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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chj 於 2010-4-13 02:47 編輯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一三章  初戰

    隨著王爺將令的下達,黑暗中燃起一支支火把,將整個營地照的通亮。

    兵士們將盔甲從行囊中取出,開始互相幫助著被甲,待人穿好盔甲後,又給戰馬披上迎面甲和背甲。待人馬裝備妥當之後,這才在民夫的協助下,有些費勁的騎上戰馬。

    民夫又將騎兵們的長槊、弓弩、箭壺、水囊等一樣樣的遞上去,等官兵們再檢查一遍裝備、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這才牽著馱馬退出了軍陣,給騎兵們清出了前進的通道。

    “切記不要進城,盡量在空曠地帶作戰,”最後一次叮囑兩位獨立領軍的指揮官,秦雷在他們胸前各自虛砸一拳,仿佛要將力量傳遞給他們一般︰“揚長避短,這是勝利的前提,去吧。”這也是秦雷敢于分兵的原因……只要不陷入箕地、絕地,這個時代就沒有能留下騎兵的好方法。

    “定不辱使命!”皇甫戰文和沈青向秦雷行一個莊重的軍禮,便各自整x出發去了。

    看看身邊肅立著的楊文宇,秦雷輕聲道︰“我們也走吧。”

    楊文宇一直在盯著秦雷側臉看,聞言低下頭道︰“卑職要向王爺道歉。”

    秦雷奇怪道︰“為何要道歉?”

    “觀王爺在中都的行事,卑職一直擔心,您會……”把後半句咽下,楊文宇抬頭揚聲道︰“但王爺這次的選擇,讓屬下明白了您進不謀求勝利的名聲,退不回避失利的罪責,只求符合全局的利益,實乃我大秦將領之典範!還請王爺寬恕卑職以前的誤解。”

    秦雷被夸得臉面發紅,干笑一聲,翻身上馬道︰“政治和戰爭,是兩種不同的玩法,孤不過是遵守各自的規則罷了。”

    楊文宇滿面欽佩道︰“王爺英明……”他輕易不夸人,所以偶爾為之的效果要比皇甫戰文的效果好得多。听得秦雷不禁哈哈大笑道︰“走吧。”

    三萬大軍便在這牛頭山分道揚鑣,只留下三千後軍護衛著輜重,緩緩向澠池行去。秦雷給近三萬民夫下發了簡易地披甲和武器,雖然不能和正規軍較量,但壯壯膽也好嘛。

    且不說沈青與皇甫戰文部,單說秦雷與楊文宇,率領著一萬一千余名精銳之士,浩浩蕩蕩的殺向崤山方向……

    眾人也知道已經進入戰區。隨時有可能與東齊的先頭部隊遭遇,不用王爺提醒。許田便把斥候放出了二十哨,每哨五人、相隔一里。共計二十里。一有事,便以爆竹為號、首尾傳遞,須臾便可通知中軍。由統帥決斷。

    一路上小心謹慎,不求速進,但求萬無一失。讓士兵有機會適應戰場的緊張氣氛。待行到曹陽以南五十里處時,游騎兵終于傳回了敵情……約有一萬敵軍出現在澠池與三崤山之間,動向不明。

    “敵軍在試探征東軍的反應啊,”秦雷冷笑道︰“這一萬人只是投石問路的引子。”

    楊文宇點頭道︰“若是征東軍從澠池出來,敵軍主力便會從東邊殺出,直取澠池;如果不出來,那一萬人便會順勢佔領崤山。摟草打兔子,兩不耽誤。齊軍好算計啊!”

    “但是我們來了。”秦雷哈哈笑道︰“這回齊軍就得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傳令下去。全軍向西南挺進,擋在齊軍與崤山之間!”

    此時秦雷所部已經距離崤山不到二十里。以七成速度前進,足以趕到敵軍之前。

    行出十多里之後,新的軍情報上來了︰“報,第二師已經抵達澠池,並在東北五里處發現五萬敵軍!”

    “報,敵軍一萬先鋒,正向崤山進逼、已抵達山北十里處,其兵種已經探明,乃是七千步兵兩千騎兵,以及一千戰車兵。”

    “命令部隊加速前進吧。”還剩最後七八里,一個小加速便到,果然搶在了對方前頭抵達。秦雷吩咐隊伍崤山北坡列隊,嚴陣以待。

    知道馬上就要迎來一場生死較量,兵士們不由口干舌燥、頭暈目眩,緊緊的攥著兵器,機械地像一具具僵尸。

    秦雷和楊文宇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所以將上過戰場的黑甲騎兵排在前隊,而把新兵安置在後面,期望他們待會跟著沖一沖,便能忘記了緊張。並沒有什麼好法子。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仍然沒見敵軍蹤影,卻見斥候前來稟報︰“敵軍停止前進,在四里之外結陣!”

    “被發現了。”秦雷無奈道︰“中原戰場就這點不好,白天藏不住人。”

    楊文宇笑笑道︰“對我們騎兵來這就是最佳戰場了,王爺不要強求了。”

    “唔。”秦雷點點頭,沉聲道︰“命令隊伍緩緩向北推進,怎麼也得讓孩兒們見識見識,省得自個嚇唬自個。”

    隨著中軍地十八面大鼓敲響,指揮大旗變換,各大隊令旗跟著搖動,中隊旗也緊跟著搖了起來。號令便從統帥傳到了最基層,小隊長們沒有旗幟,但有嘴巴。他們緊緊盯著旗幟、听著戰鼓,然後向兵士們大聲下令道︰“變雁行陣,全體前進三。”“變雁行陣,全體後退一。”這樣的命令在每個小隊長地口中響起,一萬多騎兵的厚實軍陣不一會兒便成為了有突出部、有兩翼的騎兵攻掠陣型。

    待完成變陣,隊伍便開始向北緩緩推進,一刻鐘左右,便看到道旁矮坡上緊密列陣地敵軍。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土黃色的齊軍,秦雷命令隊伍稍息,積蓄體力,好進行下一個戰術動作。他則帶著楊文宇到了前軍突出部,拉開千里鏡,觀察敵軍地布置。

    但見齊軍用一輛輛大車首尾相連,圍成了內外三圈。每輛大車後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長矛手混編其中,車上還有床弩補闕。至于那兩千沖鋒騎兵。則在車陣左右保護著兩翼,以免遭到包抄。

    “這叫武鋼車陣。”楊文宇輕聲介紹道︰“乃是齊軍為防備我大秦騎兵所創,號稱有腳之城。”

    “有腳之城?分明就是個王八殼。”秦雷哂笑一聲道︰“真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火。”楊文宇輕聲道︰“車陣畏火。”

    “但我們湊不過去啊,”秦雷微微皺眉道︰“對方的床弩射程該有百丈吧?”其實弓箭對于身披重甲的大秦騎兵來說,除了距離在二十丈之內的,基本上都屬于隔靴搔癢……身中十幾箭也不一定喪失戰斗力。但床弩就不一樣了,被這玩意射一下。就像被矛刺一下一樣,基本上一下一個、什麼裝甲都白搭。

