐漸成型。

  「羅格大人!」老魔法師開口了「您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羅格淡淡地道︰「已經都準備好了,洛克菲勒大師,我可以保證你們有八天的時間。」

  「八天嗎?」老魔法師低沉地笑了起來︰「呵呵,已經太多了。以冰雪女神的名義,願我們永遠成為忠實的盟友。」

  羅格也笑了起來,道︰「以死亡世界君王的名義,願我們永遠成為忠實的盟友。」

  「洛克菲勒?」安德羅妮問道︰「難道是那個以暴風雪魔法聞名的大魔導師洛克菲勒嗎?」

  羅格點了點頭,道︰「就是他。他現在在銀之聖教中擔任冰雪女神的大祭祀。」

  「哼,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又和銀之聖教勾搭上了?等等!魔法傳訊水晶都有距離限制的,那老傢伙不會已經在神聖同盟境內了吧?」

  羅格笑道︰「實際上他早就在神聖同盟裡了,過不了幾天,他會給聯軍一個驚喜的。」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道︰「你可真夠狠的!難怪父親和哥哥們會這麼看重你。可是你這一次做得這麼絕,將整個神聖同盟賣給了阿斯羅菲克人,你就不怕他們回過頭來再把你給吃掉嗎?」

  羅格淡淡一笑,傲然道︰「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吃得下去的。想吃我的人一直很多,但當年就沒有成功的,現在當然也不會有。放心吧,我自然有辦法對付阿斯羅菲克人。」

  安德羅妮打了個哈欠,道︰「你們男人啊,天天就知道勾心鬥角的。你不想說,我更懶得理你的那些陰謀呢!我去修煉鬥氣了,沒什麼事別來煩我。」

  「等等!」羅格叫住了她,「我知道你心切修煉,但過幾天說不定會有大戰,你別修煉得太過火了,得留點力氣。」

  「這事我自有分寸!」安德羅妮提起了碧落星空,無聲無息地自風蝶身邊掠過,順便在她的尖耳朵上重重地親了一記。

  一陣紅暈掠上了風蝶的面頰。

  風蝶也盈盈站起,道︰「羅格,如果沒有事,我回去休息了。」

  「嗯。軍營生活很辛苦的,去休息吧。其實你這一次根本不應該跟我到這裡來的。」

  風蝶淡然一笑,道︰「我不怕辛苦。我想跟著您。」

  看著風蝶如同籠上一層輕煙的美麗容顏,羅格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撫摸著風蝶的耳朵。風蝶微微地閉上了眼楮,靜靜地享受著他的撫摸。

  「風蝶,你並沒有愛上我的,別再騙自己了。你要這樣做,跟你想這樣做完全是兩回事。」

  羅格的聲音不大,但風蝶如被雷擊一樣,臉色瞬間就白了。

  「風蝶,假如我和拉姆斯菲爾德同時遇險,而你只能救一個。當你自問會選擇救我的時候,再來試一試第二條路吧。」

  風蝶抬起了頭,清亮的雙眼直視著羅格,道︰「我很單純,可是我不笨。如果想騙我,請您再多花些心思。在我們的約定當中,並沒有說我對您的愛意一定要超過拉姆斯菲爾德。只要我愛上了您,這就足夠了。不過我接受您的忠告,我會用最殘酷的方式拷問我的內心,是否是真的愛上了您。」

  風蝶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竟讓羅格下意識的有些想避開它。

  風蝶微微一笑,道︰「羅格大人,如果您輕視了我,說不定會後悔的噢。」說罷,她如蜻蜓點水般在羅格臉上輕輕一吻,然後轉身出了房間。

  在這種時候,羅格沒有心思和風蝶進行這種遊戲,他只是點了點頭,又對著神聖同盟的地圖沉思了起來。

  「雷頓王國嗎……也許我一直太小看了羅蒙國王呢。仔細想想,雷頓還真是難辦啊!他們要是也像聯軍一樣被毀滅,那麼我可也危險了。得想點辦法,也許現在還來得及。」

  羅格取出一塊水晶板,想了一下,用一支特製的筆在上面寫起字來。

  在北國的春季,午後是一天中最溫暖宜人的時光。

  雷頓王宮中,在主樓那以奢華和精美而聞名整個神聖同盟的露台上,正倚著一個風儀萬千的俏麗身影。

  伊克蕾爾輕輕撫摸著魔鏡,魔鏡裡映出了她清麗出塵的容貌,只是,她的眉梢眼角,總是有著化不開的憂傷。

  羅格已經通過魔鏡簡要地請同盟目前的形勢告訴了伊克蕾爾,並且通知了她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想盡辦法阻止羅蒙對我們開戰,並盡可能的拖延時間。」這就是羅格的要求。

  其實伊克蕾爾對神聖同盟的局勢非常清楚。

  她是個很聰明的精靈,雖然厭惡政治和殺戮,但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始終在努力學習著政治和軍事方面的知識。羅蒙國王的兩個兒子為了在她面前表現,總會不停地給她分析當前局勢如何,他們又是準備如何去開拓?土。這些東西聽得多了,伊克蕾爾再與自己的所學不住對照,很快就對神聖同盟的整個局勢有了清晰的把握。

  她輕輕地撫摸著這面魔鏡。

  這面鏡子做工精細異常,恰到好處地裝飾著色彩各異的寶石。但因為有了魔法傳訊的功能,這面魔鏡的真實價值遠遠高於一般的珠寶。伊克蕾爾甚至懷疑如果把自己放到奴隸市場上去,賣出的價格會不會有這面魔鏡值錢。

  當然了,在羅蒙國王的心中,伊克蕾爾是無價的。

  但是與整個雷頓王國比起來,又是孰輕孰重呢?

  「神使大人,您……真是太看重我了呢!天知道羅蒙在他的心中,把我給放在一個什麼位置上。可是,這是族人們的幸福啊!我又該怎麼做,才能讓羅蒙放下指向族人的劍呢?」

  伊克蕾爾遙遙望著神諭之城的方向,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癡了。

  三天在平靜中度過了。

  這是在平靜中蘊藏著無數暗流的三天。

  三天後的清晨,堪帕斯平原的上空一反過去幾天的明媚,而是佈滿了低垂的鉛雲。

  風驟然大了起來,夾帶著刺骨的寒意。

  阿斯羅菲克的大營中一片肅殺,士兵們早已經披掛整齊,吃過了早飯,正在營區裡等著命令。

  若大的中軍大帳中只坐了三個人。

  坐在左邊的赫然是曾經與羅格通過訊息的暴風雪之魔導師洛克菲勒,本應坐在中央位置的多利亞克公爵此刻卻只能坐在右邊。多利亞克公爵年紀已過五十,雖然打扮的極是整潔,但暗淡的眼神和凸起的肚腩說明他近年來的生活過得過於舒服了些。

  坐在中央的是一位看起來很和善的中年男子。若不是身披一身裝飾著優雅藍色花紋的魔銀盔甲,他看起來像一個商人更多於一個將軍。但是多利亞克公爵對他的態度,卻恭敬得近乎肉麻。

  多利亞克公爵點著地圖,道︰「龐培大人,聯軍預期今天應該到的援軍是永遠也不會來了。他們下午就會發現這個事實。現在他們軍中最多還有四天的糧食,而我們帶了十五天的糧食,這六萬聯軍已經徹底完蛋了。當然了,就算他們糧草充足,也完全不可能是龐培大人和洛克菲勒大師的對手。」

  龐培笑了笑,道︰「我們兵力上佔優勢,又有洛克菲勒大師率領的風暴法師團在這裡,擊敗這些聯軍並不困難,難的是如何讓這六萬人一個都跑不掉,這樣才能順利實施我們的計劃,也免得我們那個聰明的小盟友陷入絕境。雖然神聖同盟不大,但這裡民風強悍,帝國幾百年來都沒能把這塊土地劃入版圖。好在這些年來神聖同盟雖然日益繁榮富裕,但那種不惜死戰的精神倒是比以前差了不少,冰雪女神又選在這個時候賜給我們一個小盟友,實在是眷顧我們啊!多利亞克大人,現在我們可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將神聖同盟並入帝國版圖的歷史性大功就在眼前,您可不要藏私啊!」

  多利亞克立刻道︰「這怎麼可能呢!只要能夠追隨龐培大人,我那些私人軍隊不管有什麼損失,都絕對是值得的。請您放心,我已經動員了我能夠找到的每一個士兵,十天之後五萬人就會到達這裡,聽從您的指揮。另外五萬新召入的士兵,會在三天內向雷頓發起全面攻擊,就算他們都死光了也沒有關係,反正只要有刀劍盔甲,士兵總是能夠招得到的。」

  龐培微笑道︰「很好!多利亞克大人,您所付出的一切都會得到回報的。對雷頓的攻擊很重要,這可以讓我們的小盟友支持到戰爭的結束,而他的存在則可以使我們順利地將神聖同盟並入帝國版圖。」

  「這件事您儘管放心!我一定會將想夾擊我們的兩萬雷頓人死死地拖住的。」

  龐培微笑著點了點頭,又向洛克菲勒道︰「洛克菲勒大師,您的魔法準備得還順利嗎?」

  洛克菲勒閉上了眼楮,然後慢慢地道︰「三天來都很順利。按照目前魔力積聚速度,到下午四點左右,魔法陣就會充足魔力了。」

  「很好!那時聯軍應該已經得到援軍再也不會出現的確切消息,正是軍心惶惶的時候。咱們就在黃昏出擊,將他們趕到潘卡羅谷地中去!吩咐戰士們換裝,這段時間委屈他們了,現在用不著再演戲了。」

  天空中的鉛雲垂得更加厲害了。

  此刻聯軍營帳中的氣氛就如同天空中的雲層一樣的壓抑。

  所有的高級將領都集中在聯軍統帥查爾斯的營帳中,臉色陰沉。

  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可是預定於清晨到達的援軍和軍需仍然全無蹤影。查爾斯已經接連派出了十幾隊偵察騎兵,現在眾將領們能夠做的,就是在營帳中等待結果了。

  「他媽的,這鬼天氣真讓人不舒服,都這季節了,難道又要下雪了嗎?」一個滿臉橫肉的將軍低聲詛咒著。

  不知怎的,他這句話讓營帳裡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查爾斯面無表情地坐著,手指卻在下意識地敲著劍柄,而且越來越快。

  突然,急驟的馬蹄聲在營帳外響起。一個騎士直接奔到大帳外,才在長長的馬嘶聲中停下!

  緊跟著,查爾斯最早派出的一個偵察騎兵衝進了營帳,急道︰「查爾斯大人,我登上了南面最高的山丘,可是在我視線所及的地方,完全沒有任何援軍的蹤影!」

  「什麼!」查爾斯大吼一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一個將軍問道︰「那你有沒有看到任何戰鬥的痕跡?有沒有發現阿斯羅菲克人?!」

  「什麼都沒有,大人!」

  查爾斯緩緩地坐下,閉上了眼楮,沉重地道︰「阿斯羅菲克人不可能從我們眼皮底下繞過去偷襲援軍的。如果從南方山丘的頂端都看不到援軍的話,那就是不會再有援軍了。」

  那個將軍猶自抱了一點希望,道︰「會不會是羅格大人耽誤了?可是……」他自己想了一想,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可是萊特要塞離這裡只有一百二十公里,兩天多的時間啊!怎麼都該到了……」

  查爾斯睜開了眼楮,緩緩地道︰「諸位,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不會有援軍來了。我們……恐怕已經被羅格給出賣了。」

  營帳中一片死寂。

  查爾斯振作了一下,道︰「諸位,我們還沒有絕望!我們只有三天的糧食了,所以眼前時間非常關鍵,我們必須立刻將羅格背叛的消息通知神聖同盟,只有由同盟方向出兵攻下萊特要塞,我們才有可能得救。萊特要塞荒廢已久,羅格的士兵人數雖多,但是絕大多數是沒什麼用的菜鳥。而雷頓王國的大軍離萊特要塞只有一天的路程,他們完全有能力在一天之內攻陷要塞,並且在我們斷糧前趕到,與我們一起擊退阿斯羅菲克人。」

  一個將軍忽然道︰「查爾斯大人,您可別忘了,羅蒙國王可是被那個精靈伊克蕾爾迷得魂都沒了,而那個精靈與羅格是什麼關係我們都很清楚。羅蒙真的會攻打萊特要塞嗎?」

  查爾斯厲聲喝道︰「羅蒙雖然老得有些糊塗了,但他仍然是個英雄,是個真正的軍人!事關神聖同盟生死存亡,我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那個將軍不再做聲了。

  查爾斯繼續道︰「這幾天阿斯羅菲克人一定會大舉進攻的。我們兵力處於劣勢,如果阿斯羅菲克人今天不進攻,那麼我們就連夜撤入潘卡羅谷地死守!在那裡騎兵的作用不大,如果把所有的戰馬都殺了的話,我們還能夠多支持幾天!」

  「可是……我們一撤,後面的幾個城市和無數村莊就沒有人保護了。阿斯羅菲克人可是曾經屠過城的。」

  查爾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們能做的……只有為他們報仇了。」

  他重重一拍桌子,道︰「去把那頭特殊的青鷂取來!哼,羅格,你大概想不到我們還備著一頭可以直接飛到拉脫維亞王手裡的青鷂吧?還有,把一樣的求救信也綁在那四頭會回到萊特要塞的青鷂身上,同時放出去!」

  查爾斯環視了一下諸將,道︰「諸位,我們還沒有絕望!截留了我們的求救青鷂之後,羅格說不定還以為他的陰謀沒有暴露呢!如果能夠出奇不意的話,雷頓大軍會在半天內攻下萊特要塞的!我們現在就作好準備,天一黑就撤退!」

  就在此時,遠處隱隱地傳來了陣陣號角聲,營帳中的諸位將領都感覺到了大地在微微顫動著。

  一個士兵衝進了營帳,急道︰「查爾斯大人!敵人進攻了!」

  查爾斯臉色陰沉,他一揮手,帶著眾將急急地向瞭望臺奔去。

  天地間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風也在呼嘯著,並且越來越大了。刺骨的寒風夾帶著雪片和冰屑,迎頭向高高站在瞭望臺上的諸將撲來,將他們打得幾乎睜不開眼楮。

  大地仍然在顫動著。

  漫天風雪中,阿斯羅菲克士兵一個一個地走了出來,轉眼之間,一個無比雄壯的陣容就呈現在查爾斯眼前。

  在陣形中央,一個騎士手持著代表著多利亞克公爵的、飾著橄欖枝和盾牌的戰旗衝到了陣前。但他隨即向右一轉,將中央的位置讓了出來。

  緊接著,一面銀色為底,當中是藍色三角形的戰旗在阿斯羅菲克陣營中高高昇起,持騎手催馬來到陣前,阿斯羅菲克軍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吶喊聲!

  查爾斯的臉色難看之極,幾乎是呻吟著道︰「怎麼會……居然連風暴法師團都出動了!難怪,今天會有這麼大的風雪。」

  另一個將領低聲道︰「難道洛克菲勒也來了嗎?而咱們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內亂,真是要命啊!」

  阿斯羅菲克中央大軍忽然如潮水般向左右分開,一個騎士如雷如風般馳出,在他頭上高高飄揚著的,是一面飾著交叉黃金三叉戟的大旗!

  阿斯羅菲克士兵的歡呼猛然爆發了!

  在這面飄揚的戰旗後面,無數身著藍色重甲的戰士如狂潮般湧了出來!

  瞭望臺上一片驚呼!

  「海神軍團!」

  「天哪!是龐培的海神軍團!」

  查爾斯的副手也驚道︰「海神軍團不是一直在駐守深淵之門嗎?他們怎麼會在這裡的?!」

  當日阿斯羅菲克大軍深入深淵世界,惟一能夠生還的軍團就是龐培的海神軍團。

  查爾斯猛然對副手喝道︰「杜林!去調集我的五千親衛軍,我要親自帶著他們斷後!你立刻率領其餘部隊撤向潘卡羅谷地!無論如何都要支持到雷頓大軍到來!」

  此刻天空中突然炸響了幾記悶雷,風幾乎大了一倍,差點將瞭望臺上的眾將領給吹下來!

  查爾斯叫道︰「這是暴風雪魔法!洛克菲勒一定就在對面!我們快走,杜林,從現在起!你就是聯軍的最高指揮官!」

  杜林叫道︰「查爾斯大人!不……」

  查爾斯重重一拍杜林的肩,喝道︰「你還年輕,而我已經五十多了!撤退!堅持到雷頓大軍的到來!這就是我最後的命令!」

  無盡的暴風雪開始向聯軍的營地襲來!

  在漫天的飛雪中,聯軍營地外的深溝中的水逐漸結成了冰。刺骨的寒風凍麻木了士兵們的裸露的雙手。在迎面的烈風中,他們射出的箭矢也變得軟弱無力,只有幾十具巨弩射出的鐵箭仍然有著殺傷力。

  一隊一隊身披藍甲、手持巨盾重斧的戰士開始前進了!

  一道道藍色洪流,滾滾撲向了風雪中脆弱的聯軍營地!

  轟鳴聲中,木製的營牆在巨木的撞擊下開始一段一段地倒塌了,海神軍團的戰士們狂吼著衝進了營地。就在不遠的高地上,那面仍在風雪中飄揚著的戰旗刺激了他們的眼楮。那是代表著聯軍最高統帥的戰旗!

  不約而同的,數道藍色洪流把目標都指向了那座大海中的孤島……

  一個小時之後,一團和氣的龐培已經站在了查爾斯倒下的地方。

  這片小小的高地上,此刻竟然堆積著數千具屍體!許多屍體仍然維持著互相廝打的姿式,甚至有數個雙方的士兵糾纏在一起死去的。

  查爾斯雖然死去多時,但他的屍體仍然拄劍不倒,怒視著前方。他身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傷口了,溢出的鮮血都已經結成了冰,為他披上了一件深紅色的戰甲。在他周圍,倒著十餘具海神戰士的屍體。

  龐培輕輕嘆了一口氣,用手撫攏了查爾斯的雙眼,低語道︰「僅憑著五千戰士,就能在暴風雪下葬送了我兩千個最精銳的戰士,你真是個可敬的騎士啊!」

  一個渾身浴血的將軍走了進來,道︰「龐培大人,屬下無能,聯軍主力已經趁亂逃走了。看方向,應該是退往潘卡羅谷地。」

  龐培無所謂地道︰「不要緊,我們現在就追,然後封鎖住谷口,就讓他們在潘卡羅谷地裡餓死好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小盟友能不能擋得住雷頓的大軍了。」

  他轉頭笑著對洛克菲勒道︰「讓我們看看,他會不會再給我們一個驚喜吧。」

  此時此刻,一身盛裝的伊克蕾爾正在露台上,凝望著遠方鉛色的天空。

  魔鏡悄然自她晶瑩如玉的手中沒落,摔得粉碎。

  在侍女的驚呼聲中,她輕盈的身子如一片飛舞的落葉,自空墜下……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三 黃昏


  在距離萊特要塞兩天路程的一座小城,五萬雷頓王國的大軍正駐紮其中。經過數天的休整,傷兵們都已經被護送回雷頓王國休養,破損的刀劍盔甲也得到了修補,這些身經百戰的勇士又恢復了英武的軍姿。

  然而羅蒙國王此刻的心情低落之極。

  所有重要的將領都靜靜地坐著。剛才他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現在所能做的,只是等著羅蒙做出決斷了。也許等來的是老國王滔天的怒火,也許等來的是羅蒙的醒悟。

  老國王的眼楮中充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兩份戰報。

  一份是羅格的報捷文書,稱已經與聯軍擊潰了阿斯羅菲克人,現在正在追擊之中,後方援兵可以緩發。

  另一份戰報則是來自聯軍前線,稱羅格與阿斯羅菲克人勾結,拒發援兵,並且已經斷了聯軍的退路。聯軍目前已退守潘卡羅谷地,餘糧不多,請神聖同盟速發援軍,重新打通萊特要塞的補給線。此刻聯軍面對的,並不是多利亞克公公爵,而是龐培的海神軍團以及洛克菲勒的風暴法師團,請神聖同盟援軍千萬小心。

  聯軍的戰報是裡維王城十萬火急地送到羅蒙國王手上的,幾乎與羅格的捷報同時抵達。

  兩份戰報一加對比,在前線發生了什麼,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然而羅蒙仍然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地看著兩份戰報。老國王的心中一片混亂,他只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面對這驚人的事實,諸位將領都已經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稍有點經驗的將軍都明白,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攻克萊特要塞,然後將被困在山谷中的五萬聯軍救出來。龐培的海神軍團戰鬥力雖然可怕,但還沒到天下無敵的地步,這嚇不住雷頓王國的將軍們。

  但是羅格能夠擁有今天的勢力,能夠在關鍵的時候做出一劍封喉式的背叛,有很大的原因是有羅蒙國王的支持。而老國王對羅格的支持,又是源自於他對伊克蕾爾的寵愛。雷頓王國中諸多反感羅格的將軍們終於抓住了機會,狠狠地攻擊了一番伊克蕾爾,強烈要求老國王將她趕出王宮,或是處死,至少也要貶為奴隸。

  老國王很清楚,如果進攻萊特要塞,那意味著什麼。

  現在在萊特要塞中還有數千名精靈。這些精靈一定會追隨羅格,與進攻萊特要塞的軍隊血戰到底的!

  難道,真的要向精靈動手嗎?

  可是,伊克蕾爾憂傷的面容總是在羅蒙的眼前晃動著,揮之不去。

  一片死寂。

  終於,老國王抬起了頭,他的聲音已經完全沙啞了,艱難無比地說道︰「諸位,我……已經決定了!我們現在就……」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才吼出最後幾個字︰「進軍萊特要塞!」

  大多數將軍都鬆了一口氣,只有艾拉姆斯元帥眉頭略皺。克拉克站立在元帥身後,他也捕捉到了元帥的憂色。

  就在此時,一陣急驟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會議室的大門猛然被推開了,國王的貼身侍衛長不顧將軍們責備他無禮的目光,衝到了羅蒙國王面前,將一封急報遞上,急道︰「陛下!是王城來的最緊急訊息!」

  老國王一把撕開了密封,一眼掃去,臉色當即大變。他的身子隨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老國王跌坐在椅子裡,痛苦地將臉埋在手心裡。

  現在每一個抉擇對他都是如此的艱難,如此的殘酷。

  而無論哪一個選擇,都會讓他墜入地獄。

  終於,羅蒙抬起了頭,剎那之間,他似乎蒼老了十歲。

  老國王的目光一個一個地掃過剛才攻擊伊克蕾爾的將軍們,猛然將那份急報向將軍們擲了過去,咆哮著道︰「現在你們滿意了吧!!給我備馬!我要回王城!從現在起,大軍由艾拉姆斯元帥指揮!」

  羅蒙注視著艾拉姆斯,意味深長地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相信你所做的任何決定。」

  艾拉姆斯站了起來,欲言又止,只是暗自歎息了一聲。

  老國王的身影如風般出了會議室,轉眼之間馬蹄聲就一路遠去。侍衛長這才想起老國王這一路上還無人保護,慌忙追了出去。

  直到此時,那份急報才緩緩自空中飄落。

  上面僅有極簡單的一行字︰「伊克蕾爾墜樓自殺,生命垂危。」

  艾拉姆斯元帥怔怔地看著房門,半天才回過頭來,所有將軍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艾拉姆斯元帥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後一揮而落,喝道︰

  「進軍萊特要塞!」

  萊特要塞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阿雷公國的新兵們在長官的催促下,正在沒日沒夜地搶修著工事。近萬的士兵在不停地挖著城牆前的壕溝,一袋袋的土石被運上了城牆。

  但是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想將一個單薄的要塞加固,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羅格從清晨起就心神不寧。那塊與伊克蕾爾聯絡的水晶板突然碎裂了,讓他的心悄然籠上了一層陰影。他當即下令,所有的士兵即刻起分成三班,輪流上陣加固要塞。

  一天之後,羅格不詳的預感終於成真。

  聯軍的偵察騎兵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在萊特要塞周圍。顯然,神聖同盟已經知道了羅格背叛的事實,並且很清楚萊特要塞的重要性。緊隨著這些偵騎的,就該是神聖同盟的大軍了。

  只是不知,雷頓王國的大軍會不會出現在萊特要塞的面前。

  按照羅格的預計,退守在潘卡羅谷地的聯軍被全殲至少還得有五天的時間,他能夠守住要塞五天嗎?

