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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八 生亦何歡  


  羅格遙望著遠方天際露出的魚肚白,嘴角邊還掛著一絲滿意的微笑。

  德累斯頓城外,一萬新軍已經集結完畢,明天這個時候,他就要率領大軍遠征了。在今後漫長而殘酷的戰爭中,阿雷公國的八萬新兵還不知道能有多少幸運的人會活到戰爭結束。

  前方的第一份戰報已經傳回來了。雷頓王國的大軍在正面戰場上已經與裡維和拉脫維亞聯軍進行小規模的試探性戰鬥。查理所部負責防守戰線左翼的一座小城,在他對面則是一萬五千拉脫維亞軍隊。查理毫無與對方決戰的意思,只是死守不出。拉脫維亞軍力不足,也無意攻城,雙方已經僵持了好幾天。但對於心平氣和、一心避戰的查理,拉脫維亞的將領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羅格身後一陣唏唆的輕響,緊接著是一聲不可抑止的痛苦呻吟,將他的思緒從戰爭中拉了回來。

  他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得意,轉過身來看著床上正掙扎著坐起的美麗女子。

  芙蘿婭雙手死死抓住床頭,用盡了力氣才讓自己坐了起來,吃力地將赤裸的胴體靠在了枕頭上。她雖然忍住了沒有再呻吟出聲,但蒼白的臉色和臉上的冷汗已經充分說明了這個簡單動作的艱難。

  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撥開了披散在臉上的亂髮,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充斥著仇恨、絕望和憤怒,死死地盯著羅格。

  羅格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撫摸著她赤裸雪白的雙腿。

  芙蘿婭腿上原本光潔如雪、滑膩凝白的肌膚如今散落著一塊一塊的青紫,這些都是一夜瘋狂的結果。

  芙蘿婭輪起手臂,一記耳光揮了過去,羅格面露得意,不閃不避。她軟弱無力的一揮在他臉上拂過,與其說是耳光,還不如說是一次溫柔的撫摸。這樣一個還不算劇烈的動作又引得她臉色一白,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對於羅格還在撫摸她雙腿的那隻手,她知道推也推不動。別說是現在,就是她完好無損,也絕不是力大無窮的羅格對手。

  這一切,早已經在昨夜得到了證明。

  羅格微笑著說道:「殿下,這可是您說過的,多試幾次總會成功的。您看,我們這不是成功了嗎?也許我粗暴了一些,可是這實在是因為您的吸引力太強大了,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緣故。」

  「呸!」芙蘿婭在羅格的臉上啐了一口。

  羅格淡淡一笑,若無其事的抹去了臉上的口水,道:「殿下,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處理事情呢?您既然玩了火,就要有燒了自己的準備,甚至是被燒死,都怪不了別人的。」

  昨夜羅格來到了芙蘿婭的臥房,說是要為前一天無禮搜查芙蘿婭之事陪禮道歉。芙蘿婭發作和委屈了一番,也就接受了羅格的歉意。羅格又與以往一樣,提出要和她再試一試。

  往日兩人纏綿到了緊要關頭,芙蘿婭身體上總會出現非常嚴重的不良反應,每到這裡,羅格就會體貼地停下來。

  然而這一回,當芙蘿婭全身冰涼,顫抖著、死死咬住枕頭的時候,羅格的一隻手突然如鐵鉗一樣牢牢按住了她的纖腰,另一隻手一下子撕去了她最後的束縛和遮掩。

  芙蘿婭早已經忘記了身體上的不適,她的心,在那一剎那,已經完全被痛疼、震驚和恐懼填滿了!

  除了魔力高強,芙蘿婭體力並不比普通的貴族女孩強多少。她柔嫩的身體又哪裡經受得住羅格毫不留情的征伐?

  她初時還有力氣捶打、推搡,甚至是抓咬羅格,但她軟弱無力的攻擊甚至無法弄破一點羅格的油皮。羅格幾下略微快速大力的衝刺,就粉碎了她最後一點抵抗的力氣。芙蘿婭只有無力地倒在床上,任由羅格肆意的享用她冰雪般的胴體。

  她偏過頭去,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下。除了無法抑止的呻吟,她也曾想過一切可能的求救對象。

  叫衛兵嗎?這裡是阿雷公國的大公府而不是萊茵城的王宮,所有的人都只會聽從羅格的命令,就是他下令殺了自己,那些衛兵也一定會將冰冷的刀鋒刺進自己的身體的。

  叫那些相處得還不錯的精靈嗎?可是精靈們對於她們的神使幾乎已經是盲從了!又怎麼可能會來幫她?芙蘿婭的心中閃過了風蝶充滿了恨意的雙眼,然而她只能暗歎了一聲。風蝶重傷初癒,哪裡會是羅格的對手?就算風蝶恢復了全部的武技,也不會是手段計謀層出不窮的羅格的對手,自己去求她,不過是又將她送入羅格的魔爪裡而已。

  此刻惟一有能力將自己救出來的,也只有離此不遠的安德羅妮了。但一想到她的背叛,芙蘿婭心中立刻湧起一陣無法言喻的憂傷,又夾雜著濤天的恨意。如果說有誰比此刻的羅格更可恨的話,那就只有安德羅妮和將安德羅妮搶走的那個風月了。一想到這裡,芙蘿婭更加抑止不住心中的憤怒,若不是她們,自己又如何會跳進這樣一個無底的深淵、付出這般慘痛的代價?

  無論如何,她都絕不會向安德羅妮求救的。

  這些念頭轉瞬之間就在她心中掠過,芙蘿婭忽然發現,自己此刻竟然是如此的孤立無援。而且羅格顯然知道這一點,他甚至連一個靜默結界都沒有施放,根本不怕她呼喊求救,反而很享受她的呻吟與痛楚。

  一夜的瘋狂。

  當羅格虛弱而滿足地伏在她身上的時候,芙蘿婭已經抬不起一根手指了。

  羅格起身披衣,在窗前靜立時,芙蘿婭則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體力一點一滴的回復。

  暴風雨已經過去了,她強迫自己將所有的悔意都排出了腦海,開始反思和謀劃。可是還未等她想出一個可行的報復方法,一陣莫名的疲累和哀婉就已經完全佔據了她的心靈。自小至大的林林總總,一幕幕自她眼前閃過。

  「我快樂過嗎?」芙蘿婭忽然想著……

  「芙蘿婭殿下……」坐在床頭的羅格帶著征服者的微笑喚道。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我只是一個亡國的公主,已經配不起殿下這個稱呼了。」芙蘿婭冷冷地道。

  「萊茵同盟只是打了敗仗而已,還沒有滅亡,至少滅亡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

  「萊茵同盟的失敗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這一點。」

  「好吧,芙蘿婭,現在我可以再問你一次,是什麼原因讓你起心殺我的嗎?不要再說什麼只是想試試石化頭盔的可笑理由了。您是這麼的聰明美麗,應該知道這理由騙不倒我的。」一邊說,羅格一邊輕輕撫摸著芙蘿婭的臉蛋,將上面未干的淚痕擦去。

  「拿開你的手!難道你還沒夠嗎?」芙蘿婭冷冷地道。然而她立刻看到了羅格仍然昂然挺立的凶器,他的確是未夠。

  芙蘿婭終於閃過一絲怯色。

  這絲怯懦雖然一閃而逝,但也被羅格捕捉在眼裡,他當即哈哈一笑,道:「您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論做了什麼事都不要緊的尊貴公主了,而我呢,也不再是那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只能忍耐的小人物了。實際上,今天我們的地位恰好對調了過來。想必您已經發現了,在這裡,可以為所欲為而不用承擔後果的人是我。但我還是很奇怪,您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殺我呢?我本來以為,我們已經結成了暫時的同盟,而且因為利益的原因,這種同盟至少目前應該還很穩固。就算是互相利用,我也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況且我的信譽還算過得去,至少承諾過的事,還都在努力地實行著。所以說,我實在是不明白。」

  芙蘿婭的雙眼恢復了清明,她望著羅格,溫柔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種決絕:「安妮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那麼別人也別想得到她。而你,不會已經忘記了中央山脈中曾經發生的事情吧?」

  羅格恍然大悟,感歎道:「女人的愛與恨真的只在一線之間啊!但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您會選擇先殺我,按理說,您應該是在害完了安德羅妮和把她搶走的那個女人之後,才該輪到對我下手的啊?」

  芙蘿婭沉默了一下,才道:「安妮……我真的下不了手。至於那個女人,我絕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就算我的師父來了,結果可能也是一樣。而且她神出鬼沒、我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她,就是想殺她,也無從下手。這次重新相見,你的實力增長得太快了,我已經有些看不透你了。我怕再等下去,很可能連你也殺不掉,所以就提前動手了。這就是我要殺你的理由,你滿意了嗎?」

  「那個女人……您能給我描繪一下嗎?」羅格思索了一下,問道。

  芙蘿婭平靜地說:「她非常美,黑色直髮,銀色雙眼,穿一件灰袍,總是凌空飄行。看起來她和你很有一點關係呢,還曾經出手試圖救過你,不過沒有成功。她那麼年輕就已經進入了聖域,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是她的對手的,也就無法將安妮的心再搶回來了。實際上,我已經完全絕望了,我已經快瘋了。」

  羅格嘿了一聲,心中一跳,道:「聖域對我來說,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可是您不也是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成了大魔法師嗎?進入聖域就是早點晚點的事,怎麼會這麼灰心呢?不過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女人的。」

  然而他心中想的卻是:「啊哈!原來是奧黛雷赫!僅僅是聖域嗎?原來你想和一個神作對,那就算你老師來了也不管用啊,嘿嘿!哈哈!」

  芙蘿婭理了理額前的亂髮,道:「我能有現在的魔力,是靠了裝備和取巧得來的,並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本事。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如此沒有自信,更不會動手殺你。算了,不談這些了,羅格大人,我已經說出了您想知道的一切。您接下來,準備怎樣處置我呢?」

  羅格反問道:「如果我說不準備做什麼的話,您會有什麼安排呢?」

  芙蘿婭淒然一笑,道:「如果我說我要離開,您會立刻殺了我吧?」

  這一次羅格倒是真正的猶豫了,他看著芙蘿婭哀傷、淒美的面容,輕輕地道:「芙蘿婭,你知道,沒有人希望多一個身兼藥劑大師和大魔法師的敵人的……」

  芙蘿婭恢復了平日的從容,問道:「我明白了。我想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身體上的不適都是裝出來的?」

  羅格一怔,點了點頭。

  她嫣然一笑,道:「你好厲害的心機。我一直以為我很會演戲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厲害。我真是小看你了,而且僅僅一次失誤,我就再也無法翻身了。你平時的魔力總是維持在十一級的樣子,其實你真正的實力沒有告訴任何人吧?你現在的魔力達到什麼程度了,十三,還是十四?」

  羅格歎了一口氣,道:「按你們的分類方法,應該是十三和十四之間吧。我能夠放出多個六級魔法,卻還使用不了七級的那些魔法。」

  「反正一會你就要動手了,那能不能再告訴我,你用來破解石化之光的魔法是什麼?那個魔法絕對不是存在於已知的魔法體系之內的,你是怎麼學到的呢?我很好奇,你不會讓我帶著好奇心死去吧?」

  羅格再次輕歎了一聲,道:「那不是魔法,只是可以無視一切禁制施放魔法的一種方法,叫做異界咒縛煉獄。這種方法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可以儲存大量的魔力,使平時表現出的魔力維持在一個比較低的水平上。教會我的人…….就是魔界的公主,埃麗西斯。」

  芙蘿婭沉默了良久,才道:「十三級的魔力,精神衝擊,瞬間施法,還有同時施放雙重咒語的能力……你瞞得真好啊……異界咒縛煉獄,難怪不管我怎麼用魔法水晶觀察你,你的魔力都是十一級。若不是真的以為你只有十一級的魔力,我也就不會動手了。」

  她又輕輕摸了摸羅格的胸膛:「還有你不輸於高階戰士的速度和力量。看來就算是準備充分,正面交鋒我也鬥不過你了。當然了,論心計,看來也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了。你這一身肥肉正經騙了不少人吧?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對付不了你了。小羅格,你告訴我,在這大公府裡,甚至過去這麼多年來,你有真正相信的人嗎?」

  羅格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道:「現在我惟一能相信的,並不在這個世界。」

  「你累嗎?」

  「累,不過還堅持得住。」

  「我也累,可惜,我不像你,我堅持不住了……」

  芙蘿婭閉上了眼睛,低聲道:「小羅格,我輸了,這一次玩火,的確燒死了我自己。現在家族、權位、愛情,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而且我再也沒有了曾經的自信,死亡真的是一種很好的解脫呢。殺了我吧!」

  「芙蘿婭,其實我……本來對我們的同盟很抱有希望的。你知道,我很需要幫助,而你各方面又是如此出色,何必逼我作這麼困難的決定呢?或許我們可以很好地再合作一次?」

  芙蘿婭輕笑道:「問題不在我願不願意合作,而是我已經為一個情字變得不顧一切、變得瘋狂了。小羅格,我是真的想殺了你。而我的兩樣長處,無論是魔法還是藥劑,都可以讓你時時刻刻寢食難安。所以問題在於,你真的能夠相信我嗎?」

  她輕輕拍了拍羅格的臉,道:「動手吧,你想成大事,不心狠手辣怎麼行?這一次,無論是心機還是實力,我都輸得心服口服。在這最後一件事情上,別猶猶豫豫的,讓我看不起!」

  羅格看著右手食指那如刀鋒一樣逐漸伸長的指甲,許久許久,才輕輕一歎,問道:「芙蘿婭,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芙蘿婭的目光越過了羅格,落在了無限遠的地方,她輕輕地說著,彷彿是自言自語一樣:「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王族就好了,真想……真想可以什麼都不想,開開心心地過上一天……」

  她嫣然一笑,在這最後的時刻,美得如春花盛放:「記得把我的身體弄乾淨,替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後,用你的魔界火焰將我在這世界的一切痕跡都化去。就這些了!」

  一道電光溫柔地劃過了她的咽喉……

  一朵嫣紅的玫瑰,悄然綻放……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九 死亦何苦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她只覺得這一睡,真的很長、很香也很安寧。

  她仍然記得,在眼前充滿艷紅的那一剎那,心中竟然是無以倫比的輕鬆。

  一切的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芙蘿婭猛然坐起,仍然是睡眼朦朧,迷迷糊糊地打量著房間中的一切。

  這是一間清淡典雅的房間,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傢俱的式樣和設計雖然非常優美考究,看得出製作匠人的藝術品味水準不低,但用料和裝飾就太過普通了,簡直沒有使用一點昂貴的材料。在芙蘿婭的眼中,這是一間典型的落魄貴族的房間。

  芙蘿婭手指輕輕捻動,數個小小的電火花在她指尖出現。她微笑起來,只要還能使用魔法,那就還好。

  房門開處,一個神態瀟灑的老人走了進來。

  芙蘿婭立刻迎了上去,她極為不滿,披頭蓋臉地就抱怨了起來:

  「這就是冥界嗎?雖然這個房間的陽光非常讓我意外,可是裝飾和傢俱實在是太簡陋了!我在生前可是一個公主,而且我也是一位大魔法師!我剛才已經試過了,就算是在冥界,我也能使用魔法,哪容得你們這樣來怠慢我!連僕人都是一個老頭子!總得有幾個侍女吧?那麼多平民的亡魂,難道一個都抽不出來嗎?還有你!別在那裡發呆!去把這裡管事的人給我叫來!看你的樣子前生應該是個精靈,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是一副笨笨的樣子?難怪在冥界也只能當個下等的僕人。」

  那老人張了張嘴,臉色非常古怪,半天才道:「歡迎您,芙蘿婭殿下。雖然我很抱歉不能讓您滿意,可是在這裡,眼下管事的人就是我了。您有什麼需要嗎?」

  芙蘿婭更加不滿了,怒道:「你居然就是管事的人?難怪冥神的地位越來越差,別說和至高神比,就連殺手們都很少信奉它了。冥界由你們來打理,怎麼可能壯大得起來?算了,我剛剛來冥界,要求也不高,隨便將就一下就行了。首先,我沒有看到我的衣服在哪裡,以及放衣服的地方在哪。我還需要一間乾淨寬大的浴室,以及幾個懂事乖巧的侍女。而且,對於一個大魔法師來說,魔法實驗室更是必不可少的東西!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老師是誰。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死,不過也快了,而且他絕對進不了天界,只會到這裡來的。哼,到那時你再想來巴結我已經晚了…….啊!!天哪!」

  滔滔不絕的芙蘿婭突然尖叫了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睜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精靈長者。

  那個精靈老者已經完全忍不住臉上的笑意,而且他的相貌,看起來是那麼的熟悉……

  芙蘿婭猛然撲到窗前,向外看去。

  沒錯,這座精緻美麗得如同人間仙境的城市,這座充滿著綠色和形形色色鮮花的城市,這座永遠溫暖如春的奇跡般的城市,就是神諭之城。

  刷的一聲,芙蘿婭回過頭來,盯著精靈長者,吃吃地道:「我記得你的。你是……你是…..修斯長老!」

  修斯含笑道:「正是!」

  芙蘿婭有些呆了,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突然伸手向修斯長老身上掐去,但是修斯隨意一退,就讓過了她這記突襲,然後才微笑道:「芙蘿婭殿下,您不用掐我,也可以知道這不是做夢。」

  芙蘿婭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脖頸,那上面光滑細膩無比,又哪有什麼傷口?

  「這不可能!難道我真的沒死?!可是羅格他……他明明割開了我的喉嚨啊!我記得自己已經死了的。」

  「看上去您非常的活力充沛。」

  「這絕不可能!我是要殺他的,羅格可絕不是個會手軟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放過我?」

  修斯咳嗽了一聲,道:「這個……羅格大人說過了,多了一道傷疤,您也算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過了代價。」

  「傷疤?」芙蘿婭的臉都綠了,她猛然將修斯推開,急道:「天哪!一道傷疤!在哪裡?是不是在臉上?鏡子呢,給我拿鏡子來!」

  她這一推力道如此之猛,修斯當即仰天摔倒在地。他老人家哼哼了半天,才掙扎著爬起來。

  芙蘿婭終於翻出了一面鏡子,對著左照右照。她的清麗容貌倒沒有任何損傷,只是脖子上有一道寸許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小小傷疤。雖然放下了大半心事,但是芙蘿婭向來對自己白晰修長的脖頸也是極為自傲的,現在多了這麼一道傷疤,讓她如何不又氣又急?

  她勃然怒道:「羅格這混蛋呢,躲到哪裡去了?他倒是敢下手啊,居然真給我留了一道傷疤!這一回我絕不會束手就縛,我跟他沒完!就算仍然是輸,他也別想勝得輕鬆了!」

  修斯微笑答道:「這個怕是有些難了。神使大人現在正在千里之外統率大軍與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激戰呢。我怕他沒有時間趕回來和您大戰一場。」

  芙蘿婭這才真正有些清醒過來,她平靜了一下心情,道:「看來羅格真的沒有殺我。這是怎麼回事,我睡了多久了?」

  修斯仍然是萬年不變的微笑,道:「您和神使大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神使大人在出征前派人將沉睡的您送了過來,說讓您在神諭之城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您當時的情況不太好,我老人家只好臨時想了點辦法,讓您多睡會,好恢復一下精神。您這才睡了十天而已。我老人家的方法得自精靈古藉,從來都是十分靈驗的。您看,您一醒過來,就是這樣活力充沛的。

  修斯頓了一頓,似是忍得十分辛苦地說道:「而且看得出來,您原本是打算在冥界大幹一場,打出一番天地的…….」

  芙蘿婭驚叫了一聲,紅暈上臉,一時間簡直是無地自容!

  她突然覺得,修斯充滿智慧的優雅笑容是如此的可惡。

  在修斯的微笑下,芙蘿婭越來越覺得渾身不自在,臉上的火辣滾燙,無論如何都消不下去。

  她也豁出去了,吟唱了一個短短的咒語,一道寒風自上而下吹來,讓她打了個寒戰,這才冷靜了下來。

  芙蘿婭攏了攏頭髮,淡淡地道:「羅格既然不殺我,那麼我就走了。替我轉告他,有一天我還會回來殺他的。」

  修斯道:「神使大人吩咐讓您在神諭之城好好住一段時間,您如果想走,也得等到他打完仗回來時再說。您知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長老,我是無法違背神使大人的諭示的。」

  「這麼說,他是打算把我監禁在這裡了?」芙蘿婭冷冷地道。

  「如果一定要說監禁的話,那麼整個神諭之城和周圍幾十里方圓的地方就是您的監獄了。在這個監獄中,您完全可以自如的活動。」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這麼自由?你就不怕我跑了嗎?」

  修斯微笑道:「其實您想要離開也不是沒有辦法。我是負責看守您的人,您只要打贏了我,自然就可以隨意離去了。」

  芙蘿婭上上下下打量著修斯,極為不甘心地哼了一聲,道:「修斯長老,我的記憶力還不是那麼差,您可是一位殺手呢!殺手是我們魔法師的天敵,別說您實力遠遠超過我,就算是不如我,我也不願意和您動手。我明白了,其實你們還是想關著我是吧?那好,我就不走了,不過本公主吃用花費可不少,就看你們養不養得起了。」

  芙蘿婭眼前一花,修斯手裡突然多了兩個小茶杯和一個小茶壺。他在桌邊坐下,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來一個小火爐,煮起茶來。

  片刻之間,兩杯清茶就備好了。

  修斯招呼了一聲芙蘿婭,小妖精也不客氣,坐下端起茶就喝。

  她一口飲盡之後,細細回味了一下,突然之間眉花眼笑,一把搶過修斯面前的茶杯,又是一飲而盡。

  修斯歎了一口氣,一副肉痛不已的樣子,喃喃地道:「我老人家就這麼點自己種的茶葉,你和神使大人簡直就是一對強盜啊!唉!一點都不懂得尊重老人家。好在你還多少懂點品茶,給神使大人喝了,那可完全是浪費。」

  看了修斯煮茶功夫,芙蘿婭悄悄地散去了本已準備好瞬發的閃電鏈。

  修斯嘿嘿一笑,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讓芙蘿婭心頭非常的不自在。她幾乎可以確定,這老狐狸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準備偷襲他。

  忽然之間,一股莫名的挫敗感湧上了她的心頭。也許一直以來,自己以為的機關算盡,早都被這些人看破了吧?