    “!”楊文宇輕聲道︰“我們的流星可以打百五十丈。”

    秦雷翻翻白眼道︰“可特種營不在此處啊。”大、也就是投石機。雖然威力強大,但行動遲緩。與騎兵侵掠如火地特點相悖,所以沒有哪個騎兵將領會在出擊時帶的。

    楊文宇一攤手道︰“那就只有硬攻了。”

    回首看看面色蒼白地菜鳥們,秦雷搖搖頭道︰“最好不要。還是傳令調大過來吧。”

    楊文宇尋思片刻,沉聲道︰“按時速推算,特種營應該在西北三十里處。待得到命令過來,應該就是深夜了……等到天亮再開戰時,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恐怕敵方地援軍會到的。”

    秦雷用馬鞭拍拍頭盔,不負責任道︰“不是說英明地主君不干擾將領的臨陣指揮嗎?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覺,絕不打擾。”說完真的離了前軍,爬到一輛草料車上。呼呼大睡起來。

    他知道自己地長處在訓練兵卒、制定計劃、統籌全局上。而對于這種需要實戰經驗積澱的臨陣指揮並不在行,所以干脆放權。在邊上觀摩學習起來。

    楊文宇苦笑一聲,定定地觀察著看似毫無破綻的對方,苦苦思索起對策來。就在崤山邊上兩軍僵持地同時,京山軍的第一場戰斗在澠池打響了。

    是遭遇戰!

    當沈青率領第三師抵達澠池城西三里處時,斥候緊急來報︰“敵方一萬輕騎脫離本陣驟然來襲!預計一刻鐘後接敵!!”

    沈青一面命令傳令兵手持印信去澠池通報,一面伯賞賽陽和楚千鈞各領本部迎敵。

    隊伍變換成緊密的沖鋒隊形,剛剛開始加速,便看到東面揚起地煙塵,那是敵軍出現的信號……兵士們不由緊了緊手中的鐵槊,想要咽口吐沫,卻發現口干舌燥,竟是一點口水都沒有。

    沒人敢松開兵器,去取馬背上地水囊,他們瞪大了眼楮,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帶土腥味的空氣,似乎想從天地間汲取力量一般。

    嗚……沖鋒的號角聲響起,伯賞賽陽和楚千鈞舉起各自的大頭兵刃,聲嘶力竭的嚎叫道︰“沖啊!”便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緊接著,他們的親兵也毫不猶豫的追隨而去。

    見當先地一彪人馬沖出去,後面地騎兵也不由自主的跟上,即使偶有心驚膽戰者,也被裹挾著沖了出去。

    對面地齊軍也加速過來,雙方相隔不過二百丈,且還在急速的拉近距離。

    “輕騎兵!”看清楚對方的裝束,沖在前面的伯賞賽陽大喊一聲,緊隨其後的掌旗官便豎起一面黃旗,沖在前幾排的騎兵便單手握住鐵槊,從懷里拔出連弩。

    百丈……七十丈……五十丈!

    “射!”伯賞賽陽大吼一聲,一排排黑色的弩弓便密集的發射出去,對面的輕騎趕緊舉盾格擋,但那蒙皮大盾只能勉強護住他們的上身,卻無法保護下身和戰馬的軀體。

    一片燦爛的血花綻開,當先的幾十騎慘叫著墜馬,即使當時沒死的,也被後面沖上來地同僚踐踏致死。

    秦軍發現弩箭可以對付這些僅著披甲的敵軍。不由士氣大振,箭雨一撥接一波,瓢潑一樣灑向沖過來的敵軍,當雙方相距五丈的時候,已經射倒四五百騎,嚴重的阻滯了敵軍的沖鋒速度。

    見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面上的粉刺了,京山軍紛紛將弩弓插回前胸,雙手平端起長槊。齊聲高呼著︰“殺!”便無畏地迎向了敵軍。

    白刃戰開始了。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面對著齊軍的丈二長矛。秦軍地丈六長槊又一次佔盡了便宜。他們總可以搶先一步刺出致命的一擊,且還有機會躲開對方地攻擊。

    甫一照面。齊軍便紛紛落馬,而秦軍幾乎毫發無傷……與楊文宇的看法一樣,沈青也把最精銳的鎮南老兵放在了最前頭。希望這些人地生猛表現,可以激起新兵們心中潛藏的血勇之氣。

    果然,面對著秦軍暴烈無比的重騎突擊。齊軍地所謂沖鋒騎兵便如滾湯潑雪一般潰不成軍。

    有伯賞賽陽的狼牙棒開路,英勇無匹的大秦騎兵穿透了敵軍的七層隊列,刺死、撞死、踐踏死敵軍不知幾凡,而自身墜馬者寥寥。

    前軍的突然壓力一松,面前豁然開朗……終于洞穿了敵軍!人和馬大口喘著粗氣,剛要緩緩奔跑出去,準備回身一擊,徹底打垮敵軍……卻不由齊齊呆住了。只見面前二里處。不知何時多出一群玄甲騎兵,正虎視眈眈的向這邊望來。

    “百勝騎軍!!”不知道誰淒厲的喊叫一聲。本來就很疲憊的秦軍前鋒,更是感覺手腳發軟,連兵器都握不緊。

    大秦以騎兵稱雄于世,然而公認地天下第一騎兵卻不在秦國,而是趙無咎地百勝玄甲鐵騎!這是驕傲的秦軍也無法否認地事實,因為八大禁軍都與其有過交手記錄,無一勝績……

    眼下對手又是以逸待勞,怎能不讓秦軍魂飛魄散?若不是軍紀良好,哪怕當即潰散也說不定。

    後陣戰車上的沈青也是倒吸一口冷氣,他雖然想到對手定然留有後手,所以將直屬大隊和第七大隊、共計兩千人留下,作為預備隊。卻愕然發現,缺乏經驗的大部隊,被處于絕對劣勢的敵人纏住,成了亂糟糟的一團,堵住了後方的去路,預備隊根本無法頂上去。

    沈青雙手變得濕漉漉一片,猶豫著是否要鳴金收兵。狠狠的一攥拳,指甲陷進肉中,刺痛的感覺讓他一下子清醒起來,面無表情道︰“擊鼓,全軍疾進,不留余地!”

    “咚…咚…咚……”激揚的戰鼓聲響起,纏斗中的秦軍仿佛回到了訓練場上,聞鼓則進!教官的怒吼聲在耳邊回響,只要稍一遲疑,便會遭到皮鞭劈頭蓋臉的抽打……就像條件反射一般,兵士們瘋狂的擺脫了對手的糾纏,權利向前沖鋒,再也不管自己的兩側……同袍會應該會幫助保護吧……

    听到催促前進的戰鼓,沖在最前方的兩員戰將對視一眼,伯賞賽陽朝那個拿鐵蒺藜骨朵的白面小將挑釁道︰“喂,可敢打賭,看誰能斬將奪旗?!”