  偵察騎兵的數量很多,就是月之暗面也只能獵殺其中一小部分,無法阻止偵察騎兵將萊特要塞的虛實傳遞回去。

  看著這一切,站在城頭的羅格冷笑了一下。等到明天,出現在聯軍面前的,將是一個全新的要塞。

  傍晚時分,月之暗面的殺手終於帶回了一個讓羅格笑不出來的消息。

  雷頓王國的大軍正在向萊特要塞進軍,預計將在明天黃昏時分抵達萊特要塞。而在裡維王城方向,聯軍二萬預備軍也加速向要塞開來,預計將比雷頓王國的大軍早一些抵達要塞。

  惟一讓羅格在黑暗中看到一線光明的是,從旗號上看,雷頓大軍現在的統帥是艾拉姆斯元帥,而不是羅蒙國王,事情還不是全無轉機。

  看來,伊克蕾爾成功地使羅蒙國王回到了雷頓王城。

  她完成了任務,雖然這還不能完全阻止雷頓大軍,但羅格知道,她已經盡力了。

  在得知兩路軍隊都在全速趕來要塞後,羅格叫過來一個精靈守護武士,吩咐道︰「通知我們的工程部隊,按計劃行動!」

  在夜色之中,一隊隊的士兵從一直遮得嚴嚴實實的載重馬車上卸下了無數尺許見方的木箱,將它們埋在了城牆下。

  數百個精靈來到了城牆下,他們指揮著阿雷士兵將一桶一桶的水澆在埋藏著木箱的地方。沒過多久,無數的綠芽就破土而出。在精靈的控制下,這些綠芽很快就長高加粗,變成了蔓延在城牆上的籐蔓。

  這些原長生樹部落的精靈們不住地催促著士兵們加速澆水。的確,這些籐蘿生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些。

  數個小時過去,籐蔓已經將整面城牆都遮住了。精靈們催促的聲音更加大了,隨著一桶桶水澆下,籐蔓不再向高處延伸,而是逐漸加粗,並且互相盤繞在一起,扭曲著,糾纏著,填滿了互相之間的縫隙。

  快到黎明的時候,整個萊特要塞已經穿上了一層厚重且結實的外衣。

  精靈們面容疲倦之極,但他們仍然堅持著。阿雷士兵們雖然也恨不得立刻倒在原地大睡,但他們知道現在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此刻多辛苦一點,大戰開始之後,就會多一分活著的希望。所以他們仍然瞪著通紅的雙眼,仍然挪動著艱難的腳步,將一桶桶的水從馬車下拖下,再拖到城牆下,澆在指定的位置上。

  天已經濛濛亮了,覆蓋在城牆上的籐蔓已經厚達一米。在精靈的控制下,它們不再加粗,而是顏色逐漸變深,由嫩綠漸漸轉成深褐色,也變得越來越堅硬,到最後直是硬逾鐵石。

  天大亮的時候,一個提克頓戰士輪起巨斧,向一根徑粗近二十公分的巨籐砍去。噹的一聲大響,這一斧雖然幾乎將巨籐砍為兩段,但經過魔法加持過的戰斧也刃口全卷,斧柄扭曲。高大的提克頓戰士臉色慘白,顯然受了劇烈反震之後,多少帶了點傷。

  精靈們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種堅硬程度雖然還比不上真正的石頭,但應付人族的重步兵已經足夠了。纏繞籐蔓獨有的彈性更是對投石機、撞木等攻城器械具有良好的防護力。

  最後的工作開始了。

  籐蔓上開始生出一個個突起,慢慢的,一根根尺許長的銳利尖刺成型了。籐蔓的顏色開始轉成妖異的藍色。

  精靈們開始喝令澆水的阿雷士兵們小心,一定不要碰到這些恐怖的尖刺。但還是有幾個士兵過於疲勞,腳步虛浮,倒在了籐蔓上。

  雖然他們被刺破的傷口並不致命,但這幾個士兵很快抽搐著倒在了地上,皮膚變成了詭異的藍紫色,嘴角不斷冒出白沫,轉眼就毒發身亡了。

  儘管精靈們解釋說並不是所有的尖刺都有毒,雖然它們長得都一模一樣。但阿雷士兵們還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這些尖刺。畢竟連這些精靈們都不知道到底哪根刺是有毒的。

  直到此時,這些士兵們才發現城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三棵數十米高的巨大精靈戰爭古樹。古樹的樹冠如同一個天然的箭台,足以俯視整個戰場。

  此刻一片忙碌的要塞中最悠閒、最不和諧的人就是修斯了。

  他一點也不擔心戰局的進展,並對羅格言道,神聖同盟沒什麼頂尖的強者,就算戰事不利,至少羅格還是跑得掉的,最多是扔下幾萬士兵不管而已。有他老人家在,羅格還不用擔心逃亡路上被神聖同盟的刺客或者是某個特殊的精靈給暗殺了。

  羅格哭笑不得,只得不理會修斯,自去佈置防衛了。

  至於向來神出鬼沒的死神班,早就蹤影全無了。

  中午時分,滾滾的濃煙開始從要塞周圍的所有樹林中冒出。羅格一早就派出了數千士兵去放火燒林。

  火速趕來的聯軍為了行動方便,並沒有攜帶大型攻城器械。此刻羅格算好時間,一把火點著了附近的樹林,雖然不能阻止聯軍找到木材製造器械,但總能給他們製造點麻煩。何況森林大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是隨意可以撲滅的,到時候在聯軍背後有這數片火障,任何兵力調動都會帶來很大的不便。

  只是放火燒林後,所有精靈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臨近黃昏時分,兩萬預備軍和五萬雷頓大軍都來到了萊特要塞城下。一時之間,所有的士兵都大吃了一驚!

  這根本不是他們記憶中的萊特要塞啊!

  此刻的萊特要塞已經全然不復往日那破敗荒涼的景象,而是變成了一頭披著閃爍著詭異藍此紫色光芒、佈滿恐怖荊棘鎧甲的巨獸,正獰笑著看著聯軍。

  艾拉姆斯元帥率領著眾將軍來到陣前,仔細地觀察著全新的萊特要塞,直到天色全黑,這才臉色陰沉地吩咐連夜趕製攻城器械,後天一早再攻城。

  此刻所有聯軍士兵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面對著突然穿上厚甲、生出倒刺的萊特要塞,雖然他們仍然有信心攻破它,但現在誰也不知道會需要多少具屍體,才能輔出一條通向要塞城頭的路。

  夜深了。

  這是朔風勁吹、無月的夜。

  在夜色的掩護下,一個騎士偷偷地奔向了萊特要塞。

  離要塞尚有千米之遙,他就被突然出現的幾個黑影從馬上擊落。那幾個黑影下手極是乾淨利落,瞬間就將騎士堵嘴綁牢,然後背著他迅捷無倫地向要塞奔去。光看她們纖弱的身影,完全想像不到背著這麼重的一個騎士,還能以如此速度疾奔。

  片刻之後,這個騎士就坐在了羅格的面前。

  「克拉克大人,好久不見了。」羅格微笑著問候道。雖然面對著城下的數萬大軍,但羅格臉上根本看不到有任何緊張。

  克拉克觀察了羅格一會,他實在想不到,這個當年他還十分看不起的胖子,在短短時間內,居然就有能力扼住了整個神聖同盟的咽喉。

  「我叔叔想單獨見您一面。時間就是半個小時後,在要塞城下見。」

  「艾拉姆斯元帥?他就不怕我綁架了他,給雷頓大軍製造點混亂嗎?」

  「叔叔說了,您不會的。」

  羅格笑了笑,道︰「很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出城吧!」

  萊特要塞城下,艾拉姆斯僅帶著數個最親信的隨從,已經等在了那裡。羅格則只帶了安德羅妮。神聖同盟中目前還沒有出現過聖域強者,所以無人是她的對手。

  多日不見,艾拉姆斯元帥顯得更加清瘦嚴峻了。他直截了當地問道︰「羅格大人,我大軍已在城下,您要何去何從呢?」

  羅格微笑著道︰「您也看到了如今的萊特要塞,我有信心守得住五天。現在應該是我問您,在國破與家亡之間,您要何去何從呢?」

  艾拉姆斯元帥哼了一聲,道︰「但你堅持不了一周的。潘卡羅谷地裡的聯軍可以吃掉所有的戰馬,我還來得及趕過去。」

  羅格哈哈一笑,道︰「我忘記告訴您一件事。我手中有一張精靈王之弓,還有數十支地獄爆裂魔法箭,以及一個能夠將這些箭射出一千五百米的射手。您覺得您要製造多少攻城機械呢?還是說您打算在沒有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攻城?更何況,就算攻下了萊特要塞,你的五萬大軍能夠剩下二萬就不錯了。就靠這兩萬人,您能夠從龐培的海神軍團手中救出被圍困的聯軍嗎?」

  「所以!」羅格斬釘截鐵地道︰「不管我最後能否守住萊特要塞,神聖同盟的歷史都已經終結了!」

  艾拉姆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道︰「神聖同盟滅亡後,阿斯羅菲克人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不會認為可以在這頭惡狼的注視下獨享肥肉吧?」

  羅格微笑道︰「當然不會。所以我希望您可以放棄攻擊萊特要塞。只有雷頓的大軍完好無損,阿斯羅菲克人才不敢肆意胡來。如果我們先拼得兩敗俱傷,那時還拿什麼來阻擋阿斯羅菲克的大軍,拿什麼來和他們討價還價呢?一頂王冠,就真的比雷頓所有貴族血脈的存續更加重要嗎?或者說得更加高尚一點,真的比無數士兵和平民的生命更加重要嗎?」

  艾拉姆斯哼了一聲,緩緩地道︰「那麼,阿斯羅菲克人,或者說你的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將神聖同盟一分為三,裡維並入雷頓,拉脫維亞並入阿雷公國,其餘土地劃歸帝國直轄。雷頓和阿雷則向費爾巴哈大帝宣誓效忠,從此成為帝國的屬國,並入帝國版圖。雷頓要取消王室的稱號,成為公國。我們兩國的統治者,將通過與帝室的聯姻,得到親王的封爵。」

  艾拉姆斯元帥沉思片刻,才道︰「且容我考慮一下吧。」

  「也好!」羅格爽快地答道︰「我想後天早上,我就可以看到您考慮的結果了。」

  老元帥撥馬回身,向大營走去。

  他忽然回頭道︰「羅格大人,神聖同盟不是一塊肥肉,而是一塊無比堅硬的骨頭,吃得太快的話,它會刺穿您的胃的。」

  「艾拉姆斯元帥,它一樣會刺穿阿斯羅菲克人的胃的。所以您要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這根骨頭雖然夠堅硬,但能讓它多幾根刺,總是好的。」

  老元帥沒再多說什麼,他沉默地帶著隨從,消失在夜色之中。

  接下來的一天,萊特要塞中的士兵在抓緊時間休息。要塞外的士兵們則在濃煙與烈火中趕製著攻城器械。特別是聯軍的預備兵們,幾乎是在拚命了。

  在一千名預備軍士兵的保護下,數輛剛剛製成的投石城隆隆逼近到距離萊特要塞數百米的地方。

  這是要測試投彈落點和投擲距離了。

  然而還沒等投石車發射出哪怕是一塊石頭,要塞中的一棵高高的戰爭古樹上光暈一閃,一支快速無倫的魔法箭帶著艷紅色的長長尾跡,擊中了最前方的一輛投石車。

  猛烈的爆炸夾帶著熊熊的烈焰,不光將投石車炸成了碎片,還將周圍的數十個士兵送入了地獄。

  接下來的幾輛投石車也還未進入射程,就被戰爭古樹上射下的十餘個魔法火球給炸成了碎片。

  雷頓大營的瞭望塔上,艾拉姆斯元帥面色陰沉地看著這一幕。

  「他手下的魔法師未免太多了一點。」克拉克臉色同樣難看。

  「那是因為他有精靈的支持。只要想想千年戰爭之前精靈帝國有多少魔法師,你現在就不會感到奇怪了。」艾拉姆斯元帥冷冷地道。

  入夜時分,雷頓大軍所有的高級將領都聚集到了艾拉姆斯元帥的營帳中。等眾位將軍坐定,位中央的艾拉姆斯元帥開口了,他低沉的聲音敲打著每個人的靈魂。

  「將軍們,你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看到了現在的萊特要塞,我想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神聖同盟已經走到了盡頭。我剛剛得到了消息,我們包抄堪帕斯草原的兩萬大軍也被五萬阿斯羅菲克人死死地拖住了。儘管我們的勇士多次擊潰了敵人的防線,但他們根本不計損失,而我們卻做不到這一點。」

  所有人都安靜地坐著,等待著元帥的下文。

  「我決定,取消明天進攻萊特要塞的計劃!」

  帳中立刻一片嘩然,一個將軍憤然站了起來,怒吼道︰「艾拉姆斯!你這是背叛!」

  艾拉姆斯元帥冷硬的臉上毫無表情︰「將軍們!我手裡的這只軍隊集結了雷頓最精銳的戰士。這些戰士的血與生命應該用來保衛雷頓的土地不受外來者的蹂躪,而不應該無謂地拋灑在萊特要塞的城牆下!現在就算我們攻下了萊特要塞也於事無補,也挽救不了神聖同盟必將到來的滅亡。但只要這支軍隊完好無損,阿斯羅菲克人就會有所顧忌,就不會將戰火燒到雷頓的土地上。真正需要付出的,是羅蒙陛下,他要付出自己的王冠!我的決定是最終的決定,不容異議。而這一決定的所有後果,都會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將軍們互相望著,怒火在慢慢地積蓄。幾個元帥的心腹則十分緊張,手緊握著劍柄,不敢稍離。

  此時一個傳令兵來到了營帳中,道︰「艾拉姆斯元帥,預備軍那邊已經有了回信,他們稱絕不會坐視六萬戰友身陷絕境。就算沒有雷頓大軍的支持,他們明天也要攻擊萊特要塞!」

  將軍們都悚然動容,誰都知道二萬訓練不足的預備兵去攻擊萊特要塞,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幾位將軍互望了一眼,同時站了起來,對艾拉姆斯道︰「元帥大人,請允許我們加入預備軍!我們寧戰死,不投降!」

  又有幾位將軍站了起來,同樣慷慨激昂地道︰「我們也要加入預備軍,寧戰死,不投降!」

  艾拉姆斯元帥的眼皮跳了幾下,冷冷地道︰「如果你們現在辭去軍職,並且以個人的名義加入預備軍的話,那麼我會批准的。但是所有的戰士,包括你們的衛隊,都必須留下!」

  幾位將軍默默地取下了鎧甲上雷頓的標記,放在了艾拉姆斯元帥面前的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大帳。

  一位將軍將要出門之際,忽然停住了。他看著艾拉姆斯元帥,猶豫著,半天才說︰「元帥,您既然取消了攻城的計劃,那麼已經造好的那些攻城器械,可不可以讓我們帶走?」

  艾拉姆斯元帥注視著這位已經追隨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暗歎了一聲,冷冷地說︰「我不記得有造過任何攻城器械。」

  那位將軍面露喜色,啪地向艾拉姆斯元帥敬了個軍禮,匆匆離去。

  風驟然大了。

  這一夜,北國出奇的寒冷。

  天尚未亮的時候,羅格就已經站在了城頭。在這裡,他銳利的目光已經足夠捕捉到整個戰場上任何的細節。而戰爭古樹上寶貴的空間要盡可能的留給精靈射手和魔法師。

  淡淡的晨光灑落,如煙的晨霧漸漸稀了。

  一聲隱約的號角聲猛然刺激了羅格的耳膜,他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雷頓的大軍,還是來了嗎?」羅格暗自想著。

  他極力眺望著遠處的雷頓軍營。但那裡黑沉沉的,仍然是一片沉靜。

  片刻之後,預備軍軍營的營門大開,一隊隊的士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踏出營地,在萊特要塞下列陣。在號角聲中,數以百計的撞木、投石機從營地裡推出,隆隆地開到了陣前。

  雷頓軍營中仍然是一片死寂。

  羅格皺緊了眉頭,對查理道︰「真是奇怪!他們不是想只靠這兩萬預備軍來進攻萊特要塞吧?」

  查理觀察了一會,道︰「難以置信啊!可是雷頓的軍隊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看來他們是真的準備靠這兩萬預備軍攻城了。」

  羅格的目光在城下的陣營中搜索著,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喜色。

  「查理,我看到了幾個雷頓的將軍,但他們都取去了徽記,看來已經脫離了軍職。這麼說艾拉姆斯元帥已經做出了選擇,雷頓大軍是不會出動了!」

  「難道……」羅格更加想不明白了︰「他們真以為靠這兩萬預備軍,就可以攻下萊特要塞?我們看起來那麼好欺負嗎?」

  查理面色凝重,道︰「羅格大人,這些人是真正的勇士。在他們心中,有一種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那就是信念!一會的戰鬥,我想會非常艱苦的。」

  羅格的臉抽動了幾下,冷冷地道︰「好!那我就給他們好好地上一課!我要讓他們知道,光靠勇氣和信念是帶不來勝利的!」

  預備軍已經在要塞下列好了威武的戰陣。

  與猙獰恐怖的萊特要塞和城頭上密密麻麻的守軍比起來,兩萬人的隊伍顯得如此的單薄,就連那上百架巨大的攻城器械都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樣可笑。

  一位前雷頓的將軍從陣列中走出,他猛然抽出長劍,狂吼了一聲!

  「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兩萬人同聲的吶喊讓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羅格的瞳孔急縮,給戰爭古樹上的拉斐爾下了命令。

  整個世界似乎忽然亮了一下!

  那位將軍剛剛領頭衝出了幾十米,他的胸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碗大的血洞!

  但他仍然喘息著,掙扎著向前衝著。

  又是一道光芒閃過,他的腹部再次出現了一個透明的血洞。

  這一次將軍終於支持不住了,他不甘地咆哮了一聲,奮起最後的力氣,向要塞擲出了手中的長劍。

  長劍飛舞著,越過了長長的距離,在城上城下數萬人的注視下,嗆的一聲,插在了護城壕的邊緣,劍柄猶在顫動不息。

  「為了自由!」

  狂濤般的吶喊震撼著羅格和所有要塞守軍的耳膜。

  羅格一把拉過身邊的精靈守護武士。在預備軍洶湧如潮的吶喊聲中,他只有大吼才能讓這個精靈聽見自己的命令︰「去通知地牢守衛部隊,把關押要塞守軍地牢的所有出口都炸塌,只留兩百人監視,其餘的都調到這邊來!還有,將東城的守軍也調一半過來!要快!」

  這是地獄般的戰場……

  無數的火箭和燃燒著的石彈飛向了萊特要塞。顯然經過了兩天的考慮,聯軍準備用火來剝去萊特要塞的荊棘盔甲。

  但是火箭射不透出奇堅硬的籐蔓,燃燒的石彈也往往被充滿了彈性的籐蔓鎧甲給彈回。不過預備軍準備充足,他們很快將一個個裝滿了火油的罈子用投石車擲了過來,烈焰開始一片一片地燃起。

  羅格冷笑了一下。

  籐蔓上的火焰不停地燃燒著,但是那僅僅是因為火油的原因。這種籐蔓本身就極不易燃,又吸足了水,所以這些火油最終只能在這件荊棘鎧甲上留下了十餘個烏黑的大洞,卻無法如聯軍預想的那樣整個地引燃,燒垮萊特要塞。

  羅格花了數月時間,集結精靈族全族之力,才弄出來這一件荊棘鎧甲,如果讓人給一把火燒了,豈不成了一個笑話了?在培育這些荊棘籐蔓時,防火是首要考慮的因素。

  天空中不斷出現一道道艷紅的軌跡,每一道光芒閃過,都會有一輛投石車在爆烈的火焰中化成灰燼。射出二十幾箭後,拉斐爾的鬥氣終於耗盡了,但一個精靈守護武士立刻接過了他手中的精靈王之弓。現在攻城器械都已經逼近了萊特要塞,也就進入了她們的射程範圍之內。

  雲梯架上了城牆,又被推落。

  從城頭墜下的預備軍戰士有許多摔在了荊棘籐蔓上,立刻被無數林立的尺餘長的尖刺刺穿。有的士兵立刻毒發身亡,而沒中毒的則徒勞地掙扎著,慘叫著,試圖從穿透身體的巨大尖刺上掙扎出來,但結果只會是讓更多的尖刺刺入體內。

  汨汨的鮮血染紅了萊特要塞的荊棘鎧甲。

  濃煙,烈火,咆哮,慘叫,紛飛的血肉,交織在一起,就是這戰場的一切。

  羅格的眼前閃過一絲艷紅,數點鮮血夾著一小塊肉屑飛了過來,沾在了他的臉上。

  就在羅格面前數米的地方,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預備軍士兵剛剛被砍斷了手臂,但他仍然吼叫著,用僅餘的一隻手抓住了對手的臉,挖出了他一隻眼楮!轉眼之間,十餘把刀劍就刺入了他的身體,但他仍然掙扎著向羅格爬了過來,直到一把戰斧砍下了他的頭顱。

  士兵的頭顱一直滾到羅格的腳下才停下來。羅格低下了頭,正好看到那雙燃燒著莫名火焰的眼楮也在瞪著他。剎那之間,這雙飽含著憤怒與不甘的眼楮已經烙印在羅格的心中。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羅格的身上。

  羅格的嘴角不為人覺察地抽動了一下。但看起來,他鐵青的面孔上似是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他輕抬腳,緩落步,將那個頭顱踏得粉碎。

  羅格周圍的戰士士氣一振,咆哮聲中,終於將尚在城頭上的十餘個預備士兵砍倒。

  無論如何,在開戰之初羅格根本想不到這兩萬預備軍不光敢攻城,還能數次登上了萊特要塞的城頭!

  往往一個重傷垂死的預備兵戰士一聲怒吼和同歸於盡式的衝殺,就會嚇得數十個阿雷戰士紛紛後退。

  阿雷戰士在經過一個以為已經死透的預備軍屍體旁時,經常會被一把握住腳踝,那一剎那的錯愕和驚慌,常會使這些戰場上的菜鳥付出生命的代價。

  若不是阿雷士兵從一開始就被強化過軍紀,此刻士氣低落之極的他們說不定已經潰散了。

  好在無論是斯巴達騎士、月之暗面還是提克頓重裝戰士都意志堅定,無論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終結對手的性命。查理不得不親自上陣了,他率領著這些最精銳的戰士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最危急的地方,奮力將預備軍從城頭上擊退。

  其實,城頭上的預備軍士兵們都是被殺光的,從沒有被擊退過……

  羅格臉色鐵青,負手而立。哪怕戰鬥就在他面前數米處發生,他也即不後退,也不動手。極度的憤怒、不解、不安,甚至還有恐懼使他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羅格根本無法想像,如果自己沒有這些戰鬥力強悍無比的戰士,如果不是因為防備雷頓大軍而用上了珍貴的荊棘籐蔓,如果不是擁有神器精靈王之弓和非常昂貴的地獄爆裂魔法箭,如果預備軍的魔法師再多一點,甚至如果他們僅有的三位魔法師不是在剛一開戰時就被羅格辨認出來、並指揮拉斐爾射殺……

  如果沒有這麼多的如果……

  那麼兩萬預備軍很可能會創造出一個奇跡,攻破由四萬大軍駐守的萊特要塞!

  天空開始變得昏暗。

  渾身浴血的扎古爾狂吼著用戰斧劈開了要塞城頭上最後一個預備兵的頭顱。

  他瞪著血紅的眼楮四處尋找敵人,但一時之間,卻再也找不到任何預備兵的身影了。高大威猛的提克頓首領心頭一鬆,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差點坐倒在地。

  戰鬥從清晨到黃昏。

  隨著一聲蒼涼的號角響起,預備軍終於退兵了。

  數千個淒涼而悲壯的身影在暮色中徐徐退向了遠方。

  此刻整個萊特要塞都被染成暗紅色。一萬五千名預備軍的戰士永遠倒在了這片土地上。陪伴他們的則是超過一萬名的阿雷戰士。

  「羅格大人,追嗎?」一位阿雷的將軍問道。

  羅格一臉陰鬱,他的目光掃過了城頭上驚魂未定的阿雷戰士,近乎虛脫的提克頓首領,以及那些正在遠去的悲壯背影,最後落在了仍是一片沉靜的雷頓軍營裡。

  他內心深處有著隱隱的不安。雖然極不願意放這數千預備軍重回大海,但他不想刺激雷頓大軍,是以咬牙道︰「不追!」

  半山處的雷頓軍營中,艾拉姆斯元帥已經一動不動地在寒風中站立了數個小時。克拉克和十幾位將軍也一樣靜立著,震憾著。

  五萬雷頓戰士同他們的將軍們一起,靜坐著觀看了整場戰爭。

  直到預備軍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艾拉姆斯元帥才長歎一聲,低聲自語道︰「看來我真的老了。猶豫和理性已經使我失去了惟一的機會……嘿!」

  他轉過頭來,在克拉克的肩膀上拍了拍,沉痛地道︰「但你不一樣,克拉克!你還年輕,要背負的東西還有很多!今後哪怕是在絕望之中,你也不能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奇跡的存在!」

  克拉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夜色悄悄地將染血的要塞掩蓋了起來……

   當!