  修斯似乎知道芙蘿婭在想些什麼,說道:「芙蘿婭殿下,神使大人讓我轉告您,他很感激您為風蝶做的一切。他說後面的事,他會替您辦好的,您就不用再費心了。」

  芙蘿婭一驚,臉色非常難看,勉強笑道:「風蝶那麼可愛……我也沒幫她做什麼呀……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說不下去了。

  芙蘿婭的心情極度沮喪。她處心積慮地埋下風蝶這一招棋子,本是想就算自己失敗身亡,也還有後著拖著羅格一起下地獄。芙蘿婭天分極高,這一次在北國與羅格重逢,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若不能毀滅羅格的靈魂,就很難徹底地殺死他。而且這人?詐無比、皮糙肉厚、力大無窮,魔法抗力和抗毒力極強,身邊又是能人無數。要想下手殺他,談何容易?思前想後,為了確保萬一,芙蘿婭準備利用風蝶靈魂契約上無比強大的詛咒力量來毀滅羅格的靈魂。

  但如今,一切都已成泡影。

  顯然羅格早就知道了她的佈置,哪能沒有防範?實在不行,命令風蝶自殺就是了。

  芙蘿婭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心情,眼圈也有點紅了,低低地道:「原來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他騙得我真好!」

  修斯歎了一口氣道:「以我對神使大人的瞭解,就算他不知道你在幫風蝶對付他,你也不可能會成功的。」

  芙蘿婭苦澀地道:「是啊!他這種人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呢?他留下風蝶這麼明顯的破綻,就是希望身邊隱藏的敵人都從這上面動腦筋去對付他,免得從其它方面去找辦法。而他,一定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修斯歎道:「神使大人讓我勸勸您,您也算是死過了一次。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都讓它過去吧!整天算計別人是件很辛苦的事。他希望您至少在神諭之城生活的這段時間,能夠什麼都不去想,快快樂樂地過上一段輕鬆日子。」

  芙蘿婭臉色數變,突然伏在桌上痛哭起來。

  修斯默不作聲地在一旁陪著。他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了茶葉和一壺清泉,無聲無息地又煮了一小壺茶。

  茶的火候剛好,仍然肩頭聳動、痛哭不已的芙蘿婭就伸出左手,摸索著把小茶壺從爐上拿下,端到了自己面前。

  芙蘿婭坐了起來,臉上仍然淚痕未乾。她先把茶兩口喝光,這才拿過鏡子,仔細地收拾了一下容貌,一邊說道:

  「我認了!看來我是鬥不過那死胖子了。就是想鬥,我的魔法裝備都被他收走了,又拿什麼和他鬥?哼,這死胖子故做大方!」

  「這件事神使大人也有交待,他說這些東西他就是先借去用用的,反正您在這裡也用不著這些。等仗打完了,他就回來還給您。他還說,反正借的也是不值錢的東西,真正值錢的已經給您留下來了。」

  芙蘿婭冷笑道:「這個財迷,什麼都用錢來衡量。我那些魔法裝備是用錢能買得到的嗎?再說了,我現在全身上下一件魔法裝備都沒有,他給我留什麼了?」

  「神器失樂園不是留在這裡了嗎?」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在哪裡,我怎麼沒有看見?」

  修斯一句話讓芙蘿婭臉色刷地白了:「您不就是失樂園嗎?」

  「你在說些什麼?我……我不明白……」

  修斯歎道:「您為了增加魔力,竟然選擇了與神器融合這條路。神使大人說,他由此知道您的過去一定很不容易。他之所以將一切都坦白相告,就是希望您能明白,您想害死他是不可能的,不要再枉費心機了。」

  芙蘿婭終於沉默了。

  良久,她才長出了一口氣,眉開眼笑地道:「現在我真的想通了。修斯長老,茶很讓我滿意,可是這裡怎麼這麼寒酸呢?能不能給我找兩個侍女來?」

  「殿下,神諭之城人手不足,人人都有事幹。所以在這裡,咱們一切都得自己動手。」

  芙蘿婭近乎窮凶極惡地盯了修斯半天,才道:「算你厲害!我不過喝了你幾杯茶,你就這樣待我。哼,咱們走著瞧!」

  她想了一想,忽然溫柔之極地道:「修斯長老,您本事這麼大,特別是您雖然是個殺手,可是在魔法上面的見識竟然也比我淵?得多。這樣吧,您收我做您的學生吧!」

  修斯臉色大變,堅決地推辭道:「殿下,當您老師的下場,我老人家可是一清二楚的!那是到了冥界都不得安寧啊!我老人家對魔法其實一竅不通,一切東西都是自精靈典藉上查來,做得不數的。」

  一提到冥界,芙蘿婭不由得滿臉通紅,她啐了一口,開始想方設法地解釋:「人家新到一個地方,怕被人欺負,當然得凶一點了!修斯長老,您說的精靈典藉在哪裡,能不能讓我也瞻仰一下?」

  修斯很不情願地自懷中摸出了一本巨大的裝禎精美的古書,遞給了芙蘿婭。小妖精實在看不出,這本又大又厚的書原先是怎麼在他懷裡放下的。

  小妖精是一個大魔法師,精靈文字是她的必修課之一。她翻開書皮,當即一愣:「十二精靈王戰記?這……這是什麼?」

  她隨手翻開一頁,讀道:「格拉薩爾王的長矛,如電、如雷、如掠過蒼天的雄鷹,刺入了惡魔的胸膛……修斯長老,這是歌頌精靈歷史的史詩吧?哪裡有你說的魔法了?」

  修斯含笑道:「表面上看自然是如此。格拉薩爾王是精靈族歷史上有名的聖武士。這篇史詩如果用古精靈語解讀,那就是一篇關於修習長矛和鬥氣的心得。記載魔法的部分,則是在歌頌精靈大魔導師的詩篇裡面。」

  小妖精哼了一聲,道:「我明白了,反正我也不懂古精靈語,怎麼解釋還不是隨你?我不管了,以後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問你好了。」

  她來到了窗前,看著神諭之城的美麗景色,忽然輕笑了一聲,一時間媚態橫生、明艷不可方物。

  「修斯長老,我們現在去看看您的茶園吧!」

  修斯臉色當即大變。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 失利  


  也許是殺氣太重的緣故,也許是心情的緣故,在人們的記憶中,戰場上空似乎從來都是鉛雲密佈的。

  此刻在羅格面前的戰場雖然並不是這次大戰的主要戰場,但雙方對峙的軍隊加在一起也超過了四萬人。這十餘天來雖然沒有發生過太大規模的戰鬥,但這片土地上還是多了三千多條怨魂。當然,作為守城一方,羅格的部隊損失要遠遠小於對方。

  此次羅格率領的兩萬部隊負責防守雷頓王國的左翼,分別駐防在三座城市裡。在他的正面,是拉脫維亞王國的部分軍隊以及一個公國的聯軍,合計近四萬人。

  羅格駐守的是座小城,牆不高河不寬,位置又突前。羅格和查理率領七千軍隊進駐了這座城市後。果然如查理如料,得此良機,敵軍立刻將這座城市團團包圍起來。

  只是羅格的全部精銳部隊都在這座小城裡面。拉脫維亞軍隊初次攻城,就給打了個落花流水,在城下留下了千餘具屍體。初戰受挫,拉脫維亞聯軍只得退後十公里,遙遙地紮下大營,開始大量建造攻城器械,要待準備充分之後,好一舉攻下這座小城。

  此刻在正面戰場上,遠遠不像這裡這般平靜。雷頓王國不愧是神聖同盟第一強國,六萬最精銳部隊在老當益壯的羅蒙國王率領下,連戰連捷,打得對面裡維王國和三公國聯軍八萬人節節敗退。而在左翼,因為兵力虛弱,與雷頓王國結盟的兩個小公國卻被打得很慘,幾仗下來,部隊損失就超過了三千人。目前兩國部隊都退守王都,死守不出。

  這是一場接近勢均力敵的大內戰。

  雷頓王國和裡維、拉脫維亞王國都沒有能力將對方徹底滅國。就算有這個能力,勝方也只會是慘勝,快樂不了幾天,就會被阿斯羅菲克帝國大軍滅國的。因此,對這場戰爭應該進行到什麼程度,雙方其實都心照不宣。戰局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正面戰場的大戰結果,一旦分出勝負,這場戰爭就會自動停止,主戰場又會變回到會議桌上來,對於賠款、割地、軍備甚至聯姻的討價還價會代替前線將士們的拚殺。

  羅蒙國王雖然衝冠一怒,但也不是無能之輩,也未有將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滅國的野心。

  在戰前與查理及希萊討論多次之後,羅格早就知道了這點。所以他悠閒自在,在城中堅守不出,只要把對方優勢兵力牢牢拖住,就達到了此次戰爭的戰略目的。

  雖然拉脫維亞兵力佔據了絕對優勢,但除了兩千沒有經驗的新軍外,羅格守城部隊全部是精銳中的精銳。在天空飛舞著的十幾頭獅鷲騎士的敏銳目光下,拉脫維亞軍隊的任何大規模調動都逃不過羅格的眼睛。

  拉脫維亞軍隊中雖然也有四位魔法師,也能召喚出一些凶狠飛禽,但任何飛禽,又哪能與精靈獅鷲騎士相比?還沒等飛近,早就被一箭射下來了。

  羅格城中的兩千精靈射手實在是任何攻城部隊的惡夢。但羅格始終控制著他們的射程,嚴禁任何精靈將箭射到三百米外。不然的話,拉脫維亞的傷亡數字會立刻激增,而且他們的魔法師也就不敢過於接近前線。

  此刻溯風正急,羅格與查理站在城頭,遙遙望著遠方正在集結調動的拉脫維亞大軍。

  城內的廣場上,羅格的大軍也已經集結完畢,正列成了整齊的隊伍,等候著進一步的命令。與五千身經百戰的精銳比起來,那二千新兵的隊列就顯得凌亂多了,士兵們的臉上多半混雜著興奮和恐懼。這將是他們第一次上陣與敵軍血肉相搏。過去十幾天裡,他們大多只是在城頭射箭投石,從未與敵人刀劍相對過。拉脫維亞軍隊前後試探著攻過兩次城,都是還未爬到城頭就被輕鬆擊退。

  「都準備好了嗎?」羅格一臉輕鬆地問查理,完全不像要即將率軍迎戰數倍之敵的樣子。

  「一切都準備好了。一會我們一出城,八位精靈魔法師就會被護送到後方去。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脫離戰場。」

  圍城忌悶圍。這段時間每天拉脫維亞軍隊都會分部分時操練一番。羅格打量著遠處正在操練的拉脫維亞大軍,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指上的魔法戒指,對查理道:「你看我們的計劃還有什麼破綻沒有?」

  查理略一思索,打量了一下城頭上的守軍,輕歎一聲,道:「羅格大人,這計劃執行起來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按您的吩咐,從戰爭開始,拉斐爾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只是……唉!」

  羅格笑了笑,道:「現在咱們雖然付出了些代價,但是將來一定會連本帶利地收回來的。何況,戰爭哪有不死人的?查理大人,你可是答應過無條件助我的。我們沒有奧菲羅克大人的武力,也沒有身經百戰的雄師。所以我們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這一場戰爭能贏就好。不管死多少人,只要死的不是我的戰士,就無所謂。」

  查理又重重歎息一聲。

  羅格面容轉為肅殺,一股淡淡的殺氣慢慢地自他身上溢出。他冷冷地道:「時間到了,出發吧!」

  緊急的號角聲自拉脫維亞軍營內響起!

  拉脫維亞大軍統帥亞當斯將軍在一眾將領的簇擁下,有些不解地看著遠處正魚貫出城、列陣的阿雷公國軍隊。看起來羅格是要放棄城防,準備決一死戰了。

  拉脫維亞眾將極是不解,此刻拉脫維亞大軍五倍於敵,天天盼羅格出城都盼不來,今天居然會有此等好事?這其中定有陰謀。

  但亞當斯將軍轉念一想,只要擊潰了羅格正面這些部隊,那麼他有什麼陰謀都沒有用了。

  「傳令下去!全軍出擊!」亞當斯下了命令。

  兩軍列陣相對之時,與拉脫維亞王國的三萬五千大軍比起來,羅格的七千人顯得如此的單薄。

  略一觀察敵軍,亞當斯將軍即發現羅格左翼的兩千部隊明顯訓練不足。面對如此弱勢的敵軍,亞當斯將軍決定以堂堂正正的戰術擊垮對手。

  號角長鳴之中,三百重裝騎士緩步來到了陣前,在他們身後,則是三千手持馬刀的輕騎兵。

  亞當斯再次望了阿雷公國軍隊一眼,終於將手向前用力一揮!

  他身邊一位體型極其魁梧的重騎士放下了頭盔的護面,狂呼一聲,縱馬而出,轉眼就衝到了重裝騎士之前。

  重裝騎士們紛紛催動胯下戰馬,形成了一道鋼鐵洪流,向著阿雷公國軍隊滾滾而去!在他們身後百米,三千輕騎兵們揮舞著馬刀,口中高聲呼喝著,也開始逐漸加速,至戰場中線時,已是刀光勝雪、蹄聲如雷!

  在騎兵身後,一萬拉脫維亞步兵邁著整齊的步伐,不住用刀劍敲擊著盾牌,向前開進!

  另有五千拉脫維亞步兵列成整齊的方陣,向羅格左翼的二千新兵壓了過來。

  看著迅速逼近的重裝騎士,羅格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略帶獰笑地問:「查理,你看,我們能頂得住嗎?」

  查理淡淡一笑,道:「多花您點錢而已。」

  隨後,他高聲下令:「弓箭手!破甲箭準備,前方二百米……射!」

  二千精靈弓箭手們人人自背後抽出了一支閃耀著藍光的精鋼破甲箭,拉開精靈長弓,待查理命令一下,這一道帶著無比濃郁死亡氣息的箭雨越過了已經衝到陣前百米的重裝騎士,呼嘯著落入了輕騎兵中間。

  儘管拉脫維亞的輕騎兵們人人緊貼馬背,但這一道箭雨落點出奇的準確,閃耀著寒光的破甲箭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輕騎兵的鎖甲,將他們射下馬來。僅一波箭雨,就有二百多輕騎兵墜馬。看得亞當斯將軍心中一寒。他早就聽說了阿雷公國精靈箭手的威力,但絕沒有想到竟然如此利害。

  宛如鋼鐵堡壘般的提克頓戰士們一手持斧,一手舉著擲矛,冷笑著看著迅速接近的重裝騎兵。

  隨著扎古爾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八百根擲矛帶著攝人心魄的嘯聲,如雷如電般向著二十米外、正全力衝刺的重裝騎兵們飛了過去!

  拉脫維亞重騎兵向來自傲的重甲在恐怖的提克頓擲矛面前就如同是紙糊的一樣!八百根擲矛招呼三百重裝騎士,幾乎每個重裝騎士身上都會插上二三根擲矛。有些出自高手手中的擲矛更是一舉將這些重裝騎士前後貫穿!

  扎古爾再次大吼一聲,大步踏前,巨斧上寒光一閃,將躲過擲矛、領頭衝鋒的拉脫維亞猛將砍下馬來!

  瑪依拉等提克頓部落高手也紛紛衝前,戰斧揮處,將衝過擲矛的三十多個重裝騎士一個個砍下馬來。

  此時後續的輕騎兵已經經歷了精靈箭手第二波的打擊,又倒下了三百餘騎。但他們已經收不住隊伍了,只有加速向提克頓戰士築成的鋼鐵城牆上撞去!

  咣咣!巨響紛紛!

  兩道鋼鐵洪流終於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力大無窮的提克頓戰士眼睛都紅了,他們竟然硬是依靠超乎想像的厚重鋼甲和大力擋住了騎兵的衝擊!

  雖然拉脫維亞騎兵的衝擊也撞倒了近百提克頓戰士,但他們的衝擊終於停了下來。

  羅格身邊的月之暗面射手們紛紛縱馬上前,他們手中的精靈戰弓上不住閃動魔法光芒,一支支經過魔法加持的破甲箭如雨般向拉脫維亞騎士們射去!這種近距離射擊正是月之暗面所長,精靈們一支支利箭射得迅速無比,破甲箭精準地穿過提克頓戰士的間隙,將一個個騎兵射倒。

  戰火方燃,亞當斯手下的騎兵就損傷過半,這讓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眼皮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但他是一個無比堅毅的軍人,他堅信,就算手中軍隊士兵的質量較對方差了許多,這場仗,最後的勝利者仍然會是他。而羅格致命的弱點,就在於左翼的兩千新兵,以及他佈陣的位置。

  他離開駐守的萊比錫城,實在是太遠了一點。

  亞當斯一聲令下,陣中又有五千步兵斜向衝出,向羅格軍陣與小城間插去。他要趁雙方此刻戰線交錯,士兵正在殊死搏殺之際,將羅格回城的退路一舉切斷,就算不能在城外圍殲羅格的軍隊,至少也要逼得他棄城而去。

  此刻羅格左翼二千新兵的陣線已經出現了鬆動,如同被打進了一根楔子一樣,有數處地方被拉脫維亞士兵深深地插入進來,雖然阿雷公國軍紀嚴明,暫時沒有人膽敢逃跑,但防線潰敗看起來只是早晚的事。

  亞當斯再次下令,又是五千步兵從陣中奔出,向羅格左翼惡狠狠地撲了過去。這位老將要以最後的鐵拳粉碎羅格的軟肋!在這裡擊潰羅格之後,亞當斯準備一舉殺入雷頓王國腹地,迂迴羅蒙國王所率領的雷頓主力的後路,徹底地將雷頓王國從神聖同盟第一強國的寶座上拉下來。

  亞當斯自統一萬步兵,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羅格潰敗的那一刻。

  此刻在中線戰場上,損失超過三分之二的拉脫維亞騎兵不得不後撤了,將戰線讓給了已經趕上來的一萬步兵。阿雷公國的二千精銳步兵大步衝上最前線,與拉脫維亞步兵展開了殊死搏殺!

  雖然到目前為止,拉脫維亞軍的損失遠遠超過了阿雷公國,但羅格的整個戰線開始動搖,開始後退了,但左翼的二千新軍因為訓練不足,根本無法退卻,所以得到的命令是原地死戰。

  片刻之後,羅格的防線轉了一個大圈,左翼的新軍變成了最突前的部分。此刻兩千新軍已經傷亡過半,佔絕對優勢的拉脫維亞軍隊指揮也頗為巧妙,他們猛烈攻擊著羅格主力部隊與左翼的結合部位,眼看就要將左翼的部隊整個地切下來。

  在亞當斯的指揮下,羅格的部隊正被逼得與萊比錫城越來越遠。這位老將的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雖然他損失了全部的重裝騎士和大半的輕騎兵,但毫無疑問,他一定會成為這場戰鬥最終的勝利者。

  羅格的左翼已經完全被分割包圍了。甚至連拉脫維亞的魔法師都逼近前線,一連竄的恐懼術、火球和閃電魔法打得這些初上戰場的新丁鬼哭狼號。

  「是時候了。」羅格冷冷地道,查理接連下了一系列的命令,然後親自率領著二百斯巴達騎士從陣中離開。

  羅格取出一個水晶骷髏,交給了身後的一位精靈守護武士。她摘下背上精美的魔法長弓,將骷髏頭掛在一支箭上,隨後運足鬥氣,一聲清喝,這支箭帶著這水晶骷髏劃過天空,遠遠地落入被重重圍困的一千阿雷新兵之中。

  在激戰正酣的戰場上,幾乎無人注意到了這麼一支略顯特別的箭。

  亞當斯更關注的是馳出戰陣的斯巴達騎士們,從意圖上看,這只騎兵想要迂迴衝擊拉脫維亞步兵的側翼。他冷笑一聲,下令已經重新集結好的一千輕騎出擊,攔截這二百重裝騎士。

  水晶骷髏摔落在地,碎裂成十餘塊。這些碎塊轉眼之間就被無數穿著戰靴的大腳踏成了粉末。不知不覺之間,一抹極淡極淡的灰色迅速在地面上蔓延開來。

  亞當斯突然眉頭緊皺。本來已成定局的一戰,形勢突然變了!

  拉脫維亞的騎兵和斯巴達騎士們迎頭一撞,就如一塊奶酪一樣被這把無比鋒利的刀子給切開了。

  身上燃燒著神聖鬥氣火焰的查理如同聖潔的天使,但在拉脫維亞騎兵們的眼中,他卻無疑是死神的化身。他一支戰槍快得如雷如電,只見一道道電光閃耀,完全看不清槍身模樣。與他交錯而過的拉脫維亞騎兵一個個初時如常,但轉眼之間就摔落馬去,在他們的心口處,都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一個前後通透的血洞。

  在查理率領下,斯巴達騎士們完全無視與對方在人數上的巨大差距,逆流而上,將拉脫維亞騎兵們殺得人仰馬翻!

  精靈箭手們同時自背後抽出四枝箭,連環射出,落入拉脫維亞步兵群中。這排異常密集箭雨仍然非常整齊,近萬枝利箭構成一條一道綿延的死亡線,轉眼之間,竟然硬在拉脫維亞步兵中切割出一條空白的死亡地帶!

  羅格獰笑一聲,提起屠龍槍,一躍而起,轉眼之間他就越過了提克頓戰士們,殺入了拉脫維亞步兵之中。他略帶享受的獰笑著,屠龍槍上光芒閃動,轉眼之間就向身周八個方向上各刺一槍!

  在戰場之上,屠龍槍的恐怖威力終於完全展現出來了。在屠龍槍的軌跡上,不論是鎧甲盾牌,還是血肉骨骼,完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稍微阻攔一下!粗大的槍身、四處伸出的尖刺使得屠龍槍下沒有全屍,那些不幸被迎胸刺入的士兵,連慘叫都發不出來,直徑超過一尺的巨大傷口往往會使屍體上下身份家。

  轉眼之間,羅格身周就清出了一塊空地!

  一時之間,拉脫維亞步兵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混亂。

  然而更大的混亂出現在被包圍的阿雷公國新軍之中。沒人注意到,那一片淡灰色已經覆蓋的千米方圓。

  地面上一具屍體突然跳了起來,它猛然抱住身邊一個阿雷公國的戰士,一口森森利齒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撕下了一塊肉,貪婪地大口咀嚼起來。這個戰士的慘叫並沒有讓人注意,但當更多的阿雷公國戰士發出慘叫時,就連圍殺他們的拉脫維亞士兵們也發現不對了。

  方纔倒下的戰士們此刻一個個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們彷彿已經飢渴了千年,拖著殘缺不全的身體撲向了最近的血肉生人!

  絕大多數殭屍復活在阿雷公國的新兵中間,但也有少數拉脫維亞的戰士沖得太靠前,被數具殭屍撲倒在地,轉眼撕食成了一具掛著碎肉的骷髏。

  但更讓人心膽俱寒的是,這些新的骷髏竟然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此刻在包圍圈中,數百絕望之中的阿雷新兵正被上千的殭屍和骷髏包圍著,撕扯著,慘叫聲驚天動地。

  這地獄般的景象讓拉脫維亞最勇猛的戰士也開始退縮,有些士兵的目光已經回頭望向了已方隨軍的魔法師們。難道這些魔法師就是傳說中恐怖的亡靈法師?雖然這些不死生物組成的軍團正在勇猛地攻擊著、撕食著自己的敵人,但拉脫維亞的戰士們寧可離開這些『盟軍』遠些、再遠些。拉脫維亞隨軍魔法師的身邊奇異地出現了一大片空地,但他們沒有注意道周圍戰士態度的變化,仍然在目瞪口呆地看著戰場上的變化。

  地面泥土翻湧,十餘俱四米多高的骷髏魔像掙扎著從地裡爬了出來。它們的前臂如螳螂一樣,生著恐怖巨大的刀鋒。這些骷髏魔像一雙巨鐮揮過,不論是阿雷公國的士兵,還是弱小的殭屍骷髏,都是一分為二。

  「拉格大師,這……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嗎?」拉脫維亞的一名將軍臉色慘白,聲音顫抖著問著身邊的一位老魔法師。他雖然對這些魔法師充滿了畏懼,陣前指揮的身份卻不容他有所退縮。

  老魔法師拉格含糊地應了一聲。他也不知道這個恐怖的魔法究竟是那三位同僚中哪一位放的,此刻他心中滋味極是複雜,又是嫉妒又是害怕,心知自己宮庭首席魔法師的位置怕是從此不保了。

  那位將軍也不再說話,他神情複雜地看著不遠處的地獄。

  雖然沒有命令,拉脫維亞的戰士們都脫離了戰鬥,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地向後退去,呆若木雞地看著幾十米外,原本是屬於他們的戰場。

  那裡密密麻麻地擠著無數的殭屍和骷髏,阿雷公國士兵中還活著的人不過幾十個,在突然顯得一片安靜的戰場上,這幾十人的慘叫聲顯得格外的淒厲。那些鶴立雞群的骸骨魔像一時之間也找不到目標,正略有些迷茫地遊蕩著。

  異界之中,有些百無聊賴的骨龍頭一偏,隨後興奮地跳了起來。它忽然望了風月一眼,風月正遙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主人,我能去嗎?」格利高裡猶豫地問。

  風月靜立著,就如沒有聽見這句話。

  「主人……」格利高裡沒有繼續說下去。它在腦子裡卻在拚命地想著:「這次要是不去,以後他可能就再也不召喚我……了!」

  因為靈魂契約的關係,骨龍這般拚命地想,和在風月耳邊大喊也差不多。

  絕頂聰明的骨龍在關鍵時刻硬把那個我們的『們』字給去掉了。

  風月仍然沒有反應。

  格利高裡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風月的一點不同,它一躍而起,跨入了虛空。

  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骨龍引起了一片驚呼!