    那板著臉的白衣小將點點頭,便一聲不吭的朝著對面的玄甲騎兵沖了上去。

    “你耍賴!”見他一馬當先沖出去,伯賞賽陽惱火的怪叫道︰“回來……”當然,他也沒沒指望楚千鈞會听話,一夾馬腹便猛沖了出去,仗著照夜玉獅子神駿,轉眼便與他並駕齊驅了。

    後面的鎮南舊部們也喘過氣了。一看兩位小將軍沖上去,哪個還敢怠慢,紛紛策馬上前,跟著二人應向敵軍。

    秦國人的勇武從來不用懷疑……只要能將其引導出來。
本帖最後由 chj 於 2010-4-13 02:48 編輯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一四章  告捷!

    板栗將軍和榴蓮將軍,揮舞著各自的鐵疙瘩,狠狠砸進玄甲騎兵陣中。

    齊軍兩員將領揮舞著兵刃,想要敵住來勢洶洶的二人。誰成想僅一照面,就被伯賞賽陽和楚千鈞拍落馬下,二人順勢甩開膀子,便是一頓亂砸,竟然將對方的陣勢沖開了一道豁口,後面的京山軍便如水銀瀉地般的沖插了進來,很快就打散了敵軍的前陣。

    漸漸的,京山軍察覺出不對勁來了……怎麼對方的騎戰能力如此慘不忍睹?許多人連基本的馬上刺殺都生疏的狠,動作里滿是破綻,顧了頭就顧不了 。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幾個回合之後,京山軍便確定,這根本不是什麼百勝騎軍,而是一群穿著同色衣甲的冒牌貨!一想到方才險些嚇得魂飛魄散,秦軍頓時感到受了莫大的愚弄,瘋狗一樣又撕又咬,幾個回合便擊潰了這群西貝貨。

    齊國輕騎兵們見無論從馬匹、裝甲、騎術、還是戰力上,都無法與秦軍抗衡,終于無心戀戰,紛紛撥轉馬頭,想從側翼逃離。

    沈青在戰車上居高臨下看得真切,心中暗呼僥幸︰若是真被嚇怕了,以後也不用再混了……終于長舒一口氣,揮揮手道︰“追擊五里,徹底擊潰敵軍!”早就等不及的預備隊便餃尾沖殺,把幾千齊軍輕騎攆得屁滾尿流,一瀉千里。

    擊潰那群假貨後,連破兩陣的前軍終于人困馬乏。再也無力追擊,只能看著別人痛打落水狗了。

    收兵歸來,兩員滿臉血污的將領昂首挺胸地到了中軍旗前,一個擲下一顆首級,抱拳道︰“某陣斬敵軍參將一名!請統領為某記首功”另一個也不甘示弱的扔下一面旗幟,粗聲道︰“某奪得敵軍戰旗一面,請首領為某記頭功!”戰旗是一直軍隊的靈魂所在,沒了旗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所以重要性不啻于領軍大將。

    沈青笑容可掬道︰“我軍首戰告捷。二位將軍可是要寫進軍史中的,爭執就不美了。”兩人基本上都是那種頭腦肌肉化的家伙,一听要彪炳史冊了,伯賞賽陽頓時眉開眼笑,就連陰著臉的楚千鈞也不再看那面戰旗。

    剛安撫好手下兩員悍將,沈青看到秦霸帶著手下,頗有些垂頭喪氣的回來。他招手把秦霸叫過來,笑容不變道︰“打了勝仗怎麼還不開心呢?”

    “那不是俺打的。”秦霸沮喪道︰“那幫兔崽子們不听招呼,俺怕他們潰散了,就一直在後面堵著。壓根沒上去。”說著還抽刀展示一下無暇地刀刃道︰“大人您看,一刀都沒砍出去。”

    沈青笑眯眯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你們營正大人也不是生來就這麼勇猛的。”

    伯賞賽陽踮腳拍拍他的大腦殼道︰“我第一次差點嚇尿褲子……”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秦霸的表情終于舒緩了許多。

    “統領大人,戰果出來了。”負責清點的參謀軍官面色蒼白道︰“此役我軍陣亡五十八、重傷二十二,其余輕傷無礙。共斬首五百七十三,俘獲三百二,將敵人騎兵完全擊潰。”說著頗為遺憾道︰“戰果主要是追擊時取得的,但對方的步兵隊就在三里之外,接應了潰散的敵軍。要不斬首會多很多。”

    沈青點點頭,微笑道︰“怎麼了,不舒服?”對于這些正經的進士出身,他還是很和善地……此時的華夏武人還沒有被以文治武閹割過,地位雖然遜于士族高門,卻要比這些庶族出身的讀書人高一些。所以他這種和善很得士子們的尊敬。

    “學生方才去查驗戰果。看到那成堆的首級……頗為不適。”那參謀尷尬的笑笑道︰“大人放心。卑職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沈青了解的微笑道︰“早些習慣了好啊,這一仗還不知打到什麼時候呢。”

    那參謀頗為自豪道︰“學生觀敵軍一觸即潰、不過爾爾,一王師其至,必可滾湯潑雪,反手而定。”

    沈青搖搖頭道︰“這些僅是齊國的三流部隊,不能代表齊軍的真實水平,當年護送王爺歸國,我見識過他們的主力部隊。還不是現在地京山軍可比擬的。”說著面色嚴肅道︰“既然我們遇到了弱旅。那就說明敵軍的主攻方向不在這里。”

    參謀雖然學歷高,但對兵事還是個菜鳥。聞言緊張道︰“會是在哪里呢?”

    “不清楚,”沈青搖頭道︰“我們缺乏情報,得先跟沈冰聯系上才行。”說著展顏一笑道︰“不過首戰順順利利,總算是個好事兒。”

    “是啊,也不知王爺那邊怎麼樣了?”