  修斯的房門被人粗魯地一腳踢開,一身酒氣的羅格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他一言不發,拎起一瓶烈酒仰頭痛飲一會,才將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

  「修斯長老!你說這些預備軍怎麼會這麼蠢!只有兩萬人,竟然還敢來攻我的要塞!這……這不是送死嗎?真是些不知所謂的傻瓜!」

  「可是神使大人,他們差點就成功了。」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羅格低聲咆哮著,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他的手卻抖得厲害,差點將酒瓶碰翻。

  羅格煩燥地晃了晃頭,他很想麻醉一下自己,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但魔獸般強悍的體質,使他在喝下十幾瓶烈酒之後,頭腦仍然非常清醒。

  「神使大人,您在害怕。」

  「我不想承認,但是……見鬼!是的,我是在害怕!這些人都瘋了!」羅格詛咒著。年輕預備軍戰士不甘的雙眼始終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一直以來,羅格都十分怕死。就算他是個死靈法師,就算他現在很難被徹底地消滅,但他仍然不願意冒險去死上一次。所以,他無從理解這些預備軍戰士的想法。

  修斯遞給了羅格一杯茶,微笑道︰「神使大人,在這個世界裡,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夠用理性和利益去衡量的。正因為有這些傻瓜的存在,世界上才會多了許多叫做『奇跡』的東西。」

  但此時喝下茶的羅格已經伏在桌上沉沉睡去了,也不知道聽到了修斯的話沒有。

  修斯笑了笑︰「神使大人,您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唉,年輕人啊……」

  此刻,在雷頓王宮中,已經數日不眠不休的羅蒙國王如風一樣的疾行著。同樣年邁的首席宮庭醫官要拚命地跑著才能跟上老國王的步伐,他一邊跑還得一邊應對國王的問題。

  「她的傷怎麼樣了?」

  「陛下,伊克蕾爾小姐的腰椎斷了,實際上,她能夠支持到今天已經是個奇跡。」

  「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救她嗎?!」

  「這個……我們已經盡力了。您知道,整個神聖同盟也找不到一個能夠施放出『完全治癒』的光明法師……」

  老國王不再理會宮庭醫官,衝進了伊克蕾爾的房間。

  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精靈看起來更加的蒼白和纖弱。看到了羅蒙,她勉強轉了下頭。就是這細微的動作也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楚。

  羅蒙單膝跪在伊克蕾爾的床前,顫抖著,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精靈的手滑膩而冰涼,幾乎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陛下……」

  「伊克蕾爾,不要說話!我已經回來了,不要緊了,一切都過去了。」

  伊克蕾爾深深地看著老國王,勉強地笑了笑,「您……不該回來的……其實我……」

  羅蒙輕輕掩住了伊克蕾爾的嘴。「不必再說了,我都知道的。從羅格將你送來的第一天起,我就什麼都知道了。但是……我不會怪羅格,我還非常的感謝他。因為是他將你送到了我的身邊!其實……你完全用不著這樣的!伊克蕾爾,我現在才明白,為了你,權勢、財富、王冠,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能夠在我身邊……」

  說到最後一句時,年邁的羅蒙已經語帶嗚咽。

  「陛下……」

  伊克蕾爾慢慢地閉上了眼楮,一滴淚水悄悄地自她清麗無倫的臉上滑落。

  她的手,無力地自羅蒙的掌中滑落……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四 試探


  兩天之後,一份關於萊特要塞前奇特的『靜坐戰爭』的報告就放到了龐培的面前。

  龐培道︰「看來,我們的小盟友真的給我們帶來了一個驚喜。他居然能夠說服雷頓王國脫離戰爭,很不簡單。」

  多利亞克公爵也看完了戰報,沉吟道︰「龐培大人,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想要吃掉雷頓王國怕是有些困難!除了沒什麼戰鬥力的地方守衛部隊外,我的軍隊可是已經全部投入戰場了。您看,是不是向南方軍區的塞門元帥再借些兵過來?」

  龐培輕輕敲打著桌子,過了一會才道︰「塞門是出了名的老頑固,他的腦子裡只有忠於陛下的想法。我們這一次多少算是擅自行動了,想從他那裡借出兵來,怕是並不容易。再說……」

  龐培笑了笑續道︰「這麼大的一個功勞,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分給那個老頑固一份。」

  營帳外又飄起了雪。

  這些天來,潘卡羅谷地的天始終是陰沉的,隔上一天就會下上一場大雪,完全不是春天的樣子。

  這都是洛克菲勒和他的風暴法師團的傑作。被圍困在潘卡羅谷地裡的聯軍軍糧短缺,嚴寒的氣候會使人更快的消耗體力,本來能夠支撐十天的聯軍,在風雪下也許最多只能撐過八天。特別是倉促撤退的聯軍還缺乏足夠的御寒裝備。

  洛克菲勒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氣走進了大帳。多利亞克和龐培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就算在盛夏時分,普通人想站在剛剛施放完魔法的洛克菲勒大師身邊,也得穿上厚厚的冬衣才行。

  「洛克菲勒大師,今天的魔法還順利嗎?」

  「冰雪女神保佑,一切都很順利。我看再有三四天的時間,聯軍就會因為凍餓開始大批的死亡了。從時間上看,就算雷頓大軍現在攻下了萊特要塞,我們只要支持住兩天,不讓援軍與山谷中的聯軍會合就行了。龐培大人,勝利就在眼前了。」

  「大師,勝利已經到來了。您先看看這份戰報吧!」

  洛克菲勒仔細地讀完了整份戰報,微笑道︰「這麼說來,援軍是不會出現了。但這樣一來,我們後面的計劃可就有些困難。先不說這個,被困在潘卡羅谷地裡的聯軍剛剛派人送來了這封信。」

  信是指揮官杜林寫的。他希望龐培能夠接受潘卡羅谷地中數千名重傷員和病人的投降,並且按戰俘的待遇對待他們。

  「啊哈!」多利亞克公爵笑了起來︰「這個杜林一定非常年輕啊!帝國對待戰俘的待遇?哈哈!帝國的戰俘如果不是賣作奴隸的話,那從來都是健康的打成重傷,重傷的變成屍體。杜林是覺得他的士兵死得不夠快嗎?」

  龐培沉默著,思索著,過了半天才緩緩地道︰「帝國自統一以來,拓展疆土的主要方向是在東西北三面。無論是東方的幽暗森林,西方的矮人帝國還是極北冰海荒原上生存的野蠻人和巨人,都可以說是異族。帝國戰爭的傳統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慢慢形成的。但是在崇尚騎士和人道精神的南方,人類國家之間的戰爭習慣是不一樣的。以往我們需要以殘暴來威懾敵人,但現在,神聖同盟已經注定是帝國的領土,我們過去的那一套不能用在自己的人民身上。」

  「可是」多利亞克爭辯道︰「杜林明明希望可以借擺脫掉傷員和病人來減少糧食的消耗,他們說不定還能再支持兩天呢!」

  龐培微笑著道︰「所以說杜林不簡單,心腸也夠狠。但是與整個帝國比起來,神聖同盟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一塊地方。帝國之所以能夠發展得這麼壯大,並不是因為我們擁有大陸上最鋒利的劍,而是因為我們擁有可以容納一切的胸懷。既然他們已經注定了滅亡的命運,我們多等上兩天,又算什麼呢?我決定接受杜林的請求,同時把萊特要塞的戰報送給他,要求他投降。我會給他們一個勇士應得的待遇的。」

  多利亞克公爵又問道︰「我們本來的計劃是消滅神聖同盟所有的主力軍隊,這樣阿雷和雷頓今後就只能任由我們控制。但現在羅格和雷頓王國和解了,這人不能小睡了!龐培大人,您看,我們是不是找個機會乾脆把他也給幹掉?」

  「不行!」洛克菲勒忽然插口道︰「羅格是個非常有潛力的魔法師,在他身邊還有許多的強者。這是他不同於神聖同盟過去那些統治者最重要的一點。我們首要的目標是雲霄之城那些德魯依們,羅格的力量對於聖教來說非常重要。」

  龐培點了點頭,道︰「我們只付出了微小的代價就吞併了神聖同盟,而陛下帶著那些德魯依卻在東方幽暗森林毫無進展。這一次我們等於給了雲霄之城狠狠一記耳光。但就算是這樣,我們現在的勢力仍然遠遠不如那些德魯依。至於計劃……這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計劃,眼前的結局已經很不錯了,不要節外生枝。」

  「可是」多利亞克仍堅持著道︰「如果坐視他壯大的話,您就不怕他會背叛帝國嗎?就像他這次背叛神聖同盟一樣?龐培大人,羅格並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我當然不會完全信任羅格,但我理解他。畢竟誰都會有私心的,並不僅他一個人如此而已。」龐培微笑著看了多利亞克一眼,冰冷的目光立刻讓後者出了一身冷汗。

  神聖同盟與帝國接壤的地方是多利亞克公爵管轄的行省。按協議劃歸帝國直轄的土地實際上都是並入了這個行省之中。如果把羅格幹掉,將阿雷和拉脫維亞也並入行省的話,那麼多利亞克公爵所管轄的土地就多了一倍,人口多了三倍,而稅收,則會增加五倍。

  龐培在帳內踱了幾圈,道︰「其實,這些天來我一直在考慮應該如何處置神聖同盟。征服比佔領要困難得多。我們可以消滅掉神聖同盟的戰士,但很快就會發現,有更多的戰士站到了我們面前。我記得當年在帝國吞併矮人帝國的大片土地後,始終為當地殺之不絕的反抗軍頭痛。當時帝國的天才將領亞歷山大將軍率領他無敵的『冰河』軍團前去平亂。出發前他曾經發下誓言,亂軍一日不滅,他一日不回帝都。結果呢,亞歷山大現在還在西部諸行省與矮人戰鬥著。整整十年啊!」

  龐培頓了一頓,道︰「所以,真正難以征服的是人心。現在神聖同盟的人恨羅格更勝於恨帝國,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們為什麼要把這麼好的靶子給毀了呢?真壓反抗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就交給他去做吧!多利亞克大人,我希望你能明白,神聖同盟是塊非常堅硬的骨頭,如果您沒有一個無比強恝的胃的話,是消化不掉這塊骨頭的。」

  二天後的清晨,困守在潘卡羅谷地的聯軍終於做出了決定︰投降。

  「這個杜林,還真是能屈能伸啊!看來他是想為今後的復仇保留一點火種嘛。」龐培一邊看著投降書,一邊微笑著說。

  「既然這樣,我們不如趁現在就把這些火種給滅了。只要不准他們投降,三四天後,我們就可以進山谷收屍了。」多利亞克公爵建議道。

  龐培呵呵一笑,道︰「那樣的話,我的海神軍團就得像冰河軍團一樣,在這裡呆上十年了。既然如何處置這幾萬聯軍是個非常困難的決定,那就讓我們的小盟友來頭痛這個問題好了。反正我也要去萊特要塞見見他,到時候就將這些戰俘交給他吧。」

  萊特要塞已經清洗了戰爭的創傷。戰士的屍體已被埋葬,荊棘籐蔓也耗盡了全部的生命力,徹底地枯萎了。

  雷頓的大軍已經在克拉克的率領下徐徐退回國內,艾拉姆斯元帥只留下了一萬戰士。元帥暫時作為雷頓王國的代表進駐了萊特要塞,等待著龐培的到來。雷頓的軍隊則依舊在要塞外紮營。

  艾拉姆斯元帥給羅格帶來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

  「伊克蕾爾……自殺了?!」羅格仍然不能相信,雖然自那塊水晶板破裂後,他心裡就隱隱的有些不安。

  「那麼,羅蒙陛下呢?」

  元帥答道︰「陛下一病不起,而且拒絕醫治。」

  羅格默然片刻,道︰「伊克蕾爾她……最後有什麼願望嗎?」

  「她希望能夠被安葬在精靈的城市裡。陛下也立下了遺囑,希望您能夠把他安葬在伊克蕾爾小姐的身邊。畢竟……我們都不知道您的精靈都市究竟在哪裡。」

  羅格點了點頭。

  「羅格大人,還有一件事……」艾拉姆斯元帥猶豫了一下,才道︰「陛下在遺囑中……已經立了大王子做為儲君。」

  羅格立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您是說,希望陛下死後,我和帝國能夠支持克拉克登上大位吧?」

  「是的。我想,這件事情上面我們早就有過協議的。」艾拉姆斯元帥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在萊特要塞前,其實是他拯救了羅格。

  羅格也很清楚這一點,而且以後,他仍然需要艾拉姆斯元帥的支持。

  「艾拉姆斯大人,您手握軍權,只要有您的支持,陛下死後,大王子可是爭不過克拉克的。」

  元帥歎了一口氣,道︰「雷頓的軍隊一向只對王室效忠。如果公開違背陛下的遺願,那麼我會發現沒有一個士兵會服從我的指揮。所以,我們才需要來自於帝國和您的壓力。」

  羅格點了點頭,道︰「這沒有問題。但是既然陛下已經有了遺囑,而且已經為人所知,我們最好先忍一忍。等大王子殿下犯上幾個錯誤,聲名狼藉之後,再想辦法推翻他。那時候才是克拉克繼位的時機。只要我們穩定住了神聖同盟的局勢,您又掌握著雷頓的軍權,讓大公的位置換個人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艾拉姆斯元帥伸出了手,與羅格握在了一起。

  遠在雷頓王城的大王子克裡雖然臉上是一片哀傷,心中卻無比興奮。他甚至有些希望羅蒙國王快些死去,免得儲君的事再生什麼變數。可是他並不知道,他的命運,已經被遠在萊特要塞的一個秘密協定給決定了。

  儘管神聖同盟的戰火未熄,但這一晚萊特要塞中仍是燈火輝煌,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剛剛在密室之中,龐培、羅格和艾拉姆斯元帥已經分別代表帝國、阿雷公國和雷頓簽下了瓜分神聖同盟的《萊特協議》,現在是祝捷酒會的時間了。

  「龐培大人,您可真給我出了個難題啊!您明知道我的軍糧不多,突然多了五萬多俘虜,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羅格端著一杯酒,微笑著道。

  龐培輕抿了一口酒,微笑道︰「羅格大人,神聖同盟還遠遠說不上安定。這些俘虜可是非常重要的一張牌。現在我將他們交給您,希望您可以用好這張牌,盡快將同盟……不,帝國的阿雷公國和雷頓公國安定下來,我們才能抽出手來去對付主要的敵人。」

  羅格完全不相信龐培是安著好心的。五萬名俘虜就如一把最鋒利的雙刃劍,或者是一個最具威脅的火種,處理不好的話,不光會割破羅格的手,還會在神聖同盟裡點燃漫天的復仇火焰。

  在這個酒會中,一團和氣的龐培是如此的不起眼。

  初見面時,羅格幾乎不敢相信這個雜貨店老闆式的人會是一位執掌帝國重權、足以影響帝國動向的大人物。羅格一邊與龐培隨意聊著,一邊再一次以精神力悄悄地掃瞄著龐培的虛實。

  依然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龐培的體內空空蕩蕩的,完全沒有一點鬥氣,甚至連明顯縱慾過度的多利亞克公爵都不如。

  第一次見面時,羅格就小心翼翼地以精神力探測過一次,但他實在無法相信這個結果,所以才忍不住又探測了一次。

  龐培忽然笑道︰「當年帝國大軍在深淵世界裡被魔物包圍。突圍時我受了重傷,要不是手下的將士肯拚命,我這條命早就留在了距離地面數千米的深淵世界了。回到地面之後,我的命雖然撿回來了,可是鬥氣武技卻全都毀了。現在論身體,我可是連您手下的一個士兵都不如啊!」

  羅格悚然一驚,忍不住出了身冷汗。

  此時多利亞克公爵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公爵年輕時應該是個非常英俊高大的人物,只是晚年發福得厲害,與羅格站在一起,幾乎能將他整個地裝進去。

  「羅格大人!」多利亞克公爵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今晚這麼愉快的場合,怎麼沒有看到您著名的精靈衛隊呢?這些侍女姿色雖然過得去,可是和精靈比起來就差得太遠了!聽說您曾經送給羅蒙國王,啊不!現在應該是羅蒙大公了,一位非常不錯的精靈美人……」

  這早就在羅格預料之中。他輕輕搖晃著酒杯,看著裡面殷紅如血的葡萄酒,微笑著道︰「精靈衛隊算是我的親衛,但並不是我的奴隸。而且精靈們出了名的固執,很多時候我也指揮不動她們。多利亞克大人,其實這些精靈我自己都沒有機會染指呢。畢竟,我可不想在熟睡時被人割開喉嚨。羅蒙國王是用自己的威武征服了那個精靈的心的。但是,既然大人您提出了要求,我一定會為您留意機會的。」

  多利亞克公爵連連道︰「好好!羅格大人,您可千萬不要忘記了!對了,龐培大人對精靈感興趣嗎?」

  龐培笑道︰「如果羅格大人肯安排,當然最好。不過我身體不行,只要一個就行了。不必多漂亮,性情一定要溫順。」

  多利亞克的目光在穿梭的侍女身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一個容色俏麗的女孩兒身上。那女孩兒端著一個托盤,正款款向這邊走來。

  「羅格大人,現在協議已經簽了,大事已定。但這麼美好的一個夜晚,沒有點餘興節目實在是說不過去了……」多利亞克公爵一邊笑著,一邊上上下下放肆地打量著那個女孩子。

  就在這時,節目來了。

  女孩兒手中的托盤突然高高飛起,就在廳內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凌空飛舞的幾個酒杯上時,一道寒光自女孩兒的手中亮起,直刺向龐培的咽喉!

  龐培面容不變,向後退去。

  但他身體的行動遠遠跟不上思維的反應速度,多利亞克公爵則驚呆了,完全來不及阻攔。

  羅格眉毛一揚,伸手就向女孩子的手腕捉去。他早就感應到了這個女孩身懷殺氣,若是讓她得了手,那才見鬼了。

  但另一隻白白淨淨的手搶在羅格之前捉住了女孩兒的手腕。

  這隻手隨意一扭,女孩兒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羅格認出這個白胖的中年人是龐培帶來的一個參謀,現在看來還同時兼著龐培的保鏢。中年人取下了女孩兒手中的三寸鋼針,又看了看女孩子的手臂,道︰「她是將鋼針藏在自己的手臂裡帶進來的。」

  女孩兒眼中燃著熊熊的怒火,身體卻軟綿綿的不受控制,連話都說不出來。

  羅格看了看女孩兒,又看了看驚魂甫定的多利亞克公爵,對女孩兒喝問道︰「是誰指使你來刺殺帝國的貴賓的?只要說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白胖中年人手一鬆,女孩子又能開口了。

  「呸!」女孩兒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叛徒!如果不是有兩隻帝國的狗在這裡,這一針就是刺向你的!但你別以為以後可以安心享用你的權勢和財富,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在我們手裡的!」

  羅格淡淡一笑,道︰「聽起來你們像是有一個嚴密的組織。但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

  他轉過頭來,對多利亞克公爵微笑道︰「公爵大人,你見多識廣,想必有辦法讓這倔強的小傢伙開口的。我就把她交給您了。」

  多利亞克公爵立刻會意地笑了起來,連連道︰「沒問題!不過,您的領地上出現了亂黨可不是小事。我這就想辦法讓她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出來!來人哪,把刺客給我帶下去!」

  看著多利亞克公爵興沖沖離去的背影,龐培微笑著道︰「羅格大人雖然年輕,對人心的把握卻如此老到,讓人佩服啊!今晚的『餘興節目』實在是出人意料,呵呵。」

  羅格微笑不語,他的確是花了許多工夫,才讓反抗組織『成功』地混進了這個酒會。這個女孩子是貨真價實的反抗組織成員。對於多利亞克公爵這樣的人來說,普通的美女已經很難引動他的興趣了,只有新鮮花樣才能讓他暫時忘記羅格的精靈。不然的話,如果將來帝國權貴人人都向羅格索要一個精靈的話,那用不了多久,就該輪到精靈族造反了。

  只是龐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佈置,羅格心裡不由得更加的警覺了。

  龐培收起了笑容,凝重地道︰「節目雖然不錯,但是這麼短時間內在這座半軍事化的要塞裡面就出現了有組織的反抗者,這不是一個令人高興的消息。看得出來,您非常喜歡冒險。而我已經老了,老人都會比較保守一點。我的忠告是,不要小看了這些反抗者,當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往往會凝聚出出人意料的力量。我們今後合作的路還很長,希望您能夠重視這些反抗者,不要讓意料之外的風浪掀翻了您的航船。」

  第二天一早,龐培就離開了萊特要塞,海神軍團轉而東進,前去掃蕩幾個小公國的殘餘軍隊了。

  裡維和拉脫維亞聯軍的主力雖然損折殆盡,但是兩國還有些殘餘部隊,特別是兩國王城的守衛部隊,數量雖然不多,論戰鬥力卻是精銳中的精銳。

  只是包括杜林在內的五萬多名俘虜讓羅格頭痛之極。這些人放又不是,殺也不是。關著他們又時刻會擔心抱亂,光是看守的守軍就不是一個小數目。

  羅格反覆思索了一天後,請來了艾拉姆斯元帥,說萊特要塞位於裡維王國境內,按協議裡維王國應該並入雷頓王國,所以他準備將五萬俘虜連同萊特要塞一起移交給雷頓。

  艾拉姆斯元帥自然熟知同盟的風俗民情,要塞他還能笑納,俘虜那是堅決不收。元帥提議讓這些軍人發誓不得與帝國為敵,宣誓的人就可以得到自由。對於誓言的作用,羅格早就有了深刻的體會。他雖然不以為然,但仍然同意試試。結果除了一百多人外,其餘的人竟然都不肯宣誓,就算羅格威脅要把他們全賣了當奴隸都沒有用。

  無奈之下,艾拉姆斯和羅格終於決定萊特要塞歸兩國共管,五萬俘虜就此關押在要塞中,一萬守衛部隊也是兩國各出一半。等待合適時機再行轉移這些戰俘。畢竟五萬戰俘如果轉移起來,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解決了戰俘的問題,羅格和艾拉姆斯才開始繼續清除殘餘的聯軍。

  羅格將剩下的部隊重新整編了一下,由查理率領著兩萬大軍向拉脫維亞的王城進軍。同一天,艾拉姆斯元帥率領著一萬雷頓戰士開始向裡維王城進軍。

  喧鬧了許久的萊特要塞終於安靜了。

  羅格站在窗前,感受著風中帶來的絲絲暖意,暫時的把一切的煩惱都拋在了腦後。

  房門開處,安德羅妮如風一樣走了進來。她閃電般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將每個角落都翻了一遍,然後伸手就在羅格身上摸索起來。轉眼之間,她從羅格懷裡掏出了一個小水晶瓶,略略辨認了一下之後,打開就喝得一乾二淨。

  「安妮,等等!」羅格叫住了正欲轉身離去的她。

  這些天來,安德羅妮清瘦了一圈,頭髮略顯凌亂,眼中還有不少的血絲。她才不關心什麼天下大計,就是當日預備軍攻城時,她也只是在羅格身後那麼一站,腦子裡仍然全是鬥氣劍法,對於幾萬人的生死相搏完全視而不見。

  「安妮,你也該休息一下了。不能總是靠著魔法藥劑維持精力啊!還有,剛才那是最後一瓶了,明天你想喝也喝不到了。」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道︰「回到神諭之城就該有藥劑了。這辛苦算什麼,我當年跟著老師練劍的時候比現在辛苦多了。要不是因為照顧你這個笨蛋分神,這麼多天我怎麼都該有點進展了!」

  羅格笑道︰「要不是因為有我,你也不會在無意中用出聖域的力量啊!」

  安德羅妮臉上一紅,怒道︰「你皮又癢了!居然還敢提這事!對了,你什麼時候回神諭之城?」

  「明天正午起程。」

  「很好,我會在路上和你會合的。」

  「等等!」羅格又叫住了她。

  安德羅妮一雙黛眉危險地皺了起來︰「我最近的心情可不好,你有事快說,別來煩我……」

  羅格看著她,忽然問道︰「奧黛雷赫還好嗎?」

  安德羅格一怔,道︰「奧黛雷赫是誰?」

  「那……風月還好嗎?」

  安德羅妮奇怪地盯著羅格,道︰「風月又是誰?你今天怎麼了,總說些奇怪的話!」

  羅格一窒,道︰「啊,沒什麼的,我就是隨意問問。」

  安德羅妮道︰「莫名其妙!看來我應該把精力恢復藥劑留給你的。」

  說罷,她又如風般地出了房間。

  房間中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刷地一聲,骨龍的頭顱從空中探了出來。它盯著安德羅妮離去的房門良久,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撲通一聲,骨龍整個身體從異界躍了出來。

  羅格的房間雖大,但骨龍的身體更大。它盤了兩圈才勉強呆下,當然了,房間裡幾乎所有的傢俱都被擠了個粉碎。

  從骨龍剛一躍出,羅格就知道不好,他也一躍而起,這才安穩地落在了骨龍的背上。若不小心被骨龍那些鋒利的骨刺給帶到一下,也不是件好玩的事。

  羅格怒氣沖沖,正待喝問,沒想到格利高裡居然已經懂得先發制人了︰「您在打聽主人的事嗎?這可是非常危險的舉動啊……」

  羅格的氣焰立降,笑道︰「這怎麼可能!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對了,格利高裡,你說……你主人和奧黛雷赫……是不是有些像啊?我也是忽然才想到的。」

  「您又在打聽主人的事了,這真的很危險……」

  羅格道︰「格利高裡,你肯定知道點什麼!如果你肯告訴我的話……」

  羅格忽然停住了,骨龍是顯然不會受他威脅的,因為風月要比羅格恐怖得多。聰明的骨龍一向選擇只服從最強者。至於利誘,一頭骨龍又會想要些什麼呢?羅格實在想不出來。

  「您想讓主人再次挑戰奧黛雷赫嗎?去挑戰一個神?這是……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對了,是謀殺!」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奧黛雷赫和風月有點像……」

  骨龍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您想收買我嗎?我對主人的忠誠,那可是萬年不變的!但是……如果您可以想辦法將安德羅妮小姐的星空鬥氣完美地在我身上複製出來的話,我也許會偶爾說漏嘴……」

  羅格有些驚訝地撫摸著骨龍黑色中夾雜著絲絲藍紋的骨骼,道︰「星空鬥氣?你噴一口龍息給我看看。」

  骨龍順從地噴出一小股淡藍色的吐息,將房間最後一件完好的傢俱徹底地摧毀了。

  羅格沉吟著道︰「果然跟星空鬥氣很相近,只是威力上差了許多……好,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他拍了拍骨龍,忽然道︰「格利高裡,你的膽子忽然大了嘛!你也很危險了……」

  格利高裡立刻道︰「主人是無所不能的!所以我不光不會說不忠於主人的話,連想都不會去想。當然了,只要我一想,主人立刻就會知道的。所以您別想用這個來威脅我。但我只是頭很笨的骨龍,一頭笨龍,偶爾說錯句話也是有可能的……。」

  羅格嘿嘿一笑,笑得骨龍一陣心虛。

  「啊!我差點把正事給忘了。主人讓我告訴您,她現在對您很不滿意。」

  羅格心裡一跳。上次風月對他不滿意的結果,是無數稀奇古怪的不死生物不分時間地點的偷襲,直到他們與七位君王發生戰爭為止。

  這一次風月怎麼又不滿意了?