  借此良機,羅格率領眾人一頓狠殺,在已經擊潰拉脫維亞騎兵的查理協助下,終於暫時逼退了拉脫維亞步兵,率軍緩緩退去。

  「拉格大師……你確信,那些可怕的東西不會失控嗎?」拉脫維亞的那名將軍低聲問身邊的老魔法師,他的聲音非常的乾澀。

  老魔法師又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他哪裡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看著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殭屍和骷髏,任誰都會心生寒意。特別是這些不死生物就在片刻之前還是活生生的士兵。

  亞當斯將軍見慣了屍體和死亡,他首先發現了羅格脫離戰場的企圖,這可是全殲敵軍的良機,他如何肯放過?別說戰場上突然出現了幾千個不死生物,就是至高神在此刻顯示神跡,也不會動搖這員沙場老將的意志。

  但他的命令,再也發不出來了。

  不止是亞當斯將軍,他周圍的數位將軍,咽喉上都多了一個不大的血洞……

  在極遠處,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收起了一把巨大的長弓,在拉脫維亞的士兵合圍前,又隱入了陰影之中。

  突然失去最高指揮官的拉脫維亞軍登時陷入了輕微的混亂之中。

  格利高裡得意地四下顧盼了一下,卻發現它此次本來的目標,阿雷公國的新兵們,竟然都已經變成了不死生物。不等羅格吩咐,格利高裡立刻轉向了它的第二目標,拉脫維亞的士兵們。

  骨龍發出一陣無聲的咆哮,浮上了半空。它眼眶中的火焰突然大盛,整個身體都變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在拉脫維亞士兵的頭上盤旋了一周,一大片淡藍色的吐息落下,將數十個士兵化成了晶雕。

  格利高裡又飛回了那群不死生物的上空,驅趕著這群恐怖的東西向拉脫維亞戰士們殺去!出身死亡世界、侍奉君王風月的骨龍比下面這些低級的不死生物實在強得太多,這些沒有什麼意識的殭屍們對來自骨龍的命令只會無條件的服從。

  第一次獨立指揮這麼多下屬的快樂幾乎讓格利高裡暈了過去,就算是暫時的,它也實在無法壓抑心中的狂喜。回去之後不管被主人如何責罰,都是值得的了。

  如果說亞當斯的死只是給訓練有素的拉脫維亞軍帶來稍許混亂的話,那這黑壓壓一片不死大軍殺來的恐怖就難以讓人承受了。雖然亞當斯將軍已經陣亡,可是拉脫維亞軍陣前幾位指揮官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將,他們再也顧不得追擊羅格緩緩退去的大軍,全力揮軍夾擊這突然出現的不死大軍。

  但拉脫維亞軍仍然分出五千步兵監視著羅格和萊比錫城中的動靜。

  羅格親自帶領著斯巴達騎士團斷後,掩護大軍徐徐地退離了戰場。

  此刻的羅格,躍馬橫槍,直視眼前數萬的拉脫維亞大軍如無物。事實上,他要拚命壓抑著心底裡那歇斯底里的咆哮,才能控制著自己不向對方殺去。但那股沖天而起的殺氣,卻是看得身旁的查理都有些心寒。

  戰場上的神秘灰色漸漸地褪了。

  正在殊死搏殺的殭屍和骷髏們彷彿突然失了神一樣,一個接一個地緩緩軟倒在地。那些巨大的骷髏魔像揮過有氣無力的幾刀之後,紛紛僵住了,然後高大的身軀猛然散開了,巨大的骨骼如雨灑落。

  轉眼之間,剛才還在肆虐的不死大軍突然變成了一地的爛肉和骷髏。對手的突然消失,讓剛才還在惡戰的拉脫維亞戰士們都愣住了,只有那倒在血泊之中的數百個傷兵,仍然在無助的慘叫和呻吟。

  數萬拉脫維亞大軍之中,只有骨龍孤零零地浮在半空之中。

  格利高裡心中大虛,它反應極快,在數千支利箭向它射來之際,躍入了虛空。

  那一片箭雨只穿過了它留下的一片虛影,落下之後,又傷了拉脫維亞不少戰士。

  此刻拉脫維亞軍中軍銜最高的一位將軍看了看已經遠去的羅格大軍,又望了望萊比錫城,大手一揮,開始收攏軍隊,準備進攻已經完全空虛的萊比錫。

  遠處的羅格哼了一聲,轉身撥馬,準備追趕大軍。他無意之間看到,身邊的安德羅妮還在癡癡地望著戰場方向。

  羅格略感詫異,他回想起來,剛才安德羅妮似乎一直在盯著骨龍,那眼神中,竟是似喜、似憂,又似是帶著化不開的情意。

  他心中當即疑雲大起。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一 覆滅  


  南國此刻已經是春暖花開。

  這本是個讓人心情愉快的季節,萊茵城中的人們卻終於惶惶不安。

  讓他們心情如此壓抑的原因,就在於城外駐紮的十五萬巴伐利亞大軍。

  所有的人都認為,現在城破只是早晚的事了。本來惟一能讓萊茵城裡的人心中稍有安慰的是,城中還有兩位大魔導師。可是羅斯切爾的慘敗讓所有人都信心全失。畢竟此刻若大的萊茵城中,如果不算臨時拉上前線的新丁,正規守軍僅有兩萬而已。

  波旁王朝的終結,只是時間早晚的事了。

  此刻城外的軍營中,巴伐利亞大公正獨坐帳中,讀著凱瑟琳寫給他的信。

  「親愛的:

  當您在讀著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正在萊茵城下,為結束這場戰役做著最後的謀劃吧。

  與我們的十五萬大軍比起來,萊茵城幾乎可以說是座不設防的城市了。那裡面僅僅有二萬正規軍,十多萬臨時被拉上前線的新丁想必不會放在您的眼裡。可是我們還有個非常大的麻煩,那就是耶羅和拉薩。

  我仔細地看過了您在羅斯切爾的偉大勝利。以不停的強攻消耗兩大魔導師的魔力,依靠強大的個人戰力消滅拉薩大術士的異界惡魔,最後集中全力,一舉攻破城門……一切戰術都執行得如此的完美。只除了一點,我們讓兩位大魔導師成功地逃回了萊茵城。

  親愛的,我知道想要困住兩位大魔導師有多麼的困難。可是這一次在萊茵城,我們不能再讓他們成功地逃離了。

  攻下萊茵城,就意味著波旁王朝的滅亡。本來以路易國王的稟性,他會隨時將兩位大魔導師帶在身邊以保護他的安全。可是在波旁王朝滅亡之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兩位恢復了自由的大魔導師有多可怕,我想,親愛的,您比我更加清楚。

  我們在裡爾城的大公府,也許經不起兩位大魔導師的一個小小的魔法洗禮。您的實力雖然已經逼近了普羅西斯先生這樣的強者,可是我只是一個全然不會半點武技與魔法的普通女人。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們的血脈結晶,會在未來的十幾年中具備抵禦魔法的能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就算以您的實力,也未必能夠在大魔導師最恐怖的魔法下逃生。」

  看到這裡,巴伐利亞大公略微苦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凱瑟琳信中的真正含義。無論是面對耶羅還是拉薩,在兩位大魔導師全力施法之後,他其實沒有任何倖存的機會。大公定了定神,繼續讀了下去。

  「親愛的,這段時間裡,我為了這件事徹夜難眠。為此我專門拜訪了尊敬的奧古斯都大人以及多位教會聖堂中的武士及戰鬥法師。讓我欣慰的是,這些努力沒有白費。

  與這封信一起送給您的那個卷軸就是整個計劃的關鍵所在。流星火雨這樣的恐怖魔法卷軸居然也能買到,這不能不說是整個公國的幸運。與之相比,五百萬金幣的代價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羅斯切爾的戰鬥表明,您完全有能力將兩位大魔法師拖住,也有能力確定他們的大致位置。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兩位大魔導師的周圍引爆這個流星火雨的魔法了。無論是從威力、還是作用範圍上看,這個魔法都堪稱魔法藝術的巔峰。惟一會讓您為難的,就是那些注定逃不出魔法作用範圍的公國戰士。也許是五千人,也許會更多。但在同一範圍內,也會有數量相當的敵軍士兵的。以兩位大魔導師的身份來說,擁有一萬戰士陪葬,並不是一件難堪的事。

  耶羅大師以操縱火焰、閃電等攻擊魔法聞名,這個流星火雨剛好在他的專長範圍之內。雖然據我所知,以耶羅大師的魔力還無法施展如此恐怖的魔法,但知道這個的人不會有多少。這一萬戰士的性命,正好可以歸結到他的頭上。幸運的是,耶羅大師平日裡的名聲並不怎麼好。

  以您的英明,一定會知道如何取捨的。接下來是一些細節的問題,請不要嫌我麻煩。

  您是王朝的開拓者,需要時刻注意您的威嚴和完美形象。我的提議雖然注定只會被很小範圍的人知道,但您仍然不是適合提出這個建議的人選。依我看來,大衛.羅歇裡奧是最合適的人,他年輕、有野心,又有以陰損著稱的荊棘鬥氣。至於如何讓他出面提出這個方案,這並不是件難事。

  流星火雨並不能保證一定會取得兩位大魔導師的性命,但是高階魔法師接下來的攻擊就不見得是他們能夠承受得住的了。慷慨的教皇送給您兩位聖堂武士和四位戰鬥法師,在這種關鍵時刻,正是用得上他們的時候。重傷之餘的兩位大魔導師將很難逃得過他們的追殺。

  最後,請您留意並重用獅牙騎士的首領凱特。他是一條聰明的毒蛇。如果說兩位大魔導師還可能會有一線生機的話,那麼我相信,這線生機一定會被凱特給扼殺的。

  說了這麼多,您一定已經煩了吧?再有一個多月,就是我們血脈的結晶降臨人世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您一定已經結束了一切戰事,來迎接他的降生吧……」

  大公合攏了這封信,一道金色的火焰在他手心中燃起,將這封信化成了灰燼。

  他打開了桌上放著那個精美的小盒子,露出了裡面一個魔法卷軸。無數閃著光芒、細小到難以看清的魔法符號正圍繞著卷軸飛舞著,顯示出這個卷軸封印的魔力是何等的可怕。

  大公長歎一聲,合上了盒蓋。

  「暗夜舞者……哼,居然這種東西都能夠買得到,現在還用得著他們,等著日後王朝初定,就該是對他們開刀的時候了。」大公冷冷地想著。

  他拍了拍手,叫進來一個隨從,吩咐道:「去請羅歇裡奧元帥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一場殊死的戰鬥,那就是天地間的災禍了。

  天空中的雲層不住地旋轉著,低得嚇人,就如同天界的支柱都倒塌了一樣。漩渦的中心距離地面竟然不足百米,此時仰頭望去,會使人覺得這些厚重的雲團隨時隨地有可能掉落下來。

  如同世界已到末日,整個雲層都在燃燒著,翻滾著。萊茵城上的天空,就如一鍋沸騰的鐵水一般。

  無數的隕石在火焰的包裹下,正從燃燒雲團的漩渦中心不住呼嘯著落下,狠狠地砸在萊茵城上,再激起一片四溢的火浪和濃煙!

  方圓千米之內,已經完全變成了火焰的地獄。

  在地獄之中,只有飛石、火浪、熔岩和梵風,原本雄偉高聳的城牆、萊茵城中無數的房屋以及上萬剛剛還在殊死搏殺的戰士都消失了,就如同他們從來都未曾存過一樣。

  天空之中還不斷有流星墜落。

  萊茵城上城下,一共近二十萬大軍以及萊茵城中百萬市民此刻都呆立在原地,無言地注視這突降的災禍。少數人還在心中向神明祈禱,大多數人的心中已經是一片空白和麻木。

  巴伐利亞大公和羅歇裡奧元帥站在城外高處,觀看著不遠處的火焰地獄,他們同是面無表情,完全不為這副景象所動。

  能夠在地獄中存活的,都是最強橫的存在,又或者,最大膽的存在。

  一道讓人驚艷的劍氣閃過,自空而墜的一顆火流星突然分成了兩半,斜斜地飛向了一邊。

  菲奧雷俊美的臉上此刻也是黑一塊、紅一塊,塗滿了煙塵。看著遠處兩個仍然在頑強放著微弱光芒的光球,恨恨不已。他一咬牙,長劍一揮,就待衝過去。

  「站住!菲奧雷,你敢不聽命令嗎?」他身後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喝道,聲音中充滿了不容違抗的威嚴。

  「庫瑪大人!可是……」

  「我們需要把拉法他們活著帶出這鬼地方!沒有你,我們四人都會死在這裡的。」那名叫做庫瑪的男人冷冷地道。他的心情似乎完全不會隨地獄般的環境而波動。

  菲奧雷看了看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三位同僚,略有些猶豫。

  「你將我們四個都殺了,就可以獨攬狙殺兩大魔導師的大功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菲奧雷大人您的所作所為可以取得教皇陛下的諒解。何況,我不客氣地說,雖然兩位大魔導師已經接近魔力耗竭,但以您剛剛加入聖堂的實力,正面攻過去,成功的把握也不超過三成。」庫瑪完全不給菲奧雷留任何的情面。

  菲奧雷憤怒之極,他死死地盯著庫瑪,握劍的手都在顫抖著:「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自身實力一無是處,聖堂卻都被你們這些研習軍略的混蛋把持著!媽的!差一點就要成功了,我他媽的不甘心!」一向優雅的菲奧雷竟然也會罵粗話,顯然已經是怒極。

  庫瑪淡淡地道:「聖堂架構的問題,您回去可以向奧古斯都大人抱怨。我的首要目標是維護每一個聖堂成員的生命,我們已經盡了力,但還殺不死這兩位大魔導師。現在我認為我們的行動已經失敗,已經到了那些死人出動的時間了。」他說著,將地上三個昏迷不醒的聖堂戰鬥法師背了一個在背上,左右手各挾一個,向火焰地獄外奔去。

  菲奧雷怒極,忍不住大吼了一聲!他知道以庫瑪十三級的鬥氣,這區區四百米的距離足夠他死上三四次了。他長劍一揮,閃電般躍到庫瑪身邊,劍光連續閃動,發洩般地將數塊襲來的火流星斬成數十塊。

  這次秘密跟隨大公出征的教會聖堂成員共有六人,除了菲奧雷是專攻武技的武士之外,其餘四人都是十四級的戰鬥法師,而這六人的行動,則由研究軍略的庫瑪指揮。僅僅是啟動流星火雨的魔法卷軸,就耗盡了一位戰鬥法師的全部魔力。

  在流星火雨開始不久,剩餘的五位聖堂成員就衝入了火焰地獄之中。然而這些自大慣了的聖堂成員這一次才真正領略到了大魔導師的恐怖實力。

  雖然在流星火雨威力最強的第一波打擊中受了重傷,但一番驚心動魄的魔法大戰之後,耶羅和拉薩仍然將三位聖堂戰鬥法師打得人事不醒。若不是有菲奧雷和庫瑪在旁守護,這三位戰鬥法師早就被拉薩的影子殺手給咒殺了。

  在五位狼狽敗退的聖堂成員面前,近百個身影正迎面奔來。

  面對漫天的火雨,這些人雖然閃避,卻絕不肯降低速度。他們就如同生命不是自已的一樣,向地獄中那兩團非常顯眼的魔法光芒衝了過去。路程剛剛奔過一半,就有三分之一的戰士永遠地化作了地獄火焰中的灰燼。

  「呸!真他媽的是一群瘋子!」菲奧雷嫉恨不已的低罵。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似是不願意讓他們聽到。儘管實力遠遠強過獅牙騎士,他仍然不願意惹上這些只知道戰鬥和殺人的亡命之徒。

  魔法的光芒再次閃動著,爆炸的聲音卻完全被流星的呼嘯掩蓋。

  「耶羅老友,你怎麼樣?」拉薩身上早已經破爛不堪,數個焦黑的傷口還在冒著淡淡的清煙。

  耶羅也不比拉薩好多少,依靠一根魔法杖他才能支持著站立不倒:「萊茵哈特真是狠啊!竟然不顧自己戰士的性命發動了流星火雨!唉,還有剛才這些人,我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看著十米外如小山一樣堆積著的數十具獅牙騎士的屍體,拉薩也歎了一口氣。「老友,我們還能逃命嗎?」

  耶羅苦笑道:「我還有一個隨機傳送的魔法,可惜我們這樣子,能不能挺得過傳送過程還很難說,距離也不會太遠。可是……」下面的話他雖然沒說,拉薩也明白。傳送不到遠方,就意味著很難擺脫普羅西斯的追殺。

  「到時候我們分頭逃,多少總有點機會。活著的人再報仇好了。」拉薩果斷地道。

  一股奇異的血腥氣突然蔓延開來。在這充斥著濃煙和硫磺氣味的戰場上,這血腥氣顯得非常的怪異。

  拉薩的話突然停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處突出的一截槍尖。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到耶羅的胸口也多了一個血洞。

  「兩位大師,看來你們沒有機會報仇了。有一萬戰士給兩位大師陪葬,已經很風光了。」全身如同籠罩在一團血雲中的凱特柔聲說道。

  「你……」耶羅指著凱特,鮮血不住自他口中湧出,下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我用四位戰友的身體作盾牌,才躲過您致命的魔法攻擊的。」凱特淡淡地道。

  空中又響起了呼嘯聲。

  凱特閃電般一躍而起,他戰槍一挑,挑飛了六具獅牙騎士的屍體。

  凱特看準一個流星砸出的大坑,跳了進去。空中飛舞著的六具屍體先後落在坑裡,將他的身體蓋住。

  又一道恐怖的炎浪自地面掠過,將地面的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與在血與火中顫抖的萊茵城不同,裡爾城的大公府中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巴伐利亞公國大軍已經完全圍困了萊茵城的消息早就傳了回來,人人都知道,萊茵同盟的滅亡已經為時不遠了。大公夫人的預產期在下個月底,到時候,公國想必會有一番盛大的慶祝活動。

  貴族們考慮的則是另外一些事情。

  這一次攻佔了萊茵城,再加上羅恩公國幾乎已經可以算是公國的土地了,那麼,巴伐利亞大公登上王位就是遲早的事。依附於波旁王朝的大貴族都已經垮臺了,現在正是瓜分他們的領地和財產的好時機。有了領地,他們的爵位也就會順理成章地獲得晉陞。

  凱瑟琳正坐在沙發上,眉頭略皺,一頁一頁地翻閱著眼前的一個帳本。她高高隆起的肚腹已經不能用衣服掩飾了。

  在她前面的地上,佛朗哥正誠慌誠恐地跪在地上,靜靜地等候著這位以高貴完美著稱的大公夫人的發落。自她主持公國以來,巴伐利亞公國的國民已經充分領略了她的英明和公正。而貴族高官,則完全臣伏於她的精明、狠辣和權術之下。

  大半年來,巴伐利亞大公始終在四處征戰,而她則主持著公國的大政。這段時間裡,被送上斷頭台的貴族大臣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要多。凱瑟琳的名言是:「坦白不一定會躲開斷頭台,但欺騙的目的地只有斷頭台。」

  「佛朗哥子爵,我粗粗看了一下,看來您跟我說的是實話。自從您負責了很大一部分軍需供應以來,您一共從公國的國庫中貪污了三十萬金幣。這絕不是一個小數目,它甚至夠把您送上十餘次斷頭台。可是您自己將這個賬本交給了我,這真的讓我很為難,您說,我應該如何處置您呢?」

  「尊貴的夫人,我將這個帳本交給您,就是因為我內心的不安。我背棄了您的信任,請您隨意責罰吧!」

  凱瑟琳合上了帳本,微微一笑,道:「佛朗哥大人,您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您這樣做的用意我很清楚,小動物在表示忠誠的時候,會將自己最薄弱的地方露出來。可是我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女人,您就不怕我按律辦事,真的將您送上斷頭台嗎?」

  佛朗哥伏在地上,看不見凱瑟琳的臉色,光聽她的語氣,是很平和、很溫柔,略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慢,正是大貴族女子最完美的語氣。但不知怎的,聽著這些話,佛朗哥只覺得身上有著說不出的寒意,竟然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不由得懊悔自己是不是太聰明了,為了保命使出了這一招,會不會弄巧成拙?

  凱瑟琳將帳本交給了侍女,道:「佛朗哥大人,現在公國檢察官的位置還空著,您有沒有興趣接任?」

  佛朗哥又顫抖了一下,他心中非常清楚檢察官是個什麼樣的位置。他手中會有非常大的權力,同樣的,他也會有非常大的麻煩。實際上,他將扮演一個非常冷酷無情的角色。他就是凱瑟琳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屠刀,但是貴族權臣們痛恨的對象,將從凱瑟琳轉為他。到了那時,他就真的全無退路了。

  佛朗哥冷汗如雨,結結巴巴地道:「凱瑟琳夫人,我……我能力有限,完全無法勝……勝任這個職務。」

  房間裡沉默了許久,久得如同已經過去了數年一樣。

  凱瑟琳終於開口了:「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另選他人好了。你起來吧,以後專心為公國辦事,那三十萬金幣,就暫時放在你那裡好了。」

  佛朗哥站了起來,內衣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凱瑟琳向他伸出了手,佛朗哥捧住了這只堪稱完美的纖手,向手指上的戒指吻了下去。他的舌尖輕吐,輕輕地在凱瑟琳的纖指上舔了一下。

  對這極為露骨的挑逗,凱瑟琳似是全無知覺。

  看著佛朗哥的身影在房門外消失,凱瑟琳淡淡一笑,暗想:「果然是個聰明人,很懂得選擇什麼來做自己的弱點。就是不知道還能聰明多久。」

  不僅僅是佛朗哥,在精明得可怕的凱瑟琳面前,公國所有的貴族和官員都戰戰兢兢,不知道什麼時候災禍就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凱瑟琳不為人知的另一名言則是:在恐懼中生活的人,往往會暴露出他真正的弱點。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二 嫁禍  


  如果說拉脫維亞王國將能召喚不死大軍的死靈法師運用到戰場之上,尚不能讓羅蒙國王太過失態的話,那麼發生在萊比錫的事件完全可以讓老國王徹底地失去理智。

  從前線傳回來的戰報和情報都已經化成了滿天碎紙,正緩緩地飄落。

  大帳中的將軍們,連同艾拉姆斯元帥在內,都不敢稍出一口長氣。撕碎那兩份報告甚至不能稍稍減低一點羅蒙國王的怒氣,他雙眼血紅,猛然拔出長劍,又將面前的桌子砍成幾段,這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坐了下來。

  羅蒙閉目沉思起來,良久才睜開眼睛,緩緩地道:「你們有什麼看法?都說說吧。」

  一位將軍猶豫地道:「陛下,這件事有些奇怪。按理說羅格大人兵力處於絕對劣勢,他為何還要棄城而出,與拉脫維亞軍隊在城外決一死戰呢?而且他兵力本來就不充裕,決戰之前還要分兵……」言下的懷疑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事實上,因為伊克蕾爾的關係才會有這次神聖同盟的大內戰。而伊克蕾爾與羅格的關係又是人盡皆知,雷頓王國軍方多位將領對於羅格這種明目張膽地跟在雷頓王國後面撈好處的行為,已經是非常反感了。

  「羅格大人也許不是軍事上的天才,但也不是笨蛋。」艾拉姆斯元帥也開口了,「從我們手中的情報來看,在城外的那場決戰,若不是拉脫維亞人卑鄙地使用了亡靈軍隊,羅格大人未必就輸了。依我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將四千多人撤離戰場,這本身就是高明指揮藝術的體現。羅格大人也許太年輕、太衝動了,年輕人對戰爭總會有些浪漫的想法,所以他才會去與拉脫維亞人在城外決戰。可是看起來拉脫維亞人也沒佔到便宜,前前後後一共六千人的損失,特別是騎兵幾乎全軍覆沒,主將亞當斯陣亡,已經可以說是一場失敗了。在羅格退守博拉城後,我想拉脫維亞人已經不可能再突破羅格大人的第二道防線了。」

  「可是他放棄了萊比錫!萊比錫城裡的五萬人成了拉脫維亞人怒火的犧牲品!」那位將軍憤怒地低吼起來。

  「博爾頓將軍,萊比錫是您的故鄉,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我們如今已經佔領了裡維王國的三座城市和拉脫維亞王國的一座城市,我們屠過城嗎?」艾拉姆斯元帥說道。

  那位將軍餘怒未息,但也知道將屠城的責任加到羅格頭上實在有些勉強。

  此時,一個傳令兵急匆匆地衝入營帳,將一份加急的密報呈給了羅蒙國王。

  羅蒙國王僅僅看了幾眼,全身上下就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他突然閉上眼睛,將那份急文擲到眾位將軍面前。

  艾拉姆斯元帥權位最尊,他撿起這份文件一看,臉色也是大變。隨後,他默不做聲,將這份文件遞給了下一個將軍。

  一時之間,整個營帳中突然陷入了暴風雨前的平靜。

  這封簡短的情報數天前從萊比錫用信鴿送出,送到雷頓王都,又通過魔法緊急送到了前線。

  情報上的字跡非常潦草,與其說是一封匯報軍情的密報,倒不如說是一封簡短的恐怖小說。看得出來,這位情報人員雖然盡職盡責,但也被嚇破了膽。在萊比錫城中發生的不僅僅是屠殺,還有無處不在遊蕩的不死生物!