    王爺這邊很不怎麼樣。

    經過反復琢磨,楊文宇叫醒了秦雷,頗為汗顏道︰“卑職無能,除非王爺接受黑甲騎兵一百到百五的傷亡,才能破陣。”

    秦雷忽的坐起來,兩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沒睡著。沉聲道︰“如果能打敗這支軍隊,孤願意承受。”眼下的燃眉之急,就是把隊伍地血氣打出來,否則非但不能指望他們克敵制勝,還得時刻擔心潰散……他們兩人一致認為,以這支軍隊目前地狀況看,損失一成兵力,就足以導致大潰敗了。

    楊文宇苦笑一聲道︰“這是破陣的傷亡人數,待會打起來另算。”

    “這樣啊……”秦雷眉頭緊皺。緩緩摩挲著下巴道︰“最起碼還要損失這個數吧。”

    “要不……還是算了吧。”楊文宇輕聲道︰“畢竟我們的目地是阻止敵人佔領崤山,從戰略上看,這一仗純屬多余。”

    他這一說,反倒幫秦雷下了決心,一拳砸在車沿上,咬牙切齒道︰“但是非打不可的。”說著指一下遠處竊竊私語的兵士道︰“不戰而退會讓他們更加怯懦!就當給他們上課……”

    “這束可夠貴的。”楊文宇不舍道︰“黑衣衛可是我軍中精銳啊。”

    “管不了那麼多了!”一旦下定決心,秦雷就不會再首鼠兩端,沉聲道︰“不然日後會造成十倍百倍的損失。”

    見王爺心意已決,楊文宇只好沉聲應下。傳令部隊立即行動……在來找秦雷之前,他便讓勾忌開始準備。

    見秦軍地兵士紛紛上馬、戰鼓也開始隆隆作響,山坡上地齊軍頓時緊張起來……一般來講,在野戰中防守方就意味著劣勢一方,壓力自然更大。

    但見一大隊秦軍騎兵脫離了本陣,從五百丈開外一直向山坡這邊逼近。齊軍的射手紛紛拉開弓弦,死死瞄住敵軍,只等著進入了射程,便給他們個終身難忘地教訓。

    但意外地是,當那隊騎兵前進到百五十丈外時。便突然改變了方向,開始繞著這小山丘跑了起來。

    “左翼戒備!”領兵參將趕緊發號施令道。話音未落,敵軍又到了背後,參將大人只好接著道︰“後方戒備!”“右翼戒備!”其實說個全體戒備不就得了……

    只見大隊的秦軍繞著這個方圓不到三里的土丘奔跑起來,雖然速度不快,人也算太不多,但勝在隊形稀疏,不一會兒便首尾相接,仿佛黑色的巨蟒盤住了獵物一般,視覺沖擊十足。

    這種似乎要被絞殺的感覺十分難受。參將大人決定改變一下,大聲下令道︰“兩翼騎兵突擊,沖他們一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騎兵們聞言嚎叫著沖了下去,可還沒沖出多遠,便迎來了四面八方射來的箭雨。

    這些騎兵不是那些三流部隊可比,而是齊國最正規的沖鋒騎兵。有著完善的甲冑。又是快速沖擊,並不畏懼一般的弓弩。

    但下面兜圈圈地秦軍偏偏不是一般人兒,他們武器精良、長于騎射、還特別的陰損……只見喂了劇毒的弩箭悉數往齊軍戰馬上招呼,眨眼便射中了一片,那些戰馬中箭之後便開始打擺子,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後面的來不及反應,自然稀里嘩啦的撞了上來。只見齊軍陣前到處人仰馬翻。攻勢頓時滯澀起來。

    “這些毒藥真的不能量產嗎?”看到弓箭效果前所未有的好。楊文宇咽口吐沫問道︰“要是全軍裝備上就好了。”

    “想都不要想。”秦雷搖頭笑道︰“這種東西只在西南毒瘴之地出產,且極其稀少。比黃金可貴多了。”其實就是雲貴出產的箭毒木汁液,傣族地區有一個貫三水的說法,意為用這種樹液制成的弓箭射中野獸後,即使不擊中要害,跳不出三步,必然倒斃,所以又叫見血封喉。

    楊文宇也只是那麼一說,遺憾地咂咂嘴,便把目光投回戰場去了。

    只見還是有大隊的齊軍沖了過來,但轉圈圈的黑甲騎兵並不阻攔,只是加速讓開條通道,放任齊國騎兵沖下了山丘……山下有黑甲騎兵的主力嚴陣以待,基本上這些齊軍是有去無回了。

    發現與對手相比,自己的騎兵十分的蹩腳,參將大人只好喝止了其余騎兵繼續送死地行為……這是先天上地差距,秦國的蠻子熱衷武力,從小就能騎善射,稍加訓練便可成為優秀的控弦騎兵,不是齊國這些半道出家的可比。

    見沖擊未果,參將只好命令手下嚴防死守,要用齊軍最擅長的軍陣。來對付敵軍的騎兵。

    接到命令地齊國射手紛紛張弓搭箭,全神貫注的瞄準前方……跟著秦軍轉久了會暈,想明白了齊軍采取敵動我不動地烏龜戰術,累死秦軍小樣地。

    此時乃是正午,六月里的太陽火辣辣、沒有一絲風,汗水嘩嘩地往下淌,不一會兒就把射手們的實現模糊了。邊上的長矛兵、刀斧手趕緊拿破布頭給他們擦汗,還想方設法的為其遮陰、補充水份。齊軍等級森嚴,射手乃是最高級地兵種。其余兵種有義務為他們服務。

    但今天這殷勤獻的,卻有些副作用……眼前、身邊一群人晃悠著,還要再盯著遠處不停轉圈的敵人,怎能不心煩氣躁、怎能不判斷失常?

    居然沒有人發現,不知不覺中,秦國騎兵已經縮小了很大一段距離。

    雙方相距百丈!

    “差不多了!”一直緊密注視戰場的楊文宇沉聲道︰“發信號。”

    便听得啪、啪、啪接連三聲爆竹聲響,一部分兜圈子的秦國騎兵突然改變了方向,向著山頭上齊國騎兵猛烈沖擊上來,一邊沖鋒,還一邊掄圓了膀子。在呼呼旋轉個水流星似的東西。

    齊軍大驚失色,射手們剛要瞄準,卻見著眼前一片耀眼的強光亮起,晃得他們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胡亂射出手中弓箭。沒有目標的長箭天上地下的到處亂飛,還真的射落了一只路過地野鴨……

    反而那些笨重的床弩,因為有大車固定,射出的箭支大差不差,著實射中了一些秦軍。

    床弩是趙無咎在唐代絞車弩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他將兩張或三張弓結合在一起,大大加強了弩的張力和強度。張弩時用粗壯的繩索把弩弦扣連在絞車上。兵士們搖轉絞車,張開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時,要由士兵用大錘猛擊扳機,機發弦彈。把箭射向遠方。

    巨大的沖力完全不是一般弓弩可比。在百丈之內甚至比長矛突刺的威力還大……自從有了這樣武器,齊軍才找到了對付大秦騎兵的辦法,否則僅靠一般弓弩,基本上等于白搭,他們又不知道西雙版納在哪里。

    床弩射出地巨箭足有五尺多長,其巨大的沖擊力,在這麼短的距離內,完全無視任何盔甲盾牌。只要黑甲騎兵踫到了。便會被洞穿。在當時的醫療水平下,基本上沒有活命的可能了……當然也有運氣好的。只是被射到了馬,人摔下來滾幾圈倒還死不了。

    值得慶幸地是,黑甲騎兵狡猾地選擇了齊國騎兵所在的方向,因此大多數巨箭都被齊國騎兵自己享受了,有了這些可愛的盾牌,黑甲騎兵才得以在第一個波次就沖到了三十丈以內。

    一顆顆水流星脫手而出,在烈日下劃過一道道完美的弧線, 里啪啦的落在齊軍陣中!