  「主人感覺到了您內心的動搖,對待不怕死的對手,不管數量有多少,全部殺光就是了。另外主人對您最近一段時間的行為也很不理解。您把大量的時間浪費在爭奪土地和資源上,而不是修煉魔力和提升個人實力,這實在是很愚蠢的行為。」

  「可是風月不是也曾有過自己的軍團嗎?」

  「那都是自發聚集的。主人說,沒有君王的軍團再龐大都是無用的。一個君王完全可以用零敲碎打的方式將最龐大的不死軍團消滅。」

  「可是」羅格苦笑了一下道︰「風月可是能夠永生的,你的主人有無盡的時間啊!」

  格利高裡有些奇怪地問道︰「但您可以在將來轉化成巫妖,同樣能夠擁有無盡的生命嘛。就算以您現在和魔族類似的身體,活個幾百年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羅格還要再分辯,骨龍打斷他道︰「不必再說什麼了。您也知道主人是完全不會和您講道理的。啊不!我的意思是說,主人永遠是對的。所以您還是趕快做準備吧,用不了多久,主人就會來考察您實力到底進步了沒有。」

  說罷,骨龍一躍而起,回到了異界。

  羅格正在搖頭苦笑之際,骨龍的頭忽然又探了出來,道︰「我感覺得出來,主人最近的心情不好。所以考察實力的時候您可一定要小心啊!您看,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幫您,星空鬥氣的事,您可千萬別忘了……」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五 冰與火


  德累斯頓的大公府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破敗模樣。得到拉脫維亞和裡維的大筆戰爭賠款之後,阿雷就暫時解決了軍費問題。現在神聖同盟大局初定,日後這座大公府要用來接待帝國高官顯貴,自然不能太過寒酸了。在精靈藝術家的指導下,重新翻修過的大公府奢華中不失典雅,少了些北國的粗獷,多了點南方的溫軟。

  雖然午後的陽光中已經蘊含著分明的暖意,點點新綠也將北國的城市點綴得生機盎然,但是羅格豪華的大書房中完全沒有一點春意。相反的,還有一陣一陣的寒氣不住地散發出來,使房門上都凝上了一層寒霜。

  羅格皺著眉頭,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的寧定端坐的少女,那個雙眸中有無數風雲翔動的少女。

  少女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一樣坐在那裡,只有不斷自她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會提醒別人她的存在。她似是在望著羅格,但是她的雙眸完全沒有焦點,如果仔細望進去的話,這雙眼眸就如兩扇通向另一個世界的窗戶。

  少女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領口如蝴蝶的兩翼向兩邊伸展,露出了她渾圓瘦俏的肩頭和一大片晶瑩如雪的胸肌。只是她的皮膚上奇異的柔和光澤使得她看起來更像一尊玉雕。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隱隱可以看到十餘道縱橫交錯的傷痕,臉頰上也有一個淡淡的交叉傷痕。很難想像,如此美麗神秘的少女,竟然受過這麼多的傷。

  「艾米……艾茜洛特,你……」羅格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曾竭力尋找話題,但是不論他說什麼,總是無法讓少女有任何反應。

  少女就如一塊沒有生命的冰一樣。

  羅格不禁頭痛之極,轉頭望向書房一角坐著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老頭,死神班。

  死神班充滿愛憐的看著少女,對羅格求助似的目光視而不見,微微上翹的嘴角隱隱透著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

  室中的死寂又持續了一個小時。

  羅格實在受不了與少女無休無止的對望,終於向死神班使了個眼色,逃亡般出了書房。

  死神班也跟在羅格的身後,出了書房。

  羅格壓低了聲音,怒道︰「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她那麼一副冰山的樣子,你讓我怎麼辦?何況你明明知道我和……那件事之間的關係,這怎麼可能?」

  死神班冷笑了一聲,道︰「那可不是我應該操心的問題了。你幹就幹,不干就拉倒。只要你毀約在先,我正好從這件該死的任務中解脫出來!」

  羅格怒道︰「就算沒有你,我也不見得就會讓尼古拉斯給殺了!」

  死神班冷笑道︰「如果沒有我,你早就死了不止一回了。現在您既然這麼有把握,很好,很好!那我這就走好了。」

  羅格忽然笑了起來,溫和地道︰「死神班大人,您想激怒我,好從這份契約中逃出去嗎?哈哈,那是休想!既然修斯答應了你這個條件,那我盡力去辦就是了。至於您嘛,想輕鬆的話,等尼古拉斯死了再說吧!」

  他聳了聳肩又道︰「誰知道尼古拉斯什麼時候會出現呢?也許明天,也許一年,也許十年,哈哈!」

  死神班凌厲之極的目光忽然在羅格咽喉上一掃而過,羅格臉色一白,當晚被死神班一劍點破咽喉的記憶又在他腦海中閃過。

  「羅格大人!」死神班冰冷的聲音如同自地獄中吹來,「您知道天空之怒上一次付了多少錢請我殺你嗎?」

  「多少?」羅格不動聲色地問。

  「一枚金幣。」

  羅格失笑,道︰「在你們的眼裡,我還挺值錢的嘛!」

  死神班不理羅格的嘲諷,道︰「我收這枚金幣是為了不開無償殺人的先例,否則就憑你的所作所為,我多殺你幾回都不算過分。如果不是為了艾茜洛特這孩子,以及看在當日那個捨身為你擋劍的小精靈份上,你當我會接下這個任務嗎?哼,一把斬龍槍……你真以為這東西值得我這麼賣命嗎?」

  死神班頓了一頓,道︰「哼!如果你毀約,我從這任務中解脫出來後,說不定會為了另一枚金幣再來殺你一次!現在……算你聰明!」

  羅格沉默片刻,才微笑著道︰「死神班,作為一個生命收割者,你並不比我高尚到哪裡去,所以不要用這種高傲的態度對我說話。至於天空之怒大人,他還是第一個未曾謀面就給我設下殺局的人。如果當天晚上不是有風月,我和阿佳妮早就死在你劍下了。但我不怪你,你只是依約行事而已,這些帳我都會算在天空之怒頭上的。我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會記仇!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人欺負的無名小卒了,不管是誰咬了我一口的話,在沒有同樣一口咬回去前,我是絕不會罷休的。怎麼說呢,暫且就叫它對等報復原則好了。」

  死神班哼了一聲,道︰「就憑你也想嚇我嗎?如果不是你屠了德魯依村落,天空之怒大人怎麼會起意殺你?」

  羅格嘿嘿一笑,道︰「死神班大人,您還真以為雲霄之城裡的人都是什麼好東西嗎?他們本來以為可以牢牢控制的精靈族被我給硬拐走了一萬多,恐怕這才是他們想殺我的真正原因吧?而且德魯依村落明明是被光明教會的人給殺光的,要把罪名全安在我頭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

  死神班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老了,已經對你們那些爭權奪利的事不感興趣了。只要你辦到了我要求的事,這個任務我就會繼續做下去。」

  他拍了拍羅格的肩膀,帶著一絲奇異的傷感道︰「這個任務完成後,我也該找個地方退休養老了,唉!」

  看著死神班略顯老態的背影,羅格不由得感到一絲奇怪,這個老而成精的殺手正處於技藝和事業的巔峰狀態,怎麼突然就想退休了?但不管怎麼樣,羅格已經決心不管多麼困難,也要把死神班要求的報酬給付足了。就算現在防範精靈尼古拉斯已經用不著死神班,那也不能讓他恢復了自由身後再去給天空之怒辦事。

  只是,想要達到死神班的要求又談何容易。

  羅格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房間中那仍然如冰雕一樣一動不動的美麗少女。

  全心全意對待艾茜洛特三十天,讓她每天都能笑上一笑。

  這就是死神班除了斬龍槍外所要求的另一個酬勞。

  這要求看起來不難,但剛才羅格想盡辦法,艾茜洛特也沒有說一句話。忽然之間,羅格竟然有些寧可去面對尼古拉斯,也不願意面對這冰偶般少女的想法。

  此次重逢,羅格都幾乎認不出她來了。如果說上一次刺殺羅格及羅格佔有她身體的時候,少女還帶著一絲人的體溫的話,現在的她似乎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塊冰。實際上,羅格實在無法將這個冰冷、瘦俏、帶著些許空靈的美麗的少女與當初那個豐滿、健康、充滿了活力的艾米聯繫起來。

  此時遠處隱隱地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羅格輕輕掩上了房門,向哭聲來處走去。

  阿黛兒正有些慵懶地躺在床上,享受著午後的陽光。在她床邊,有一具小小的嬰兒搖藍,響亮的哭聲正從裡面傳了出來。

  一個侍女將孩子抱了出來,交給了阿黛兒哺乳。

  羅格此時推門進來,微笑道︰「阿黛兒,身體恢復了嗎?」

  阿黛兒一臉幸福地看著懷中的孩子,頭也不抬地道︰「都生了十天了,早就沒事了。哼!你早上回來,到現在才想起來看看我。這一次能呆幾天?」

  「晚上就走了。仗快打完了,你多休息幾天吧,別累壞了。孩子給我看看!」

  阿黛兒猶豫了一下,才將嬰兒遞給了羅格。

  這個孩子一雙大眼楮靈動地轉著,看起來很是漂亮聰明,眉眼間依稀帶著幾分克拉克的英俊。看著羅格微笑著逗弄著嬰兒,阿黛兒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害怕。

  「羅格,生這個孩子也花了我不少辛苦……能不能…。。。留下來?」

  羅格一怔,笑道︰「你想到哪去了,這孩子這麼可愛,當然要留了。看不出來,你倒是很會生嘛!」

  他輕輕撫摸著阿黛兒裸露的、愈加飽滿的胸,又補充道︰「身材也越來越好了!」

  阿黛兒驕傲地挺起了胸,媚笑道︰「既然你這麼喜歡,等你回來時我身體也該恢復了。我們生一個好不好?」

  羅格微微一笑,只是道︰「再說吧。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等身體完全恢復了再處理公務吧!」

  老總管掩上了阿黛兒臥房的門,亦步亦趨地跟在羅格身後,一邊說道︰「羅格大人,車隊都已經等候在府裡了。那個孩子……。您看應該怎麼處理?」

  羅格沉默地在前面走著,片刻之後才冷冷地問︰「還有誰知道這事?」

  老總管小心翼翼地答道︰「當然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都被我自作主張地殺了。」

  羅格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辦得很好。以後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就當是我親生的好了。」

  老總管有些奇怪,但仍然應了。

  羅格已經來到了書房前,他拉開了仍然結著霜的房門,裡面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少女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羅格暗歎一聲,柔和地道︰「艾茜洛特,時間到了,跟我走吧!」

  少女盈盈站起,如在冰上滑行般,跟在羅格後面向外行去……

  在北國春暖花開的時節,神諭之城開始迎來了它最美麗的時光。有銀龍蛋充足的能量支持,又不用再消耗大量的魔力保持城內的溫暖,天性愛美的精靈們又開始想辦法裝飾神諭之城了。

  整個神諭之城中到處都是一片綠色,各色的花兒星星點點地綴在綠意之中,精靈古樹下,無數奇異的小獸和飛鳥在悠然地享受著春的陽光。它們偶爾會跳到路過精靈的手裡,享受一下溫柔的撫摸。

  每次踏進神諭之城的時候,羅格的心情都是非常放鬆愉悅的。在這個仙境般的城市裡,他總是可以暫時把爭權奪利的念頭放在一邊。

  但這一次他特別的開心。

  一個俏麗無雙的身影自遠處奔來,轉眼就到了他眼前。

  芙蘿婭一襲長裙,沒什麼裝飾,但精靈的裁剪完美地把她的曲線勾勒了出來,無論是她的胸、腰、臀還是流動的眼波,每次看了都會讓羅格心跳加速。

  小妖精一頭金髮隨意地盤在頭上,清麗無雙的臉上似在閃耀著淡淡的光暈。看來這段時間她過得實在是不錯。

  她站在羅格面前定定地看,直看得胖子心緒不寧,呼吸加快。

  小妖精忽然歡叫了一聲,猛地撲進了羅格的懷裡,直接將他撲倒在地。

  看著芙蘿婭那近在咫尺的如花面容,體會著懷中溫軟的身軀,胖子心中不由得一陣迷糊,差點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真是幻。

  修斯曖昧地笑了笑,咳嗽了一聲。一直跟在羅格身後的艾茜洛特則如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芙蘿婭若如其事地爬了起來,又吃力地將羅格拉了起來,忍不住抱怨道︰「死胖子,你又重了!」

  羅格嘿嘿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麼好。

  芙蘿婭挽了挽頭髮,一手扶腰,盯著修斯道︰「修斯長老,您最近身體不舒服嗎?怎麼這麼好的天氣還咳嗽起來了?」

  修斯微笑道︰「殿下越來越有活力了。」

  「那當然了,」芙蘿婭嫣然一笑,道︰「在這裡天天只有新茶和陽光,自然開心了。」

  聽到『新茶』二字,修斯當即臉色一變,忙問道︰「殿下,我的茶園……」

  小妖精若無其事地道︰「您的茶園一切都還好,只是中央那幾棵茶樹長得太慢了,我可能採得狠了點,您最好趕快去照料一下……」

  修斯臉色大變,他再無二話,碧綠鬥氣閃動之間,身影瞬間就消失了。

  芙蘿婭拉起了羅格的手,又對艾茜洛特道︰「冰人妹妹,暫借你的胖子用一下,一會就還你!」

  艾茜洛特終於有了反應,她眼中的冰風消失了,代之以一片湛藍。她的聲音中則帶著奇異的罡風呼嘯︰

  「請隨意用。」

  小妖精悄悄吐了下舌頭,拉起還有些迷糊的羅格跑了。

  片刻之後,羅格和芙蘿婭已經並肩高高坐在一棵精靈古樹的樹冠裡。

  兩人此刻的魔法造詣都不淺,精靈古樹澎湃的魔力帶起無形的魔力之風輕輕拂過身體,讓他們感到非常舒服。

  半天,羅格才睜開了眼楮,微笑道︰「真沒想到神諭之城中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芙蘿婭仍然享受地閉著眼楮,只道︰「哼!你天天只想著害人,哪有時間欣賞這些呢?」

  看著她清麗無鑄的側面,羅格怦然心動。他試探伸手在芙蘿婭腰上一攬,芙蘿婭順著勢,輕輕柔柔地靠在了他的懷裡。

  羅格端詳著她挺俏的小鼻子,長長的睫毛,以及閃動著詭異神秘淡紫色光澤的嘴唇,輕輕叫著︰「芙蘿婭……」

  「嗯?」小妖精動了動身體,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了些。

  「你不恨我嗎?」

  這妖精睜開了眼楮,一雙明眸中竟然都是笑意︰「都中了你的靈魂魅惑了,我怎麼恨得起來呀!」

  羅格大吃了一驚,萬沒想詭計竟然當場被小妖精給拆穿了。他臉上一紅,哼哼哈哈了幾聲,好不容易才道︰「你都知道了?」

  芙蘿婭笑著拍了拍羅格的臉,道︰「我醒過來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人家可是和神器失樂園一體的呢,稍稍一查就知道你這死胖子動了什麼手腳了。」

  羅格臉上更紅了,道︰「那你……解了我的靈魂魅惑了?」

  芙蘿婭輕撫著羅格的臉,笑道︰「別裝臉紅了,你還會不好意思?信你才怪!」

  她又閉上了眼楮,舒服地又動了動身體,輕輕地道︰「你的靈魂魅惑還在呢!我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開心輕鬆過呢,解它幹什麼?」

  小妖精的擠擠蹭蹭,魅力可非同小可。羅格心中一陣熾熱,身體忍不住已經有了反應。

  芙蘿婭立刻有所感覺,睜開了眼楮,道︰「死胖子,你想幹什麼?」

  羅格笑著向她抱去,道︰「想幹的自然不是好事了!」

  他的手卻被芙蘿婭給按住了。

  小妖精忽然轉過身來,俯身向前,一雙紫色的唇微張著,竟然在羅格眼前越來越接近了……。

  如蜻蜓點水般,芙蘿婭的唇在羅格嘴上一觸即分。

  芙蘿婭忽然笑道︰「你還是去找你的冰人兒妹妹吧!」

  她一仰身,頭下腳上,自古樹上一躍而下。臨近地面時,一股輕風柔柔地托起了她的身體,載著她迅速遠去。

  她清亮的聲音還在羅格耳邊迴盪著,蕩得胖子心醉神迷。

  「幹嘛要滿足你的獸慾呀……」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六撲火的飛蛾 全


  夜深人靜。

  羅格的房間中開始溢出一陣陣的魔法波動,他赤裸著站立在房間中央,身周各色的火焰忽隱忽現。

  冰偶一樣的艾茜洛特依然靜靜地坐在他的面前。

  在得到了骨龍的警告之後,為恐懼所驅使的羅格開始抓緊時間冥想以及鍛煉運用精神力的技巧。風月的想法是完全捉摸不透的,下一次的考驗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呢,而且考驗失敗的後果,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十分可怕的。

  他只是不知道風月為什麼會心情不好。這個風月,如今越來越有主人的樣子了,雖然骨龍仍然稱呼羅格為『主人的主人』。

  羅格現在之所以能夠放心地修煉魔力,那是因為艾茜洛特終於笑了一笑,雖然這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沒能在芙蘿婭身上『滿足獸慾』,但是羅格心情仍是這些日子以來少有的愉悅和輕鬆,還帶著一絲難以忍耐的熾熱慾火,他那顆本來被權位陰謀佔得滿滿的心又開始活動起來,悄悄地打起幾個精靈守護武士的主意來。

  當他步履輕快地回到神使殿時,正看見小妖精低聲在艾茜洛特耳邊說著什麼。

  讓胖子又驚又喜的是,這個一整天連話都未和他說過一句的冰偶,嘴角上終於掛上了一絲微笑。

  死神班完全低估了胖子的厚顏無恥。

  羅格立刻將艾茜洛特今天已經笑了的功勞歸在自己的頭上,反正班也沒說這個小冰偶一定要因為他笑的。

  他心中如釋重負。至於明天要如何讓這個小冰偶笑上一笑,那就是明天的煩惱了。

  胖子今天被小妖精勾得神魂顛倒的,他悄悄地叫了一個溫柔可人的精靈守護武士,本想下手,但無奈不管他到哪、幹什麼,這個小冰偶都會跟在他後面。在那雙蘊含著冰風的眼眸無言注視下,羅格所有慾火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能頹然地任那個竊笑不已的精靈守護武士離去。

  總不能讓艾茜洛特始終在一旁參觀吧?

  欲焰一消,羅格立刻想起了風月的考驗。他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回房苦修了。

  艾茜洛特仍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神使殿已經完全被重建了,論精美宏偉程度僅次於精靈大神廟而已。現在整座神使殿足足有六層高,十餘根尖頂錯綜盤曲,充分詮釋了繁複與華麗的含義。神使殿前是一大片草坪,再向前則是平滑如鏡的小湖,風光之美為神諭之城之冠。

  神使殿頂層的窗口忽明忽暗,艾茜洛特的秀麗身影始終定定地映在窗上。

  所有的精靈對這冰偶般的少女都非常喜歡。兩個守衛神使殿的精靈戰士出神地看著她的剪影,心中忽然莫名地感到一絲隱痛。

  夜已經深了。

  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如鬼魅般在神諭之城中飛掠著。

  黑影輕車熟路地摸到了神使殿前,看著煥然一新的神使殿和頂層那間閃動著魔法光芒的窗戶,黑影不由得愣了一下。稍稍辨認了一下之後,它終於如一道輕煙一樣,掠入了五層的一間仍然亮著燈光的窗戶。

  這道黑影的動作是如此地迅捷輕盈,所有的精靈守衛都全無所覺。

  房間中,芙蘿婭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小茶壺,等待著火候恰好的那一刻。

  一陣輕風拂過,房間裡已經多了一個人。

  芙蘿婭頭也不抬地道︰「想偷東西的話,值錢的都在樓上。想報仇的話,你的仇人也肯定在樓上。如果有事找我就等一會,沒空理你現在,沒看見我正忙著嗎!」

  再過片刻,這壺茶終於好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香開始在房間中瀰散。小妖精輕啜慢飲,回味良久,這才眉花眼笑、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

  「啊!」她驚呼了一聲,不能置信地看著來人,道︰「安妮!怎麼是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來人正是安德羅妮,她一頭栗色的長髮亂亂的,身上的一襲藍衣也有些髒了,還破了許多口子,如果不是極得體的裁剪功夫和數件昂貴的小飾物,這件破爛衣服看起來簡直比德累斯頓的一個平民穿的還不如。

  她消瘦了許多,臉上還有一道黑色的污跡。

  素有潔癖的安德羅妮竟然變成這個樣子,簡直讓芙蘿婭感到不可思議。

  安德羅妮疲累地笑了笑,道︰「我很累,讓我先洗一下,然後再問好嗎?」

  芙蘿婭默默地領著安德羅妮來到了浴室。

  小妖精貪圖享受,素有潔癖,有假公濟私的機會那也是絕不肯放過的。藉著神使殿重建之機,她不光佔了整整一層,還徹底地改造了自己的浴室。

  整間浴室非常寬大,充滿了自然的氣息。不知名的籐蘿在地面和牆壁上縱橫盤繞著,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綠色的籐蘿上看不到幾片葉子,但有各色的小花點綴其上。赤足踏在這些籐蘿上,會覺得足底微有酸麻感覺,非常的舒服。

  浴室一角有一棵花樹,半樹的花枝斜斜地伸展著,遮住了大半個天花板。

  樹下則是一個不規則的如天然池塘般的浴池。浴池足有六七米方圓,一米多深,以天然石料砌成,石頭的稜角早已被芙蘿婭用魔法打磨得光潔無比。坐在這個浴池中,正好可以透過寬大的窗戶,遙望遠方的湖面和星空。

  芙蘿婭伸手在牆上一按,一股帶著氤氳水氣的清泉自花樹中灑落,沒過多久就注滿了浴池。這個浴池構造巧妙,池中的水不知從哪裡洩了出去,儘管清泉仍在不停注入,浴池中的水始終滿而不溢。

  安德羅妮淡笑道︰「你總會把自己弄得很舒服。魔法師真是方便啊!」

  她晶瑩的十指如蘭花綻放,一陣繁複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之後,全身上下的衣服就悄然落在地上。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安德羅妮的一雙手永遠都會保持在最完美的狀態。

  赤裸的她輕輕躍起,完美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炫目的柔滑軌跡,一頭扎進了大浴池之中。

  水面上只起了一朵小小的漣漪。

  良久良久……

  水花飛濺中,安德羅妮猛然出了水面,低低地呻吟著︰「好舒服啊……」

  數縷栗色的長髮貼在她的臉上,清泉正從髮梢不住流下,似張似合的雙眼透著迷離的光芒。

  安德羅妮那英氣十足的臉蛋如果再混上一絲媚態,簡直就是無可抵禦。

  芙蘿婭默默地看著正怡然自得地清洗著自己的安德羅妮,看著她在水中載沉載浮、時隱時現的完美身體,眼中已經有了迷茫的霧氣。

  她有些無力地靠在牆上,整個身體都在輕輕顫抖著。

  沐浴之後,安德羅妮整個人又煥發出了耀眼的光彩。

  「安妮……」芙蘿婭終於忍不住輕輕叫著︰「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瘦得這麼厲害了?」

  她的話語中有掩藏不住的心疼與關心。

  安德羅妮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練劍練得狠了點而已。都是被那個死胖子給害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頰,自語道︰「是瘦多了。」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兩團晶瑩的軟玉雖然不是非常大,但仍然豐盈挺翹,堪稱完美。安德羅妮出了一口長氣,低聲道︰「還好,還好……」

  安德羅妮忽然輕笑了一聲,刷地一下自池中站了起來,然後整個人在池水中不住上升,最後只以足尖堪堪地點在池水上。

  在星空鬥氣的藍色光芒掩映下,赤裸的安德羅妮一如只會在夢幻中出現的天使。但她的美麗中混雜著危險和致命的誘惑。

  她看著芙蘿婭,一雙美麗的大眼楮中都是笑意。這一刻,芙蘿婭心中的感覺只有一種……

  媚。

  「芙蘿婭,我還漂亮嗎?」

  芙蘿婭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看著藍色光暈掩映下的安德羅妮,她的心忽然跳得急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指尖上也仿若傳來了那絲般的柔滑……