  雖然這封信寫得語無倫次,但眾位將領一看就明白了,萊比錫城的五萬市民,很可能現在已經變成了五萬不死大軍!

  恰在此時,羅格的一封急報也送到了。

  羅格退後了一百公里,又收攏了原本分散的大軍,包括了五千雷頓王國的地方守備部隊,目前一共二萬軍隊駐守在博拉城中。他準備依托地理位置重要、城防堅固的博拉城抵禦拉脫維亞軍隊和他們的不死軍團。

  信中還提到,拉脫維亞人好像正試圖在萊比錫城組建一隻不死軍團。身為魔法師的羅格知道組建不死軍團意味著什麼,但他同樣指出,這是非常危險、耗時且不穩定的一種做法。為防止拉脫維亞人的不死軍團進一步擴大,避免萊比錫的悲劇再一次發生,他已經將邊境一線的雷頓國民通通撤退到了博拉城中。

  但博拉城的存糧完全不足以養活這麼多人,所以,信的最後,很自然的就是要糧要錢。

  待眾將都看完了這兩封信,羅蒙國王才開口,他低沉的嗓音中有著不可動搖的決心:「從雷頓王國建國時代起,我們的勇士就未曾在任何敵人面前低過頭!亡靈法師和不死軍團雖然可怕,但同樣不能讓雷頓的勇士屈服!傳我的命令,將我們在神聖同盟議會的使者全部撤回來!英雄的雷頓勇士決不會和與亡靈法師勾結的拉脫維亞豬進行任何談判!只有拉脫維亞國王的頭顱,才能讓萊比錫的五萬無辜靈魂安息。傳令官,將萊比錫發生的事情通傳全軍,讓我們的勇士都知道敵人幹了些什麼!」

  大帳中眾將人人臉色陰沉的可怕。這些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將軍都是遇強愈強的軍人。只有艾拉姆斯元帥的臉上掠過一道陰影,在那一刻,他彷彿突然蒼老了少許。

  神聖同盟的議會中此刻也是一片混亂。

  原本涇渭分明、兩派對立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存在了。面對著撲天蓋地而來的質問和責難,拉脫維亞的使節臉色灰敗、狼狽萬分,只會反覆地說:「這是不可能的!」,「這是雷頓王國的陰謀!」「神聖的拉脫維亞王國絕對沒有與死靈法師勾結!」

  此時,就連拉脫維亞最堅定的盟友、裡維王國的使節都奉了國內的命令,保持著沉默。

  借用亡靈法師的不死軍團已經很難以為世人接受,將無辜的平民變成不死軍團的行為,簡直就是整個人族的公敵!

  雖然還處在大內戰當中,但仍然有公國提出應該組成一個調查團,去萊比錫查明事件真相。然而這個提議卻被拉脫維亞的使節堅決地拒絕了。

  拉脫維亞也是有苦說不出,他們就算是再神通廣大,也無法將萊比錫的五萬屍體變成活人。而且這五萬人之中,的的確確,至少有兩萬是拉脫維亞軍隊屠殺的。非常諷刺的是,屠殺萊比錫市民的原因,正是為了防範越來越多的不死生物的攻擊。

  從拉脫維亞軍進駐萊比錫的那一天起,就如同墜入了一個噩夢之中。

  不斷有萊比錫的市民如同發了瘋一樣,紅著眼睛撲向拉脫維亞的士兵,就算是被亂刀砍倒,仍然試圖從士兵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加強了戒備的拉脫維亞士兵們,並未發現自己心中的暴虐念頭也在悄悄地增多。

  第二天,一個落單的士兵被十餘市民按倒在地,轉眼撕咬得血肉模糊。然而當一隊士兵接到警報趕來,他們驚恐地發現,這個本來是死定了的士兵,竟然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加入了那些牙齒上還掛著血絲碎肉的市民,搖晃著向這些士兵撲了過來……

  同樣,自進城時起,在城中巡邏的拉脫維亞士兵,就在一小隊一小隊的不斷失蹤。

  深夜,數以百計的殭屍搖晃著向拉脫維亞軍營撲來,在火光的映照下,哨兵們赫然發現這些不死生物中有許多竟然身穿著拉脫維亞軍服。

  緊張了一天的弓弦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張力,斷了。

  隨著不死生物越來越多,拉脫維亞的指揮官再也控制不住恐懼和歇斯底里在士兵中的漫延。一場大屠殺,終於開幕……

  此刻拉脫維亞的士兵完全沒有注意到突然飛起、沖天而去的三隻信鴿。而放出信鴿的中年男人隨即倒下,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咽喉上突然多出的一道切口。

  沖天而起的大火將這一切都掩蓋在了烈焰之中。與城中處處燃起的火頭相比,這一處火光是如此的不起眼。

  一道若有若無的陰影越過了城牆,揚長而去。

  在距離萊比錫一百多公里的博拉城裡,處處都是一片緊張氛圍。

  博拉比萊比錫大得多,但十餘萬突然湧入的流民也使這座城市變得十分的擁擠。但沒有什麼人會口出怨言,每個有些力氣的市民都會主動出力加固城防,以抵禦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恐怖不死軍團。

  雖然阿雷公國的軍隊成為了防守博拉的主力,羅格並沒有給自己的部隊任何優待,雷頓王國的地方守備部隊吃什麼,阿雷公國的戰士就吃什麼。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提克頓戰士們。只要一看到這些異常高大、威猛的戰士,博拉的市民就會安心許多。因此沒有人會反對讓這些提克頓戰士吃飽、吃好。

  至於那一萬多阿雷公國新兵,在得知了二千同僚因為訓練不足,無法及時撤退而全部戰死在拉脫維亞不死軍團陣前的消息後,訓練熱情空前高漲。

  若大的博拉城中,除了極少數的人外,每個人都緊張無比,為迎戰他們前所未見的不死軍團做著準備。

  一到博拉城,羅格就順理成章佔據了城主府。他此刻悠然靠在椅子上,正在閉目養神。至於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就無人得知了。

  房門無風自開,一個陰影逐漸清晰起來,露出了拉斐爾那張透著淡淡紫氣的英俊面孔。

  暗影騎士和它的主人以不為人知的方式溝通著,羅格顯得非常滿意。事實上,一切的發展都順利得出乎他的意料。

  拉斐爾剛剛匯報完,查理就一臉陰沉地走了進來。

  拉斐爾向羅格一躬身,重新隱入了陰影之中,悄悄離去。

  查理將一份戰報在羅格面前一放,問道:「羅格大人,萊比錫的不死軍團是怎麼回事?」

  羅格將高高架起的雙腳放下,站了起來。對於查理,他一向是很尊重的。

  「查理大人,萊比錫哪會有什麼不死軍團,這個您不是和我一樣清楚嗎?那些不死生物根本無人控制,如果不死於拉脫維亞軍隊之手,用不了兩天,它們自己就會倒下的。」

  查理緊盯著羅格,毫不放鬆:「那麼您能不能告訴我,在萊比錫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想這已經不是秘密了。萊比錫被拉脫維亞人屠城了。」羅格淡淡地道。

  查理沉重地說:「如果說為了達到戰爭最後的勝利而犧牲二千士兵的生命,這我可以接受。戰爭離不開死亡。阻擊、斷後、衝鋒,其實都可以看作是有意犧牲戰士生命的行為。但是,為了戰爭的勝利犧牲五萬平民的生命,這就不是我能夠接受的了。如果沒有我們的佈置,萊比錫不會發生這種事。」

  「查理大人,」羅格的聲音也變得硬起來,「如果您佔據了一座市民隨時可能暴動的城市,您會怎麼做?」

  「我會加強戒備、收檄所有武器、並且限制市民的活動範圍。」

  「如果您手下的士兵被暴民殺死,您又會怎麼做?」

  「調查真相、抓住兇手、並且公開處死兇手。」

  「如果城市裡突然出現了不死生物呢?」

  查理很快答道:「召喚少量的不死生物,幾乎每個魔法師都做得到。我會消滅這些不死生物,並且試圖找出那個魔法師來。」

  羅格道:「查理大人,我們都知道,神聖同盟各國之間,其實都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萊比錫的市民是絕不會因為被拉脫維亞佔領而暴動的。」

  查理點頭表示同意。

  羅格淡淡地道:「為了製造緊張氣氛,以及讓各國以為拉脫維亞在使用不死軍團,我在萊比錫城裡設下了可以將屍體轉化成不死生物的結界,這您是知道的。可是這結界作用的時間不長,也不可能憑空召喚出強大的不死生物。其實現在問題已經很清楚了,萊比錫出現的不死生物可不是少數,那麼,最初的那些屍體是從哪來的?」

  查理頓時愣住了,思索了一下,他憤怒地在桌子上重重一捶:「原來真的是拉脫維亞的軍隊在屠殺平民!」

  「正是如此。」羅格微笑道。「我雖然小小地陷害了他們一下,但和他們的所作所為比起來,這只是將拉脫維亞王國的真面目揭露在世人面前而已。如果他們的統帥是您這樣的騎士,那麼這場悲劇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的。」

  查理向羅格道了歉後,又出去視察城防去了。

  羅格身後傳來輕輕的一聲歎息。

  羅格沒有回頭,說道:「怎麼了,安妮?我在萊比錫的佈置,你不都知道嗎?出現這個結局,責任並不在我。」

  安德羅妮輕歎道:「羅格,我不是查理,心裡也沒有任何騎士的信條,而且我殺的人也不算少。可是五萬平民……真的是太多了點。」

  羅格有些惱怒地道:「在任何極端的情況下,屠城都不應該是佔領者的選擇。我本以為萊比錫最多會付出上千條性命,誰又知道拉脫維亞人竟然會屠城呢!」

  安德羅妮來到了羅格面前,望著他一字一句地道:「羅格大人,這件事至少有一半的原因在您!」

  羅格眉頭緊皺,冷冷地看著安德羅妮。

  在他森冷的目光下,安德羅妮竟然有些怯意,但她仍然說道:「剛才看到拉斐爾,我忽然全明白了。萊比錫最初的那些屍體,是出自拉斐爾之手吧?而且以您的風格,至少會命令拉斐爾製造一千具屍體出來的。」

  羅格身體一震。

  安德羅妮繼續道:「您在萊比錫布下了恐懼、嗜血與死亡三重結界。雖然死亡結界喚醒的不死生物只會無意識地攻擊附近的生物,但是在恐懼和嗜血的影響下,拉脫維亞士兵很難不失控。一旦士兵與平民間的戰鬥開始,屠城就很有可能了。查理大人不知道恐懼與嗜血結界的存在。可是我知道!」

  在安德羅妮的目光逼視下,羅格忽然感覺到十分疲倦,他來到窗前,注視著還在四處忙碌的人們,淡淡地道:「安妮,你非常聰明。既然你已經猜出來了,我也不妨告訴你,這一次萊比錫的屠城正在我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說,我佈置這些的目的就是讓拉脫維亞人屠城。」

  「可是……那是五萬平民啊…..」安德羅妮低聲道。

  「是的。這五萬人生命換來的,是雷頓王國對拉脫維亞不滅的仇恨,這場本來會點到為止的戰爭,會演變成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而且拉脫維亞人既然做出這種事來,在他們聯盟的內部必然激起強烈的反彈,我想,至少那六個小公國大半會退出這個聯盟。這等於輕鬆破了他們的同盟。何況,對付拉脫維亞王國這樣邪惡的敵人,以後我不論使用什麼手段,都只會被人認為是理所應當的。甚至我真的在戰場上召喚起一支不死軍團來進攻他們,也可以說是對方的死靈法師失控才導致的不死生物反撲。」

  「當然,這對我接下來的佈置也有很大的好處。這些,暫時就不和你說了。」羅格回過頭來,對安德羅妮道:「現在我已經把一切都講清楚了,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你明知故問!」安德羅妮盯著羅格,輕歎了一聲。

  羅格一愣,道:「我是真不知道。」

  安德羅妮微咬嘴唇,低聲道:「我才不管那麼多!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我都得幫你啊!」

  這大出羅格意料之外。

  他心中一陣激盪,握住了安德羅妮的雙手,說道:「安妮,真沒想到……」

  忘形之下,羅格一把將安德羅妮拉近,就欲吻下去。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安德羅妮用劍鞘帶得羅格在空中轉了幾圈,這才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

  她將碧落星空從劍鞘中拔出了一點,而這點鋒利的劍鋒就架在羅格的脖子上,讓胖子不敢稍動。安德羅妮這才說道:「我幫你,可不代表著喜歡你做事的方式。就憑你幹的那些事情,殺你個十幾次都不算多。哼!」

  羅格索性雙手抱頭,躺得舒服了點,笑著望著安德羅妮道:「不管怎麼說,現在只有你才會無條件的幫助我。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道:「少來這套!你根本是誰都不信。你和我父親、哥哥都是一樣的人。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這種男人,為了權勢和野心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我就不明白,權大權小,究竟能有什麼區別?我父親這一生,恐怕沒有過上過幾天輕鬆的日子。為了爭權奪利,他就連自己的兒女都可以拿來作交易的籌碼……唉,權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說到後來,安德羅妮的聲音中已經略略帶著悵然。

  羅格又握住了安德羅妮的手,輕輕地道:「安妮,我們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已的。就算不想爭權,你的家人、部下、朋友甚至是敵人也會有意無意的逼著你去爭權。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不想隱居一輩子,就只有走上爭權奪利這條路。可能你覺得我最近的手段狠毒了一些,但是我不得不如此。大權在握之後,我才知道我的敵人有多可怕,也逐漸理解了他們的做法。現在就算我想放棄,他們也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最近我經常會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我總是有一種感覺,除了教皇、巴伐利亞大公這兩人之外,又出現了幾個會讓我本能地感覺到害怕的人物。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而且這種恐懼無時不在,有時就是在睡夢中我都會突然被嚇醒。唉!」

  「你不是在說我父親吧?」安德羅妮的劍有意無意地向下壓了壓。

  羅格嘻皮笑臉地道:「我怕他幹什麼?實在萬不得已,娶了你不就成了?他難道還能砍了自己女婿嗎?」說著,羅格色迷迷地撫摸起安德羅妮的纖手來。

  安德羅妮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一隻手已經被羅格握了半天了。她臉上一白,閃電般地將手抽了回來,用力在身上擦了擦。

  「安妮,你沒發現自己最近有些變化嗎?」羅格不懷好意地問道。

  「什麼變化?」看著羅格的表情,安德羅妮又哼了一聲,道:「本小姐脾氣可不好,你再敢隨意動手動腳的,小心我一時衝動,真把你的頭給切下來。」

  「比如說,以前你是絕對不會說『本小姐』的……」

  安德羅妮一怔,開始沉思起來。

  「以前的你完全就是一個男人,如果不是那一次,我都不知道你其實是……啊!不要那麼凶地看著我啊,我再也不提那一次了,唉喲!」

  安德羅妮又羞又氣,將不知什麼時候又被羅格握住的手抽了出來,在他的肚皮上重重就是一拳!她可沒有手下留情,絲絲透入的星空鬥氣差點讓羅格肝腸寸斷。安德羅妮對鬥氣的控制已經越來越精妙了,輸入的鬥氣恰好能讓羅格受到最大的痛苦而又不至於給他留下不可癒合的傷害。

  就算羅格體格過人,也好不容易才從這一拳中緩過來。他臉色發白,喘著粗氣道:「你這一拳可真有味道!看來你離聖域也不遠了,咳咳!」一股血腥味從羅格的嘴裡湧了出來。

  安德羅妮略有歉意,收了碧落星空,將羅格扶了起來,低聲道:「你再敢提那件事,以後……以後打得更重!」

  這在性格倔強、心高氣傲的安德羅妮來說,已經是低聲下氣地道歉了。羅格身上雖痛,但知道絕不會有什麼大傷,也就不以為意。

  羅格盯著安德羅妮左看右看,此時兩人距離非常之近,在他的炯炯目光下,安德羅妮越來越是手足無措,暈紅上臉。

  「安妮,你真是越來越女人了……」

  「呸!什麼話,我本來就是女人……啊,不對!」安德羅妮悚然而驚。她終於發現,自己果然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都是那個死風月害的……」她輕咬下唇,恨恨地想著。

  她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安德羅妮這才發現,色膽包天的羅格竟然趁她沉思之際,一手攬腰,一手襲胸。

  「安妮,最近你的不良反應也越來越弱了……」

  在羅格得意洋洋的大笑聲中,安德羅妮滿臉飛紅,狼狽萬分地逃出了房間。

  可是安德羅妮的便宜也不是那麼好占的。

  她最後那一拳大有講究,十餘道星空鬥氣和神聖鬥氣交錯著,在一拳之中通通注入了羅格體內。星空鬥氣造成傷害之後,神聖鬥氣再給修補好,然後星空鬥氣再次造成傷害。這一拳之痛,抵得上平時十拳。

  但羅格體質特殊,神聖鬥氣也會造成傷害。那番得意大笑,還沒『哈哈』幾聲,就變成了慘叫……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三 暗夜  


  博拉城的居民在緊張和不安中度過了數日,但那傳說中的不死大軍始終沒有到來,拉脫維亞人縮在萊比錫裡,似乎不準備繼續進攻了。

  事實上,前線的拉脫維亞軍隊同樣惶惶而不可終日。國王的特使已經緊急趕到了萊比錫,要把那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死靈法師找出來。軍中四位魔法師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但使者可不敢太過為難他們,畢竟魔法師在戰爭中還有很大的作用,而且能夠召喚眾多不死生物、甚至還能召喚出骨龍的死靈法師,絕不是這位使者願意得罪的。

  讓拉脫維亞人沮喪的是,他們別說沒從不死生物身上借到什麼力,就連自己的士兵也有不少折損在這些東西上面。現在拉脫維亞人損失慘重,兵力已經不足三萬。再去進攻防禦堅固的博拉城,那可是凶多吉少。

  好在羅格也沒有興趣反攻萊比錫,他每日在博拉城中做的,就是加強訓練、鞏固城防。深更半夜之時,再摸進安德羅妮的房間欲行不軌。不過每次的結局都是他被痛打一頓,扔出窗戶了事。

  在狹窄室內與安德羅妮近身搏鬥,就算他魔力再長個三五級,也絕不可能是她對手。

  但胖子樂此不疲,屢敗屢戰。

  安德羅妮生活考究,能享受絕不肯受苦,就算在軍營之中,也隨身帶了數件睡裙。羅格偷襲之時,貪睡的她雖然經常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但光憑本能也能將羅格打得落花流水。只是她舉手投足之際,睡裙翩然飛舞,那一刻風光之美,真是一時無兩。

  羅格皮糙肉厚,本來被她打一頓也沒有什麼。但安德羅妮每一拳一腿攻來,都是十餘道神聖和星空鬥氣交錯來襲,對他的殺傷力格外巨大。羅格挨不了幾下就會被打倒在地,然後被扔出窗外。

  當然,第一次夜襲失利之後,羅格就將安德羅妮的臥房從五樓搬到了二樓。至於這裡面包藏的私心,就是題外話了。

  被安德羅妮打中一記,其疼痛遠甚於刀割火燒,羅格起初都有些想放棄了。但只要一記起安德羅妮說過的「要真有那麼一天,發生什麼我都認了!」,他就又按捺不住一顆活潑的心了。

  羅格漸漸發現,這每晚例行公事般的偷襲和挨揍其實也有收穫。數日之後,安德羅妮的拳頭打在身上已經沒有第一天那樣痛不可耐了。她倒沒有手下留情,只是羅格擁有魔獸一樣的體質,在這每日一次的地獄煎熬之下,正變得更加的皮糙肉厚。

  另一個好處則是羅格的身體終於完全適應了永久加速的效果。

  好處還不止於此。與安德羅妮的貼身肉搏讓他對魔法師近戰戰術越來越有心得,而且定力也有提高,在施放低階魔法的速度、準確以及控制力上都略有進步。

  胖子精神力高強,黑暗完全影響不了他的視覺。每晚和衣著暴露的安德羅妮近身肉搏,一旦失誤就會被打得痛不欲生,定力想不提高也不成啊!

  這幾乎可以說是羅格這一次軍旅生活的惟一亮點了。

  這一晚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大好時光。

  形形色色喜歡黑暗與陰謀的人,在這個時候都會紛紛出動。

  羅格儀態不整地坐在辦公桌前,正在魔法燈火下苦讀兵書。陰謀詭計是胖子的長項,兵法謀略可就要差些了。雖然有熟諳軍略的查理主持大局,羅格只要不亂指手劃腳,這場仗就輸不了。但是臨陣惡補兵書,總是好處多過了壞處。

  安德羅妮坐在羅格對面,一雙長腿極為不雅地搭在了羅格的辦公桌上,弄得胖子心緒不寧。

  她隨手翻看著羅格桌上的文件,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她右手兩根修長的纖指在桌子上爬啊爬,爬上了羅格的手背,輕輕點了點。

  羅格心中一蕩,抬頭望去,正看到她左眼向自己眨了一眨。上一次她對羅格有這樣曖昧的表示,還是羅格作惡之後、偷偷對她施放了魅惑的結果。羅格心中不禁一蕩。

  一看羅格的表情,安德羅妮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哼了一聲,臉突然沉了下來,轉過頭去。

  安德羅妮的忽喜忽怒讓羅格有些莫名其妙,他正要開口詢問,猛然間背後感覺到一陣嚴寒!

  緊閉的窗戶突然砰的一聲化成漫天的木屑,一道黑影閃電般掠入了房間,落在了羅格的辦公桌上!