    伴隨著陶罐碎裂的聲音,黑乎乎的液體飛濺出來,霎時便布滿了車陣的各個角落,聞到那刺鼻地味道,識貨地齊軍驚惶大叫起來︰“火油!是火油!”

    這一喊不要緊,頓時把上萬齊軍齊齊嚇破了膽,上至參將、下至兵卒,都沒命的四散逃開……他們都知道只要一支火箭,這些堅固地木車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對火的恐懼勝過了一切,齊軍根本來不及考慮那些摩拳擦掌的秦國騎兵,他們只想逃離這鬼地方!

    原本保命的車陣反而成了逃跑的障礙……還是好幾層障礙!沒受過專業訓練,齊軍跨欄的本事顯然不行,許多人被絆倒摔倒,踐踏致死,但仍然阻止不了齊軍潰散的決心。

    看到這一幕,楊文宇輕吁一聲,朝秦雷行禮道︰“幸不辱使命!”
本帖最後由 chj 於 2010-4-13 02:49 編輯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一五章 邊軍和禁軍

    仿若噩夢一般,壁壘森嚴的齊軍霎那間潰散了!

    楊文宇當機立斷,命令隊伍全線追擊……雖然京山新軍是一幫菜鳥,但痛打落水狗還是沒問題的,他們以中隊為單位,呼嘯著沖出軍陣,小狼一般追逐著斗志全無的潰軍,不一會兒,便從秦雷眼前消失無蹤了。

    收回凝望的目光,秦雷躺倒在草墊上,輕聲問道︰“黑甲騎損失了多少?”

    石敢沉聲道︰“二十多個兄弟,他們用齊國騎兵當盾牌,把損失縮小到了最低限度。”

    嘆口氣,秦雷咬著根枯草道︰“賬不能這麼算啊,黑甲騎走的是精兵路線,跟齊國一換十我都虧得慌。”不過他也知道這才是剛開始,隨著戰爭的深入,大規模的死傷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太陽偏西,楊文宇才將追擊部隊收攏回來,秦雷看他面色不豫,微笑問道︰“怎麼了?”

    “唉,想不到追擊潰兵還能有傷亡。”楊文宇苦笑一聲道︰“陣亡了七十多個、重傷了一百多。有腦子一熱,沖到敵群里的;又不知節制,把戰馬跑得尥蹶的,反正都是自找的。”

    秦雷早料到這種情況,教訓這東西,必須在吃過虧之後才會得到。所以他反倒坦然的接受了,沉聲問道︰“戰果如何?”

    “斬首一千三百余人,俘虜四千余人,其余逃散。”楊文宇忍不住笑道︰“首戰告捷啊,王爺!”按照秦軍軍規,只要斬首加俘虜的數目,超過部隊人數的一成,就算是大勝。因此這仗應該算是特大勝了,就算沉穩如楊文宇。也不禁樂開了懷。

    秦軍最終也沒有放火。僅憑著潑了一地的火油,就把齊軍嚇散了架。京山軍自然笑納了所有的武鋼車、以及車上的床弩,還有……車里的糧草。

    “怪不得一見火油就嚇破了膽,”當看到武鋼車里居然填滿了糧食,秦雷終于恍然道︰“原來是蹲在柴火堆里呀。”

    等打掃完戰場,秦雷便命令斥候加緊戒備,其余部隊原地休息。當天黑下地時候,沈冰來了。

    一見秦雷。沈冰倒頭便拜,顫聲問安。這算是他鄉遇故知了,秦雷自然也有些激動,用力扶起自己地虎將,一邊上下打量,一邊連聲叫好。

    將近一年沒見,沈冰黑了、也瘦了,但雙眼 亮。顯得十分精神,再也沒有在京里時那種蔫了吧唧的模樣。

    “看來這一年歷練的不錯!”秦雷大笑著拉沈冰坐下,把篝火上烤著的山藥挑出一根,飛快的丟在他面前道︰“先吃點東西。然後咱們慢慢說。”

    沈冰也感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便飛快的吃了兩三根山藥,又喝下半壺水。這才喘口氣道︰“王爺您問吧。”

    趁著他吃飯的功夫,秦雷也已經想好了問題,點點頭,緩緩道︰“先說說最重要的吧,現在戰局如何?齊國地真實意圖是什麼?”

    “齊軍此次傾巢出動,同時攻擊我六七處府城,”沈冰接過石敢的地圖,為秦雷指點道︰“趙無咎的大旗最終出現在了洛陽城下!”

    “李濁呢?”雙手抱在胸前。秦雷目不轉楮的問道。

    “鎮東元帥親領五萬精騎支援洛陽去了。”沈冰輕聲道︰“洛陽城太大。且城內成分復雜,非常危險。”

    秦雷緩緩搖頭道︰“正如你所說。洛陽有這麼多缺點,並不適合作為齊軍可依托的據點。”

    “可趙無咎出現在了洛陽城下。”沈冰小聲嘟囔道︰“屬下有確切情報。”

    詫異的看沈冰半晌,秦雷突然笑道︰“進步很大呀,能獨立思考了。”

    沈冰剛要說幾句表示謙遜,卻被王爺一句噎住了︰“雖然你八成是錯了……”

    沈冰只好尷尬道︰“請王爺指點迷津。”

    “我發現咱們秦軍有個誤區。”秦雷面色正經道︰“好像齊國就趙無咎一個會打仗的,其余全是飯桶一樣。”

    沈冰沉默,听王爺繼續道︰“有道是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齊國的武之隆、趙無傷、陳烈風、辛稼奘這四大上將哪個都不是好惹地。”

    簡單介紹下齊軍的陣容,齊國軍隊原本分兩種︰邊防軍和駐防軍。前者守護齊國的漫長邊境線,後者駐守首都及各大郡縣,保護地方、鎮壓叛亂。不過四十年前趙無咎崛起,硬是將一部分邊防軍變成了自己的私軍,也就是名聞天下地百勝軍。

    據目前的情報看,此次戰役齊國共出動六十萬大軍,其中三十萬邊防軍;二十萬駐防軍;以及十萬王牌百勝軍。

    再看齊軍的領導結構。百勝公趙無咎毫無疑問地擔綱總指揮,在他下面並列著秦雷所說的四位上將……護國上將武之隆、鎮國上將陳烈風和輔國上將辛稼奘各自統領十萬邊防軍;驃騎上將趙無傷統領十萬百勝軍。