  安德羅妮傲然一笑,向芙蘿婭勾了勾食指,道︰「那就下來吧!」

  芙蘿婭的眼中全是掙扎和悲傷,她咬著下唇道︰「安妮,我好不容易才能有現在這樣平靜的心情。你……你反正已經不可能回頭了,何苦又來招惹我呢?讓我一個人安靜地生活吧。」

  「下來!」

  芙蘿婭搖著頭,幾乎已經是在哀求了︰「不……求求你放過我吧!」

  「那來那麼多廢話,給我下來!」

  清笑聲中,安德羅妮伸手虛空一抓,芙蘿婭驚呼了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落在安德羅妮的懷中。

  望著懷中身體其軟如綿、星眸朦朧的芙蘿婭,安德羅妮得意地笑著,就向小妖精淡紫色的嘴唇吻了下去……

  撲通一聲,水花高高濺起,兩個纏綿著的絕代佳人都沒入了水下……

  異界。

  異界的天空永遠的陰翳,呼嘯而過的烈風始終帶著可以冰凍靈魂的冰寒。

  在一座山峰腳下,一小隊倒霉的暗黑騎士正被屠殺著。

  妖蓮仍然散開在風月的身周,她的雙手始終籠在胸前袖中,完全沒有使用死神鐮刀的打算,更不會運用她無敵的右手。

  風月的身影似是緩緩地在暗黑騎士間穿行而過,實際上奇快無比。至少格利高裡就總是無法追上她的身影。

  不論是哪個暗黑騎士,只要進入了風月身周十米方圓,它的頭骨就會忽然爆得粉碎,一縷閃爍著幽暗光芒的靈魂之火隨即自頭盔下飄散出來。

  「真他媽的太酷了!」骨龍實在找不出合適的馬屁,只能在心裡惡狠狠地想著。

  格利高裡兩對藍黑色的薄翼急振,閃電般地在空中竄來竄去。

  它現在戰鬥的方式也變得聰明多了。不論是暗黑騎士還是其它的什麼不死生物,速度都較它慢得太多了。骨龍利用速度上的巨大優勢,會在瞬間逼迫到距離暗黑騎士不到一米遠的距離,在暗黑騎士有所反應前,一小口龍息就會噴在它們的頭盔上,在上面凝成一層藍晶。

  這麼薄的一層藍晶還不足以致命。但是骨龍緊跟著會補上一爪。雖然骨龍無論是龍息還是拍擊都奈何不了暗黑騎士們足有兩寸厚的鐵盔,但兩者結合在一起,足以將暗黑騎士的變脆頭骨給震碎了。然後將那一縷飄散出的靈魂之火就會被骨龍吸入。

  自與尼古拉斯一戰後,恢復過來的風月就再也不用死神鐮刀了。骨龍完全看不透她是用什麼方式屠殺這些暗黑騎士的,崇拜得簡直要暈過去了。但它現在完全沒有時間拍馬屁,風月身邊不時會有一縷靈魂之火飄出來,骨龍就急急忙忙地衝過去吸收,然後再跑回來,看哪個暗黑騎士不順眼,再去找它的晦氣。

  雖然疲於奔命,骨龍可是樂在其中。風月早就不再吸收不死生物的靈魂了,這些暗黑騎士現在都是骨龍的補品。

  出於對風月極端盲目的崇拜,再加上自己實力的進步,格利高裡已經開始模仿起她的戰鬥方式來了。骨龍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是學不來風月現在的戰鬥方式的。骨龍就是繞著一個暗黑騎士轉上幾十圈,詛咒它死前十七八代祖宗,也絕不可能讓暗黑騎士斷一根骨頭的。

  因此格利高裡退而求其次,現在講究的是以恰到好處的力量致對手於毀滅之地,雖然每次戰鬥總會多花上不少力氣。論起偏執的程度來,格利高裡較風月和羅格也差不了太多。不管遇上什麼樣的敵人,骨龍都堅持著自己的克敵原則,就算經常因此吃上大虧,它也死不悔改。反正它就算被打碎,也會被風月恢復過來。

  骨龍吸入最後一個暗黑騎士的靈魂之後,周圍安靜了下來,數十個暗黑騎士的靈魂精華都成了骨龍能量的一部分。

  還未等骨龍感歎兩聲,風月就向遠方行去。瞬息之間,她夢幻般的身影就出現在極遠方。骨龍連嚎叫兩聲都來不及,就急忙追了下去。

  異界又寧靜了下來。

  不知何時,風月和骨龍又出現在一座孤峰的峰頂。風月依然凌空凝立在懸崖邊緣,骨龍則如以往一樣浮在她的身後。

  骨龍先拍了兩句馬屁,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主人,他最近很用功啊,您準備怎麼樣驗收他的實力呢?」

  風月哼了一聲,冷冷地道︰「用功?哼!」

  聰明的骨龍立刻改口︰「是啊!他居然還有心情幹那些無聊的事,還……還……」

  格利高裡拚命地在記憶中搜索著,它最近可剛學會了一個得體的新詞︰「我想起來了!他還勾三搭四!這分明是不把偉大萬能的主人您的命令放在眼裡嘛!」

  風月沒有作聲。

  骨龍又十分委屈地道︰「可是主人的主人實力已經遠遠超過我了,他又會魔皇一脈的『異界咒縛煉獄』,這您都不滿意。而我只是頭很笨的骨龍,使用的是二流的星空吐息不說,吐息的威力還不完整。您……您怎麼就不管呢?這對您來說,本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嘛!」

  風月淡淡地道︰「格利高裡,你最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你只是一頭很笨的骨龍,一頭笨龍,偶爾說漏嘴,也是可能的……」

  啪!

  受驚過度的骨龍自空墜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主人!偉大的主人!睿智的主人!我對您的忠誠可是萬年不變的啊!」骨龍不敢再飛起來。它四爪不停地刨著地,拚命地嚎叫著︰「主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看在我跟了您這麼久的份上,我再也不想星空鬥氣的事了!主人啊,我現在終於知道,您才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啊!」

  風月沉默。

  骨龍終於停止了嚎叫和馬屁。它安靜地伏在地上,認命地等候著風月的裁決。骨龍隱隱地感覺到,這次的背叛對風月來說可不是小事。它極度心虛,下意識地用顫抖的爪子刨著土。

  風月終於輕歎一聲,有些落寞地道︰「你起來吧。下次需要你說漏嘴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應該怎麼說的。」

  羅格回到神諭之城的第一夜,注定了是個不平靜的夜。

  現在本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整個神諭之城中只有神使殿五層和六層的窗戶仍然有燈光透出。

  本來五層窗戶中透出的只是暗淡的濃艷光芒,突然之間,一道耀眼的強烈藍光透出,然後是如無數水晶破裂般的清脆聲音。

  五樓上傳下芙蘿婭的一聲痛呼,緊接著傳出來她又羞又氣的叫罵聲︰「安妮!你要死了你!這個時候拚命提升斗氣幹什麼?!」

  強烈之極的藍光再一次亮起,這一次神使殿五樓的半面牆壁都整面地塌了下來。

  被驚動的精靈守衛們認出了那熟悉的藍色光芒,爆炸來處又是來自那連修斯長老都不敢惹的小妖精居處,於是都聰明地轉過身去,選擇了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芙蘿婭苦心佈置的浴室如同遭了颶風,籐蔓、花樹都不見了,連砌成浴池的石頭都被削薄了一半。

  無數閃著迷人光芒的星屑,正在室中緩緩灑落。它們閃爍的光芒在兩具赤裸的誘惑身體上投下了片片似真似幻的光斑。

  安德羅妮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浴室和完全倒塌的外牆,一攬芙蘿婭的腰,轉眼之間兩人已經出現在芙蘿婭的臥室裡。

  安德羅妮眉頭緊皺,右手的五指苦惱地絞著長髮,低聲自語道︰「真是見鬼了,怎麼還不行!」

  她的星空鬥氣運用日趨純熟、威力也更加恐怖,雖然與聖域僅是一線之隔,但這一點點的差距,有時就是咫尺天涯。

  剛剛還在拚命掙扎的芙蘿婭忽然安靜了下來,她盯著安德羅妮道︰「安妮!你給我說清楚了,這是怎麼回事?」

  安德羅妮回過神來,一陣心虛,不敢看芙蘿婭,吱吱唔唔的就想混過去。

  「安妮!」

  芙蘿婭尖叫起來。高亢的聲波不光振蕩著安德羅妮的耳膜,也遠遠地傳了出去,驚醒了無數精靈。

  聰明的精靈們都選擇堵上耳朵,全當什麼都沒聽見。只有正在飛掠回住處的修斯臉上露出喜色,他得意地摸了摸懷中的小紙包,暗道小妖精現在心神激盪,明天應該不會發現茶樹上少了點新茶吧?這時候採茶,雖然味道會差上一點,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面對著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的芙蘿婭,安德羅妮再也無法矇混過關,只得低聲交待了前因後果。

  芙蘿婭的眼中燃燒著兩團熊熊碧火,她死命地一推,讓安德羅妮仰天摔在大床上。安德羅妮不是躲不開芙蘿婭的一推,只是她心裡有愧,希望能夠藉此平息一點小妖精的怒火。

  「就為了見鬼的聖域力量,你就可以隨意玩弄我?!真他媽的!」芙蘿婭已經完全不顧形象了,她只想把最惡毒的詞語通通砸在安德羅妮身上。

  安德羅妮詭異地自床上飄起,赤裸的足尖略一點地,又來到了芙蘿婭面前,想為她擦去不知不覺中流下的淚水。

  「別碰我!」芙蘿婭一把打開了她的手,一邊憤怒地叫著︰「當初你弄我上手,我心甘情願;你四處留情,我從不在意;你心裡有了她,從此將我拋下,我現在也他媽的認了!可是你還不放過我,為了見鬼的聖域也會回來玩弄我,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我有多傷心你知道嗎!是不是看著我死了你才甘心!」

  「芙蘿婭,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安德羅妮手足無措,徒勞地試圖解釋。

  「你不是想擁有聖域的力量嗎?好啊,死胖子就在樓上,不是他害你的嗎,你找他去啊!幹嘛拐彎抹角的!」

  「可是……」

  「我不想聽!你給我滾出去!」芙蘿婭拚命地叫,但臉上清淚早已成行,悄悄地洩露了她的心意。

  安德羅妮低聲道︰「對不起……好吧,我走。可是芙蘿婭,能不能給我一件衣服……」

  啪!一件長裙摔在了安德羅妮的身上。

  安德羅妮剛匆匆套上了長裙,就被芙蘿婭推出了門外,房門緊接著就被狠狠地摔上,然後是無數花瓶、酒杯、茶壺之類物件在門上碎裂的清脆聲音。

  安德羅妮神色黯然,悄悄地離去了。

  直到把房間裡可摔的東西都摔了個一乾二淨之後,芙蘿婭才感覺到一陣虛脫,晃了一晃,差點坐倒在地。

  她忽然撲倒在床上,大哭起來。

  ……

  一張異常寬大的桌子。

  桌子式樣古樸,邊緣和桌腳上的精美雕刻代表了薩拉族最高的藝術成就。桌上一邊散亂地堆著一些珍稀的魔法水晶,另一邊則碼著整整齊齊的數摞金幣。

  長桌後面,胖子一動不動地端坐,似笑非笑,耳朵高高豎起,正聚精會神地聽著樓下的風暴。

  當!

  散發著瑩瑩藍光的碧落星空插在了這張長桌上,距離胖子的臉不到一尺的距離,絲絲星空鬥氣刺得他的臉都微微有些痛疼。

  羅格的目光逐漸上移,從劍身到劍柄,到握劍的完美纖手,然後再順著赤裸的手臂一路看上去,到已經略顯瘦俏骨感的肩頭,到雪白修長的脖頸,再向上移,終於看到了安德羅妮那兇惡中仍會透著媚的絕色面容,以及貼在額前,數縷滴著水的栗色長髮。

  羅格的目光在安德羅妮正努力表現著凶狠的雙眸處略一停留,又一路向下,到了嫣紅的唇,雪白修長的脖頸,略顯骨感美的鎖骨,繼續向下,然後就停在那裡不動了。

  安德羅妮低頭一看,她穿的是芙蘿婭的長裙,雖然她的身材比芙蘿婭要高了大半個頭,但是胸脯可遠不如芙蘿婭豐滿,因此這件長裙至少在這個部分並不合身。而且長裙的領口開得低,她又是俯身將劍插在羅格面前的長桌上。所以從羅格的角度看過來,兩團豐潤如雪的軟玉和極度誘惑的嫣紅幾乎都要被一覽無餘了。

  以安德羅妮的絕色,也難怪胖子會兩眼發直。

  安德羅妮臉上一紅,一陣挫敗感湧上心頭。剛才芙蘿婭一番大鬧,以羅格的靈敏感覺決不可能不知道。心虛的安德羅妮本想以窮凶極惡的氣焰壓制住羅格,讓他不敢多說一句廢話,不敢多問一句不該問的問題。

  但顯然,羅格絲毫不在意她赤裸裸的威脅,關注的只是她赤裸裸的身體。

  她深吸口氣,裝作沒看到羅格色迷迷的目光,改成坐在長桌上,將碧落星空又插得深了幾寸,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

  羅格依然用肆無忌憚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芙蘿婭每件長裙都女人到了極致,套在了安德羅妮身上,將平日永遠是男裝的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給徹底地展示了出來。

  何況,未乾的水珠使長裙緊緊地貼在了安德羅妮身上,不光凸現了她所有的曲線,半透明的長裙還使她如冰如霜的肌膚若隱若現。

  「安妮……」羅格仔細地看著她的曲線,笑得不懷好意,「你怎麼只穿了一件長裙……」

  安德羅妮渾身一顫,但她強自鎮定,若無其事地道︰「你又不是沒看過,用得著這副模樣嗎?」

  羅格嘿嘿一笑,道︰「安妮,像你這樣的大美人當世也沒有幾個,只看一遍又怎麼會夠呢?而且,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換上女裝呢……嘖嘖!」

  「哼,穿女裝又怎樣?」不知怎的,安德羅妮竟然有些緊張。她很想知道羅格對自己女裝的評價。

  「真是太他媽的女人了!」胖子兩眼放光地下了結論。

  安德羅妮又羞又氣,但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也悄悄地放下了。她隨即記起了正事,再次俯身向前,右手纖長雪白的食指輕輕地挑起了羅格的下巴,輕笑著道︰「小羅格,有件事要便宜你了。」

  「聖域?」羅格發自內心地奸笑起來。「不是我說你啊,安妮,你美是美了,可是要論勾引男人的功夫,照公主殿下實在是差得太遠了。哪能這麼直截了當啊!」

  安德羅妮暈紅上臉、羞怒交加,她右手略略一動,就由輕佻羅格下巴變成扣死了他的咽喉。

  「這才是你的風格嘛,我喜歡!」儘管呼吸困難,羅格眼中仍然有掩不住的笑意。

  「少廢話!」安德羅妮終於凶相畢露,她逼近了羅格的臉,咬著牙道︰「我告訴你,為了聖域,我什麼都豁出去了!你幹不幹吧,不干我去找別人!」

  「我的格言一向是,與其便宜別人,不如便宜了我!我怎麼會不干呢?何況……」羅格詭異地笑了笑,「別怪我沒提前勸過你啊,你去找別人一定是沒有用的,只是白白吃虧而已。」

  安德羅妮右手的五指一根一根地緩緩鬆開,她忽然很想捏死這個乘人之危的胖子。他明明佔了大便宜,還要擺出一副勉強為之的無奈表情。

  「安妮,」剛從她五指下自由的胖子仍然勇敢地挑釁,「雖然我很喜歡你直截了當的性格,可是在別人面前,你還是收斂點好,免得讓人笑話。」

  安德羅妮一邊四下張望,一邊道︰「除了你我,這裡哪有別人……啊!」

  她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到了在屋角里靜靜坐著的艾茜洛特。不知怎麼的,安德羅妮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存在,只是覺得房間裡有些涼而已。

  在小冰偶清澈藍眸的靜靜注視下,安德羅妮一時窘迫之極。

  這個晚上,真是太他媽的亂七八糟了。

  安德羅妮鎮定了一下,決定以攻為守。她來到艾茜洛特面前,伸手去挑她的下巴,輕笑道︰「小冰人,暫時借你的胖子用用,不要緊吧?」

  艾茜洛特站起,向後滑出一小步,恰好讓過了安德羅妮的手指,然後冷冷地道︰「不借。」

  「咦?」安德羅妮有些驚訝。她再次伸手去挑小冰偶的小巴。這一次指尖已經帶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光暈,閃電般向艾茜落特的下巴上挑去。

  艾茜洛特如在冰上滑行般急速退後,同時小嘴一張,噴出了一口寒氣,在面前凝成了一面小小的冰盾。

  安德羅妮的指尖在冰盾上急速地彈動,卻始終穿不透它。但這可難不住她。安德羅妮纖指忽然一沉,閃電般彈在了冰盾的下緣,將冰盾一下子擊飛。

  然後這根雪白修長的手指,就搭在了艾茜洛特的下巴上,極其輕佻地將她的小臉挑了起來。

  艾茜洛特一低頭,露出一口銀牙,惡狠狠地向安德羅妮的手指咬了下去。

  安德羅妮收回了手指,得意地一笑,道︰「不借就不借吧。你既然那麼想看,就讓你看看好了,小冰人兒。」

  她看了看羅格那張堆著金幣的長桌,皺了皺眉頭,道︰「你怎麼到哪都弄得金光燦燦的,品味就不能好點嗎?我們換個地方,免得毀了你的金幣,你這個死財迷還不心痛死。還有,去幫我找兩套合身的衣服來。」

  羅格笑著指指臥室,看著安德羅妮走了進去。他隨後叫進一個身材高挑的精靈守護武士,吩咐了兩句,那個守護武士臉上微紅,匆匆地出去了。

  不管羅格和安德羅妮願不願意,艾茜洛特仍然跟進了臥室。

  由於有細心的精靈打理,羅格寬大的臥室裡十分整潔。胖子快手快腳地將易碎且昂貴的藝術品及無價的魔法原料放到了另外的房間,這才放下心來。

  安德羅妮默默地看著羅格完成了一切準備,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也變得慘白。

  她眼楮一閉,聲音裡有了一絲顫抖,咬牙道︰「來吧!」

  羅格身上放出了淡淡的光華。有了芙蘿婭的前車之鑒,以及那一晚的?K痛教訓,他早早就用精神力護住了全身。

  艾茜洛特身周也散發出陣陣乳白色的寒氣,凝成數十面小小冰盾,將自己藏得妥妥貼貼的。

  羅格來到安德羅妮身後,在她的雙肩上輕按了按,她順從地坐在了床沿。面對如此大餐,羅格可不想太過心急了。

  他替安德羅妮將一頭長髮挽起,露出了雪白修長的後頸。隨後他的手指輕輕點在她後頸上,緩緩地順著脊椎一路滑下。羅格手指落處,安德羅妮肌膚上迅速起了一片小疙瘩,漂亮的艷紅在她全身開始擴散。冰膩的肌膚下,她的肌肉完全繃緊了,硬愈精鋼,而且時時會忽起忽伏,將羅格的手指彈開。

  他的另一隻手同時撫上了安德羅妮的手臂,一路向下,在她的手上握了一握,然後落在了她赤裸的膝上。

  不同於芙蘿婭的滑膩柔軟,安德羅妮的每一寸肌膚晶瑩中都蘊含著驚人的彈力。這一刻指尖掌緣上傳來的感覺幾乎讓羅格窒息了。

  一面擁著她極度誘惑的身體,另一方面還得提防隨時隨地可能爆發的星空鬥氣,在極度的緊張和刺激交相襲擊下,雖然只是短短片刻時光,羅格已經開始額頭見汗、手也有些顫抖。

  安德羅妮同樣快窒息了。

  當羅格的手順著她的大腿緩緩向上時,安德羅妮終於支持不住了,一聲尖叫伴隨著星空鬥氣爆發出來。好在羅格早有防備,她也竭力克制,是以胖子僅僅是被彈開到數米之外而已。鬥氣一消,安德羅妮一時也近乎虛脫,無力地倒在床上,低聲道︰「不行!我實在受不了了,還是……還是下次吧。」

  羅格爬了起來,沒有繼續為難安德羅妮,只是在她身邊坐下,靜靜地欣賞著她絕色的容姿。

  安德羅妮伏在床上,忽然肩頭聳動,低聲哭了出來。她嗚咽著︰「我……我怎麼變成這樣了!為了該死的聖域力量,我都做了些什麼!」

  羅格輕輕理了理她的長髮,沉吟道︰「你現在的力量肯定是夠了……要不然,你去次南方,讓你的老師普羅西斯先生再給你指導一下吧。」

  安德羅妮收起悲聲,抬頭看了羅格一眼,搖了搖頭。她雖然很要強地悄悄抹去了眼淚,但美麗的大眼楮中仍然顯得有些紅腫。

  她輕歎著道︰「老師說過,只有自己探索出來的聖域之路才會有發展潛力。本小姐可不想進了聖域就算完了。何況……」她瞟了一眼羅格,恨恨地道︰「我還得照顧你這死胖子呢!」

  「怎麼忽然對我這麼好了?是誰請你幫忙的?」羅格別有用心地問。

  安德羅妮沒有理他,只是怔怔地發著呆。她忽然問道︰「反正你都知道了,你說,我剛才那樣對待芙蘿婭,是不是太過分了?」

  羅格笑了笑,道︰「很多有所成就的人都會在某一方面非常偏執的。想想看,當世擁有聖域力量的強者有幾個呢?你這麼年輕力量就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出於對力量的偏執,就算你天分再高也是不可能的。而我們每個人在一段時間裡,都會有一個最重要的目標,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其它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就算你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但只要自己日後不覺得會後悔,那就可以了。我們一生只有短短幾十年,行事不必瞻前顧後的。」

  「不過」羅格壞笑著地道︰「你這一次干了壞事,卻一點都沒有撈到好處,只能說是太笨了。」

  安德羅妮又羞又氣,坐了起來,抬手就想給他來一記耳光。手揮到半空,她猶豫一下,又放了下來。

  「想擁有聖域力量,急是沒有用的,順其自然吧。」羅格勸慰道。

  安德羅妮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再回來找你。」

  她走出臥室,看到精靈守護武士已經將一整套的衣服放在了外面,連內衣都有。也難怪剛才那個守護武士會臉紅了。

  羅格知趣地轉過身去,等安德羅妮換好衣服,才轉了回來。

  安德羅妮忽然用細若蚊鳴的聲音對胖子說了聲謝謝,隨即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穿窗而出、匆匆逃走了。

  羅格嘿嘿笑著,只顧著想︰「謝我什麼?準備怎麼謝我?拿什麼來謝我?嘿嘿,哈哈!」他越想越歪了。

  他和安德羅妮都沒有注意到,向來與羅格寸步不離的艾茜洛特並沒有跟出來。

  此刻在艾茜洛特面前,一片漣漪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如從水下緩緩浮出一樣,正漸漸地變得清晰。

  風月如幽靈般出現在艾茜洛特的面前。

  她的右手若隱若現,就像一片沒有實體的幻影一樣,竟然直接插進了艾茜洛特的胸膛。轉眼之間,風月從她的胸口裡掏出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冰晶。

  冰晶中似是另有一個世界,裡面罡風呼嘯、鉛雲倒捲、風雪漫天,一如艾茜洛特雙眸中呈現的世界。

  風月黛眉微皺,銀色的雙眸盯著冰晶,片刻之後才道︰「不算很難。」

  風月抬起了左手,一點金色光芒開始在指尖上凝結。

  空中隱隱地又傳來骨龍的一聲哀嚎。

  艾茜洛特的雙眸中,冰風的世界褪去了,代之以一片海一樣的湛藍。她仿若又恢復了生氣。

  艾茜洛特輕輕拉住了風月的手,堅定地搖了搖頭,只說道︰「不要。」

  風月看著眼前寧定而堅決的冰偶,淡淡地問道︰「班辦不到的事,我可以辦到。你確定要放棄嗎?」

  艾茜洛特緩緩、但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風月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冰晶放回了艾茜洛特的身體。

  她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轉眼之間就消失了。

  恰在此時,哼著小曲的羅格回到了臥室,他猛然捕捉到了艾茜洛特嘴角殘留的一絲微笑,渾身一震,立刻撲到窗前,觀察起天色來。

  此刻天際已隱隱發白,早已是新的一天了。

  胖子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無比的輕鬆。

  看到羅格這副模樣,不知不覺間,艾茜洛特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第十二卷 烈焰紅唇 章七 暴風雨的前夜


  南國此時,已然是一片晚春初夏的景色。

  裡爾城與萊茵同盟其它都市相比,已經是十分粗獷。但同北國諸城相比,依然十分精緻。

  現在巴伐利亞公國已經尚武成風,每當有盔甲鮮明的騎士在街道上走過,都會得到少女的歡呼和青年們熱切欣羨的目光。

  因為戰爭的緣故,裡爾城麵包、蔬菜和肉的價格都悄悄地上升了一倍。雖然裡爾城還沒有禁酒,但烈酒的價格已經飆升了數倍。可是隨著前線的捷報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居民們都沉浸在戰勝的喜悅之中,生活上遇到的小小困難,此時顯得都是微不足道的。何況公國騎士團不斷在招收見習騎士,雖然這基本上是下級貴族子弟的專利,但也有不少平民成功地成為了一名見習騎士。