  那道黑影體態輕盈,看來是個女人,武技還不低,足尖穩穩點在一摞高高的文件堆上,身體完全沒有晃動。她黑衣蒙面,一副標準的殺手打扮。

  她輕笑一聲,道:「暗夜舞者使者妮可,前來拜見羅格大人!」

  羅格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妮可,這小傢伙實力不弱,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十一級左右的殺手,還是很有前途的。只是一看這好大喜功的稚嫩模樣,就知道她才剛剛出道而已。不過新人就有這種水準,這個『暗夜舞者』,看來還真不能小看了。

  見羅格表情古怪,妮可又微笑道:「羅格大人,您不用害怕。我雖然是個殺手,可是我的短劍是不會傷害您的。您可是我們準備發展的貴賓呢!」

  「你就是不說,我也相信你的短劍不會傷害我。不過,使用劍柄作武器的殺手,還真是少見呢!」羅格笑道。

  妮可吃了一驚,抬手一看,手中果然只剩下了一個劍柄。她引以為豪的鋒利短劍,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給齊柄削斷了。

  「這文件堆不大整齊,可不容易站穩呢,還是我來幫你整理一下吧!」安德羅妮笑道,見到這麼一個年輕的女殺手,她花心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妮可落足處的文件堆突然消失了,轉眼間出現在安德羅妮的手中。她好整以暇、裝模作樣地整理起文件來,妮可卻尖叫了一聲,突然失去了平衡,仰天向後摔去。

  羅格口中一陣急促的咒語,伸手一指,一道火柱自指尖射出,燒向了妮可。火柱落處,正是妮可蒙了黑巾的面部!這一下若是燒得實了,就算不傷筋動骨,面容肯定是毀了。

  「住手!」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吼,一個身材高大、同樣黑衣蒙面的殺手閃電般撲向了妮可,想把她推離火柱。

  羅格眼中銀光一閃,一面銀色的魔法光盾突然出現在這個殺手前面。他收勢不及,登時一頭撞在魔法光盾上!這殺手的衝勢實在太猛,只聽咣噹一聲大響,他凌空翻了個身,重重摔在地上,一時頭暈眼花,再也爬不起來。

  至於那道火柱,在堪堪燒到妮可臉上之時,忽然折而向上,又衝了二米,才漸漸消失。

  後面衝進來的殺手鬥氣已經修煉到了十三級,只是他太過關心妮可的安危,這才中了羅格的圈套,被輕輕鬆鬆地打倒在地。好不容易,他才掙扎著站起,又將驚魂未定的妮可扶了起來,腳步仍然有些虛浮。

  全力衝刺卻一頭撞在牆上的滋味,豈是好受?他沒當場暈去,已經是體格過人了。

  一陣輕風自窗外吹進,妮可的蒙面黑紗突然化成數片飛舞的蝴蝶。原來這道輕紗剛才已經被羅格的炎柱給烤得焦了。妮可的小臉上沾了不少黑灰,卻仍不掩秀麗,看得安德羅妮眼睛一亮。

  妮可急忙摸了摸臉,發現沒有傷,這才驚魂稍定。

  羅格看著狼狽不堪的兩個殺手,微笑道:「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暗夜舞者的事了。」

  男殺手沉聲道:「羅格大人,您近來大有作為,已經可以成為我們暗夜舞者的貴賓了。我們這次來,就是讓您知道暗夜舞者的存在,以及聯繫我們的方式。我叫基……」

  羅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對你的名字不感興趣,說正事!」

  男殺手氣得差點暈了過去。

  安德羅妮接口道:「要是我敗得這麼丟人,那是一定不會自報家門的。看你的本事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就不用說名字了。」

  男殺手本來氣血就未平復,被這兩人反覆一激,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他低吼一聲,就要上來拚命。妮可趕緊拉住了他,低聲道:「這件事辦不好,咱們回去可不好交待啊!」那殺手一愣,只得強自壓下了怒氣。

  妮可上前一步,道:「暗夜舞者是北方黑暗世界最大的地下勢力。實際上,您可以把我們理解成為一個殺手和盜賊的公會。只有通過長老會審核的人才能成為我們的貴賓,得到我們的服務。我們的貴賓不是一方雄主,就是富可敵國,或是本領高強。在過去數百年間,尋求暗夜舞者服務的人當中,可是曾經有過不少聖域中的強者呢!您只要有需要,不管是什麼樣的奇怪任務,暗夜舞者都有可能為您達成。您看,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羅格與安德羅妮對望一下,心中疑惑。聽起來這暗夜舞者可是一個不得了的組織,怎麼派出來的都是這等菜鳥,而且那副自我推銷的架式,就如一個正拚命賣假貨的?商一樣。

  未等羅格答應,妮可就將一枚骨制的精巧哨子放在了羅格面前,道:「只要您吹動這個魔法哨子,暗夜舞者就會前來回應您的請求。好了,就這些了!您沒有問題了吧?那我們走了!」

  「先等等,我還沒答應呢。」羅格叫住了妮可,問道:「暗夜舞者什麼都能辦得到?」

  「當然不是。不過如果我們辦不到,您也可以通過我們的渠道發佈任務,看有沒有人願意接下這個任務。」

  「什麼任務都行?」

  「不管多奇怪的任務,只要代價相當,暗夜舞者都可以為您服務。」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們的價錢如何?」

  「根據任務的內容而定。」

  羅格突然道:「如果我想上一個非常漂亮且利害的女人,多少錢?」

  妮可的臉猛然紅了起來,她仍然堅持著說:「這也不是沒有過先例。這要看那個女人利害到什麼程度了。」

  「十六級的女劍士。」

  安德羅妮臉色大變。

  妮可羞怯地道:「此前先例是搞定十四級女騎士,十萬金幣。按暗夜舞者慣例,鬥氣每增加一級,價格翻一倍。十六級女劍士應該收取四十萬金幣。但除特殊情況,我們不與聖域中人為敵。所以這方面的服務到此為止。」

  羅格心中極是暢快,哈哈一陣長笑,將那個魔法哨子收在了懷裡,道:「不錯不錯。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有需要時,會吹哨找你的。嗯,是你來吧?」

  妮可大喜,道:「作為貴賓,您是可以指定聯絡人的。只要您願意,我非常願意成為您的聯絡人。只要您吹響魔哨,就算相隔千里,我也會立刻知道的。」

  妮可和男殺手就此告退,躍出了窗戶。

  羅格忽然想起一事,叫道:「下次妮可你一個人來就行了。至於那個誰,就不用出來丟人了!」

  那男殺手怒極,回身就要拚命。妮可大急,拚死拚活,硬把他給拉走了。

  羅格掏出哨子看了看,忽然詭秘地一笑。

  「你敢!」安德羅妮一臉寒霜。

  「四十萬金幣而已,我又不是出不起。」羅格一臉壞笑。

  「你錢多了是不是?那給我點,本小姐最近沒錢了。」

  「你果然女人多了,又是本小姐…….」

  「你果然皮又癢了,今晚不打到你吐血,我就不是安德羅妮!」

  「今晚?這是邀請嗎?」羅格笑問。

  安德羅妮立刻知道了自己的語病,又羞又氣,怒道:「只要你敢來!」

  羅格哈哈一笑,道:「我這麼費心幫你勾搭那個小美人妮可,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說到妮可,她倒是有些心動:「你怎麼幫我了?」

  「就是那個誰啊,沒名字的那個,看起來對妮可很有點意思。妮可這種小女孩肯定喜歡英俊英雄的人物,我把他這麼折辱一頓後,諒他也沒臉再來了。我召喚妮可來的時候,憑你的本事,還怕上不了手嗎?」

  安德羅妮顯然有些心動,但她仍哼了一聲,表示並不在乎,又道:「你有任務交給人家做嗎?暗夜舞者看起來是不會接普通任務的。」

  「四十萬金幣的任務,怎麼都不能說是小任務了。」

  「你又想死了!」

  與苦中作樂的羅格相比,芙蘿婭的生活完全可以用新生來形容。

  神諭之城四季如春,小妖精天天享受和風陽光,日日游手好閒,惟一可以說得出口的貢獻,就是幫助修斯照顧他的茶園。

  每日天一亮,她就會起床。略一打扮,就素面朝天地跑去找修斯長老,擺上數樣點心,談天說地喝早茶。

  為了早茶,小妖精連懶覺都不睡了。

  芙蘿婭自小生於帝王之家,師從的耶羅以身家豐厚著稱,她自身又與神器失樂園融合,品味見識絕非一般人可比。不管什麼好東西,休想瞞過她的雙眼。修斯親自種的那點茶葉,不說舉世無雙,也是世間罕見。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被芙蘿婭巧立名目,弄下肚去不少。比如除了每日的早茶之外,芙蘿婭又說午後三點陽光正是最溫暖的時候,勞累了一天,這時也應該休息放鬆一下了。小妖精親自動手做了不少點心,又請修斯來喝下午茶。

  老狐狸都起心給自己的寶貝茶葉放上一道『歷史的塵埃』,但一想茶葉可絕不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東西,長歎一聲,只得罷了。

  自此每日早午兩道茶會,修斯長老是再也逃不了了。

  這一天的下午茶會,一老一少正在縱論點評古往今來的魔法大師。芙蘿婭忽然臉色慘白,猛然伏在桌上痛哭起來,嗚咽道:「我師父他……他死了!」

  修斯歎口氣道:「殿下,您也別太傷心了。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耶羅大師一生豐富多彩,別的不說,當今十大魔導師之中,敢刨教皇墓的,除了羅德裡格斯,也就是他了。」

  芙蘿婭抬起臉來,面容淒惋,低聲道:「別再叫我殿下了。師父死了,萊茵城肯定破了。波旁王朝……已經結束了。」

  修斯歎道:「哪一個王朝都會有從興到亡的過程。殿下,您打算報仇嗎?」

  芙蘿婭淒然一笑,道:「報仇?報什麼仇呢?我現在一無所有,哪有能力報仇?何況,我那些王族的叔伯哥哥們,恐怕才是對我最狠的人。就算是父王,到了關鍵時刻,也都想將我給賣了。為他們報仇嗎,唉!」

  她擦去了淚水,勉強笑道:「我只是…..一下子再也沒有親人了,所以心裡難過。您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好的。我最傷心的時候,是小時候失去媽媽的時候……嗚嗚!」

  芙蘿婭淒惋欲絕,淚水不知不覺得又流了下來。

  她忽然驚天動地地大哭起來,幾欲暈去。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會後,芙蘿婭猛然收住了哭聲,掏出一面鏡子,匆匆忙忙地整理起容貌來。

  「殿下……」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那好吧。芙蘿婭,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這一刻,修斯就是一個慈祥睿智的精靈長者。

  看著修斯,芙蘿婭的眼淚又不忍不住流了下來,她隨即擦去淚水,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除了騙您的茶喝,我沒什麼其它本事了。若是……若是您不願意收留我,我就找個人嫁了算了。您看,我長得不算難看,應該嫁得出去吧?」

  修斯微笑道:「依我老人家看,神使大人的身邊才是您的天地。」

  芙蘿婭苦笑了一下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不再是公主,師父也走了。羅格他……他現在魔力突飛猛進,又是大權在握,身邊美女如雲,怎麼會看得上我呢?」

  「神使大人不是這種人。」

  芙蘿婭搖頭道:「我瞭解他。他現實,冷酷。現在我除了一點姿色,一無所有。可是風蝶在他身邊那麼久了,羅格都沒碰過她。雖然我現在完全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但我知道,美色在他心中,絕不會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修斯長老微笑道:「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神使大人卑鄙無恥、貪婪好色,為人又貪生怕死,壞事做盡。以您絕世容姿,哪能隨便便宜了他這種人?這些日子以來,看著您活力充沛,我老人家本以為,您在稍作休整之後,就要重整旗鼓,誓要與他再分個高下的。」

  芙蘿婭撲嗤一笑,道:「這死胖子越來越厲害了,能害人於不動聲色之中,我虧已經吃得夠大了,哪敢再惹他啊!」

  修斯道:「神使大人的陰謀手段的確是卑鄙無恥、防不勝防。依我人家看來,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其實您的愛恨情仇,都可以著落在他身上。」

  「哼!他只會為自己打算,怎麼可能會考慮我的事?何況我前不久還想殺他的。」

  修斯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我聽說神使大人當年在南方也很是風光,後來因為一個女人的緣故,這才憤而拋下一切,遠走北國。可見他這種無情無義的人一旦動了真情,那就是非同小可。我聽說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以您的容貌才華,大有機會替代她的位置啊……」

  芙蘿婭怦然心動。羅格因埃麗西斯而背叛光明教會的事情她非常清楚,修斯說的大有道理。

  只是她心中根本不想為波旁王朝復仇,她恨那些叔伯哥哥超過了任何人。小妖精心裡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那個該死的風月看起來非常緊張羅格呢……你搶了我的安妮,那我就搶你的羅格!哼,我芙蘿婭什麼時候會輕易認輸了?」

  芙蘿婭全然不知,她一雙美麗的眼睛正危險地瞇了起來,清麗無雙的臉上又充滿了光彩。

  看著這一切,修斯忍不住心中的得意,暗想:「有了希望,公主的人生立刻不同了嘛!我老人家的智慧果然非同一般,哈哈,哈哈!」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四 復仇  


  激怒一頭獅子是不明智的。現在裡維和拉脫維亞王國已經知道了這種行為的後果。雖然雷頓王國的憤怒並不是他們造成的,但他們很不幸地成為了怒火的目標。半個月來,羅蒙國王統率大軍打得兩國聯軍節節敗退,不斷的攻城掠地。

  當然,不計代價的猛攻也讓雷頓王國付出了不少戰士的生命。

  此刻在羅格駐守的西線已經多日未有戰事了。胖子安心地縮在城防堅固的博拉城中,絲毫沒有出城決戰的打算。他面對的拉脫維亞軍隊士氣低落,數量不佔多大優勢,也無心進攻?拉城。

  羅格對此刻進可攻退可守的情況非常滿意。他安心地等著主戰場的結果,甚至有些覺得日子過得太沉悶了。

  他雖然安坐在博拉城中,但對於幾十公里外的拉脫維亞軍的動向瞭如指掌。精靈獅鷲騎士是非常出色的偵察兵,惟一的缺點就是飛行半徑短了點。只要拉脫維亞人開始撤退,羅格就準備毫不客氣地追擊。就算有埋伏,有拉斐爾在,拉脫維亞人也難以算計得了羅格。

  然而就在羅格以為一切都已經盡在掌中的時候,悠閒的日子突然結束了。

  博拉城中已經是春暖花開。這日羅格視察了一天的城防訓練後,直到入夜時分,才回到城主府中。他本以為,這一晚又會和以往一樣,在與安德羅妮的談笑打鬥中度過。

  書房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羅格心頭忽然一陣恍惚,他似乎感覺到風蝶就站在門外。羅格笑了一笑,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風蝶此刻遠在德累斯頓,怎麼會突然跑到前線來呢?

  書房的門開了,站在那裡的果然是風蝶。

  身體尚未完全恢復的風蝶臉上仍然帶著一點病態的蒼白,春夜的寒意讓她秀眉微皺,在不經意間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那一刻的精緻和柔弱讓她美得如同罩在一層淡淡的輕煙之中。

  不光羅格看得眼睛發亮,就連安德羅妮也露出了一副迷醉的樣子。

  「羅格大人,我想見您,所以就來了。」風蝶語氣淡淡的,就如述說著其它人的思念和感情一樣。

  羅格皺眉道:「可是你身體沒有恢復呢!現在神聖同盟在戰爭當中,路上可不安全。是誰護送你來的?」

  「我沒有告訴別人,自己來的。」

  羅格眉頭緊皺。以風蝶的絕世姿色,又重傷初癒,這一路上的凶險可想而知。這誘惑足以讓任何人鋌而走險!她竟然敢孤身一人跑到前線來,實在是太任性了。

  風蝶彷彿知道羅格的想法,輕輕一笑,道:「我還是可以自保的。何況路上很太平,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可是房間裡一片安靜,突然沒有人理她了。

  羅格和安德羅妮全身僵硬,死盯著風蝶身後,臉上的表情極是古怪。

  風蝶猛然回身,在她身後,不知何時,一個英俊無比的精靈已經站在了那裡。

  他有著精靈罕見的高大身材,面容承襲了精靈一向的俊美,卻有著精靈少有的剛硬線條。他銀髮金眸,負手而立,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隨處可見銀色的複雜魔紋。

  風蝶不禁駭然,傳說中只有當一個精靈力量到了無比強大、開始外溢的程度,才會在皮膚上形成魔紋。這個精靈的力量難道比修斯長老還要強大嗎?

  風蝶忽然感覺到與這個精靈有著莫名的親近,似乎在冥冥之中互相吸引著。那是一種親人的感覺。

  羅格和安德羅妮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自這個精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之後,一種奇異的壓迫感就幾乎徹底地麻痺了他們的肌肉,瓦解了他們的鬥志,甚至讓他們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們只覺得房間中的空氣似乎都凝成了實質,一道道無形的壓力讓他們抬一抬手指都極費力氣。

  羅格與安德羅妮對望了一眼,都自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形容的驚駭。在這個精靈面前,他們竟然連害怕都做不到,充斥心中的只有絕望!

  蘊含著無盡風雷的沉默被打破了,當然,有能力打破這沉默的,只有一個人。

  這個精靈看了看風蝶,冷冷地道:「有我在,你這一路當然平安。那些打你主意的人都被我送去見冥神了。不過你很好,非常好,把我帶到了這裡,沒有白費我一番辛苦。」

  他的語氣中透著些許俯視世間的傲慢。

  他轉頭望著羅格,負手道:「身兼黑暗與死亡之力的法師啊,初次見面,我叫尼古拉斯。」

  羅格忽然感到身上壓力一鬆,他又可以開口說話了。

  「尼古拉斯……」羅格只覺得嘴裡發澀。他轉眼就想起了尼古拉斯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透過銀色雙眸,羅格看到,盤踞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個精靈,而是一頭優雅而強大的銀龍!而這頭銀龍的強大力量,更遠非當日的克麗斯費倫娜可比。

  這一刻,羅格感覺就如一個赤裸的嬰兒,而他要面對的,是一場縱貫天地的風暴!

  羅格本沒有把班的警告當成一回事。人類歷史上屠龍的英雄不少,可是什麼時候聽說過被屠之龍的親人會來報復的?何況漫漫人海之中,一頭龍想要把羅格給找出來,實在與大海撈針無異。

  但不管他如何驚詫,尼古拉斯畢竟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羅格左右看了看,風蝶略顯茫然,顯然還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安德羅妮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她蒼白的手緊握著碧落星空,卻完全沒有力氣、或者說是沒有勇氣將它給拔出來。羅格不禁苦笑了一下,房間中的三個人在人類社會中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手了,可是在尼古拉斯面前,竟然連動手的能力都沒有!

  羅格知道,這不全是因為實力上的差距。強大無比的銀色奇跡尼古拉斯發動的龍威,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抵禦得了的。

  此刻與尼古拉斯對面而立,羅格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強大。他遍思博拉城中,雖然強者如雲,又有數萬大軍,但也無法阻止尼古拉斯取去自己的性命。

  惟一有可能與尼古拉斯鬥一鬥的,也只有風月了。

  羅格略一思索,立刻將這個念頭排出了腦海。在剎那之間,他已經下了決心。

  「尼古拉斯,你的老婆是我殺的,龍蛋也在我的肚裡,這事與她們兩個無關。你動手吧!痛快點。」

  說罷,羅格上前一步,閉目等死。他的心中此刻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思緒,也沒有任何情感的波動。他只希望,在這個時候,不要讓風月感應到任何異常。正面迎戰憤怒的尼古拉斯,即使強如風月,也惟有毀滅一途。

  一個溫軟的身子忽然撲進了羅格的懷裡,羅格睜眼一看,原來是風蝶。

  風蝶回頭,對尼古拉斯喝道:「他殺銀龍完全是為了我!我的身體裡有銀龍的血脈,你應該感覺到了吧?這件事與他無關,我才是元兇,你要殺就殺我好了!反正我的命也是撿來的。」

  這個晚上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羅格心中一片混亂,風蝶此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忍不住問道:「風蝶,你在胡說什麼?你身體裡怎麼會有銀龍的血脈呢?」

  苦笑了一下,羅格又道:「風蝶,你不是一直想殺我的嗎?看來我今晚是逃不過去了,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站到後面去,別再胡鬧了。」

  風蝶倔強地搖了搖頭。

  羅格大笑一聲,一把將風蝶拉到了身後,傲然道:「我雖然怕死,但還不會讓一個女人為我擋在前面!」

  尼古拉斯淡淡地對風蝶道:「卑微的生物,我早就知道你身上有克麗斯費倫娜的血脈了。如果不是她的血脈氣息,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找到了你。可是殺害她的真兇是這個醜陋的法師,這是不會錯的。你們想騙我,只怕沒那麼容易!不過,我也不會放過你的。這一次,只要是參與謀害克麗絲費倫娜的人,不論有多少,我都會殺光!至於你們倆個,反而不會那麼快就死……」

  說到這裡,尼古拉斯的嘴角突然掛上了一絲奇異的笑意:「我已經讀過許多關於精靈和人族的書,特別是那些有關復仇的故事。我發現,死,有時候並不是讓你們這些卑微生物最痛苦的方式。就如對矮人來說,最痛苦的懲罰是終生禁酒一樣。可是我不得不承認,人類關於如何折磨仇敵的方式是如此之多,已經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了。」

  他看了一眼風蝶,又道:「相比之下,精靈們實在是太單純了,殺死對方就算是最凶狠的報復。不過你放心,我準備將人族的方式也用在你身上。卑微的生物們,你們會為殺死高貴銀龍的惡行付出足夠的代價的!」

  羅格臉色突然一變,他雙眼中的銀芒驟然亮起,額頭青筋突起,顯得極是吃力。但他雖然盡了全力,仍然無法阻止風月的到來。

  空中突然起了一陣漣漪,一身黑色妖蓮的風月,如同從水中浮出一般,緩緩地出現在尼古拉斯的面前。

  尼古拉斯負手而立,悠然地看著風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連那個法師都知道呼喚你是徒勞的。你應該更清楚,以你的本領,根本無法阻止我復仇!不過與那個法師有關的事物,我都要一樣一樣地毀滅,最後我才會殺他。你既然來了,那就別想再回去了。」

  仍維持在精靈形態中的尼古拉斯低笑了兩聲,笑聲如同迴盪不休的龍吟:「若是你不來,我也不會知道你和他的關係,更不知道該如何找你。你來得真好!」

  他眼中光芒大盛,全身上下的魔紋也都亮了起來。尼古拉斯直盯著風月道:「你最不好找,我就先殺了你吧!在我尼古拉斯面前,不要妄想還能逃回你的世界去,這一次的毀滅將是你徹底的消亡!」

  「風月!這的事不許你插手,給我回去!」羅格厲聲喝道。

  他已經試了數次與風月溝通,精神波動卻完全被她擋在外面。風月擺明了不想聽他說任何話,羅格迫不得已,只得用大吼的方式來溝通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蒼勁清越的大笑,修斯施施然走了進來。他微笑道:「沒有她的幫忙,我老人家怎麼收拾得了偉大的銀色奇跡呢?」

  尼古拉斯雖然面不改色,但眼中的光芒卻不住波動著,顯得驚疑不定。就連風月的到來都瞞不過銀色奇跡,可是修斯是何時出現在他背後的,尼古拉斯完全不知道。

  「我要殺他,你是攔不住我的!」尼古拉斯盯著修斯道。

  修斯嘿嘿笑道:「尼古拉斯,我上次讓你立刻回月光龍城去,你不聽我的,結果月光龍城損失慘重吧?現在你經歷過幾次大戰,身上重傷未癒,又奔波萬里趕到這裡殺人,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雖然攔不住你殺他,可是殺完他,你還想活著離開這裡嗎?」

  尼古拉斯現出為難之色,仇人就在眼前,讓他如此放棄,實在是難以接受。

  修斯和風月全力防著尼古拉斯,怕他會突然動手。而化身精靈的銀龍也在猶豫,考慮突襲殺了羅格之後能有多少機會在修斯手中活命,就算他不殺羅格,全力突圍,在風月和修斯的夾擊下也難保不會身負重傷。而身為銀龍首要目標的羅格更是不敢稍動,惟恐惹來殺身之禍。在尼古拉斯的龍威下,安德羅妮仍然動彈不得。只有風蝶可以行動自如,但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亂動。

  一時之間,室內成了僵局。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龍吟般的聲音:「你們保得住他一時,保不住他一世!縱然是神,也阻止不了我的復仇!」

  這陣聲音迅速遠去,轉眼就消失在遠方。

  修斯臉色一變,失聲道:「上當了!」

  風月手中黑氣閃動,死神鐮刀瞬間已在尼古拉斯身上砍了數十記,但都落了個空。

  尼古拉斯的身影晃動著、扭曲著,最後化成一室光點,消失得乾乾淨淨。

  修斯和風月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有想到尼古拉斯竟然會用這種方式逃走。

  一道輕煙般的身影從窗口飄了進來,原來是死神班。他搖著頭,歎道:「銀色奇跡果然厲害!這都能讓他給逃了。好在他還是被咱們給嚇住了,忍住沒動手,要不然還不一定要死幾個人呢。」

  修斯點頭道:「事情不好辦啊!要不是上一次給他在酒裡下了魔法,從而可以追蹤到他的行蹤的話,我們也不會知道他居然有辦法找到神使大人這裡來。而且現在看來,他各種各樣的奇怪本事不少,極不好鬥。若不是他太聰明了一點,顧慮太多,我們還真拿他沒辦法。」

  死神班皺眉道:「他是怎麼找到風蝶的?這事情有些奇怪。」

  修斯思索了一會,臉色一變,道:「難道在月光龍城中出現了龍預言師?」

  死神班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盜賊和殺手一向很討厭預言系的角色,不管是人或者是龍,一樣的討厭。

  修斯沉吟道:「咱們得好好想個辦法了……」

  死神班道:「我們既然能夠知道尼古拉斯的大致行蹤,把這個消息通知給黑龍王也許是個好主意。」

  「有道理,咱們找個時間得好好計劃一下。不過黑龍王並不會變形術,如果尼古拉斯始終在人類國家中徘徊不去,黑龍王也不方面公然派人來圍攻它。」

  死神班惡狠狠地道:「不要緊!不能圍攻尼古拉斯,難道還不能圍攻月光龍城嗎?讓月光龍城再受一次打擊,諒那尼古拉斯從些不敢再到處亂跑了。」

  修斯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只是黑龍王這一次損失慘重,不知道它還願不願意再進攻一次月光龍城。咱們現在能掌握尼古拉斯行蹤,這是極大的優勢,一定要慎重利用。這頭銀龍很狡猾,萬一讓它發現不對,很有可能把我們的魔法給破了去。」

  風月始終默不做聲,羅格則是聽得目瞪口呆。他從來不曾知道自己的小命原來是如此危如累卵。

  「你們慢慢想吧!」風月給室中眾人留下這樣一個意念,跨空而去。

  羅格心中悄悄響起了格利高裡的聲音:「您真是太偉大了!太勇敢了!您居然敢那樣跟主人說話!就是讓我再轉世十次,也沒那個膽子啊!」

  羅格忍不住渾身一顫。

  但他現在暫時沒有心情考慮日後風月可能的雷霆手段,畢竟眼前小命更加重要。胖子上前一步,一把拉過修斯,怒問道:「老東西,你給我說清楚了!這個銀色奇跡尼古拉斯究竟是怎麼回事!」