    這也是趙無咎軍事理論的體現,他認為再強的將領也不宜領兵超過十萬,否則便會造成指揮混亂,首尾不能兼顧。因此他的四大上將恰好每人領兵十萬。

    至于那二十萬駐防軍,消耗品而已,不提也罷……不過其中有位老熟人,制將軍薛祁單,統領著七郡共八萬軍隊,算是駐防軍中的二號人物了。

    “齊軍的主攻方向不會是洛陽,”秦雷自信道︰“孤認為是曹陽、澠池或永寧。”他這樣說是有根據的,經過審訊,秦雷得知正午時擊潰地敵軍,乃是隸屬于陳烈風地齊國邊防軍……他們的目地便是佔領東崤山,等待其他部隊接應。

    “皇甫將軍已經抵達曹陽,並未遇到任何敵人。”沈冰輕聲道︰“而澠池周圍地軍隊都是齊國駐防軍……但是永寧在洛陽以西。如果洛陽還在我們手里。齊軍便會成為孤軍地。”

    “是永寧。”秦雷面色凝重道︰“永寧在崤山正東,緊挨著洛水,齊國只需要對洛陽圍而不攻,他們的運輸隊便可以走水路對永寧進行補給。”沈冰還想問,卻被秦雷打斷道︰“永寧有多少部隊?裝備士氣如何?”他開始盤算著是否要增援永寧了。

    “原先有三萬軍隊,但李元帥認為敵軍主攻洛陽,便抽調了城中的一萬騎兵,剩下兩萬步軍守城。”沈冰沉聲答道。

    “來不及了。”一直默默盯著地圖。听他們說話的楊文宇突然道︰“從這里到永寧是一百三十里,我軍已經人困馬乏,保持戰力的情況下,需要兩天的行軍時間。”在冷兵器時代,打仗考的是力氣,所以將領們不得不時刻注意,讓部隊保持充沛的體力。沒有人會戰場上強行軍,因為那等于自殺。

    “而從齊軍發動攻勢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楊文宇面色嚴峻道︰“如果是善于攻城地陳烈風,時間足夠了。”

    “永寧方向的齊軍上將正是陳烈風。”沈冰低呼一聲道。

    “不管永寧淪陷與否,我們都無能為力了。”秦雷閉眼輕聲道︰“還是守住東崤要緊。”

    楊文宇望一眼天上晦明晦暗的繁星,嘆口氣道︰“面對著一倍有余的敵人。還妄想一城不失,鎮東元帥實為不智啊。”

    搖搖頭,秦雷改變話題道︰“太行山里的土匪怎樣了?”

    沈冰面色一滯。輕聲道︰“就在前些天,山寨發生內訌,徐偉帶著一撥人離開了,現在是馬奎一個人的天下了。”

    “你們是干什麼吃的?”秦雷皺眉道︰“不是說稍有異動便格殺勿論嗎?”

    沈冰趕緊伏地請罪道︰“屬下無能,馬奎對我們早有戒心,處處防備,又是他一手拉起來的隊伍,我等實在找不到下手地機會。“徐偉人呢?”秦雷皺眉道︰“他的另一半差事也砸了嗎?”奪權和刺探。是秦雷當初交給徐偉的兩個任務。

    “上次聯系的時候。徐偉還在齊國朝歌一帶,現在不知道在哪了。”沈冰小聲道︰“他說會盡量完成王爺地任務。好將功補過。”

    面色陰沉的點點頭,秦雷緩緩道︰“如果我軍不反攻,他就沒有作用,如果反攻……孤能指望他嗎?”像是在問沈冰,又像是在自問。

    五天之後,戰局終于明朗了。齊軍以新佔領的永寧為依托,反身包圍了洛陽城,將幾十萬大軍悉數收縮在永寧、洛陽一線上扎營,這才停止了第一階段地行動,與楊文宇推測的幾乎絲毫不差,

    撲了個空的鎮東元帥,也派三萬步軍前來接應,將秦雷和楊文宇部替換下來。這三萬步軍將在戰役結束之前,一直固守崤山陣地。

    秦雷的京山軍,也從鎮東元帥的作戰序列中擺脫出來,因為禁軍主力到了。

    “傳禁軍元帥令,命你部前往曹陽修整!”

    等秦雷的三支隊伍回師曹陽後,新的命令又下來了︰“恭請成親王殿下回弘農軍議。”秦雷只好拋下隊伍,在黑甲騎兵的護衛下,緊趕慢趕,終于在軍議前兩個時辰,回到了弘農城。

    草草洗個澡,吃個飯、又小憩了一會兒,秦雷便被石敢叫醒,匆匆到皇帝地行宮中開會……一踏進大廳,他才發現其他八個禁軍統領都已經到了。除了禁軍系統地之外,還有邊軍兩部的十多名將領也在廳中。

    眾將軍趕緊起身相迎,秦雷拿出笑臉團團拱手道︰“恕罪恕罪啊,小王連日趕路、困倦不已。方才小睡了一會兒。”將軍們連道不敢。待秦雷坐在大皇子下首,才各自就座。

    秦靂羨慕地打量秦雷一番,嘖嘖有聲道︰“正印前鋒就是好啊,首戰告捷!”這也從側面告訴秦雷,禁軍眾將領對他的親熱,大多來自這場干脆利索的開門紅……對于京山軍打先鋒,很多人都是捏著把汗地。

    秦雷摘下頭盔,拍拍頭發道︰“不用羨慕我。六十萬齊軍都給你留著呢。”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秦靂哈哈笑道︰“把百勝軍給我留著,其余地你們隨便分。”就像齊軍是他家自留地一樣,自然引來禁軍將領的一片笑聲。

    但這笑聲落在邊軍將領耳中就有些刺耳了,畢竟他們被齊軍狠狠地玩了一把,丟了永寧城不說,還陣亡了守將以下一萬多名官兵。

    一個滿面陰霾的軍官冷笑道︰“希望諸位跟趙無咎玩過了,還能有這麼好的性質。”邊上的邊軍將領也附和道︰“就是。不過撿了個便宜而已,有什麼好炫耀的?”

    大皇子狼眉一挑,沉聲道︰“李三虎,你眼紅什麼?同僚勝了不是勝?還非得分個狗屁禁軍邊軍?”

    那面色陰沉的邊軍將領正是李渾的三兒子三虎。此人性格陰柔、頗有些詭計,乃是李家地變異品種,素為李渾所不喜。因此干脆來了邊軍。在堂伯帳下效力、十幾年下來也積功升至前將軍,統領五萬邊軍。

    另外此人對禁軍極是不爽,經常公開宣稱,禁軍已經淪為了少爺兵和養老院,這次邊軍慘敗,禁軍大勝,不啻于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自然怪話連篇了。只听他陰陽怪氣道︰“那麼兄弟娶老婆也代表自己娶老婆了?”