  如果當不成見習騎士,也還有很大的機會可以進入步兵團或者是其它次要的軍團。公國戰士的待遇十分優厚,主力軍團一個普通戰士的薪水,已經可以讓妻兒在物價飛漲的裡爾城裡得到溫飽,就算在二三流的軍團中當一名普通戰士,如果能夠在戰火中活上數年,積蓄也可以讓家人在公國裡擁有一小塊足以溫飽的土地。當然,若是不幸戰死,公國優厚的撫恤金會立刻給這個不幸的家庭帶來一小塊肥沃的土地的。公國的土地早就瓜分完畢,這些新分給士兵們的土地全都位於萊茵同盟境內。

  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已經成為大多數樸素戰士浴血奮戰最大的動力。

  每一次征服,都是一次重新瓜分土地財富和權力的過程。戰士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土地僅僅佔了公國從萊茵同盟奪得土地的很小一部分,還有大片的良田、特產豐富的河流湖泊、無數蘊含豐富的礦山在等待著被公國的有功之臣瓜分。

  路易國王和他的妃子已經在烈火中捍衛了波旁王族最後一點尊嚴,幾個皇子和老臣都逃到了德羅帝國,現在整個萊茵同盟都已經被並入了公國的版圖。但是不僅僅是公國的高級將領,還有幾乎所有的中下級軍官都在等待著。他們最期待的並不是何時大公會論功行賞,巴伐利亞大公和凱瑟琳夫人的公正是出了名的。

  二十萬公國將士最期待的,是下一次戰爭何時會開始。

  在短暫的和平時期,凱瑟琳構架的龐大戰爭機器也在瘋狂地運轉著,優質的刀劍盔甲以萬計地成批給公國將士換了裝,不斷有新的裝備精良的兵團加入公國戰鬥序列。這些新軍團大多是以在萊茵戰爭中立下戰功的軍團為骨架擴編而成。富有經驗的老兵得到了提升,新加入的菜鳥會從老兵那裡得到寶貴的指點,而優質的盔甲刀劍、高強度的訓練則會讓他們在第一次上戰場時多幾分機會保住小命。

  現在整個南方都在屏息等待,巴伐利亞這頭恐怖的戰爭怪獸在休息過後,誰會成為它的下一個目標。

  與公國及萊茵同盟接壤的共有八個國家,除了四個公國的同盟者之外,其餘四國都在拚命地擴軍備戰。很顯然,就算在完全吞併了萊茵同盟之後,二十萬大軍對巴伐利亞公國來說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發動新的戰爭只是早晚的事。由於擁有光明教會的全力支持,奧匈和德羅兩大帝國均對巴伐利亞的擴張均採取了坐視的態度,只要公國不把戰火燒到它們的屬國上就行。

  除了戰爭之外,裡爾城談論的另一個話題就是剛剛誕生的大公繼承人。

  凱瑟琳在十天前生下了一個男孩。第二天,巴伐利亞大公就頒布了一項法令,將這個男孩定為了繼承人。

  七天後,教皇親自為這個男孩主持了洗禮。

  生下孩子後,僅僅休息了十天,凱瑟琳就又坐到了辦公桌前,開始考慮公國整個戰爭機器的運轉。

  房門開處,大公走了進來。

  大公臉上淡金色的光芒越發的明顯了,額頭中央的那顆橢圓形晶石又大了一圈,散發著琥珀色的柔和光芒。數月的征戰非但沒給大公增添分毫的風霜之色,反而使他看起來更加的年輕了。現在一眼望去,大公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古拙清奇的臉上充滿了威嚴,透著一絲妖異的魅力。

  「為什麼不多休息幾天?」看著凱瑟琳案前高高堆起的文件,大公忍不住皺著眉問。

  凱瑟琳優雅地一笑,道︰「能夠快速恢復的身體和過人的精力是至高神賜給我的禮物。親愛的,您完全不用為我擔心。我們現在沒有多少時間,必須抓住每一分一秒,把握好每一個機會。雖然已經征服了萊茵同盟,可是您的長劍還遠遠沒有到回鞘的時候。只有當您的權杖插在南方的海灘上,才是我們稍事休息的時候。」

  一說到征服,凱瑟琳的臉上又煥發出奪目的光彩,美得驚人。

  她輕輕拉住了大公的手,道︰「親愛的,現在就算我們想停下來也不行呢。二十萬將士都在等著,等待您的劍為他們指出方向,等待著您帶領著他們去征服、去奪得財富、榮耀、土地和權力女人。這即是您最大的財富,也是一把懸在您頭上的利劍。就算我們現在想給南方帶來和平,他們也一定不會答應的。為了巴伐利亞的光輝能夠照耀在整個南方,我就是再辛苦些,又算什麼呢?」

  大公點了點頭,道︰「好吧。親愛的,記得將整編好的精銳軍團優先調撥給駐守邊境的大衛。羅歇裡奧。先給他補充一萬精銳戰士,讓他的軍團達到滿員的三萬人再說。最近奧匈帝國很有可能在邊境搞點小動作,來試試我們的戰鬥力。哼,不把他們伸過來的爪子統統剁下來,未免讓他們小瞧了公國。」

  凱瑟琳道︰「親愛的,您的領土已經夠大了,您打算什麼時候加冕王位呢?」

  大公沉吟了許久,緩緩地道︰「王位只是個虛餃。只要我們有出色的將領、精銳的戰士、充足的金錢,有沒有一頂王冠完全不重要。這些虛餃的作用在很多貴族的心中都被誇大了。一個公國,至少看起來會比王國或者帝國弱小得多,雖然實情往往並非如此。讓我們的敵人低估我們沒有什麼不好。如果稱了王,而我們還要繼續擴張的話,那就不得不給自己加上一頂帝冠。這會引發奧匈和德羅帝國不必要的不安,甚至有可能引來干涉。親愛的,我們的眼光應該放得再長遠些,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不要也罷。我們可以在外交禮儀、甚至一些不重要的利益上都做出讓步、保持十足謙恭。當前讓這兩大帝國保持中立至關重要,這上面吃點小虧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他們敢染指我們核心的利益,那他們伸幾根手指過來,我就給他們剁下幾隻來!」

  凱瑟琳凝視著大公英俊妖異的面容,柔聲道︰「親愛的,這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這些天我翻了翻史書,恰好看到了古代一位名將的格言,我覺得它非常適合作為您獅心騎士團的口號。您來看看。」

  凱瑟琳翻開桌上的一本書,將其中的一句話指給大公看。

  大公的目光落在書上,輕聲讀著︰「我來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

  大公反覆回味著這三句話,身上淡金色的火焰不住升騰著。他驀地立定,臉上浮現傲視一切的微笑,道︰「就是它吧!」

  大公在凱瑟琳身邊坐下,道︰「親愛的,我在前線的日子,你將公國管理的很好,非常好,我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只是你挑選的檢察官不太合適。撒爾瑪特雖然號稱清正鐵腕,但他的能力實在太有限了。檢察官這個位置,並不是擁有高貴的血統和一個好名聲就能勝任的,親愛的,這段時間我還聽到了不少對於你的抱怨,抱怨你處事過於冷血,抱怨你完全不顧及貴族的傳統。」

  凱瑟琳仍然用緩慢優雅語氣道︰「那麼,親愛的,您相信這些抱怨嗎?」

  大公笑了笑,道︰「親愛的,你還太年輕,而經驗和智慧是需要時間的積累的。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同樣會殺掉這些人,而且說不定殺的還會更多。但是動手的並不是我,你明白了嗎?所以說,檢察官這個位置非常重要,我們需要一個聰明的人來揮起這把屠刀。他要足夠的聰明,可以自己找出來那些我們想殺的人。他還要有足夠的膽量和擔當,敢於將所有的怒火和責難都引到自己身上。最好,他還要有足夠的智慧,能夠使自己盡可能長地在這個位置上呆下去。如果我們找到了這樣一個人,那時,你要做的,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暗示他一下就行了。嗜殺和冷血的名聲,就完全由他去承擔吧!」

  凱瑟琳問道︰「親愛的,您一定有合適的人選了吧?「

  「當然了,這個人就是佛朗哥。你曾經提議過讓他來擔任檢察官,後來為什麼換成了撒爾瑪特呢?」

  凱瑟琳猶豫著道︰「他很聰明,也很忠心,最主要的是他看出了這個位置的危險。如果坐在檢察官這個位置上,也許過不了多久,為了平息貴族們的憤怒,我們就不得不殺了他。親愛的,公國裡有用的人才並不是很多的。而撒爾瑪特這樣的人殺了也不可惜。」

  大公歎道︰「親愛的,我知道他是個人才。奧菲生前很看重羅格、凱特和佛朗哥這幾個人,還親自提攜他們。這孩子雖然至情至性,但選人的眼光非常犀利。凱特成功格殺兩位大魔導師,立下了大功,我已經準備讓他統率五千人的前鋒軍團了。佛朗哥心思細密,為人狠辣無情,又分得清形勢,只要公國一天大旗不倒,他對我們的忠誠就無庸置疑。至於那個羅格更不得了,當年就能在逃亡途中反過來吃掉光明教會的追捕者,現在聽說在北方又把局勢攪得一塌糊塗,短短時間內就建立起不小的勢力來。這些都是人才啊,唉,奧菲……」

  凱瑟琳輕輕拍了拍大公的手,柔聲道︰「親愛的,您雖然失去了一個奧菲,可是我們的小克拉蘇長大了,一定也是個英雄呢!」

  大公振作了些,微笑道︰「那是當然的!我們要好好地使用凱特和佛朗哥,他們不光自己是個人才,將來有一天面對羅格時,他們的影響力也許會有大用的。除了透過至高神的雙眼,明天永遠是不可測的。誰又知道羅格會在北方發展到什麼程度呢?親愛的,你放心吧,佛朗哥知道應該怎樣做才既能達到我們的要求,又能夠長久地在這個位置上活下去。而處在這個位置上,他會四處樹敵,除了依附於我們,他別無出路。這,就當作是他獲得權勢的代價吧。」

  大公語氣轉冷,道︰「告訴佛朗哥,從下個月起他就是公國的新任檢察官了。至於撒爾瑪特,先讓他把關在獄中的十幾個阿比亞蒂家族的成員統統絞死,然後你在這個月裡隨便找個借口處死他好了,順便平息一下阿比亞蒂候爵的怒火。」

  南方的戰火暫時平息了,北國的戰爭也接近了尾聲。

  查理縱馬挺槍,緩緩地沿著拉脫維亞王都寬闊的中央大道前進著,大道的盡頭,就是拉脫維亞的王宮了。

  王都的守軍仍然在頑強地抵抗著,雖然他們敗局已定。

  有時候,小規模的戰鬥甚至就在查理身邊爆發。但簇擁在查理的騎士都是原黃金獅子騎士,以數十人為單位的拉脫維亞城防軍無論怎樣殊死衝擊,都會被原黃金獅子騎士們在短短時間內給殺得乾乾淨淨。

  喊殺、慘叫、烈焰、濃煙,給昔日以繁華聞名的拉脫維亞王都罩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雖然勝券在握,但查理的心情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當他揮軍來到拉脫維亞王城之下時,城中守軍連禁衛軍在內也不過三千人。查理立刻揮軍攻城,虛虛實實,成功地將守城軍主力和魔法師吸引到另一邊後,他集中了八位精靈高階魔法師,全力轟擊城門,轉眼之間就將沒有魔法師防護的城門炸塌。

  攻入王都後,查理集中全部精銳主力攻擊由一千禁衛軍守衛的拉脫維亞王宮,其它部隊則開始分散,在城中搜尋殲滅殘餘的城防軍,以及攻佔事先選定的重要目標。

  拉脫維亞王宮防守雖然嚴密,但擁有精靈魔法師支援的提克頓重裝戰士攻克堅固堡壘的能力也是無以倫比。這八位精靈高階魔法師無論是哪一位,魔力都足夠在神聖同盟任何一個國家中擔任宮庭大魔法師的角色。查理深知擁有完善保護的魔法師威力的恐怖。因此他並不擔心會攻不下王宮,甚至也不擔心戰士的傷亡會很大,畢竟去攻擊王國的都是他手中最精銳的戰士,與那些剛剛脫離的菜鳥水平的新軍有著本質的區別。

  查理擔心的是攻佔了整個拉脫維亞王國之後的日子。

  如果拉脫維亞王棄城而逃,查理還沒有那麼擔心。在這種情況下逃亡雖然是很正常的行為,但一位逃亡的國王在臣民心目中的地位也高不到哪裡去。可是現在拉脫維亞王死守王宮,誓與王國共存亡。有了這麼一個惡劣的先例,以後拉脫維亞境內的反抗活動,只怕會讓羅格頭痛不已。

  在進軍王都的過程中,查理還殲滅過幾支零星的敵軍。最初幾次戰鬥中,在對方殊死搏殺下,阿雷的新兵們還曾出現過混亂,甚至有自相踩踏而死的。查理不得已,只得調上精靈射手和提克頓戰士,才將被包圍的殘軍徹底殲滅。

  但後面的幾場戰鬥,這些新兵表現得就要好得多了。但查理知道,這不是因為新兵的戰鬥力突飛猛近,而是因為他們數量上的優勢太大,身後又隨時可以得到數支精銳部隊的支持,戰場上還有查理在指揮調度。

  然而查理的許多命令在戰鬥中都得不到執行。大量的新兵可以徵集,但是優秀、勇敢、忠誠的中下級軍官是無從徵集的。查理需要大量合格的中下級軍官,但這些人只能依靠長時間的訓練或者通過多次的戰鬥才能培養出來。這才是阿雷數萬新軍的致命傷。

  但為了盡快讓這些新兵變成善戰的戰士,每戰查理仍然盡量的使用新兵上陣。在攻擊王都之前,為了預防新兵們在形勢複雜的巷戰中再次出現混亂情況,他下了死命令,在受到意外攻擊時,所有人一律不許後退,必須在原地進行抵抗。阿雷軍隊的數量優勢太大,這些新兵只要能夠撐上一會,趕來的援軍就會將為數不多的偷襲者給包圍吃掉的。

  此時拉脫維亞王宮已經遙遙在望了。

  拉脫維亞王信仰光明,御下和善多恩。他三十歲之後還收養了很多孤兒,從中挑選出可造之才授與武技魔法,最優秀的人才長大後會編入禁軍,其餘的也會在軍中得到任命。這些孤兒數量雖然不多,但對於拉脫維亞王國的忠誠之心是無可動搖的。

  拉脫維亞王宮面積廣大,樓宇眾多。禁衛軍們面對著蜂擁而入的阿雷公國的精銳戰士,利用每一個角落、每一堵牆壁、每一道迴廊進行著殊死抵抗。但是這一次查理決不會再讓萊特要塞的事再次發生。在這複雜的地形中,擁有阿雷最精銳的重裝步兵以及提克頓戰士的重重保護,八位高階精靈魔法師充分發揮了他們驚人的殺傷力。在特別險惡的地段,他們往往用強大的魔法將掩蔽物和禁衛軍一同炸飛。這樣攻佔王宮,進展雖然有些緩慢,但是精銳戰士的傷亡很小。

  當攻入拉脫維亞王寢宮時,真正的阻礙才到來。拉脫維亞王和王后都已經退入密室,通向密室的只有一條狹窄幽長的甬道,勉強能容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並行。幾十個最精銳悍勇禁衛軍以自己的血肉守衛著這條甬道。

  甬道實在太窄小,高大過人的提克頓戰士完全發揮不出戰鬥力,而精靈魔法師們都已經耗盡了魔力。一番死戰下來,連扎古爾都受了重傷。

  聽完傳訊騎士的戰況報告,查理當即一躍而起,閃耀著乳白色鬥氣光芒的身影轉眼之間就消失在王宮的方向。

  片刻之後,手持長劍、全身閃耀著鬥氣光芒的查理就出現在甬道之中。在他面前,遍體鱗傷的數十位禁衛軍戰士一個接著一個,用自己的軀體阻擋著查理的去路。他們當中最強大的一個也只是個十三級的戰士,卻能夠支持這麼久,除了地利之外,慷慨赴死的決心是最主要的原因。雖然尊敬這些戰士的勇悍,但戰場上的查理是絕對冷酷無情的。

  他低喝一聲,開始緩緩邁步向前。

  血肉、手臂、甚至內臟在他周圍飛濺著,整個甬道中已是一片潮紅!

  查理終於踏進了密室,在他身後,是一地殘缺不全的屍體。

  他以無可匹敵的鬥氣和劍技將面前的戰士一個一個地徹底肢解,這才得以踏入密室。

  密室十分寬大,四面的牆壁上掛著拉脫維亞歷代國王的畫像。一排排的架子上擺放著珍貴的古董和玉器。在密室正中的兩張寶座上,拉脫維亞王和王后都盛裝端坐,儘管他們早已毒發身亡,仍有幾分生前的威嚴。

  望著拉脫維亞王猶自怒張的雙眼,查理暗歎了一聲。

  他知道,今後在拉脫維亞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伊克蕾爾和羅蒙國王的遺體運到了神諭之城。

  伊克蕾爾死後,一病不起的老國王沒能支撐過十天。或者說,他不想支撐太久。

  看著那兩尊深紫色的華麗棺木,羅格的心悄悄地抽動了一下。他隨即吩咐將伊克蕾爾葬在谷地湖邊,一處背山面水的明媚地方。同一天,一尊栩栩如生的伊克蕾爾雕像被悄悄地放在精靈大神廟裡,在她的旁邊早已經立著一尊塑像︰玫蘭。

  只是不知道幾年之後,這空曠的大殿中還要再擺上多少座雕像。

  出乎羅格意料的是,對於是否將羅蒙國王葬在伊克蕾爾身邊的問題,精靈長老會中吵成了一團。一派認為羅蒙僅僅是個玷污伊克蕾爾的好色骯髒人族而已,絕不能讓他呆在伊克蕾爾身邊。另一派則分辯說甘心為伊克蕾爾求死的羅蒙對她是真正的愛,一切真正的愛情都是純潔美好的。

  在長老會的爭吵中,修斯一向是不做主張的,一切都由羅格來裁定。

  透過長老會的寬大窗戶,羅格靜靜地望著湛藍的天空,片刻之後才歎了口氣,道︰「人族的生命雖然短暫,但能夠放棄生命仍然需要非凡的勇氣。羅蒙是真心對待伊克蕾爾的,只是我們無從知道伊克蕾爾的心意……就把他們相鄰而葬吧。」

  這一晚羅格沒有冥想,也沒有鍛煉精神力,他只是靜靜地站在窗前,望著平滑如鏡的湖面和倒映在湖中的一輪彎月。

  今晚的月色透著點詭異的血紅。

  「在想什麼?」艾茜洛特忽然開口問道。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和羅格說話。

  羅格倒似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平靜地答道︰「在回想這段時間我做的所有的事。」

  「為什麼會想這些呢?」

  「為了在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覺得過去你的心還不夠狠嗎?」

  羅格歎道︰「有時不夠狠,有時又過於狠了。這當中的尺度,實在是很難把握。」

  艾茜洛特沉默了一會,又問道︰「每天逗我笑,你很辛苦吧?」

  羅格微笑道︰「雖然不容易,可是我既然答應了死神班,就一定會辦到的。」

  「羅格……」艾茜洛特的聲音有些奇怪。

  羅格回頭一看,冰偶全身的衣服正在悄無聲息地滑落,轉眼之間,艾茜洛特已經完全赤裸著站在了他的面前。

  在透著血色的月光掩映下,艾茜洛特的胴體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她的整個身體已經完全不是羅格記憶中的樣子,現在顯得十分瘦俏,胸前雙乳如鴿,雖然美麗,但只是微微隆起而已。

  她整個人就如冰做成的一樣,全身上下都光潔無比。

  但牽動著羅格神經的,是她身上縱橫交錯的數十道淡淡的疤痕!

  羅格的瞳孔不住縮小,他看著艾茜洛特冰藍的雙眸,最後只是歎了一口氣。

  艾茜洛特若無其事地穿好了衣服,以她獨有的不帶任何感情、混雜著冰風呼嘯的聲音道︰「你以後不用再逗我笑的,只要你肯一直帶著我,並且答應我,絕不對我說一句謊話就可以了。」

  羅格又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麼我問你,你對我們村子發生的事,後悔過嗎?」艾茜洛特靜靜地望著羅格。

  面對著冰偶的清澈目光,羅格忽然感覺到一種無形的沉重壓力。

  他後悔過嗎?

  羅格深吸了一口氣,淡定地道︰「已經做過的事,我絕不後悔。如果能夠重回當日,我會試著選擇更好的辦法去消滅教會的追兵。但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仍然會那麼做的。」

  艾茜洛特似是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她忽然微笑了一下,道︰「這才是我心中的羅格。好了,我今天已經笑過了,你不必擔心了。」

  羅格忽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艾茜洛特似是在想著什麼,她忽然又道︰「那天你不是想把一個精靈弄上床嗎?為什麼忽然停下來了?」

  羅格苦笑了一下,道︰「你那樣看著,我……」

  「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我很想看。有些人不就是喜歡被別人看嗎……」

  羅格倒是吃了一驚,這個艾茜洛特知道的還不少啊!

  他點了點頭道︰「好,你想看就看吧。等我這兩天有興趣時,會叫一個精靈來的。」

  「還有,」不知道怎的,在今晚血色月光的映照下,艾茜洛特的話特別的多︰「我們樓下還有一個大美人呢……你不準備把握這麼好的機會嗎?」

  羅格微微一怔,道︰「什麼機會?」

  「她正在傷心,你難道不準備乘虛而入嗎?」

  羅格失笑道︰「原來是這件事啊!這你就不必擔心了,要收伏那小妖精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這事急不得,咱們得慢慢來。何況她已經累了那麼久,就讓她多休息一下吧。」

  「你該去安慰她,現在會事半功倍的。」艾茜洛特非常的堅持。

  羅格微笑道︰「那你不吃醋嗎?」

  他伸出手,想撫摸一下艾茜洛特的小臉,然而冰偶小嘴一張,噴出了一口寒氣,在羅格手上凝出了一塊寒冰。羅格苦笑了一下,只得收手。他手上一道黑焰閃過,那塊寒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現在整個人就是一塊冰,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存在。吃醋?你想得倒美。」艾茜洛特冰冰地答。

  羅格苦笑了一下,道︰「好好!我現在就到樓下去,你跟我來吧。」

  艾茜洛特搖了搖頭,道︰「你去找她的時候,我是不跟著的。你放心去吧。」

  羅格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冰偶也有些束手無策。只是她渾身的傷疤讓羅格心中隱隱作痛。除了死神班的因素外,羅格實在不願意再違背這個因他飽受折磨的少女的意願。

  看著羅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艾茜洛特雙眸中的藍光漸漸消去,代之以呼嘯的冰風。

  黑暗的房間中忽然起了一陣漣漪,風月的身影如幽靈般出現。她靜靜地望著羅格離去的門口,許久許久,才低下頭來,看著安靜地望著她的艾茜洛特。

  「你還有一次機會。」風月淡淡地道。

  艾茜洛特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

  風月也不再說什麼,她雙手重新在胸前籠起,身影漸漸地模糊、消失了。

  神諭之城周圍,儘是方圓以千里計的原始森林。

  這裡本來應該是魔獸和毒蟲的樂園,但其中一小片森林,如今卻是了無生氣。稍微有些靈性的魔獸凶禽此刻都蹤影全無。只有沒有智慧的蟲蟻還會在這裡出沒。

  在血月的映照下,這片充滿了死亡氣息的森林中不時會有一道強烈的藍光閃過,然後是一片轟鳴,一棵或是數棵參天古樹會緩緩地倒下。

  就算天上偶有受驚的夜鳥飛過,也會被一道藍色電芒給擊成一團星屑。

  森林中已經有了數十塊大小不一的空地。在其中一塊空地上,安德羅妮正坐在地上,頹然地望著面前散發著柔和藍色光芒的碧落星空。

  她的長髮十分凌亂,身上的精靈守護武士服破得不成樣子。安德羅妮眉頭緊皺,死死地咬著下唇,正自苦苦地思索著。看她那憔悴的面容,又不知多久沒有睡覺了。

  「難道真的要去找那死胖子?」她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了。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了,定在了一雙離地一尺、凌空浮著的雪白雙足上。

  安德羅妮猛然站了起來,又驚又喜地叫道︰「風月!」

  黑髮銀眸的風月依然如以往一樣,如夢如幻。

  安德羅妮雙眼中如欲滴出水來,輕咬下唇,只是死死地盯著風月。

  「全力刺我一劍。」風月冷冷地道。

  安德羅妮順從地提起碧落星空,清喝一聲,身上藍光大盛,風雷般一劍刺向風月。

  風月右手輕抬,一把握住了碧落星空的劍尖。雖然她是凌空而立,但無論安德羅妮如何催動鬥氣,也無法將她推後分毫。而這一次,風月白嫩的右手完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風月手一鬆,安德羅妮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她媚得如水一樣盯著風月道︰「死風月,你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風月完全不理會她的話,白生生的右手再次提起,一指向安德羅妮的咽喉點去。

  她的指尖上燃起了一小團白色的火焰,單以強度來看,較安德羅妮全力發動的星空鬥氣還要略弱一點。

  安德羅妮神色凝重,她全力運劍向風月的手指上砍去,反正她知道怎麼都砍不傷風月的右手的。

  本來安德羅妮以強過風月的鬥氣運使神器碧落星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落在下風,至少能將風月的來勢擋上一擋。但不知怎的,碧落星空的劍鋒每次與風月的右手接觸,都會在那一瞬間先是略略有落空的感覺,然後就被彈向一邊,竟然完全阻擋不了風月右手的來勢。

  安德羅妮心下大駭,風月此刻動用的力量明明還不如自己啊!