  死神班見勢不妙,他日後還有求於羅格的地方,此刻不方便看胖子的笑話。於是咳嗽了一聲道:「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面對憤怒的羅格,這一次修斯再無保留,將銀色奇跡尼古拉斯復仇的前後始末都告訴了羅格。只略去了和風月有關的部分。

  羅格越聽臉色越是難看,忍不住罵道:「媽的,古往今來那麼多屠龍的人,怎麼就我最倒霉,惹上了最不該惹的主?」

  修斯笑道:「神使大人,您的運氣並不是最差的。」

  「我怎麼不是最差的?」

  「您難道沒有發現,那些有史可載的屠龍英雄,屠的都是些智慧有限的紅龍綠龍之類的中下等龍族嗎?」

  羅格也算是博覽群書了,仔細一想,的確是如此。他緊盯著修斯,等待著他的答案。而這答案,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是因為屠了智慧龍族的英雄,往往都不得善終啊!」

  羅格怒極,真是恨不得掐死這老狐狸。他喝道:「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我當日佈置屠那頭銀龍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這些?」

  修斯歎道:「您辦事向來雷厲風行,不容有人反對。況且我又不是神,又怎麼會知道那頭離群的母龍居然有這麼一個招惹不得的老公?」

  羅格怒視修斯許久,最後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媽的,這頭銀龍這麼厲害,你讓我怎麼辦?你們三個又不能天天在我身邊,唉!」

  羅格還有話沒說,如果尼古拉斯真的動手了,這三個人當中恐怕只有一個風月會以性命相搏。對死神班和修斯,羅格是完全信不過的。

  修斯寬慰羅格道:「這事也不是全無辦法。銀色奇跡雖然號稱智慧過人,可是他畢竟是頭銀龍,思考方式和我們大不相同。他最近幾百年來又一直潛心修煉,從沒出過月光龍城,若論陰謀詭計,肯定不是大人您的對手。現在事已至此,愁也沒用。咱們得好好謀劃,多想點辦法。不管是陷阱下毒,還是嫁禍他人,全都試上一試,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害處。」

  羅格哼了一聲,心知也只有如此了。

  羅格心事重重,晚上自然無心再去安德羅妮的房中胡來。他也沒注意到安德羅妮的臉色一直很奇特。

  整夜時光,羅格都在書房中挑燈夜讀。不管是各國史書、名人傳記還是兵法計策,甚至是冒險遊記都會拿出來匆匆翻閱一遍。讀前面那些書是為了獲得靈感、好設下能夠捕殺銀龍的絕毒陷阱計謀,至於冒險遊記,只要是有關於龍的部分他都不會放過,以求盡力瞭解龍的愛好習性,好能對症下藥,一舉害死尼古拉斯。

  這雖然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不得不盡力了。羅格當然不會光是紙上談兵,他準備等有了些成熟想法,就去找修斯和死神班探討一番。

  轉眼之間,天已經微微發亮了。

  房門悄然開處,風蝶盈盈走了進來。她手中端了一個盤子,上面放了些茶點。風蝶將茶點輕輕放在羅格桌上,就轉身準備離去。

  羅格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她。

  「風蝶,今天尼古拉斯想殺我的時候,你怎麼會…….」

  風蝶淡淡一笑,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羅格,道:「羅格大人,我還以為您會怪我把尼古拉斯引來了呢。」

  羅格搖了搖頭,道:「以這頭銀龍的本事,遲早他會找到我頭上來的,這事不怪你。可是你不是一直很想殺我嗎?」

  風蝶平靜地說:「神使大人,因為我已經愛上您了。」

  羅格吃了一驚,隨即苦笑一下,道:「你選了第二條路,不也是為了殺我嗎?為什麼還要攔著尼古拉斯?」

  風蝶走到羅格面前,輕輕撫摸著羅格的臉,過了一會才說道:「因為……我也是如此的恨你。這仇恨是如此的強烈,讓我無法找到言語來形容。羅格,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我知道這是不自量力,可是沒有別的辦法能比親手將您送入地獄更能宣洩我心中的恨意。將您送入地獄之後,我知道,在愛與恨中掙扎的我,也會同樣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快樂和痛苦,和您一起毀滅的。可是我願意。」

  看著風蝶的背影,羅格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安德羅妮也是心亂如麻,完全睡不著。她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原本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骨龍頭顱!

  深更半夜見骨龍,安德羅妮這一嚇可非同小可,差點尖叫出聲。

  「別叫!是主人讓我來的。」格利高裡急忙給安德羅妮傳過這樣一個信息。

  她也從骨龍身上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立刻轉驚為喜。安德羅妮當然知道,骨龍口中的主人指的是誰了。

  骨龍目光炯炯,盯著安德羅妮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忍不住長歎一聲,弄得安德羅妮莫名其妙。

  「主人讓我告訴你,有關她的一切,都不許說給任何人聽。」

  安德羅妮冰雪聰明,轉眼之間已經明白了風月的用意,試探道:「是想瞞著羅格吧?」

  「除了他還有誰?啊不……」格利高裡知道自己一時嘴快,已經犯下了大錯。若是讓風月知道了這事,自己的星空鬥氣之夢,只怕是今生無望了。

  沮喪的格利高裡心事重重地迥異界去了,房間中只留下了同樣心事重重的安德羅妮。

  這一個不眠的夜……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五 生存  


  自那一晚起,尼古拉斯的巨大陰影就在眾人心頭徘徊不去。

  小命有憂,羅格對神聖同盟的內戰立刻失去了興趣。第二天一早,他就把日常軍事上的調動都交給了查理負責,自己則縮在書房中窮思苦想。當日與拉脫維亞軍一戰,羅格苦心建立的數支部隊的戰力已經得到了充分證明。有查理主持大局,諒拉脫維亞人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

  不知為什麼,尼古拉斯自那日現身之後,這幾天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不過羅格知道,尼古拉斯下次回來的時候,一定會伴隨著雷霆萬?的一擊。那時會不會再有好運氣,誰都說不清了。

  第二天,修斯來到羅格的書房,見羅格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寬慰他道,只要他老人家在城主府裡,諒那尼古拉斯不敢現身。所以羅格儘管放心想辦法,一時半會這頭聰明過頭的銀龍還不會找上門來。

  羅格聽後哼了一聲,全然不信,他盯著修斯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半分高人的氣息。他又以精神力反覆掃瞄過,修斯的實力十分清晰,十六級的殺手,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在羅格龐大的精神力下還能夠掩飾自身實力的人,以往算算不過三五人而已。這些人都是當世頂尖的強者。單看這修斯當日被重傷的克麗絲費倫娜一口龍息給吹了個半死,就不像頂級強者的樣子。羅格轉念又想,這老東西若真的本領通天,又怎麼會坐視這麼多最精銳的精靈戰士戰死?

  想到這裡,羅格愁眉苦臉地道:「我知道您老人家神通廣大。可是那尼古拉斯萬一失去了耐心,情急拚命,那可怎麼辦?」言下之意,自然是只要銀龍動手,修斯就只有逃命的份。

  「這倒也是,就怕他到時情急拚命啊。」修斯也歎了一口氣。

  羅格道:「咱們既然掌握了尼古拉斯的大致行蹤,將這消息賣給黑龍王不就可以了嗎?到時候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咱們再來撿現成的便宜。」

  修斯搖了搖頭,道:「神使大人,尼古拉斯不在月光龍城的消息昨晚我們就已經給黑龍王送過去了。您可能沒聽明白,不會變形術的黑龍王是不可能深入人類國家,與尼古拉斯大戰一場的。如果不是黑龍王親自動手,那麼黑龍中目前還沒有能夠與尼古拉斯一戰。它們這兩頭龍力量太強、戰鬥波及的範圍太廣,如果造成了平民的大批死亡,按照慣例,人族的強者們都會暫時聯合起來,圍殺他們的。它們個體力量再強大,也架不住人族強者的數量多啊!您看,昨晚我們三個人在場,尼古拉斯就不敢動手了。當然,就算他知道了我老人家的真實實力,動手之後,他至少也得身負重傷,歸途上只要再有一個聖域中人出手攔截,銀色奇跡就再也別想回到月光龍城了。」

  羅格哼了一聲,問道:「現在尼古拉斯在什麼地方?」這才是他真正關心的問題。

  修斯道:「您也知道,追蹤魔法的精確程度一向不怎麼樣。我只能說,尼古拉斯還在博拉城五百公里以內徘徊。當然了,現在既然您這個目標已經明確了,那麼以它的速度,這點距離轉眼就到了。」

  羅格默然不語,他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時時刻刻被一頭龍盯著的滋味絕對不好受,特別是這頭龍還能夠對他一擊必殺。

  羅格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道:「修斯長老,安德羅妮的實力已經在聖域的邊緣了,可是她在尼古拉斯面前毫無動手能力,你卻不受龍威影響,這是怎麼回事?」

  修斯微笑道:「這我老人家倒沒有注意。唔,也許因為她是女孩子,心思細膩,所以特別容易受到龍威這一類精神類魔法的影響。別說她只是個劍士,就是非常注重精神修養的芙蘿婭公主,不也一樣中了精神魔法而不自知嗎?」

  羅格略吃一驚,道:「這你也知道了?」

  修斯道:「神使大人對魅惑這一類的精神魔法運用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連我老人家都非常佩服。如果不是芙蘿婭公主的反應略有些奇怪,我都覺察不出您已經在暗中做了手腳。可惜您還太年輕了,修煉時間太短,魔力還是不足。不過,依您在精神力運用和魔控方面的能力來看,成為大魔導師只是早晚的事。」

  「想當大魔導,得過得了眼前這關才行吧?死人當什麼大魔導?」

  「以神使大人的本事,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結。其實單純以力量來說,半神巫妖可是凌駕於絕大多數魔導師之上的。如果實在攔不住尼古拉斯,您死後索性變成巫妖,這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您要不要考慮一下?當然,選擇了不死之軀後,您的人生樂趣要少了很多,可是在追求強大力量上面的樂趣,足夠補償你了。」

  羅格斷然拒絕:「對不起,還是權力金錢美人對我的誘惑力更加大些!暫時我還不想死!」

  「這可是短時間內提升力量的最好辦法了。唉,您既然沒興趣,那麼咱們就只有想辦法暗算尼古拉斯了,正面衝突是沒有希望的。當然了,在他殺您的一剎那,是必然會露出破綻的,只要把握好機會,我們三個就能要了他的命。雖然阻止不了他復仇,可是為您報仇總是做得到的。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對得起您了。」

  羅格哭笑不得,只得暫不理會修斯的荒唐建議,先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問道:「死神班值得相信嗎?」雖然此刻不得不借助死神班之力,但羅格對這殺過自己一次的可怕殺手,總是心有餘悸。

  「他雖然人品不怎麼樣,屬於為老不尊的那種人,可是我們做殺手的,向來最重信譽。這一次他已經收了我的錢,所以大人您儘管放心好了。只要我們付足約定的報酬,死神班就不會臨陣倒戈。」

  羅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單從修斯的表現來看,殺手們的信譽都很值得懷疑。這老狐狸基本不說謊,但總是會將人不知不覺的誤導到另外的方向。

  「芙蘿婭還好吧?」

  「殿下有了新的追求目標,看起來好得不能再好了。當然,如果她能夠去掉享樂上面的一些惡習的話,那簡直就是完美了。」

  羅格沉吟道:「修斯長老,您看是不是應該把風蝶和安德羅妮給送走?她們在這裡幫不上忙,還會有生命危險。」

  「這不大妥當。風蝶也是尼古拉斯的目標,呆在這裡也能順便得到保護。安德羅妮小姐擁有罕見的雙屬性鬥氣,她的力量已經距離聖域非常之近了,只是對力量的領悟和運用還不夠。一旦她突破了這個瓶頸,那麼踏進聖域就不遠了。就算是現在,如果您給她一件可以防禦龍威的護身魔法器具,她也會成為我們的助力的。」

  羅格點了點頭。除了放在失樂園裡東西外,芙蘿婭全身上下的魔法裝備都被他給搜了來。這裡面有好幾件具有屏蔽精神攻擊的功能。除了碧落星空和胸甲,安德羅妮很少使用魔法道具。她身上有大把的地方可以裝備這些東西。但他轉念一想,聖域中人的戰鬥,就算是安德羅妮也沒多少插手餘地。

  雖然挑撥黑龍王與尼古拉斯再鬥一場是不可能了,但羅格還有不少毒計,當下他又與修斯商量道:「既然銀龍傷了大量平民之後會被人族強者圍殺,那您看我們是不是冒充尼古拉斯殺他幾千人再說?以我的魔法,弄出一頭龍來沒什麼問題,再加上點幻術,看起來肯定和銀龍長得差不多。我們再選個黑夜,破綻就更少了。」

  羅格說完了這些,自己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頭。其它什麼都好辦,惟一銀龍的龍焰無法模擬。但這也不是不能克服的。

  修斯搖頭道:「神使大人,計是好計。只是這些當世強者可不好騙,我沒信心能瞞得過他們去。」

  羅格只得罷了。如果老而成精的修斯都說騙不過去,那就是真的不可行了。

  羅格遍思鄰近強者,知道的也只有北方之大德魯依天空之怒了,一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道:「銀龍和德魯依們沒什麼關係吧?」

  「神使大人果然有遠見,銀龍向來和德魯依一族交好,關係密切。若不是惦記著殺您,這一次尼古拉斯也有可能去雲霄之城轉轉呢!」

  羅格嚇了一跳,道:「我們處境已經夠不妙的了,可不能再讓他們聯合起來。媽的,這頭龍不懂人情世故,這幾乎是它惟一的缺點了,若有那幫德魯依在旁邊幫他,那我們還怎麼活!死神班有沒有辦法阻止雲霄之城幫助尼古拉斯?如果他沒辦法,那我就急調弗雷過來……總不會和殺子仇人聯合吧?」

  修斯勸道:「憑我老人家和死神班的交情,只要付錢足夠多,他肯定會想出辦法不讓雲霄之城插手這件事的。弗雷大人本領不錯,留著他日後還大有用處呢!」

  羅格沉默片刻,忽然道:「您老人家既然和死神班交情這麼好,上次他殺我的時候,怎麼沒和您打個招呼呢?」

  修斯臉上一紅,咳嗽道:「我們也是最近才認識的。那個時候,我老人家還不曾知道他的存在啊!」

  羅格知道在這問題上深究也不會有結果。他負手在房間裡走了幾圈,忽然道:「修斯長老,看昨晚的情形,你早已經知道風月的存在了?」

  修斯點頭道:「是的。神使大人靠山之硬,實在大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啊!」

  羅格苦笑一下,道:「修斯長老,我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風月到這個世界來。如果她來了,也能夠將她送回去。」

  修斯看著羅格,意味深長地問:「神使大人,您的意思是說,一旦戰鬥失利……」

  羅格輕歎道:「以風月的成長速度,最多再過幾十年,應該就能殺死尼古拉斯了吧?讓風月替我報仇吧,何必都死在一起呢?」

  「其實這局面也不是無法可想,退一步天地就寬廣多了。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成為巫妖?」

  「門都沒有!不能吃喝玩樂,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羅格再次斷然拒絕。

  兩人商量了一會,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修斯還要去找死神班商量阻止雲霄之城和銀龍聯盟的事,匆匆離去,只留下羅格在書房中苦思冥想。

  羅格靜坐了一會,忽然摸出了暗夜舞者的魔法哨,苦笑一下:「管他有用沒用,權且試試吧!」

  他用力吹起了魔哨。雖然哨子一點聲音都沒有,然而羅格卻感覺到一道無形的波動遠遠地傳了開去。

  當晚深夜時分,羅格正在挑燈夜讀。

  他忽然抬起頭,窗外吹進了一陣微風,妮可已經俏生生地站在了羅格面前。

  她這次果然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上那個始終沒有機會說出名字的殺手。

  「羅格大人,這麼快您就找我了?」妮可一臉的喜色。

  羅格微笑道:「是啊!這件事比較麻煩,你知道終極變形術吧?」

  妮可點了點頭,道:「聽說過的。聽說終極的變形術可以變身成各種非常強大的恐怖生物呢,比如說龍啊什麼的。」

  「你知道的不少啊!」

  妮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道:「這都是老師教給我們的,我學的時候也不怎麼用心。反正我們殺手是不會有機會使用終極變形術的。」

  羅格沉吟了一下,道:「我需要找到一種魔法,能夠使終極變形術的變形過程不可逆轉。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通過終極變形術變成了一頭龍,那麼這個魔法就會使得他今生今世都保持在龍的形態裡。」

  妮可嚇了一跳,道:「這……這可不是件小事。我得回去匯報一下,才能給您答覆。」

  「越快越好!」

  妮可點頭應了,正想躍出窗外,她前面突然多了一道人影,嚇得她尖叫一聲,拚命止住身形,這才沒有與對面的人迎頭撞在一起。可是兩個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幾乎要鼻尖碰鼻尖了。

  妮可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對面那人結結實實地在嘴唇上重重地親了一記。妮可尖叫一聲,後退了兩步,這才看清偷襲自己的原來就是那個俊美得近乎妖異的劍士。

  羅格開口道:「安….別鬧了!讓妮可去辦正事要緊!」

  安德羅妮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讓開了路。

  妮可滿臉飛紅,心中亂七八糟的,急急越窗而逃。

  看著妮可的背影,安德羅妮興尤未盡地問:「你怎麼把這小殺手給叫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羅格苦笑道:「我是無法可想,姑且一試。誰知道暗夜舞者是不是真有辦法呢!」

  安德羅妮道:「也難為你了,現在居然還笑得出來。唉,要是我師父在就好了!」

  羅格走到安德羅妮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死胖子!你是不是又想佔便宜了?你給我小心點,不要沒死在銀龍手下,反而先被我的碧落星空給砍了!」

  「安妮,你不是尼古拉斯的目標,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安德羅妮大吃一驚,她伸手摸了摸羅格的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燒得糊塗了。

  「我清醒得很!」羅格有些哭笑不得:「你現在本事不夠,留下來也幫不上多少忙啊!現在尼古拉斯的目標都在我一個人身上,一定不會管你的。要走就快,我看你現在就收拾一下東西,回神諭之城去吧。」

  安德羅妮疑惑地問:「死胖子,這可不像你的為人啊!再說,你為什麼不逃呢,非要留在這裡等死?」

  羅格搖頭苦笑道:「我已經被尼古拉斯盯上了。現在我時時刻刻能感覺到他在看著我,看來,那天晚上他就已經鎖定了我的靈魂了。現在我就是逃得再遠也沒用,遲早會被他給追上的。所以還不如趁著現在身邊有兩個聖域高手的時候,想辦法和他拚上一拚。」

  「死胖子,我怎麼也比修斯厲害點吧?怎麼你只讓我走,卻要讓他留下來?」

  羅格道:「那老狐狸太狡猾了,就算我們都死光了,他估計也有保命的手段。所以我們不用為他的死活擔心,他既然願意留下,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我現在想出了一個方法,準備賭上一賭,成了就能暫時解決尼古拉斯這個心頭大患,但如果不成,我估計這一次要小命不保。運氣好的話靈魂能逃出來,以後還能當個巫妖。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是徹底的毀滅。所以你還是快點走吧!何必留在這裡送死呢?」

  安德羅妮心裡亂成了一團,臉上卻很平靜,問道:「你這麼想我走,是有什麼事需要交待我去辦的吧?」

  羅格抬頭盯著安德羅妮,良久才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道:「好吧,是有一件事要求你。你擁有難得一見的雙屬性鬥氣,武技上天分又高。如果我失敗了,你有心的話,就給我報仇吧!銀龍的壽命非常長,這仇也不用急,等你哪一天站上了武技的巔峰,再帶上一堆人把尼古拉斯宰了就行了。他太厲害了,以後不管你修煉到了什麼程度,單打獨鬥總是有風險的。」

  安德羅妮點了點頭,道:「羅格,看來你倒是有些變了呢。我會盡快離開的,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羅格有些意興瀾姍地道:「莉莉絲為我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在南方一個叫索拉的小鎮上。我本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不過,若是我死了,你就幫我給他們帶一筆錢去吧!」

  安德羅妮看著羅格,問:「沒有了?」

  羅格深吸了一口氣,振作了一下,笑道:「我還有一個心願,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把?」

  「說吧!」

  羅格眼睛盯在安德羅妮的一雙長腿上,垂涎欲滴地道:「安妮,自那一次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過了……反正我已經是要死的人了,你看,你能不能不小心失手被擒一次?」

  碧落星空如天外飛來般出現在羅格的脖子上,安德羅妮怒道:「你還敢提那次!沒別的事,我這就走了!」

  羅格歎息一聲,道:「其實我想辦的事還有很多,不過,大家自求多福吧!」

  安德羅妮收起了碧落星空,哼了一聲道:「在這個時候你還能想起來讓我一個人逃命,算你有點良心!不過我早就決定留下來了,你說什麼都沒用!修斯長老弄到了一大塊黑龍皮,正在忙著給我做一件黑龍皮甲呢。黑龍皮甲除了防禦力和魔法抗力之外,還能抵禦尼古拉斯的龍威。有了這個,我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動不了手了。」

  羅格面容古怪,看著安德羅妮道:「原來你剛才都是在騙我?」

  安德羅妮嫣然一笑,道:「是啊!你平時騙人騙多了,被我騙回一次,這才公平哪!」

  「可是安妮,你真的沒有必要留下來。我要是能逃,早就逃了。這是實在逃不了,才被逼得捨命一搏的。你又何苦冒這個險呢?你不用再說了,我這就去找修斯,這件事不能讓這老東西胡來!」

  安德羅妮一把拉住了羅格,道:「你知道我的脾氣的,我說不走就是不走!不過你別得意,我可不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

  羅格還要再說,嘴卻被安德羅妮冰涼滑膩的纖手給按住了。她紅暈上臉,低聲道:「別再說了,你還是全力保命吧!如果這一次你活下了來,可是有獎勵的哦!嗯…….我黎明時分……睡得最沉。」

  說到後來,她已經是滿臉通紅,媚得驚心動魄。

  羅格盯著安德羅妮看了半天,哈哈一笑,也不再說什麼,自去準備迎戰銀龍的功課了。

  看著羅格的背影,安德羅妮似笑非笑、輕聲自語道:「死胖子!黎明時分人家正迷糊,所以……打得也最重!」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六 設伏  


  渺無人跡的夜晚,向來是殺手們的最愛。

  妮可每次出現在羅格面前都是在子夜前後,這一次也不例外。

  妮可前面來的兩次,一次被嚇得不輕,第二次被安德羅妮給偷親了一記。這對躊躇滿志、打算青史留名的殺手妮可來說,可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所以第三次,妮可是有備而來,她甚至不惜血本、用上了價格不菲的隱形粉。

  與往常不同,羅格的書房中雖然亮著燈,卻空無一人。

  妮可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入,然後就靜立在窗邊,閉上了眼睛,動也不動。欺騙眼睛的辦法有很多種,所以作為一個專業的殺手,她要依靠聽覺和皮膚的感覺來確定房間中是不是有人。

  除了窗外偶爾的風動,再無聲息。房間裡也冷冰冰的,全無一點人氣。

  看來是沒有人了。

  妮可鬆了口氣,慢慢睜開了雙眼。瞳孔卻在瞬間猛然放大,身體也變得僵硬。

  羅格不知道何時坐在了桌旁,正聚精會神地讀著書!