    “你……”大皇子就要暴起打人。眾人連忙拉住。

    好在這時一聲“陛下駕到……”結束了場面的混亂。眾人趕緊正好儀容,將一身華貴黃金甲的皇帝陛下迎了進來。李渾和一個年紀更大些的老者也隨後跟進大廳。名義是禁軍元帥主持會議,但誰都知道,拿主意的還是陛下和太尉、鎮東元帥三人。

    馬光祖幾句干巴巴的開場白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分外精神的昭武皇帝陛下︰“今次朕親率大軍出征,當蕩平敵寇……”按照慣例,昭武帝先自我陶醉地廢話一刻鐘,這才轉上正題道︰“眼下我軍與敵軍在澠池、永寧一代對峙,朕召集諸公前來,為的是研究下敵軍一步的動向,並拿出應對之策來。”狹長的雙目掃過眾人,皇帝沉聲道︰“鎮東元帥是地主,不妨先講一下。”因為征東元帥遠在壺關,來不及參加會議,所以征東軍以李濁為尊。

    李濁趕緊抱拳道︰“遵旨。”便清清嗓子道︰“現在敵酋趙無咎,親率百勝軍、邊防軍、駐防軍、以及民夫、僕從共計百萬,在洛陽到永寧之間地一百五十里區域內連營。”說著又一指牆上懸掛的地圖道︰“而我軍在澠池三崤一線與敵軍對峙,共計五十萬。”

    秦雷听李濁夸大敵軍的數目,知道他想推脫失土地責任,不由冷笑道︰皇帝是不懂軍事,難道連算數都不懂嗎?

    果然,只听昭武帝陰測測道︰“元帥,朕覺著你有必要解釋一下永寧的問題。”

    李濁趕緊跪下,叩首道︰“敵兵逾百萬之眾,而我邊軍僅二十余萬,捉襟見肘啊陛下。”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一六章兩場軍議

   昭武帝冷笑道:“百萬之眾?你是不是連餵馬的、拉車的也算上了?”

     “這個……我軍兵力太少是事實,請陛下明鑑!”

     “狡辯!”昭武帝指著秦雷道:“看看第一次上戰場的京山軍,兩戰兩勝、損失不到四百,卻取得了十倍的戰果。你們這些久在邊疆的部隊,卻被殲滅了一萬多,丟失了一個城,你們是白吃小米的嗎?”

    秦雷知道,皇帝是想讓邊軍嫉恨自己,但並不在意……因為他早習慣了皇帝老兒時不時的使壞。

    李濁把頭埋在雙臂之間,一句話也不說,李渾只好出面打圓場道:“陛下息怒,對方畢竟是百戰百勝公,雙方能打個平手也算可以接受的。”

     “平手?那還打仗幹什麼?”昭武帝的雙眉微微跳動,沉聲道:“我們是來取勝的,而不是打平!”皇帝的意氣風發,讓人完全無法與一年的窩囊樣子相聯繫。

    李渾卻正好與昭武帝對換了模樣,變得唯唯諾諾,似乎真的認命了一樣。滿面陪笑道:“先求和後取勝,徐徐圖之嘛。”一干征東軍官也上來求情,昭武帝這才恨恨道:“權且給你記著,下次再出簍子,新賬舊賬一起算!”

    李濁等一干將領謝恩退下,昭武帝面有得色道:“既然雙方在平原對峙,我大秦鐵騎應當主動出擊,馬踏連營!”眾將轟然應諾,卻沒一個當真的。

    等昭武帝玩夠了。李渾才組織眾將軍分析齊軍下一步動向,有人說是打洛陽;有人說是攻崤山;還有人說是克澠池,把齊軍所有能運動的方向說了個遍。將軍們之間本來就有派系,難免互相有些成見,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漸漸地就成了爭辯甚至爭吵,聲音越來越大。

    秦雷和秦靂冷眼旁觀,只見一直吵到晚飯時候,也沒有討論出個丁卯來。只好暫定會議,先把肚子填飽。

    吃飯的時候,老大輕聲問道:“你說該是哪?”

     “那也不是。”秦雷搖頭道:“我軍已經就位,強大的騎兵所帶來的機動能力,可以讓我們輕易支援任何地點,除非趙無咎腦子進水,否則不會再攻堅了。”

     “你是說趙無咎不會圍城?”秦靂大口扒飯,卻絲毫不影響吐字清晰。

    秦雷依舊搖頭道:“不好說,他可以圍點打援。”說著放下碗筷道:“齊軍最合理的選擇是消滅我們的有生力量,畢竟大秦菁華在此。如果能重創甚至是消滅我們,可就相當於把大秦繳了械。”

    秦靂點點頭,略帶厭惡的看著四周仍在針尖對麥芒的軍官,咬牙道:“都什麼時候,還在內訌,簡直是自廢武功!”

    秦雷撇撇嘴道:“這個你我說了不算,還是打好自己的仗才是正理。”

    秦靂突然眼前一亮,緊抿著嘴唇,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道:“怎麼才能讓他們都聽話。”

     “服你。”秦雷立刻明白了他地心思,呵呵笑道:“多打勝仗。別人就會服你,比如說趙無咎。”

    秦靂狠狠一擊掌,呲牙道:“好吧,我也要百戰百勝!”

    秦雷聽的這個汗啊,心道:我也想,可現實嗎?乾笑幾聲。卻沒有掃老大的興致。

    等到了下午下午再議的時候。昭武帝終於忍不住提醒道:“誰再吵架就滾出去,朕不是來聽潑婦罵街的!”會場氣氛這才井然起來,倒讓皇帝陛下微微得意。

    最後還是老太尉的意見佔了主導:先發者之人,後發者治於人。既然猜不到對方的意圖,那就先下手為強吧!

    既然有了指導思想,作戰計劃也就應運而生了,秦軍準備出動全部三十萬騎兵,分左中右三路襲擾齊軍西大營。相機決戰。爭取切斷敵軍與永寧城的聯繫,為第二階段步兵攻城創造有利條件。

    這個年代的命令就是這麼簡單。只告訴你要達到什麼目的,至於要怎麼做,那就是指揮官自己地問題了。

    等到正事兒談完了,李渾突然起身道:“陛下,老臣要為成親王殿下和京山新軍請功,成親王身先士卒、京山軍英勇殺敵,都應受到褒獎。”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尤其是京里來的將領們,一個勁兒的往帳篷外頭瞅,想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別說,還真在西邊,因為已經是傍晚了。

    秦雷面色沉靜的起身謙遜幾句,但心裡也開了鍋,他不信李渾會這麼好心……這老頭一向是鼠肚雞腸的。

    昭武帝也詫異,一雙狹長的眼睛,琢磨不定的看一眼李渾、再看一眼秦雷,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搞到一塊去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太尉大人看著辦吧。”說完便起身道:“七日後到達指定位置,諸位各自回營準備去吧。”