  轉眼之間,風月的右手指尖距離她的咽喉已經不足一尺了。

  安德羅妮驚呼一聲,急速後退,但她的速度如何能與風月相比?剎那之間,她的咽喉上一涼,已被風月給輕輕點了一記。

  安德羅妮呆住了,她實在不明白風月是如何點中她的咽喉的。

  但風月的手並沒有停下來或者是收回去,而是順勢探進了安德羅妮的衣襟。而且不光是右手,連左手也探了進去。

  剎那之間,那雙如同有著魔力的冰涼小手又開始在安德羅妮全身遊走。

  安德羅妮登時全身發軟,媚眼如絲。她呻吟了一聲,就向風月身上軟軟地靠了過去。

  但風月的身影忽然消失了,隨即又在數米遠的地方出現。安德羅妮一時失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死風月!你……你幹什麼!」安德羅妮站了起來,身上仍然軟綿綿的,她又羞又氣,忍不住對風月輕叱了一聲。

  風月仍然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淡淡地道︰「記得以後幫他。」

  安德羅妮怔了怔,問道︰「幫誰?羅格?」

  「除了他還能是誰?」骨龍實在忍不住,從空中探出頭嚎叫道。

  風月眼中銀芒一閃,骨龍一聲哀嚎,被硬生生地扔回了異界。

  「果然是他!」安德羅妮輕笑起來,「說起來,上次他問起你時可完全被我給騙住了呢!他可能從來沒有想到我也會說謊吧?嘻!可是……你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風月微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低語道︰「其實讓不讓他知道……也沒什麼關係了。」

  「你說什麼?」安德羅妮沒有聽清楚。

  但風月的身影已經漸漸模糊,轉眼就消散了。

  「死風月,每次偷吃後都跑得這麼快!」安德羅妮忍不住罵道。她想起剛剛那雙冰冷小手遊走的感覺,心又猛烈地跳了起來。

  好不容易,滿臉暈紅、媚態驚人的安德羅妮才平靜下來,她仔細回味著與風月相見的每一個細節,直到那看柔弱、卻無法阻擋的一指點到她的咽喉……

  她猛然一躍而起,大叫了一聲,只是想︰「原來對力量的運用和控制才是進入聖域的關鍵!天啊,我真是笨得可以!連那個死胖子都說我的力量已經足夠了,我怎麼還總是想著如何增強鬥氣呢?可是……那個死胖子又是怎麼知道的?先不管那麼多了!」

  她纖手一招,碧落星空再次飛到她的手裡,藍光不停地在森林中閃耀著……

  異界的一座山峰上,骨龍正百無聊賴地趴在那裡,盯著眼前的一小堆藍色晶石。晶石的藍色光澤快消退時,骨龍就會再噴上一小口龍息,給這堆石頭鍍上一層藍色的光暈。

  骨龍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白嫩的小手。還未等骨龍反應過來,這隻小手就直接插進骨龍的頭骨,將它額頭中間的巨大藍色晶石挖了出來。在這只纖弱的小手前,骨龍堅硬的頭骨竟如麵粉製成的一樣。

  格利高裡緊張得全身顫抖,它等這一刻,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風月手中的藍色晶石驟然亮了起來,那一抹藍色越來越濃,直到最後濃得如同要滴了出來。

  風月又將藍色晶石再次放入骨龍的頭骨之中。

  格利高裡猛然嚎叫起來,巨大的龍頭高高揚起,空洞的眼眶中也開始燃起淡藍色的火焰。

  骨龍一飛沖天,在空中盤旋數周後,才俯衝而下,一小團濃重的藍色吐息如炮彈般噴出,擊中了一塊一米見方的巨石。骨龍隨後補上了一爪,巨石爆成了漫天星屑,連一點石粉都沒留下。

  格利高裡如同瘋了一樣上竄下跳,在整座山峰上飛來飛去,不住地將一塊塊巨石變成藍晶,再重重擊爆,一次又一次地檢驗著自己吐息的威力,每一次檢驗的結果,都會讓骨龍興奮地嚎上幾聲。

  風月罕見地沒有懲罰骨龍的瘋狂,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骨龍折騰得太過厲害,沒過多久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它盡力拍動著四翼,才勉強飛回了風月的身邊。

  但是最近風月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奇怪,連骨龍都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主人,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格利高裡剛剛夙願得償,極度興奮之餘,膽子也大了一點。

  風月靜立在空中,妖蓮的數十片甲葉帶著一條條淡白色的尾跡,緩緩地繞著她飛舞著。

  她素手一伸,取過了一片正飛過身前的妖蓮甲葉。那片甲葉上,有一個如有生命一般緩緩流動著的水滴形銀色印記。

  那是羅格留下來的靈魂烙印。

  風月輕輕撫摸著這個靈魂烙印,纖指過處,精神烙印漸漸消散在異界的風中。。。。。

  格利高裡大吃一驚,它的心中越發的不安了,急忙嚎叫道︰「主人,您在幹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您可不能瞞著我!」

  風月淡淡地道︰「我已經與君王們約定了決戰時間。這一戰無論勝敗,過去的一切都一筆勾銷。你今後不用躲藏,也可以擁有自己的軍團了。」

  「可是主人!那些君王肯定有陰謀!他們一定會群歐的,您千萬別去!」

  「這是一對一的決戰。我相信君王們的承諾。」

  骨龍仍不放棄︰「可是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只要時間足夠,總有一天主人您能夠將這些君王統統踩在腳下的。幹嘛要白白給他們這個機會?」

  風月輕歎一聲,道︰「第九騎士海因裡希已經回來了。他去過那個世界的……」

  妖蓮悄悄地覆上了風月的身體,她雙翼一張,沖天而起,刺破了異界天空那厚重的雲層,消失在無盡的鉛雲之中。

  「可是主人……」骨龍叫著,它的精神波動徒勞地在山峰間迴盪著。

  格利高裡安靜了下來,它無從探察風月的行蹤,只能伏在山峰上等待。

  等待著風月戰勝歸來。

  只有等待……

  褻瀆之《烈焰紅唇》完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一 死局


  沒有人知道大競技場已經閒置了多久,也許是幾百年,也許是上千年。

  它之所以被稱之為大競技場,是因為戰鬥場地無比廣闊。實際上,這片戰鬥場地方圓足足有數十公里。

  大競技場其實是一片天然的小平原。小平原的周圍,高高地聳立著十餘座山峰,這些地山峰就是大競技場的觀眾席。

  每一個座席上,從來都只有一位觀眾。

  在大競技場最繁榮的時候,每一個坐席都擁有一位主人。而如今若大的競技場周圍,只坐了五位觀眾,再也無復往昔的繁華。

  在大競技場的中央有一個孤單的高大身影,它本來應該是第六座山峰的主人,第九騎士海因裡希。但今天,他是大競技場上的鬥士。

  在方圓千里之內,沒有任何一個不死生物存在。

  這裡,就是死亡世界的大競技場,只屬於君王的大競技場。

  海因裡希靜靜地立在大競技場的中央,有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他胯下的幽靈戰馬不時從鼻孔中噴出淡淡的灰色霧氣,四蹄的末端看不到一般幽靈戰馬的鐵蹄,有的只是四團濃得化不開的雲霧。

  君王們的精神波動在大競技場的上空縱橫來去。它們已經得到了風月迎戰的回復。

  風月正從極遠處向大競技場飛來,縱使她的速度被公認為死亡世界第一,沒有瞬間移動幫助,要到達這裡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不過,死亡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時間。

  與君王們漫長的生命相比,等待風月的這段時間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它們有足夠的耐心。

  「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這裡的觀眾席才會再一次坐滿啊!」智慧之火是所有君王中生命最長的,它的精神波動中也帶著歲月獨有的蒼涼。

  「已經有一個座席失去了主人,而且馬上還會再空出兩個座席來……」深淵之龍感歎著。

  海因裡希道︰「靈魂之魔赫克托利亞爾沒有強悍的身體,此刻應該已經被空間的風暴給撕碎了。」

  「尊敬的海因裡希,現在距離風月到來還有些時間。您真的無法控制力量了嗎??畢竟我才最適合作風月的對手。」一個奇異的聲音響起。

  海因裡希淡淡地道︰「在死亡世界裡,存在或是毀滅都沒有意義的。我們死亡騎士的力量成長速度雖快,可是一旦成長就無法逆轉。這一次在不同空間的旅行中,我不得不提升了自己的力量,最多再過一兩百年我就得走向君王的墓地了。尊敬的骨皇,我感謝您的一番好意,但請不必擔憂,也許再有幾百年的時光,就會有第十騎士的出現了。」

  骨皇歎息了一聲,道︰「尊敬的第九騎士,我們的相處僅僅七百多年而已,實在是太短暫了些。」

  「尊敬的君王們,我覺得這個解決方式不妥。」黑武士皇帝突然開口了,「現在我們還有最後一點時間,為什麼不尋找一個其它的解決方法?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僅僅是為了消滅風月,我不認為這是明智的做法。」

  「風月必須被消滅!」巫妖艾爾格拉斬釘截鐵地道︰「尊敬的黑武士皇帝,您成為君王的歷史還太短暫,並不瞭解我們為什麼寧願付出如此代價,也一定要消滅風月。這並不是因為她冒犯過我們,甚至她無視第一法則的行為也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君王中的異類,她的存在會危及整個死亡世界。」

  「智慧的艾爾格拉說得沒錯,」智慧之火再次開口了︰「風月身上有著完全不屬於死亡世界的力量,那是曾令我們深深顫慄的力量。我們絕不能容許這種力量在死亡世界存在,更不用說力量的主人已經強大到了這種程度。我思索了很久,並且試圖重新翻找數萬年前的記憶。我只能說,風月很有可能會因為那股力量對我們產生天然的敵意,她的力量成長得如此迅速,也許用不了一百年,她就會從被追捕者變成追捕者。現在正是毀滅她的最好時機,也許,也是惟一的時機。」

  黑武士皇帝沉重地歎息了一聲,道︰「尊敬的智慧之火,我尊重您的智慧,雖然我並不同意您的論斷。」

  大競技場再一次沉寂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空中似是亙古不變的鉛雲忽然動了,大競技場也再一次從沉睡中醒來。

  天地間似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閃過,風月自天而降,落在了大競技場的中央。

  妖蓮的甲葉如花瓣般一片片地張開,一雙潔白的羽翼在風月背後不住伸展,最後傲然地在異界的烈風中完全舒展開來。

  在一片鉛灰色的死亡世界,這一對潔白的羽翼顯得如此地奪目。

  惡魔面具的雙眼緩緩睜開了,那雙流動著的銀色光暈中有著無法形容的高傲。

  風月銀色的雙眼緩緩地掃過五座山峰,最後落在了第九騎士海因裡希身上。

  「難道是你?」風月冰冷地問。

  海因裡希答道︰「就是我了。」

  風月眉頭略皺,冷冷地道︰「真是奇怪的決定。你有多少戰勝我的把握?」

  「只有一半。」

  風月目光轉冷,右手虛空一抓,死神刀出現在手中。

  她死神鐮刀斜指身後地面,左手向海因裡希一伸,淡淡地道︰「座標拿來。」

  海因裡希覆蓋著厚重甲冑的右手變成了一片宛如沒有實體的虛影,從胸膛中取出一小團近乎透明的光球,向風月彈來。

  風月左手五指合攏,將那團光球輕輕捏碎。

  「我以死亡世界歷代君王的名義保證,這是惟一一個通向那個世界的座標,而且我們以後也不會再進入那個世界、去攻擊奪去艾爾格拉暗黑龍的那個人。」海因裡希說道。

  風月冷冷地道︰「很好,那就開始吧!」

  五座山峰一座接一座地被點亮了,洶湧澎湃的力量不住自君王們體內湧出,直是無休無止、無窮無盡!

  山峰之上燃起了五種不同顏色的火焰,這些火焰交相輝映著,照亮了整座大競技場。

  君王們的力量在空中延伸著,最後在大競技場正中央的上空匯合了。轉眼之間,一道無形的力場已經籠罩住了整座大競技場!

  轉眼之間,淡淡的淺藍色光華自空灑滿,代替了原先的五色火焰,照耀著大競技場。

  海因裡希抬頭看著淡藍色的天幕,略略出神,道︰「真不知道我們的世界裡,什麼時候會出現這樣的天空啊!」

  感慨過後,海因裡希放下了頭盔的面罩,伸手虛空一抓,一把長達三米的恐怖雙刃巨劍出現在他手中!

  這把巨劍貼近劍柄處瓖嵌著一塊拳頭大小的血紅色寶石,劍身前半段是鋒利的劍刃,後半段則是一排巨大的鋸齒。

  這把恐怖的巨劍在海因裡希的手中輕如無物。第九騎士手腕略抖,數以百計的劍影在空中一閃而逝。一道淡青色的火焰先是在巨劍上燃起,然後蔓延到第九騎士的身上。轉眼之間,一股兇猛的青色焰柱就在海因裡希身上衝天而起!

  第九騎士胯下的幽靈骨馬彷彿被火焰灼痛了一樣,雙目變得血紅,開始不住地咆哮起來。它虛無的四蹄不安地在空中刨動著。

  風月的死神鐮刀上也升起了紫色的電火,她的力量仍然在不斷提升。

  在五位君王聯手支撐的天幕下,風月和海因裡希可以盡情地使用全部的力量戰鬥而不必擔心引來天界巡狩者。

  整個大地都在微微地顫抖,細小的砂石開始飄上半空。

  幽靈戰馬雙眼中紅得如欲滴出血來,它猛然仰天長嘶,無形的震波擴散開來,空中飄浮著的砂石紛紛被震波碎成了石粉。

  風月略有些驚訝,她未曾想到海因裡希的幽靈戰馬也有如此力量。看來這場戰鬥,也許未必會如她預料的那樣勝負各半。

  若是格利高裡在這裡,想必又要嚎叫第九騎士以二打一了吧?可是以骨龍的力量,實在是較第九騎士的幽靈戰馬差得太遠了。

  如果羅格在這裡,那還差不多……

  風月壓下略顯混亂的思緒,雙眸中的銀光越來越冷,她的身體突然略略顫抖了一下。

  不等海因裡希的命令,幽靈戰馬就向前躍起,瞬間就出現在數十米的高空之中!

  巨大的死神鐮刀詭異地出現,無聲無息地在海因裡希原來的位置掠過。

  而風月的身影,仍然孤傲地凝立在數百米外的空中。

  下一刻,風月的身影突然破碎了,轉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月一消失,海因裡希也跟著動了。第九騎士的身影詭異地平滑出數十米,然後他反手一劍,刺向幽靈戰馬下方的空無一物的地方。

  死神鐮刀再一次無聲地自海因裡希原來的位置上掠過,而第九騎士的劍尖,赫然穿過了風月的胸膛!

  然而風月的身影再一次化成了虛無,第九騎士刺中的,不過是一個虛影罷了。

  這是一場無比詭異的戰鬥。

  風月和海因裡希仿如各打各的,東邊一劍,西邊一刀,看上去完全不相關。第九騎士還能留下移動的軌跡,而風月整個人就像同死神鐮刀完全分開了一樣,身影在各個地方不斷閃現,死神鐮刀則如有靈性一樣,忽隱忽現,自顧自地追砍著第九騎士。

  戰鬥至此,兩位君王僅僅在互相試探著對方而已。

  君王們都在安靜地觀看著這場決鬥,天空中完全沒有任何精神波動。

  風月和海因裡希忽然都停了下來,再次在空中對峙著。

  幽靈戰馬鼻中噴出了兩團灰色的濃霧,咆哮了一聲,四蹄踏動,向風月猛衝過來!海因裡希的眼中的火焰閃亮,巨劍上的青焰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尾跡。

  風月靜立著。

  海因裡希大喝一聲,巨劍猛然揮起,自下而上地斬向風月!這一劍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單是揮劍的反衝,就使幽靈戰馬只能徒勞地刨動四蹄,卻分毫前進不得!

  風月眼中銀光一閃,死神鐮刀閃電般揮落,與第九騎士的巨劍斬個正著!

  死神鐮刀和巨劍無聲無息地接近了……

  一小團極耀眼的光芒忽然出現在大競技場的正中央!

  這團光芒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太陽,在大競技場中冉冉升起。

  隨後天地間驟然一暗,一道巨形的龍捲風忽然出現了。龍捲風的頂端猛然撞在淡藍色的天幕上,爆出了方圓足有數公里的一團翻捲的煙雲。

  各種各樣、超出想像的聲音在下一刻充斥了整個大競技場。這一道道足以讓人發瘋的聲波交織著,迴盪著,良久良久,才漸漸沉寂下來。

  煙塵散去,風月和第九騎士遙遙相對,就如全未動過一樣。

  但是海因裡希的巨劍上炸開了一個尺餘的巨大缺口,缺口幾乎深達整把巨劍的一半。而風月的死神鐮刀,大半的刀鋒竟然完全消失了!

  風月開始緩緩地舞動死神鐮刀,周圍空間的一切似乎都向死神鐮刀的刀鋒上聚集過來,然後不斷地塌陷、不斷地收縮、不斷地變得陰暗。

  片刻之後,風月的舞動由急而緩,似是越來越吃力。

  死神鐮刀又有了一片新的巨大刀鋒。這片刀鋒忽隱忽現,看起來像是一片陰影。

  所有的君王都知道現在的死神鐮刀是什麼恐怖。這一片陰影是由無數塌陷的空間構成,足以切割一切堅硬的物質。

  天空中開始又開始出現了載著不安情緒的精神波動,君王們都在互相詢問,風月已經掌握了這種程度的攻擊技巧了嗎?

  海因裡希手中的巨劍忽然粉碎了,每一塊碎片都化成了一團青色的火焰,然後重新構築出一把全無實體的火焰巨劍。幽靈戰馬的口中開始噴出一大團一大團的濃霧,第九騎士的身影漸漸地陷入濃霧之中。

  天空之中偶爾會有碎石掉落,這些碎石都是被海因裡希和風月一擊引發的風暴捲到天空的。

  偶爾會有一塊碎石掠過海因裡希藏身的濃霧邊緣。

  碎石沒入霧氣的部分全都消失不見了,斷口平滑如鏡,猶如被最鋒利的刀鋒切過。

  轉眼之間,霧氣已經擴散到數十米方圓,然後就不再擴張,只是在原處翻滾不休……

  兩位君王的決戰,現在才正式開始。

  風月的手一緊,舞動著死神鐮刀驀然定住!她一聲清嘯,轉眼就投入了濃霧之中!

  濃霧先是一縮,然後猛然炸裂!一小團一小團的煙霧四下飛濺,有落在地面的,就會在地上蝕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轉眼之間,風月又是一聲清嘯,自霧中飛出。她的樣子略顯狼狽,妖蓮周圍舞動的飄帶少了一大半,豎立的妖蓮甲葉也不復優美的線條,它們的尖端似是被什麼東西給腐蝕過,銳利的尖角都變成了不規則的鈍形。

  恐怖的濃霧漸漸消散了。

  第九騎士的火焰巨劍如今只剩下一小團微弱的青色火苗,閃耀著幽幽青色光芒的盔甲上多出了十餘道斬痕,幽靈戰馬的馬尾也不見了。但看起來,他還是較風月要從容幾分。

  海因裡希哼了一聲,巨劍上的青焰重新燃起,幽靈戰馬再次噴出濃厚的霧氣。轉眼之間,又是一團濃霧在空中猙獰地翻滾著。

  風月帶著一道乳白色的火焰尾跡,再一次衝入濃霧之中……

  這一次是驚天動地的爆炸!

  風月的身影自煙火中無助地被拋出,在空中翻滾著飛出數百米,這才勉強凝定身體。妖蓮的飄帶已經完全消失,甲葉突出的部分也似是被融化了。一雙羽翼的邊緣也有了些焦黑的痕跡。

  海因裡希在空中滑退了數十米就穩住了身體,他的頭盔已經少了半邊,身上多了十餘個不規則的小洞。

  在瞬間的殊死搏鬥中,風月不住地射出死神鐮刀上凝聚的空間碎片,這些碎片的鋒銳程度無以倫比,就是海因裡希也承受不住,只能竭力躲閃。但空間碎片實在太多,仍然有十餘枚碎片射穿了他強悍的身體。

  幽靈戰馬的四肢也都被風月斬斷了,如今雖然仍然能夠在空中飛行,但靈活性已經遠不如當初。戰馬血紅的雙眼再次望向風月時,也多少有了一些懼色。

  海因裡希狂吼一聲,火焰巨劍再一次恢復了原狀,幽靈戰馬急劇地喘息著,竭力地噴著濃霧。過不多時,濃霧團又一次出現在競技場中。

  而風月握刀的右手,已經隱隱地有了一絲顫抖。君王們都已經看到,有一縷金色的血液,正順著死神鐮刀的刀柄不住滑落。

  清嘯聲中,風月再次殺入濃霧之中!

  濃霧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儘管愈益稀薄,但仍然無比頑強地一次次地重生。

  面對海因裡希攻防一體的濃霧和火焰巨劍,風月的速度優勢完全無從發揮,她只有依靠無以倫比的近戰攻擊力與運用力量的巧妙與第九騎士硬拚。然而風月成為君王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與已經經歷了千年歲月的海因裡希相比,她在力量上還遠遠有所不如。雖然每一次拚殺的結果都是海因裡希略吃小虧,但一場場的消耗戰下來,風月的劣勢反而愈發的明顯了。

  只是她一顆高傲的心,從未有所動搖。

  略略喘息了一下,風月仍然如風如雷般衝入了濃霧!

  這一次她在霧中的時間格外的長久……

  又是一次劇烈的爆炸,只是這一回激起的風暴已經不復最初開戰時那樣足以令天地變色。

  海因裡希從濃霧中掉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身上青幽的戰甲已經完全消失了,灰黑色的強健身體上有數十個洞穿的傷口,不住向外冒著淡淡的煙霧。他手中的巨劍只餘一個劍柄,完全看不到一星半點的青焰了。

  緊跟著,幽靈戰馬也隨之從濃霧中墜落,尚在空中之時,它就一聲悲嘶,僅餘的軀體突然分成了數十塊,紛紛掉落在地,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塊一塊灰黑的奇異石塊。

  而風月的身體再一次從濃霧拋飛出來,這一次伴隨著她的,除了那把斷裂成數截的死神鐮刀,還有一蓬漫天飛舞的潔白羽毛和突然出現在天空的金色細雨……

  妖蓮猛然炸碎了,灰袍下的嬌小軀體帶著完全不屬於死亡世界的美麗和纖弱,似是沒有一點重量,在空中飄蕩著,緩緩墜落。

  如絲如鏡的黑髮被風拂亂了……

  一如,落葉。

  啪!