  見羅格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妮可又緩慢地閉上了眼睛,在她的感覺中,房間中的確是空無一人。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羅格還是坐在那裡看書。只是他不僅翻動書頁時完全沒有一點聲音,就連呼吸、心跳甚至是血液流動的聲音都沒有。坐在那裡的羅格,就如同一個幻影一樣。

  妮可嚇得心跳幾乎都停了。

  「還好我夠小心,用了隱形粉,看起來他還沒發現我呢!」妮可安慰著自己。

  就在這時,羅格放下了手中的書,望著妮可道:「你還要站多久呢?」

  妮可的心情沮喪之極。潛行是殺手最重要的本領之一,可是妮可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得意本事在他們面前總是全無用處。

  她記起了正事,略定了定心神,來到了羅格面前:「羅格大人,暗夜舞者已經為您找到了解決的方法,代價是……一百萬金幣。這是我們的解決方法,如果您同意的話,就請在這張欠款單上簽個字好了。」說著,妮可遞給了羅格一張紙。

  羅格仔仔細細地看過了暗夜舞者提供的解決方法,想了很久,才道:「這個方法的確是可行。但是難度未免太高了點,難道沒有其它辦法嗎?」

  妮可露出為難之色,道:「有是有,只是上面告訴我說另一個解決辦法需要動用九級的魔法。這種傳說級的魔法要價至少要六百萬金幣,這可不是您能夠支付得起的。實際上,一百萬金幣對您來說已經很難付得起了。」

  「那支付方式呢?」羅格看著那張欠款單問道。

  「先付一半,另外一半成功之後再付。您也可以用各種珍稀物品作價抵款。我們暗夜舞者在估價方面一向非常公道的。」

  羅格啞然失笑,看起來在做生意方面,暗夜舞者和以前的戰神之錘差不多啊!當然了,戰神之錘無論是在經營規模還是在貨品檔次上,都遠遠比不上暗夜舞者。

  羅格飛快地在欠款單上簽了字,又問道:「什麼時候我能拿到東西?」

  「上面交待了,最遲後天晚上就會將貨交到您手裡。」急急地說完,妮可轉身就想走。

  雖然初次出道就完成了一筆極大的生意,讓她欣喜如狂,但是妮可還是一刻也不願意在羅格這裡多呆。不知道怎麼的,她非常怕見到那個妖媚之極的劍士。只要一想到那劍士,妮可就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等等!」羅格叫住了妮可,「難道你們就不怕我拿了東西就賴帳嗎?」

  妮可奇怪地看著羅格,說道:「連我都知道,沒有比欠一大堆殺手的錢更最糟糕的事了,您是在開玩笑嗎?」

  「呵呵,這個……當然是開玩笑了!」羅格打了個哈哈,將這件事掩飾了過去。

  兩天後的深夜,妮可果然如約而至。

  她自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羅格面前。

  羅格打開盒子,強大的魔法波動立刻撲面而來,一個精緻的魔法卷軸正靜靜地躺在那裡。羅格輕輕握住了那個魔法卷軸,閉上了眼睛,仔細體會著裡面蘊含的強大的魔法波動。

  良久,羅格才睜開了眼睛,微笑道:「就是這個了。」

  妮可一聲歡呼,高興得跳了起來。就算在暗夜舞者,這都是非常大的一筆生意了,讓妮可如何不高興?

  然而她還沒有開心多久,啪的一聲輕響,屁股上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記。隨後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妮可,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妮可一聲不吭,立刻落荒而逃,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

  安德羅妮笑意盈盈地看著妮可的背影。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剛出道的小殺手了。

  羅格看了看安德羅妮,右手五指又伸出了鋒利的指甲,隨手就向她的肩頭刺了去。安德羅妮不閃不避,嗤的一聲,羅格一爪將她外衣撕出了幾道口子,露出了裡面黑沉沉的一件皮甲。羅格這一抓用力極大,擊得安德羅妮都晃了一晃,但那件皮甲仍是完好無損。

  「看來黑龍皮甲比我們原先預料的還要結實啊!」羅格讚歎道。

  「那是!又輕便、防禦力又好,魔抗非常高不說,還可以抵禦心智類魔法,難怪殺手們都喜歡穿黑龍皮甲。」安德羅妮也非常喜歡這件皮甲。黑龍皮甲正好可以彌補劍士最常見的幾個劣勢,難怪她會喜歡。只是黑龍皮甲雖好,原料卻極難弄到。要想殺頭成年黑龍,那真是談何容易?黑龍去鱗後,全身上下能夠製成皮甲的地方實際上也沒有多大,一頭黑龍滿打滿算,也就只能做個四五件皮甲而已。

  羅格很清楚安德羅妮身上這件黑龍皮甲的來歷。

  黑龍與銀龍在月光龍城數場大戰的結果是兩敗俱傷,連尼古拉斯都受了不輕的傷。有及時趕回的尼古拉斯防守,黑龍族也就無力攻下月光龍城,只好撤回獄火盆地。而有心撿便宜的死神班早就在半路上埋伏好了。

  死神班的運氣果然夠好,成功勾引到了一頭重傷掉隊的黑龍。這一次班準備萬全,不光向修斯暫借了斬龍刃,還在斬龍刃上塗了芙蘿婭新研究出來的龍毒。龍毒的毒性之烈連幾乎對毒免疫的銀龍的都承受不起,更別說毒抗力還不如綠龍的黑龍了。當然,就算是一頭重傷的黑龍,班也不願意一個人去面對。所以在埋伏的狹長谷地裡的,另有三位弓箭大師,每人都帶著兩支對黑龍有特殊殺傷效果的魔法箭。班也是下了血本,六支魔法箭每支都價值萬金。更要命的是向芙蘿婭討來龍毒,欠了小妖精一個天大的人情。這個人情價值多少,那是誰也說不清的。

  至於修斯是怎麼從班手裡弄到一塊新鮮黑龍皮,就不是羅格有興趣知道的了。

  安德羅妮看了看桌上的盒子,她也感受到了裡面極強烈的魔法波動。

  當這個盒子一打開的時候,強烈的魔法波動就充斥了整個城主府。一般人雖然對此無知無覺,但這可瞞不過修斯的靈敏嗅覺。

  房門開處,修斯走了進來。一進門,他的眼睛就盯上了放在桌上的盒子。

  「神使大人,您果然神通廣大,連這種東西都搞到手了!」

  羅格道:「修斯長老,您來得正好。現在最關鍵的東西已經拿到了,下面的事情就是怎麼把尼古拉斯引來了。」

  修斯閉目撫摸著那個魔法卷軸,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道:「神使大人,這件事可有些難度啊。這個魔法施展後,施法者可是要擊中尼古拉斯才能生效的。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羅格道:「這事好辦,我把這魔法施在您身上就行了。如果你們三個連打中尼古拉斯一下都辦不到,那咱們還談什麼和他斗啊?」

  修斯一怔,問道:「神使大人果然是魔法的天才,這個魔法難道能夠施放在其它人身上嗎?看來我老人家真是老了,連這個都不知道了。」

  羅格嘿嘿一笑,道:「當然不能!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但我想出了一個方法,有機會打中尼古拉斯一下,我們可以試試。如果成了自然最好,不成也沒關係。與其等死,不如找死!」

  修斯看了看羅格,表情非常奇怪。

  羅格雖然力大無窮、皮堅肉厚,但畢竟還是一個魔法師,那點粗陋武技實在是不入流。在與尼古拉斯的戰鬥中,就算是安德羅妮都未必有機會擊中銀龍一下,羅格竟然說有辦法擊中尼古拉斯?

  修斯忽然恍然大悟,微笑道:「看來神使大人終於決心成為一個巫妖了。您放心吧,您既然有了赴死之心,那我們就有機可趁。在他殺您的那一瞬間,就算我們殺不了尼古拉斯,砍掉他一條腿總是辦得到的。這樣銀色奇跡實力大損,遲早要死在我們手上。您就安心做您的巫妖吧,您的大仇一定能報的。何況您成了巫妖之後,可以說以另一種方式活著,也不能說就是死了。」

  羅格哭笑不得,打斷了修斯道:「老東西,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哼,這筆帳以後再和你算,現在你來幫我看看,這方法還有什麼破綻沒有?」

  當下羅格與修斯不停計議,轉眼就討論到了凌晨時分。修斯終於道:「這個辦法有可行之處,只是神使大人您的魔法控制力雖然遠超一般大魔法師的水平,但實行這個方案仍然略有不足。實在是比較冒險了點。」

  「這一把,我賭了。」羅格平靜地道。

  修斯點了點頭,沒有再堅持。他又道:「那麼接下來的就比較簡單了,就是如何把尼古拉斯給引來。從追蹤魔法來看,他始終沒有走出五百公里的範圍,應該還潛伏在暗處,等待著動手的機會。」

  兩人本以為引出尼古拉斯是件很簡單的事,結果一開始就不順利。

  想引龍出洞,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從示之以弱著手。所以羅格有意讓死神班離開了城主府,住到了稍遠一點的地方。以死神班的速度,這點距離轉眼即至。但對尼古拉斯來說,有發動一擊的機會就足夠了。

  羅格現在銀龍胸甲全不離身,塗上了龍毒的屠龍槍也放在手邊。據修斯所言,尼古拉斯一擊,最多只有六成機會擊穿銀龍胸甲。當然,就算他擊不穿銀龍甲,劇烈的震盪也足以讓羅格身受重傷。到那時,重傷下的羅格是否還能發動這個魔法卷軸,就要考驗魔控方面的真功夫了。

  但尼古拉斯的耐心出人意料,羅格等人外鬆內緊地等了兩天,尼古拉斯仍是蹤影全無。

  按理說身邊實力最強的死神班都離開自己有一定距離了,尼古拉斯怎麼會不把握機會呢?難道它已經精通暗殺之道,準備等待眾人防備鬆懈之時,再一擊而殺?羅格如是向修斯問道。

  修斯則認為以銀色奇跡的自負和傲慢,是斷然不會幹出暗殺這種丟人的事來的。老狐狸又言道,尼古拉斯對羅格恨之入骨,既然說過要慢慢折磨他至死,那是肯定不會輕易就殺死羅格的。

  羅格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死神班不在身邊,這種大好機會尼古拉斯沒有道理不把握啊?他忽然神色古怪地看著修斯,問道:「老東西,尼古拉斯一直不出現,顧忌的人不會是你吧?」

  「神使大人果然英明,他害怕的正是我老人家!」修斯洋洋得意地道。

  羅格盯著修斯又看了半天,結果仍和以前一樣,十六級的殺手,一級不多,一級不少。

  儘管羅格不明白為什麼銀色奇跡會怕一個十六級的殺手,他仍然當機立斷,說道:「那好,修斯長老,明天你就和死神班換換好了!」

  但修斯與死神班交換後的結果也一樣,尼古拉斯仍然躲在暗處,說什麼也不出頭。弄得修斯難堪不已。

  就在眾人都有些氣餒的時候,城主府中忽然少了一個僕役。本來失蹤一個僕人不是什麼大事,但這個僕人的遺體,不,應該說是遺跡,轉眼就被人發現了。

  這個僕役留在世間的,只剩下一片焦黑的黑影。而這個人形黑影,端端正正地印在城主府的大門上。

  羅格、修斯、死神班等站在大門前,面色十分難看。他們都看出,這個僕役是被銀龍龍焰給直接化成了灰燼。而把這個陰影留在大門上,顯然是尼古拉斯在示威,並且給羅格施加心理壓力。尼古拉斯果然智慧過人,他剛出龍城時還不通人情世故,現在短短時間,就已經學會給眾人施加心理壓力了。

  強者都有起碼的尊嚴,他們一般都不屑於對一個僕役下手。尼古拉斯如此作法,顯然表明為了復仇,他已經開始不擇手段了。

  羅格本來還準備了激將一招,準備用打擊尼古拉斯尊嚴的方式引他出來。但尼古拉斯既然連一個一點武技不會的僕役都能殺,這招看來也沒有用了。

  修斯和羅格愁眉不展,在房中枯坐,對眼前的困局束手無策。

  拍!羅格重重一拍桌子,罵道:「這銀色奇跡真是他媽的能忍啊!」

  修斯只是歎了一口氣,道:「他為了復仇已經是不擇手段了。這做事風格和神使大人您倒是很像的。」

  羅格怒道:「哪裡像了?老子壞事雖然幹了不少,但總有些東西是不賣的…….」

  說到這裡,羅格忽然想起了什麼,沉默了一下,然後陰森森地道:「對啊!連我這種人都有不可忍受的底線,我就不信那尼古拉斯什麼都能忍!銀龍蛋……算了,這東西得來不易,不能輕易用了。修斯長老,您手裡還有沒有銀龍角了?」

  修斯一愣,道:「所有的銀龍角可都用在您那把屠龍槍上了。我手裡哪有多餘的?」

  羅格皺眉道:「沒了?這倒是有些難辦了。那被歷史的塵埃處理過的東西還能復原嗎?」

  修斯已經有些明白羅格的意思了,歎口氣道:「被歷史的塵埃處理過的東西要是還能復原,那我老人家就真的是神了。」

  就在此時,骨龍的巨大頭顱從空中探了出來。它嘴裡叨著兩根閃閃發光的銀龍角,正是當日克麗斯費倫娜用來求救,但被風月截下來的兩根銀龍角。

  格利高裡嘴一鬆,兩根銀龍角落在了桌子上。

  骨龍極為不捨地看著兩根散發著迷人光芒的銀龍角,淒涼無比地長歎了一聲,悵悵地迥異界去了。

  羅格把玩著兩隻一尺半長、佈滿了細密銀色螺紋的銀龍角,微笑著道:「修斯長老,這些日子以來大家都累得夠嗆。咱們也應該好好地放鬆放鬆了,您看,舉辦個燒烤晚會怎麼樣?」

  修斯微笑道:「好是好!就怕有頭龍到時候會怒發如狂。您也知道,發了狂的人都不大好對付啊!」

  「你又在考我了嗎?我只知道,你們這些傢伙心情平靜時才是最可怕的。」

  入夜時分,一堆熊熊的篝火在城主府的後花園中燃起,一頭小牛犢被宰殺洗剝乾淨,已經塗好了香料,被放在篝火上烤了起來。眾多的僕役侍女們穿梭往來,將一盤盤食物和一瓶瓶葡萄酒擺在了桌上。

  天完全黑下來了。

  此刻城主府中已經是熱鬧非常,燒烤了兩個多小時的小牛已經可以食用了,就等著羅格宣佈宴會開始了。

  在羅格的邀請下,博拉城中的大小官吏富商幾乎都到了。雖然北國的春夜仍然非常寒冷,露天燒烤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但羅格地位尊崇,手握重兵,對這些人有生殺予奪的大權,所以不管願不願意,接到邀請的人,還沒有一個敢不到的。

  來往賓客們儘管都穿得非常厚實,但仍然在寒風中發著抖。這些不通任何武技和魔法的人都沒有發覺,自踏進城主府時起,他們的腳步就沉重了少許。對這場奇怪的宴請,他們各懷心事。

  有認為是羅格要借此立威的,也有認為羅格是附庸風雅,更有人覺得羅格是想巧立名目、收取賄賂的,是以備下了表面不起眼、實質上十分貴重的禮物。

  遠方,一雙金色的眼睛正遙遙地看著城主府中熱鬧的篝火晚宴。在這雙眼睛裡,整個城主府此刻都被一層帶著淡淡血色的霧氣籠罩著。

  尼古拉斯冷笑了一下,「衰弱結界?這簡單的陷阱也想讓我上當嗎?這些狡猾的生物一定另有佈置。但你們要瞞過我的雙眼,那是休想。」

  他瞳孔中顏色不住變幻,每變一次,就意味著此刻的尼古拉斯只會接收特定的魔法波動。

  過了一會,在尼古拉斯的眼中,遠處本來毫無異樣的城主府中突然升起了一道極淡極淡地詭異綠光。這些綠光源自於三個漂浮在城主府上空的綠色光球。三個光球沿著複雜的軌跡,緩緩地相互繞飛著。

  「龍咒法陣!?」尼古拉斯的眼眸收縮了一下。

  且不說龍收集的寶藏,單是龍的身體就是一個可以移動的寶庫。是以自古以來,無數的人族冒險者前赴後繼地試圖屠龍,好能一夜暴富。雖然他們中絕大多數成了龍的食物,但流傳下來的,只有極少數成功者的故事。這些故事又激勵著新的冒險者們踏上屠龍的征途。

  數千年來,貪婪促使人們針對龍的各項弱點開發出了無數裝備和魔法。修斯的斬龍刃就是其中最著名的神兵之一,所以才會讓死神班甘冒大險,與銀龍尼古拉斯為敵。而龍咒則是一個非常強力的魔法陣,在魔法陣作用範圍內,所有的龍都會受到強烈的詛咒,各項能力都會有一定程度的衰弱。衰弱程度則視不同龍族的魔法抗力而定。

  看來這就是他們今晚真正的殺手了。尼古拉斯冷冷地想,一抹傲色在他臉上閃過。

  這些卑微的生物還不知道他已經完全對龍咒免疫了!

  但尼古拉斯仍然不準備出手。這些天來,尼古拉斯一直冷靜地觀察著這卑微生物的表演。當修斯離開羅格的時候,他真有一些心動,但他立誓要好好折磨一番羅格,單是這麼殺了,未免太便宜他了。何況,他對修斯始終心存顧忌,他還要觀察,看看修斯是不是能夠偵測出自己的方位行蹤。從這些天的情況來看,他們知道自己埋伏在附近,但並不知道自已的具體方位。

  佈置一次龍咒法陣花費不菲。尼古拉斯倒要看看,他們能夠將這龍咒法陣佈置多少次。

  龍咒法陣是專門針對龍的,自然要想辦法瞞過龍的感知。實際上,如果尼古拉斯仍然維持在銀龍形態裡,他也無法發現龍咒的存在。但是變化成精靈後就完全不一樣了。天然夜眼、敏銳的感知能力是精靈最著名的兩項天賦能力。在尼古拉斯的超強實力驅動下,這兩項能力被極大地增強,可以觀察一切魔法波動的存在,因此發現了龍咒法陣。

  即使傲慢如尼古拉斯,也不得不承認,精靈這兩項能力還是非常有用的。

  至少,羅格想在他眼皮底下溜走,那是絕無可能。想玩什麼花樣也休想瞞得過去。

  「選擇了精靈作為變身形態,看起來也不算太浪費了。」尼古拉斯有時也會這樣想。

  終級的變形術可以變幻成任何已知生物。在人族或者是精靈之中,往往只有最強大的德魯依才能夠修煉成這項技能。擁有終極變形術之後,德魯依可以變身成數種極強大的生物之一,並且隨著能力的增加,可以變形成為的生物種類也會有所增加。從過往紀錄來看,這些擁有傳奇般實力的大德魯依第一個變形生物,選擇最多的就是龍!

  目標生物一旦選擇,就會從此固定下來。想要變成其它生物,只有等待能力再上一層樓,才能再選擇一種新的變形生物。但這些強者力量已經極為強大,想再進一步,談何容易?

  尼古拉斯為了報仇,他選擇了相對它銀龍本體而言要脆弱得多的精靈和人族變身。這已經可以說是極大的犧牲了。但身為銀龍,尼古拉斯的強悍已經幾乎要站在這世間生物的頂端了,想找出一個肯定比他強的生物物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此刻羅格已經發表完了冗長的演講,宣佈宴會開始,全場登時一片歡聲雷動。賓客們又冷又餓,已經快支持不住了。

  他們對這位迅速在神聖同盟崛起、坐擁美貌狠辣兼備的精靈衛隊的大魔法師,都是又好奇、又畏懼。傳聞魔法師個個都是富可敵國,性格古怪,羅格看來也不例外。其它賓客都是用刀叉招呼僕人端上來的烤肉,而羅格則如野蠻人一樣,用一根彎彎曲曲、式樣奇特的銀色尖錐插肉吃。

  雖然羅格的吃相十分粗魯,但他手中散發著柔和銀光的尖錐一看就不是凡物。眾賓客只覺得這銀色尖錐如同有著無形的威嚴一樣,竟然使他們不敢多看幾眼。

  此刻,極遠處一雙金色的眼眸卻目不轉睛地看著羅格手中的銀龍角!

  尼古拉斯靜靜地浮在空中,臉如鐵鑄一般,全無表情。但他週身的魔紋忽明忽暗,顯示出他體內的力量正洶湧起伏、處在極度混亂的狀態。

  羅格轉眼之間就將一大塊汁水淋漓的烤肉給吞下了肚,還意猶未盡地舔起了銀龍角。羅格耳朵極尖,聽著賓客中刻意壓低的、帶著鄙視和不屑的議論,他心中只是冷笑。一會大戰一起,這些人又能有幾個人能夠活下來?強者之間戰鬥的時候,外溢的一小股勁風已經足夠殺死他們幾十次了。就算他們幸運地活下來了,也難逃羅格的毒手。他這次召集了這麼多賓客,就是為了把場面弄混亂。只要尼古拉斯為了殺這些普通人耽誤一丁點時間,羅格就有了發動的餘地。

  而這些賓客,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尼古拉斯的目標之一。

  因為中央大桌上的一隻烤鵝上,正插著另一支銀龍角。好奇的賓客們已經有不少人試用過了這個新奇的、富有獨特藝術氣息的取食器具。

  當羅格將銀龍角插進另一塊更大的烤牛肉時,處在瘋狂邊緣的尼古拉斯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塊寶石,對著寶石說道:「親愛的克拉尼奧,原諒我無視你的勸告。這些卑微的生物最徹底地侮辱了我,我無法忍受克麗斯費倫娜的身軀被他們如此對待。如果我沒有回來,那應該是我倒在了神的面前。那時,請替我向龍神祈禱,請他為我遇到的不公做出裁決。但請記住,在未得到龍神的諭示之前,不要為我報仇。」

  啪的一聲,寶石被尼古拉斯捏碎了,一個小小的光球沖天而起,向北方飛去,轉眼之間就消失在天際。

  下一刻,尼古拉斯已經出現在了篝火晚會會場中央。

  氣溫急劇地下降著,就連熊熊的篝火在閃動了幾下後,都不情不願地熄滅了。

  尼古拉斯輕輕一頓足,整個城主府都隨之晃動了一下!

  所有的賓客和僕役眼中都流下兩道細細的血線,慢慢委頓在地,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羅格悶哼一聲,仰天倒下,鼻中流下了兩道鮮血。

  尼古拉斯無比優雅地微笑著,對正在掙扎著爬起的羅格伸出了手,柔和地道:「把它給我。」
第十一卷 神跡時代 章十七 封印  


  未等羅格回答,他手中的銀龍角就和插在燒鵝上的銀龍角一起,自動向尼古拉斯飛去。

  尼古拉斯的手指在兩根銀龍角上輕輕撫過,銀色火焰閃過之後,銀龍角上沾染的口水、油膩和肉屑等等髒物都消失了,柔和美麗的銀色光芒重新在黑暗中舞動著。

  尼古拉斯深情地看著兩根銀龍角,歎息一聲,將它們放入了懷裡。

  羅格完全沒有想到被激怒後的尼古拉斯竟然如此可怕!

  他本想拿這些賓客做第一波的擋箭牌,但尼古拉斯已經全無顧忌,一頓足間就將這些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如今若大的城主府中,除了修斯和死神班之外,就只有安德羅妮、羅格和風蝶還活著了。風蝶因為身具銀龍血脈的原因,反而完全不受尼古拉斯那一擊所附帶的龍力影響。

  「你既然想激怒我,那就如你所願!」

  尼古拉斯冰冷的聲音還在空中迴盪著,人就已經到了羅格的面前,左手堪堪抓上了羅格的咽喉!

  羅格的身軀突然向後疾退,竟然躲過了尼古拉斯的一擊!

  閃耀著淡紅光芒的斬龍刃宛如天外飛來般,點向了尼古拉斯的咽喉。斬龍刃的巨大威力就連尼古拉斯也不敢小看,他的身體突然在空中頓住了,輕輕巧巧地讓過了斬龍刃的一擊。

  面色凝重的死神班自羅格身後站了出來,剛才就是他將羅格自尼古拉斯的爪下拎開的。此刻鬥氣已經在他身上凝成了一件深灰色的鎧甲,顯然他已經盡了全力。

  面對尼古拉斯這樣的可怕對手,死神班自一開始就不得不直接動用聖域力量。

  他抽出了另一把斬龍刃,將兩把斬龍刃接在一起,化成了一桿長槍。

  尼古拉斯傲然而立,縱然死神班手中持有斬龍槍,他也全無懼色。他要全力提防的,根本不是死神班。

  一道綠光閃過,屠龍槍帶著奇異的呼嘯向尼古拉斯襲來!