  羅格手中的茶杯突然被捏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得對面的修斯和旁邊的芙蘿婭一身都是,只有身後的艾茜洛特沒有被波及。

  「想死了你,死胖子!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芙蘿婭胸前都是茶水和碎瓷,她又羞又氣,還心痛珍貴無比茶葉,忍不住發作起來。

  但是她剛叫了一聲,就停住了,一雙碧綠的眼楮驚疑不定地看著羅格的手。

  一縷鮮血正順著他緊握的指縫溢出來,顯然是被碎瓷割破了手心,但他卻是渾然不覺。

  羅格的肉體強悍無比,如果他有心抵抗,只要略略強化一下肉體,別說是小小碎瓷,就是讓芙蘿婭拿刀去割他,也未必能切破他的皮。

  「天哪,你怎麼了?」芙蘿婭驚了,急忙抓住羅格的手,試圖將他握緊的五指給拉開。可是以她的力氣,又怎麼拉得開?轉眼之間,她一雙素手上也沾滿了羅格的鮮血。

  羅格悚然而醒,他緩緩地攤開了手,手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芙蘿婭招來一個水球,將鮮血略沖了沖,顧不得四溢的血水,一邊從羅格的肉裡向外挑碎瓷片,一邊急道︰「死胖子,你到底怎麼了?」

  「是啊,我到底怎麼了?」羅格喃喃地道。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只覺得一股無可抵禦的寒意正從心底深處一點點地溢出來。
第十三卷 墮入地獄的天使卷 章二 破繭


  死亡世界。

  無時無刻不在呼嘯的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大競技場已經是滿目瘡夷,整個地面都如同被翻過了一遍,一縷縷的輕煙不時從焦黑的土中冒出。

  死一般的寂靜。

  天幕仍然閃耀著柔和的藍光,君王們耐心地等待著,因為他們知道,這一場生死決戰還沒到完結的時候,雖然最終的結果早已經注定。

  兩位君王的落幕是死亡世界千年來從所未有的大事,在最後的時刻到來前,每一幕都值得所有的君王們放在記憶的最深處。

  第九騎士高大健壯的身軀再一次搖搖晃晃地站起,一絲絲的煙霧自他身上無數的傷口裡溢了出來,他的面孔扭曲著,不住從口鼻中噴出煙霧。

  風月的雙眼再一次睜開,銀色的光芒依然柔和清亮。她緩緩地張開了背後的雙翼,金色的血液不住自羽毛間溢出、滴落。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似是簡單的張翼動作也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楚。

  但是風月仍然冷喝一聲,帶著淋漓的金色血液,升上了天空,準備再一次攻入第九騎士的濃霧之中。

  慘烈的消耗戰又要開始了。

  這場決鬥,不知何時是盡頭。

  決鬥的盡頭,只會是一個結果,就是風月力盡而死,而第九騎士的存在,也不會比風月長多久。

  天幕的藍光忽然一暗,緊接著又亮得過分了點。

  第九騎士和風月一怔,都停了下來。

  「我快支持不住了。」黑武士皇帝的精神波動忽然傳了過來。

  「決鬥必須立刻完成,不然會驚動天界巡狩者的。」智慧之火道。他也有了一絲疲累的感覺,但仍然可以支持得住。

  海因裡希點了點頭。所有的煙霧都回到了他體內,暫時將無數的傷口覆蓋了起來。他右手虛握,左手二指指尖燃起青焰,順勢一劃,一把青焰長劍就持在了手裡。

  海因裡希冷冷地道︰「風月,你現在認輸的話,還有機會再到那個世界去一次,見他最後一面。這場決戰,你已經輸了。」

  風月銀眸一亮,黑髮猛然飛揚,她盯著海因裡希,一字一句地道︰

  「我寧死不敗!」

  所有的君王們都震動了,儘管他們知道風月已經快燃燒完最後一點生命能量,儘管就算奇跡出現,風月獲勝的話,她也無法逃脫毀滅命運。但所有的君王心底,都隱隱地產生了一絲畏懼和不安。

  只有仍在苦苦支撐天幕的黑武士皇帝,默默的,以似是摻雜著希冀的複雜目光凝望著。

  凝望著一襲灰袍,略顯嬌小柔弱風月。

  那個不屈的風月……

  那個夢幻般的風月……

  風月緩緩地提起右手,握拳。

  一點乳白色的光芒在右拳上出現,越來越亮,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團耀眼欲盲的強光!

  這乳白色的光芒讓君王們都非常不安。

  那是最純正的神聖能量!

  雖然在漫長的歲月中,所有的君王都有自己抵禦神聖能量的手段,但是看到神聖能量的出現,君王們仍然會本能地感到不安。

  在決戰中,風月之所以不動用神聖能量,正是因為海因裡希的煙霧在防禦上可以無視能量的屬性。

  但是在這最後的一擊中,第九騎士能否抵擋得住神聖能量的攻擊呢?

  兩位君王迅速地接近了……

  海因裡希大喝一聲,火焰長劍向風月當胸刺去。風月不閃不避,任由火焰長劍穿胸而入,自背後透出。

  她右手揮拳同樣向海因裡希當胸擊去,海因裡希左手擋在了胸前。風月厲嘯一聲,右拳重重地擊在海因裡希左臂上。 的一聲,海因裡希的左臂完全被擊碎了!風月的右拳隨即擊在第九騎士的胸膛上……

  兩位君王的身影交錯而過。

  風月搖搖欲墜,雙翼軟軟地垂在身邊。

  就在這時,天幕迴光返照般放出最的強烈藍光,然後大競技場的上空又恢復了萬年不變的鉛色。

  海因裡希穩穩站定,轉身向風月走來。他的步伐依然沉穩,只是原本是青黑色的身軀如今已是一片灰白。

  「你勝了。」海因裡希說道。

  他的面容如今已經被一團翻滾著的煙霧所代替,只能勉強看出點相貌的輪廓。

  風月身體顫抖了一下,小嘴一張,一股金色鮮血湧了出來。

  在海因裡希近三米的巨大身軀面前,風月顯得如此的弱不禁風。

  第九騎士看著勉強支持不倒的風月,低沉地笑了起來,道︰「如果不是天幕支持不住了……呵呵,當然,君王的詞彙中沒有如果。你既然勝了,那就動手吧。得到我的力量後,你……好自為之吧。」

  剛才的最後一擊,海因裡希雖然重創了風月,但它的靈魂印記幾乎全被風月的一拳給抹去了。

  風月輕歎一聲,右手一抬,插入了第九騎士的胸膛,收回時,手心裡已經多了一小團青色的火焰。

  第九騎士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來,灰白的身軀逐漸變得堅硬。

  片刻之後,曾經叱 風雲、在無數空間中任意縱橫的第九騎士海因裡希,永久地變成了大競技場中央的一尊石像。

  青色的火焰慢慢地沒入了風月的手心。

  風又開始呼嘯。

  風月望了一眼那尊威嚴猶在的石像,艱難舉步,向大競技場外走去。

  她一雙雪白的赤足一下、一下地踏在粗大的碎石和砂礫之中,每向前一步,都會有數滴金色血液落下。

  方圓數十公里的大競技場對一位君王來說,原本就如一個小小的庭院。但現風月只能一步一步地挪動,大競技場忽然變得無比巨大。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嬌小美麗的灰色身影仍然在大競技場中一步一步地挪動著。

  君王們早已經離去,偌大的競技場中除了風月,就只有那尊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跡象的石像。

  風月的雙翼軟軟地垂著,大片大片的金色血液早已經乾涸,凝結在羽翼上。不知不覺之間,風月翼尖的一根長長的羽毛顫動了幾下,似乎又有了一絲生氣,慢慢地挺立,再一次驕傲地立在風中。

  無數的空間在羅格面前飛過。

  他很清楚在這些絢爛的流光溢彩背後,蘊含著怎樣的風險。他的精神力分解成了無數條細細的觸鬚,一一試探著周圍的空間。只是不論他的精神力分得再多再細,與無窮無盡的空間相比,也如滄海一粟般微不足道。

  他也知道,在沒有座標的情況下,想在狂潮般的空間風暴尋找到異界的位置,那是絕不可能。只是,不試上一試,羅格怎麼都不會死心的。

  他靈魂深處那一絲若有若無、與家鄉的聯繫急劇跳動了幾下,羅格只得歎息一聲,怏怏地回去了。

  神使殿頂層的寬大房間裡,羅格一身寬鬆睡袍,舒適地靠在躺椅之中,似是在陽光的沐浴下睡著了。

  他忽然睜開眼楮,過了片刻,才逐漸適應了明亮的光線。

  芙蘿婭坐在他身旁,一雙纖手下意識中死死抓著他的手臂,尖尖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他的皮肉裡面。她臉上透著筋疲力盡的蒼白,額頭上全是細細的汗珠。

  她長出了一口氣,虛弱地笑道︰「死胖子,你要是再不回來,人家可堅持不住了!」

  看著芙蘿婭那雙碧綠的、洋溢著歡愉的雙眸,羅格心裡忽然有些感動,又輕鬆了許多。羅格輕輕撫去了她額頭上的汗珠。他不得不承認,重生之後的小妖精簡直如變了一個人,只是那張變幻莫測、清麗無倫的小臉,殺傷力仍如以往一樣恐怖。

  小妖精伏在羅格的手臂上,笑靨如花,道︰「你又想趁機佔便宜嗎?」

  有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妖精在身邊,羅格心中的積鬱被沖淡了不少。自昨日毫無來由的不安,直到現在羅格才真正的清醒過來。他隨手撕去了右手的繃帶,看了眼掌心處密密麻麻的傷口,右手隨意揮動了幾下,肌膚就又成長如新,完全看不到一點疤痕。

  芙蘿婭的眼楮忽然亮了起來,她騰騰騰騰地走到羅格面前,眼楮中冒著危險的碧火,咬牙切齒地道︰「死胖子,剛才那是什麼魔法?快點教我!」

  羅格一愣。他的身體被徹底的改造過,隨著魔力的日益增強,他的再生能力和各種抗力都在不斷提高。迅速恢復傷口的能力不過是其中一項罷了。這類的能力也不是羅格所獨有,單以肉體恢復再生能力來說,巨魔就比胖子要強了不少。

  羅格有些為難地道︰「這可不是魔法,也沒什麼大用。你要學這個幹什麼?」胖子可沒有本事將芙蘿婭的肉體也改造一遍。

  「死胖子,你自己幹的好事,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芙蘿婭示威似地仰起了頭,她修長白晰的脖頸上,有一道極淡極細的粉色疤痕。

  羅格當即啞口無言。

  「總而言之,死胖子,你要是不把這條傷疤給我想辦法弄沒,我跟你沒完沒了!」

  芙蘿婭一把抓住了羅格的手臂,五片尖尖的指甲惡狠狠地刺著他的肌膚,當然,連油皮都刺不破。但她指尖隨即亮起五朵細小電火,電得羅格渾身一抖。

  小妖精哼了一聲,轉身出門,臨到門口時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羅格無言地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芙蘿婭剛才實在是太累了,喜怒嗔罵,其實都是強打著精神做給他看的。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至少現在羅格的心中已經不復當時的壓抑。

  羅格沒有本事像風月那樣在其它空間留下自己的座標,失去靈魂契約的聯繫之後,他也就失去了進入死亡世界的可能。上一次他莫名地感到不安,趕到了異界,結果堪堪挽救了陷入絕境的風月。現在他又一次地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驚慌和心痛,當他急切地想知道風月在異界狀況時,卻發現他當初留在風月身上的精神烙印竟然完全消失了!

  無論他怎樣呼喚風月和骨龍,都完全得不到一點回應。無奈之下,羅格決心再次從空間風暴中尋找異界的位置,儘管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出乎意料的是,芙蘿婭表示可以幫助他鎖定在這個世界的位置,為他在空間風暴中提供一個燈塔。

  芙蘿婭對『異界牢獄』運用嫻熟,她的精神力也不弱。有她的幫助,羅格可以停留在空間風暴中的時間會長得多。

  只是芙蘿婭沒想到羅格會停留得那麼久,為了維持住這一線聯繫,她直到實在堅持不住時才要求羅格回來。

  羅格望著窗外山谷中如詩如畫的景色,心底的不安再一次泛起。

  在那個世界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筋疲力盡的芙蘿婭沒有數天時間是恢復不過來的。沒有她的幫助,羅格在空間風暴中支持不了多久。現在羅格已經知道了穿越空間之行是何等凶險。當日的胖子無知且無畏,在他初次獨自穿越空間壁障時,若不是異界有風月作為座標,而這邊的世界又有埃麗西斯以強大無匹的魔力強行召回他的精神本體,說不定他在那一次就會永久流落到未知的世界。

  夕陽的餘輝緩緩地漫過了美麗的谷地。羅格始終靜立在窗前,動也不動。他反覆思索著自己不安的來源。以往召喚風月和骨龍,但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時候多了,為什麼這一次就會如此不安?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還是另有原因?

  羅格暫時放棄了進入空間風暴搜索異界的想法。他定了定神,開始一一理起所有可能的線索來。

  不遠處的長老院中,修斯怡然自得地曬著太陽,嘴角邊掛著一絲微笑,只是想︰「能夠自如地以靈魂本體穿越空間,這可是很多大魔導師都辦不到的呢!難道這就是『空間』的能力嗎?神使大人,你還真是神通廣大啊……」

  死亡世界幾乎沒有時間的概念。

  風月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她只知道,原先似是遙不可及的大競技場的邊沿,如今已經在她的眼前。

  不知不覺中,她的黑髮在風中飄揚的幅度越來越小了,儘管呼嘯的風仍然那麼猛烈。

  現在大競技場已經被風月拋在身後了。

  她一頭黑髮再次垂了下來,無論烈風如何吹拂,仍然紋絲不動。在那如鏡的黑髮裡,映出了一雙潔白的羽翼。

  風月的羽翼正一點一點地張開,一根又一根焦黑的羽毛掉落,轉眼就被風捲走,或者是深深地被埋入砂石之下。

  一團團白得耀眼的絨毛在風月的羽翼上悄悄出現,這些絨毛不住舒展長大,直到最後傲然挺立。

  不知何時,大競技場已經被風月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她背後的雙翼潔白如新,那雙雪白的赤足已經不再踏在粗礪的沙石上,而在一尺高的空中,宛如踏著一條無形的道路一樣,緩緩地向前走著。

  風月身前的地面忽然翻湧起來,一截巨大的骸骨忽然自地下飛出,轉眼之間就被一股無形力量給絞成了粉碎。

  風月眉頭微皺,似是在苦苦忍耐著什麼。她刀削般的雙唇近乎透明,裡面有無數的色彩在不住流動。

  忽然,風月雙唇微張,噴出了一口淡青色的火焰。

  青炎在空中凝而不散,始終飄飛在風月的周圍,忽明忽暗,不住改變著形狀,最後終於凝結成一片欣長的甲葉。甲葉通體流動著烏黑的光澤,只是當中多了一抹耀眼的青色。

  許久之後,風月又噴出了一團青色的火焰,又一片甲葉慢慢成型了。

  不知過了多久,風月身周已經有近百片甲葉在不住的飛舞著。

  風月的銀眸一亮,所有的甲葉都向她匯聚過來,頃刻之間,一副全新的妖蓮又出現了!

  這一次的妖蓮更加的優雅,背後十餘根伸展的甲葉如同一雙金屬的護翼,保護著那雙潔白羽翼。整具妖蓮上都佈滿了繁複雅致的青色花紋,在緩緩流動的黑色光澤映襯下,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惡魔面具上的雙眼猛然睜開了,強烈的銀芒照亮了方圓十數米的範圍。風月一聲清嘯,一股沛然無可抵禦的力量自妖蓮中迸發出來,四周頓時煙塵飛揚。

  下一刻煙散塵散。

  風月凝立空中,地面上已經多了一個徑長十餘米的巨坑。她雙翼一震,化作了一顆流星,穿雲而去。

  格利高裡一動不動地趴在山峰上,身上積滿了灰塵和碎石,如果不是額頭中央的晶石偶爾會閃過一道藍色光芒,它簡直就是一具已經風化的巨獸骸骨。

  山峰周圍忽然變得有些奇怪,所有的風都停了。

  骨龍猛然抬頭,風月正靜靜地立在空中。

  「主人……」格利高裡的聲音都顫抖了。

  「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太睿智了!您打敗了君王!被您揍的到底是哪個傢伙?」下一刻,格利高裡又復活了,它一邊嚎叫,一邊向風月撲去。

  風月靜靜地望了骨龍一眼。

  骨龍忽然力量全失,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它立刻打了一個滾,爬了起來,但無論如何拍動四隻薄翼,虛弱的身體也無法飛離山峰一步。

  「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您的力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簡直可以與魔龍皇相提並論了!!」興奮過度的格利高裡拚命地拍著馬屁,也不管實質上是不是誇張了一些。

  骨龍忽然發現,風月的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它立刻閉上了嘴。

  隨著風月身體的每一下顫動,周圍的空間都會隨之一張一縮,澎湃的力量不可抑制的絲絲湧出。

  就算遲鈍如格利高裡,也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了。

  天空中的鉛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地透出暗紅色。

  紅色越來越亮,似乎將整個異界都染上了一層燃燒的血色。

  當格利高裡抬頭望向天空的時候,厚重的雲層已在劇烈翻滾著,就如無盡的燃燒岩漿倒懸在天上。

  整個燃燒的天空如同一個無比巨大的漩渦,開始緩緩地旋轉起來。漩渦的中央,正是風月所在的山峰。

  風月忽然低歎一聲,道︰「我已經……壓制不住力量了。」

  她伸手一抓,纏繞著青色花紋的死神鐮刀出現在手中。

  風月望著天上的漩渦中心,緩緩升起。

  在無盡遼闊的異界的另一端,五位的君王都集中在埃爾格拉的大殿中,無言地注視著漫天的火雲。君王們知道,死亡世界的浩劫就要來了。

  所有的低等不死生物都呆呆地站在原地。它們似乎完全忘記了向地層深處躲藏,只是傻傻地站著,沐浴在如血的紅色裡。

  一記驚雷!

  緊接著,無數的炸雷開始震撼著整個死亡世界。

  在紫電和狂雷當中,燃燒著熊熊聖火的烈焰戰車自火雲漩渦中心緩緩降下,威嚴的天界巡狩者與前幾次有所不同,他披上了一件深紅色的戰甲,仍裸露著右肩以及肌肉虯結的大半胸膛。他右手仍持著聖焰凝成的長矛,但這一次左手多了一面巨大的金色塔盾。

  風月無所畏懼地迎向了天界巡狩者。

  與高達四米的天界巡狩者相比,風月的身軀顯得如此的輕盈弱小。但是體型大小並不代表力量強,實際上,風月知道天界巡狩者完全可以變成數百米高大,雖然這種變化全無意義。

  風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但她就是知道。

  天界巡狩者略有些遲疑地打量著風月,特別是疑惑地看著她身後緩緩扇動的潔白羽翼。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風月手中的死神鐮刀時,憤怒終於不可抑止地爆發了。

  天界巡狩者刷地展開超過三米的巨大羽翼,虯髯怒張,咆哮起來︰「骯髒的生物,你的力量很出乎我的意料,可是這正是你的不幸,過於強大的力量使你再也無法逃出我的雙眼!在毀滅你之前,看在你背後雙翼的份上,我將無比仁慈地給與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是束手就縛,讓我的火焰長矛刺穿你的靈魂,在瞬間結束你骯髒的存在呢?還是準備反抗到底,在天界的熊熊聖焰中承受漫長的煎熬?」

  風月冷冷地道︰「真是莫名其妙!收起你那可笑的仁慈吧!你簡單的智慧無從理解什麼是高貴、尊嚴和驕傲。」

  她不再理會天界巡狩者,只緩緩地提起死神鐮刀,開始凝聚力量。

  天界巡狩者無比憤怒地大吼起來,他的咆哮震得火焰戰車都在不住晃動,數以百計的雷電球從戰車上四下飛出,然後化成無盡的狂雷森林,籠罩了數十公里的地面。

  格利高裡見勢不妙,四翼一振,藍黑兩色的護罩立刻護住了全身。一道粗大的電柱隨即擊在它的護罩上,將它從峰頂擊了下去。在骨龍的嚎叫聲中,粗大的電火接二連三地擊中了它,直到將它深深地砸入地底。

  風月手中的死神鐮刀一抖,巨大的刀鋒立刻化成了一片幽暗的虛影,由塌陷的空間構成的虛影。

  她周圍數十米方圓的空間都出現了奇異的變化,凡是經過這片區域的閃電,都發生了詭異的扭曲,而且每道閃電扭曲的幅度方向各不相同。

  與第九騎士決戰時,風月仍需慢慢的提聚力量,才能達到力量的頂峰,揮出以空間碎片構成的死神鐮刀,但這一刻,幾乎是眨眼之間,風月的力量就達到了巔峰。

  面對力量無比強大的天界巡狩者,風月決定放棄一切技巧,只以最強的一擊換取渺茫的機會。

  天界巡狩者的怒意已經無法抑止了!他雙目怒張,眼角都在微微地抽搐著,手中的火焰長矛高高舉起,遙遙對著風月。但他左手的巨大塔盾,卻下意識地護在了身前。

  天界巡狩者幾乎是在狂怒。不僅僅是因為風月的傲慢,還因為他內心深處隱隱地有一絲不安。

  他怕什麼呢?只要站在火焰戰車上,他就是無敵的。這個世界中的存在,無論如何強大,都絕不可能在天界的烈焰下生存的。

  風月忽然尖厲的一聲長嘯,周圍的空間不住振動。她帶著一道若有若無的軌跡,緩緩向天界巡狩者壓去!

  天界巡狩者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了,他不停地咆哮著,巨大的塔盾重重地敲擊著火焰戰車。

  這個風月,這個骯髒卑微的生物,竟然敢向他進攻?

  已經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無禮的存在了?一萬年?還是兩萬年?

  死亡世界總會有強大的存在出現,甚至比眼前的風月還要強大的也不只是一個。在它們在高貴的天界巡狩者面前,總是謙卑的、畏縮的。它們只會徒勞地逃避,試圖多生存一段時間。天界巡狩者非常享受這種追獵的遊戲。

  可是這個風月,竟然敢向他進攻?!天界巡狩者的每滴血液都要比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存在高貴一萬倍!

  在艾爾格拉的神殿中,五位君王都在沉默地等待著,等待著風月毀滅的那一刻。每一位君王的心情都非常沉重。風月雖然是君王中的另類,但她畢竟也是君王,她的毀滅仍會讓所有的君王都感到一絲悲涼。

  從風月身上,君王們感覺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那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已經快被所有君王遺忘的東西。

  「尊敬的智慧之火,如果八位君王都在的話,我們與天界巡狩者拚死一戰,能有多大的把握獲勝?」

  智慧之火一驚,精神波動中都有了些戰慄。

  它思索了良久,才道︰「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

  「也就是說,我們還有戰勝的希望?」黑武士皇帝平靜地問道。

  「是的。」不知為什麼,智慧之火忽然感覺到這個答案無比的沉重,沉重到了它幾乎無力負擔的地步。

  黑武士皇帝沉默了,整個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天空中所有的雲都在燃燒著,大片大片的火焰不斷掉落。而地面上則呆呆地站著無數不死生物。它們只要沾上一點火焰,就會整個地燃燒起來,轉眼之間就化為灰燼。

  「哈哈哈哈!」天界巡狩者的狂笑傳遍了整個死亡世界!

  風月吃力地低頭看了一眼透胸而入的巨大聖焰長矛,感受著無情地燒灼著她靈魂的熊熊聖焰。而她手中的死神鐮刀現在只餘下小半截刀柄。

  死神鐮刀在掠過火焰戰車周圍的聖焰之牆時,沒入聖焰的部分竟然完全地消失了!

  風月全力的一擊完全沒有遞進火焰戰車裡……

  燒灼著風月靈魂的聖焰越來越旺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痛苦襲遍了風月的全身。她一陣顫抖,雙眸中的銀芒漸漸地暗淡了下去。

  她的最後一線意識,清脆地破裂了。

  「這是怎麼回事?」天界巡狩者再次咆哮了起來!

  他可不想這麼輕易地就燒死傲慢的風月,但不知為什麼,他完全無法控制長矛上的聖焰。

  「這麼乾脆的毀滅,真是便宜了你這個骯髒卑微的生物!」天界巡狩者非常掃興,他準備收回火焰長矛。

  但火焰長矛紋絲不動!

  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正握住了火焰長矛!

  妖蓮忽然飛散。

  風月本已閉上的雙眼又睜開了,這一次銀眸的中央多了一雙金色的十字星。

  「你說誰是骯髒卑微的生物……」風月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無比的高傲、冰冷和憤怒!

  白生生的小手一動,已經將火焰長矛折成了兩截。

  「卑微無知的東西……」

  風月背後的雙翼再一次張開,這一次,白羽中又生出了數十隻半米長的巨大金色羽毛。

  「只敢躲在火焰戰車上的懦夫……」

  風月雪白的赤足踏著天界的聖焰,竟然一步一步地登上了火焰戰車!熊熊的聖焰牆壁自動在她面前打開了一扇大門。

  「你的存在是天界的恥辱……」

  風月一雙素手前伸,天界巡狩者呆若木雞,他背後巨大的羽翼忽然前伸,自動落入了風月的手中。

  「以光天使之名,賜汝榮耀的毀滅……」

  風月雙手一分,天界巡狩者狂叫聲中,巨大的羽翼竟然生生地被撕落!

  天界巡狩者巨大的身軀從火焰戰車上墜落了,與他相伴的,是兩片殘缺的巨大羽翼……

  尚在半空之中,天界巡狩者的軀體就燃燒起來,頃刻之間就化為了虛無。

  死亡世界亙古以來的主宰,終於在天界的火焰中徹底地消亡了。

  拖著火焰戰車的四隻似龍非龍的聖焰巨獸一陣不安地燥動,但風月赤足在戰車上只輕輕一踏,聖焰巨獸們就立刻順從地安靜下來,從未有過的恐懼使它們不住地顫抖著。

  風月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死亡世界的大地,輕聲道︰「原來是遺棄之地啊……」

  她的雙眸忽然定在了艾爾格拉大殿的方向,冷冷地道︰「已經有這麼多的背逆者存在了嗎?連一塊遺棄之地都管不好,真是個無能的東西啊!能由我親手毀滅你,你也應該感到榮耀了吧……」

  艾爾格拉的大殿中突然迴盪起風月清清冷冷、無比高傲的聲音︰「卑微的存在們,自我毀滅吧!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君王們無比震驚。他們一直默默地關注著遙遠的戰局,那股突然出現的巨大神聖力量已經讓他們驚疑不定。但還未等他們有所反應,新出現的神聖力量竟已毀滅了天界巡狩者,並且轉眼之間就發現了君王們的存在!

  黑武士皇帝站了起來,毅然道︰「我去擋它一下,你們立刻發動魔法進入沉眠,應該還得及。」

  黑武士皇帝剛剛走到大殿門口,一股突如其來的狂風就將他吹到一旁,深淵之龍的巨大身軀隨之衝出了大殿,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天際。

  大殿中還迴盪著深淵之龍的精神波動︰「尊敬的黑武士皇帝,你的力量還不足以阻擋她足夠的時間。而且你……是死亡世界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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