  尼古拉斯臉色首次凝重起來,向後微微一退,就讓過了飛擲而來的屠龍槍。

  屠龍槍這一擲聲勢雖大,威力卻不怎麼樣。被尼古拉斯讓過之後,餘勢未盡,插入一面石牆之中,只露出了一個槍柄。但是以屠龍槍的真實威力,如果以精神力驅動,就是羅格全力一擲,也足以穿透三四堵這樣的石牆。這一擲雷聲大、雨點小,充分說明了什麼叫做虛張聲勢。

  修斯自黑暗中緩緩步出,剛才的屠龍槍,就是他擲出來的。

  尼古拉斯雖然心中疑惑,但仍然全神戒備。每一個神的能力都是變幻莫測的,完全不可以平常的尺度來衡量。剛才屠龍槍聲勢如此兇惡,使他都不得不退了一步,誰知道這裡蘊含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弱?單是這虛虛實實的一擊,就讓尼古拉斯不得不全力提防修斯。

  修斯此刻面容肅穆,墨綠色的鬥氣也凝成了數片綠色的奇異葉子,繞著他緩緩地飛行著。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道:「尼古拉斯,你殺了這麼多人,難道就不怕被所有人族的強者追殺嗎?」

  尼古拉斯冷笑了一聲,道:「這是千年以前的舊規矩了,你還想騙我嗎?以人族的自私和多疑天性,他們強者雖然數量眾多,但說到聯合在一起,那是休想!既然所有在我身上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你還要攔阻我復仇嗎?」

  修斯仍然道:「尼古拉斯,我最後勸你一次,回月光龍城去吧!」

  「好,我明白了!那今晚就讓我試試你的領域吧!」尼古拉斯仰天長嘯,一聲悠長、清越的龍吟迴盪在整個博拉城的上空!

  這本是一個睛朗的夜,但此刻不知從何而來的雲團彷彿受到了神秘的吸引,正瘋狂地向博拉城的上空匯聚而來。

  一道龍捲風又是無中生有地生成,自城主府中直衝天際!

  烈風之下,城主府的大小建築紛紛倒塌,轉眼之間就化成了一片瓦礫場!

  在漫天的狂風石雨之中,安德羅妮單膝跪地,將碧落星空樹在前面。神器碧落星空放射著耀眼的藍光,形成了一個護罩,將安德羅妮全身都護了起來。風蝶則倦成了一團,緊緊地貼在安德羅妮的身後。

  在這極凶極惡的風暴中,風蝶就如一件精緻的瓷器,似乎隨時都會碎去。

  風暴終於停息了。

  尼古拉斯凝立空中,長髮逆風飛揚,週身的魔紋一一浮起,化成了數百個閃著各色光芒的魔法標記,繞身飛舞。尼古拉斯仍然維持在精靈變身之中,但龍的氣息已開始源源不斷地湧出。以精靈形態調動龍力,雖然力量上會有所損失,但靈活和速度要遠超體型巨大的銀龍形態。為了躲避修斯的領域,尼古拉斯決定保持在精靈形態之中。就算力量有所削弱,他也有把握擊敗風月和死神班。況且要想在重重包圍之下擊殺羅格再成功逃走,靈活和速度更是要比單純的力量重要得多。

  羅格吃力地自瓦礫堆中鑽了出來,抬頭看著尼古拉斯。剎那之間,羅格覺得尼古拉斯突然變得如此高大,似乎天地間的一切在尼古拉斯面前,都渺小得微不足道。羅格知道,這是由於尼古拉斯的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才會讓他產生如此的錯覺。

  修斯充滿了憐憫之色地看著空中的尼古拉斯,歎道:「唉,那你就不要怪我了。你不想看看,我剛才擲給你的是什麼嗎?」

  尼古拉斯隨著修斯的目光,看到了插在一堆碎石之中的屠龍槍。看著看著,他的臉色漸漸變了。

  尼古拉斯怒吼一聲,一把拔起了屠龍槍,仔細地端詳起來。他的手不住地顫抖著,隨後整個身體都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這是……克麗斯……費倫娜的……」

  雖然形狀已經大變,雖然克麗斯費倫娜的氣息已經被完全抹去,尼古拉斯還是認出了這把屠龍槍是用什麼製成的!

  悲憤、蒼涼的龍吟再次響徹了博拉城的上空。整座博拉城中的瓷器和玻璃都在那一刻破碎了!

  狂怒的尼古拉斯的雙眼幾乎在噴射有如實質的金焰!他的目光緩緩自羅格、死神班和修斯身上掃過。

  死神班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修斯卻仍然靜立不動,連衣襟都沒有飄起來一點。

  「尼古拉斯,在決戰之前,我再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吧。」修斯的聲音中似是有著無盡的惋惜。

  「說吧。」

  「其實,銀龍並不是完全對毒免疫的……」

  「什麼?!」

  猛然之間,一陣麻痺感自尼古拉斯手上傳來,麻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巨痛,這一刻,尼古拉斯手中的屠龍槍就如一塊燒紅的鐵一樣!

  尼古拉斯大吃一驚,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將克麗絲費倫娜的龍角製成的屠龍槍放下,就這一遲疑的功夫,痛楚已經傳遍了他的全身,他的龍力立刻弱了一分。

  尼古拉斯大喝一聲,將屠龍槍全力向遠方擲出!

  這一擲的力量是如此猛烈,屠龍槍在天際閃了一閃,就消失不見了。無論如何,尼古拉斯也不願意屠龍槍再落到羅格手裡,所以這一擲,他是對準了千里之外的中央山脈擲去的。

  就讓克麗斯費倫娜在那裡永遠安息吧……

  尼古拉斯全力提升力量,才勉強將體內的龍毒給壓了下去,但龍力已經被大幅削弱了。他盯著修斯怒喝道:「你!你居然會下毒!」

  修斯負手而立,只是哼了一聲,道:「這世間的道德也能約束我嗎?也罷!既然你不服氣,那我老人家就不動手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得過今晚?」

  狂怒之下的尼古拉斯怒吼一聲,突然向修斯撲了過去!同一時間,死神班也動了,他閃電般尾隨著尼古拉斯,斬龍槍刺向了尼古拉斯的腳踝。

  尼古拉斯的身影突然消失了,轉眼之間他出現在羅格面前,一拳向全無反應的羅格擊去!

  身披深黑色妖蓮的風月忽然出現在尼古拉斯面前,她左手拎開了羅格,無堅不摧的右手同樣握拳,一拳迎向了尼古拉斯的拳頭!

  兩個逐漸接近的拳頭之間忽然爆出了一小團火焰!轉眼之間,這火焰就不斷縮小、縮小成了一團絕對的黑暗!

  空間中的一切突然完全失去了重力,磚瓦碎石都飄上了半空……

  時間似乎也靜止了……

  這一刻,充斥世間的,就是絕對的空虛,絕對的靜寂,絕對的黑暗……

  一團耀目欲盲的強光突然打破了這絕對的靜止,憑空出現的暴風隨即席捲了方圓百米之內的一切!

  安德羅妮再也支持不住,被吹拂到了數十米之外。她緊緊地抱著風蝶,依靠著碧落星空的力量才能勉強抵禦著這侵蝕一切的風暴。

  死神班低喝一聲,整個人撲進了暴風之中,斬龍槍向著似是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刺去。槍前的空間一陣波動,尼古拉斯的身影浮現了。他左手擋開了斬龍槍,轉身就向死神班撲去。

  一道龍卷立刻沖天而起,將尼古拉斯和死神班都裹在裡面。

  羅格再次自瓦礫中爬出,竟然毫髮無傷。風暴的威力都被風月給擋去了。

  羅格旁邊一堆碎石突然炸開了,風月雙翼完全展開,從碎石中沖天而起!但在那一瞬間,羅格已經看到,風月右手的妖蓮護甲已經碎了,露出了一隻瑩白的小手和半截如凝脂一般的小臂。

  風月的右手仍然握拳,但數道金色血液,正不住自指縫間湧出滴落。

  不知怎地,羅格心中驀地一痛。

  空中的風月雙翼展動,清嘯了一聲。

  正與死神班激戰的尼古拉斯猛然覺得身軀沉重了十餘倍,動作立刻慢了下來。

  「重力控制?」他大吃一驚,但容不得他多想,風月已經出現在他身後,猶在滴血的右拳向他後背擊來!

  尼古拉斯回身也是一拳擊出,他的右拳已經變形了,也是血流不止。

  惡戰終於開始了。

  風月完全捨棄了死神鐮刀,只靠一隻無堅不摧的右手和尼古拉斯硬拚。死神班則不斷遊走,斬龍槍攻處,儘是手肘、膝蓋、腳踝等不好防禦之處。

  這一刻,方圓百米之內已經完全變成了地獄。

  空中忽冷忽熱,一時電光亂竄,一時又是漫天火焰。上一刻突然出現了沖天龍卷,下一刻就變成了絕對黑暗。

  噹的一聲輕響,一片黑色的金屬片掉落在羅格的腳旁。

  羅格心中一顫,這是半截斷裂的妖蓮甲葉啊!

  他強迫自己收束精神,全力發動了手中的魔法卷軸。小小的卷軸就如一個無底的漩渦,轉眼之間就將羅格全部的魔力都吸了過去。

  但這個魔法卷軸終於發動了。羅格身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白光。無論周圍環境怎麼變化,白光始終是那麼穩定柔和。

  羅格疲累之極,只想睡去。他拚死嚎叫了一聲,暗黑火焰不住自身上湧出,全身的衣服都在火中化為了灰燼,背後又浮現出了若隱若現的龍頭。依靠著異界咒縛煉獄提供的魔力,羅格吟唱起最關?的魔法咒語。

  現在羅格的精神已經與風月緊緊地連在了一起,牢牢鎖定住了尼古拉斯的方位,他必須抓住這短短的、無比寶貴的時間。

  戰況正逐漸變得慘烈。

  風月的妖蓮上已經出現了多處龜裂,她的右手也滿是金色的血液,空中有數十片白羽在飛舞著。

  死神班的斬龍槍只剩下一個槍刃,另一個槍刃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身上雖然未曾見血,但身形動作已經緩慢了許多。實際上,他受的傷並不比風月輕多少。

  聖域的戰鬥,真正的傷害並不一定是眼睛看得到的。

  死神班還得小心翼翼地避開風月的重力範圍,不然的話,他動作變緩慢的程度只會比尼古拉斯更大,更加吃虧。

  尼古拉斯身上已經有了多處傷口。這些斬龍槍造成的傷口完全不會癒合,隨著時間的推移還在慢慢地擴大著。如果尼古拉斯不專心以龍力壓制住斬龍槍的魔法力量,這些傷口是好不了的。可是他哪裡來的這個空閒呢?風月的速度比他更快,總是能找到機會與他硬拚一記,那個非常討厭的重力場又始終罩定了尼古拉斯不放。現在在重力的作用下,尼古拉斯與風月速度上的差距就更明顯了。而他每次跟風月硬拚,死神班都會抓住那一剎那的機會偷襲。尼古拉斯身上哪怕是被斬龍槍劃破很小的口子,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大得無法忽視的傷口。

  這場惡戰已經變成了消耗戰,就看哪一方先支持不住了。

  尼古拉斯心頭狂怒,舊傷也被引發了。本來他根本不畏懼風月和死神班的聯手,就算中了龍毒,他都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在取下羅格性命後,揚長而去。

  但是現在場中還站著一個修斯!

  不管周圍的環境多麼惡劣,修斯總是能把精靈的衿持優雅發揮到極致。他負手而立,神態瀟灑,以俯視眾生的悠閒和傲慢觀看著三個聖域中人的死鬥。無論是各色的閃電、還是無形的火焰,到了他的身週三尺,都會消彌得乾乾淨淨。

  修斯他老人家說到做到,說不出手就不出手。

  但他的目光有如實質,跟著尼古拉斯轉來轉去。對銀龍來說,這討厭的目光有如芒刺在背,總是讓他心神不寧。修斯既然連在屠龍槍上下毒的事都幹得出來,食言而肥、突然偷襲還不是小事一樁?

  無形之中,分心提防修斯的尼古拉斯戰鬥力等如又降了兩分,在風月和死神班的圍攻之下已經漸漸地落於下風了。

  他開始後悔沒有在戰鬥的一開始就恢復銀龍形態,那時他多少還存了擊殺羅格之後遠遁的想法。但現在他就不得不以精靈形態死戰了,在激鬥中變形無疑是自尋死路。

  就在此時,羅格的魔法已經完成了!

  一個淡淡的、幾乎無形的光罩悄悄地將尼古拉斯籠罩在裡面,不論他如何閃避騰挪,這個光罩始終罩定了他,但光罩中的尼古拉斯攻防移動都完全不受影響。他也未將這個不痛不癢的魔法放在心上,就憑羅格那點可憐的魔力,放出來的魔法哪裡可能傷得了他?

  在羅格身前同樣出現了一個半米大小的光球,裡面一個縮小了的尼古拉斯正揮拳踢腿,激戰方酣。

  羅格頭上青筋根根浮起,眼中的銀光也是忽亮忽暗。他渾身大汗淋漓,勉強提起了右手,向光球中的尼古拉斯點去。就在他手指接觸到光球中的尼古拉斯的一剎那,一道耀眼的光芒猛然亮起,羅格過度透支的魔力和精神力終於無法支撐這個魔法的運轉了。

  但是羅格已經擊中了尼古拉斯!

  儘管這一擊是如此的虛弱無力、甚至不可能打得死一隻青蛙,但是仍然擊中了尼古拉斯!

  羅格身上淡白色的魔法光芒突然消失了。這魔法光芒現在出現在了尼古拉斯身上。

  白色的魔法光芒轉眼之間化成了一道道的鎖鏈,縱橫交錯著向尼古拉斯體內勒去。

  尼古拉斯痛苦地咆哮了起來,這一道道魔法鎖鏈不旦燒灼著他的肉體,還在腐蝕著他的靈魂!很快的,更加恐怖的事發生了。尼古拉斯忽然發現,自己的龍力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從這一刻起,他已經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精靈!

  雖然他的力量仍然無比強大、甚至遠遠超過了初入聖域的強者,但他已經是個精靈,而不再是一頭近乎無敵的銀龍了。

  封印之指,一個高階、強力但近乎於無用的魔法。

  只有施法者親手擊中對手時封印之指才會發生作用。這個魔法會將使擊中者永遠保持在當前的狀態之中,直到被擁有更加強大魔力的施法者破解。這個魔法最適合的對象就是那些雖然被擊倒,但無法被徹底消滅的強大存在。比如說深淵惡魔。

  驚駭的尼古拉斯好不容易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就在力量下降的瞬間,他又中了風月的一拳和死神班的兩槍,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尼古拉斯極速搜索著記憶,究竟是什麼樣的魔法能夠讓羅格用這種防不勝防的方式擊中自己呢?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自他心中掠過。

  是頂級的暗黑魔法:傀儡咒法。

  銀龍猛然咆哮了起來,他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整個博拉城的上空:「該死的魔族!你們躲在哪裡!都給我滾出來!」

  在尼古拉斯近乎瘋狂的攻擊之下,風月和死神班都被逼退了一步。銀龍正準備不顧一切地擊殺已經無力地坐在地上的羅格時,眼角的餘光猛然瞥見了戰場上絕不和諧的一角。

  此刻,修斯的瀟灑從容顯得如此的詭異,就如他踏足之處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而修斯的目光正落在尼古拉斯的身上,在雙方目光相遇的一剎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出現在修斯的嘴角。

  「糟糕!他要動手!」尼古拉斯猛然一驚,立刻自狂怒中清醒了過來。

  儘管知道是徒勞,但尼古拉斯仍屈指一彈,一顆亮銀色的鬥氣凝成的彈丸向羅格的額頭擊去。

  呼嘯聲中,一片妖蓮甲葉後發而先至,貼著羅格的頭皮截住了那顆鬥氣彈丸。死神班則抓住機會,極為不雅的一槍劃向了尼古拉斯的屁股。班的戰術極為惡毒,他每一次的目標僅僅是在強悍的尼古拉斯身上形成一個微小的傷口而已。面對如此弱不禁風的攻擊,尼古拉斯理所當然的不預理會,而是狠狠地還擊死神班。但隨著戰鬥時間的推移,這些初時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已經變成了大傷口,最初的一個傷口已經擴展到了半尺長,一寸多深。

  死神班這一槍明明已經劃中了尼古拉斯,但他卻知道不妙,槍尖落處竟然是空蕩蕩的一片,這又是一個幻象。

  尼古拉斯已經逃了!

  突然之間,一場死鬥就這樣結束了。

  風月的雙翼振動了幾下,再也維持不住重力控制,緩緩自空中落了下來。

  格利高裡自虛空中跳了出來,讓無力的風月落在了它的背上。風月用左手抓住骨龍的一根龍角,這才穩定住身體。她的右手軟弱無力地垂在身側,白晰的小手已經完全變形了,染滿了金色的血液。

  格利高裡一刻也沒有多呆,躍迥異界去了。

  死神班也落在了地上,他終於壓不住傷勢,一口血噴了出來。雖然有斬龍槍支撐,他也站立不住,哼了一聲,坐倒在地。

  他忍不住罵道:「又讓它給逃了!這任務哪年哪月是個頭啊,唉,修斯啊修斯,你的斬龍槍可真不好拿啊…….啊!我的斬龍槍!!」死神班突然一聲哀嚎!

  斬龍槍一端的槍尖已經不翼而飛,槍桿也是彎彎曲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最重要的是,以往始終籠罩在槍上的淡淡光暈已經消失了!

  神器斬龍槍,已經毀了。

  死神班臉上無比沮喪,幾乎要哭了出來。他張大了嘴,看著已經完全失去了鋒芒的斬龍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陣哼哼嘰嘰傳了過來,羅格也自磚石中爬了出來。

  與重傷的死神班和風月相比,羅格算是無比幸運的了。除了魔力透支引起的極度虛弱和疲勞,他幾乎可以說是毫髮無傷。羅格只是頭暈眼花,稍稍動一下就汗如雨下、氣喘如牛而已。

  場中還有一個人比羅格更加幸運。修斯不光毫髮未傷,身上甚至都未染上一點灰塵。他負手而立,含笑看著羅格。修斯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綠色光華,數片鬥氣凝成的綠葉緩緩飛舞,簡直就是優雅二字的最佳寫照。

  只是,此刻的修斯,與周圍環境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羅格但覺得他的笑容分外的可惡,怒喝道:「老東西!你自始至終沒有動手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讓尼古拉斯跑了?他已經傷成了那樣,你怎麼不追?」

  「神使大人」,修斯微笑道:「不是我老人家不想追,而是根本沒法追。實際上,在這個魔法效果解除之前,我根本出不了魔法的作用範圍。」

  羅格仔細觀察著修斯,體會著魔法波動,臉色突然一變,忍不住罵道:「他媽的,原來是神聖避難所……難怪!老東西,你真會演戲啊……」

  神聖避難所也是一個用途不大的魔法,它可以在一定時間內形成一個絕對空間。在這段時間裡任何對躲在神聖避難所裡的人的攻擊都是無效的。但同樣,避難的人也無法做出任何攻擊的舉動,在魔法失效之前,也不能離開避難所的作用範圍。本來,這個魔法最常見的用途是救助在戰場中心瀕死的戰士,修斯卻把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難怪,距離戰鬥中心那麼近,修斯身上卻連半點塵土都沒有。

  看著羅格逐漸扭曲的臉孔,修斯忙道:「神使大人,有我在一旁牽制,尼古拉斯才無法全力戰鬥啊!要不然,您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從容準備魔法?當然,神使大人以十三級魔力成功施展出魔族頂級魔法之一的傀儡咒法,魔法控制的精妙程度簡直直追大魔導師了!」

  「修斯說的沒錯。」儘管對著羅格說話,可是班的眼神始終離不開已經變成廢鐵的斬龍槍,「尼古拉斯要不是分了心,我們兩個也支持不了那麼久。他奶奶的,這頭龍也厲害得變態了點。」

  修斯仍然立在原地,顯然神聖避難所的效果還沒有過去。他用的這個魔法卷軸,看來倒是極難得的質量上乘的好貨。聽到死神班為自己說話,修斯又道:「班大人說得再對沒有了。若是讓尼古拉斯看穿了我老人家的真實實力,那時心無顧忌,放手一搏,我們可都要完蛋了。我老人家那點鬥氣,在這場戰鬥中根本插不上手啊!您看,就是以安德羅妮小姐的本事,不也只能勉強自保嗎?」

  彷彿是為了給修斯作證似的,不遠住的一堆瓦礫突然泛起了一層藍光,轉眼就化成了晶體,最後爆成了點點星屑。安德羅妮一手持著碧落星空,一手扶著風蝶,自廢墟中走了出來。

  修斯又道:「若不是神使大人您的計謀陰損狠毒,咱們哪裡能這麼容易就獲勝呢?在屠龍槍上塗上龍毒再交給尼古拉斯,這種無恥毒計,也只有您才能想得出來啊!」

  羅格不理會修斯的馬屁,無力地軟倒在地,幾乎是呻吟著道:「老東西,你看清楚了沒,我們是不是成功了?」

  「神使大人,您只管放心,銀龍尼古拉斯已經不存在了,從此之後,有的只是精靈尼古拉斯。」

  羅格精神一振,仰天狂笑了一陣才道:「他媽的!銀龍變成精靈,管他是幾級的變形術,實力少說也得打個八折!嘿嘿,選什麼本事不好,非得選終級變形術!真他媽的活該!對了,那他現在重傷的狀態會一直保持下去嗎?」

  「以尼古拉斯的強悍,必然能夠抵抗住封印之指的部分效果,所以我們下次看到的,會是一個完好無損的精靈尼古拉斯。」

  羅格歎了一口氣,無力地道:「算了,面對精靈總好過面對銀龍。那你看,要對付精靈尼古拉斯,需要多少人手呢?」

  修斯沉吟了一下道:「只要有風月大人和死神班大人在,不再能調運龍力的精靈尼古拉斯就會是有來無回。若是只有其中一位在,那再加上我老人家和安德羅妮小姐,也足以自保了。」

  羅格目光望向了死神班,他知道讓死神班保護自己,幾乎就是奢望了。

  死神班哼了一聲,站了起來就欲離去,手裡仍然捨不得將變成廢鐵的斬龍槍扔下。

  「死神班大人」修斯微笑著問道:「您這是想去哪裡啊?咱們的約定可還沒完哪!」

  死神班有些尷尬、也有些惱怒地道:「如果尼古拉斯一輩子不來,我就得一輩子保護這小胖子不成?」

  修斯含笑道:「好像是的。」

  「我……我……」死神班的面孔紫脹,一時說不出話來。

  「您不想幹了?」

  死神班臉上一紅,但終於還是沒有點頭。

  「這才對嘛!」修斯笑得歡暢,「您已經收了我的斬龍槍,死神班大名響徹黑暗世界,這傳世名聲可得來不易啊,怎麼能讓毀約的污名給玷污了呢?」

  羅格何等聰明,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仍在一旁說道:「身為當世強者,收了錢卻不辦事。這要是傳了出去,怕是要被吟遊詩人傳唱百年的。」

  死神班臉色變幻,被擠得說不出話來,他看了看手裡的斬龍槍,終於認命地長歎了一聲。

  他轉過頭來,目露凶光,盯著羅格道:「小胖子!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了!我收的報酬中還有一部分沒拿,說不定到最後,毀約的是你不是我呢!」

  羅格嘿嘿笑道:「這事我以後再操心好了。」不管修斯許給死神班的報酬是什麼,羅格都準備好了通通推給老狐狸去處理。顯然,修斯利用死神班對斬龍槍的無比喜愛給他下了一套。既然已經下過套了,那再下第二個套也就不用跟班客氣什麼了。

  斬龍槍這樣的強力神器,就算是聖域中人也難以弄到一件,所以死神班才會答應接下這個棘手任務。

  只是,修斯的東西哪是那麼容易賺的?

  不管怎麼說,封印了尼古拉斯銀龍之軀後,羅格的處境再也不像以往那樣危險了。如果尼古拉斯再來,怎麼說也有抵擋一陣的能力了。

  羅格想起了妖蓮破碎後,風月那只裸露在外、滴血的右手,心裡不禁一痛,又有些莫名的燥動。風月受此重傷,回到異界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好在骨龍的速度夠快,帶著風月也能跑得比其它君王們快點。

  不過,妖蓮下面,怎麼會有這麼柔嫩的一雙小手呢?羅格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安德羅妮和風蝶走了過來,將虛弱無力的羅格扶起。

  此時,遠處傳來鼎沸的人聲,原來是查理率兵前來察探了。

  城主府已經全毀了,眾人今晚只得另尋安身之處。

  羅格等人漸行漸遠,修斯卻仍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剛想招呼羅格,就聽到羅格吩咐士兵道:「修斯長老正在鑽研魔法,你們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幻影!從現在起,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去打擾他老人家!」

  寒風中,獨立廢墟的修斯苦笑了一下,歎息道:「魔法卷軸的做工太好,有時候也是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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