     “恭送陛下……”眾人起身恭敬道。

    秦軍軍議,齊軍也開會,與會的也是將軍以上級別的軍官,且氣氛同樣不那麼友好……家大業大都好犯這個毛病。

    爭吵的核心是,被秦軍在崤山下擊潰地部隊,到底該由誰負責?按說不該爭吵……誰的部隊誰負責不就得了。但偏偏那一萬部隊是陳烈風借調辛稼奘的,這可把小心眼的辛將軍疼壞了,非要讓陳烈風陪他一萬兵馬。

    但陳烈風剛剛拿下首功。自然十分地硬氣,毫不客氣的指出這支隊伍覆滅地原因是不思進取、反應遲緩以及膽小如鼠,而這正是辛將軍地三個顯著特點,所以說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所以說辛稼奘要為部隊被全殲負全責。

    話說這陳烈風雖然長得跟紅鬍子土匪似得,卻生著一副利齒,竟然辯才無礙。辛稼奘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被擠兌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差點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好在武之隆死死按住辛稼奘的胳膊。他才沒有暴起傷人。

    高坐在帥案後地黃鬍子胖老頭終於看夠了熱鬧,輕輕咳嗽一聲,大帳中馬上安靜的喘氣都聽得見。

    趙無咎把整個上身都靠在椅背上,這麼熱地天,那太師椅上還鋪著厚厚地皮毛,也不怕捂出痱子來……因為那不是一般的皮,那是生長在極北冰封地區地冰熊皮,真正的冬暖夏涼,四季坐上去都十分的愜意。

    這東西十分的稀罕,整個齊國就這麼一件。一直被皇帝作為寶貝收藏著。趙無咎也是藉著這次出征,藉口自己怕熱,這才從皇帝那裡借過來用……當然是不打算還的了。

    感受著一陣陣沁骨地涼爽,趙無咎舒服的閉上眼睛,緩緩問道:“是哪一支秦軍幹的?”

     “京山新軍。”辛稼奘憤憤道:“就是那個止戈公帶的軍隊。”

     “止戈公?”趙無咎尋思了半晌,才恍然道:“哦,那小子啊,出息了呀。”雖然這麼說,卻依舊沒睜眼。

    頓一頓,百勝公又道:“聽說秦國皇帝又親征了?”

    他的親弟趙無傷點頭道:“沒錯。好幾撥探子都回來報告,說看到楚國皇帝的龍旗了。”說著嘿嘿笑道:“這老傢伙,還嫌自己的軍隊不夠亂套嗎?”

    趙無咎嘴角微微上翹,淡淡笑道:“既然秦國陛下駕到,那老夫就有必勝的把握了。”若是昭武帝聽到這種議論,不知會作何感想……多半會找塊豆腐撞死吧。

    一聽大帥說有必勝把握。將軍們一下來了精神。都聚精會神的聽他佈置。

    這世上有種人,他們不需要別人的意見就能做出正確地判斷,趙無咎就是這樣的一位,或者說是同時代唯一的一位,我們一般將這種人叫做天才。趙天才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這輩子還從來沒失誤過呢。

     “之隆,你們三個各自把一半兵馬調往東大營。”趙無咎的聲音沙啞而低沉,顯得十分威嚴:“老夫會把東大營中的駐防兵換給你們。”

    三人雖然疑竇叢生。卻仍然保持沉默。聽大帥繼續下令道:“都給我用心打,不要在乎部隊地傷亡……”頓一頓。趙無咎才一臉悲天憫人道:“當然,也別太為難士兵們了,就不要設督戰隊了,有傷天和啊。”

    把四位上將聽地一腦子糨糊,見大帥不再說話,幾人才試探道:“若是把駐防軍與我們邊防軍混在一起,可是會大大減弱我們的戰力。”

     “哦……”趙無咎依舊閉著眼睛,讓人忍不住猜測,這老東西是不是瞎了? “那就把駐防軍、邊防軍的稱號都取消了,一律叫國防軍吧。”

    眾人聽了這個汗啊,要是改名字管用,那我們都改名叫趙無咎得了,天下立馬大一統,還在這費甚麼勁啊!

    但百勝公往日的形象過於英明神武,以至於無人敢質疑他們命令。等到趙無咎說完了,趙無病才仗著自己是他親弟,小聲問道:“不設督戰隊的話,士兵頂不住逃亡怎麼辦?”這個時代兵士們就是當兵吃糧,甚至齊國更多的是被強抓的壯丁,自然沒什麼士氣……打順風仗還好些,一旦遇到些麻煩,損失大了點,就很容易引起潰散,所以督戰隊是很有必要的……通常來講,都是最強悍、最嗜血地兵士來擔當。

    但百勝公似乎是要將人道主義發揚到底,慈眉善目道:“唉,都是爹生娘養地,跑了就算了吧,大不了將來再抓就是。”說這話時,趙無咎那悲天憫人的樣子,險些就讓一干手下忘了他是酷愛屠城地趙閻王……還以為彌勒佛下凡呢。

    四位上將感覺有些抓狂了,脾氣最暴烈的陳烈風忍不住道:“大帥,那俺們輸了怎麼辦?也跑嗎?”

     “殺無赦!”趙無咎還是那副笑臉,語調卻有些陰冷道:“爾等若是丟了營盤,就乖乖來我這領死吧!”

    幾位將軍徹底草雞了,他們不是沒遇到過雙重標準,但總是會享受那比較好的一個,卻從沒遭受過這種後娘養的待遇。

    大帥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一七章銜枚

    六月初的中原地區,正是一年間最熱的時候,再加上將近一個月沒下一滴雨,放眼望去,地上僅是連綿的龜裂、一片枯黃,就連最耐熱的藤蔓也蜷起了莖。

    擰開水壺,用棉紗蘸一下,潤潤乾裂的嘴唇,一個全身披著枯草蓑衣、臉上抹著土灰的年輕人靜悄悄的伏在草叢中,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齊軍連營……雖然地表的溫度似乎能烤熟雞蛋,但他卻毫無所覺一般,一邊悉心觀察,還一邊記錄下所看到的點點滴滴。

    斥候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天對齊軍展開偵查了,但在王爺沒有下定決心之前,就得這樣繼續盯下去。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有袍澤摸過來換崗:“遲裕,下去休息吧,”已經被烤乾了水份的年輕人點下頭,朝接班的笑笑,便悄無聲息從草叢中的爬出去……

    一直爬出很遠,到了一個小山包後面,年輕的斥候才鬆了口氣,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一陣,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漸行漸遠在蒼茫的夜色中。

    在齊軍連營北側五十里的地方,是秦軍三十萬騎兵駐紮的大營,雖然戰鬥人數比齊軍少一半,但一來騎兵所需的民夫數量要遠多於步兵。二來邊軍與禁軍、禁軍太尉部與保皇部誰也不願挨著誰,是以營地東西延綿三十里,反倒比齊軍還多出了五里。

    作為禁軍前鋒。京山軍地大營位於十八連營的最前沿。

    中軍帳中,接過塗恭淳遞上來情報分析,秦雷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半晌才緩緩道:“沒有一絲異常啊……”

    多日地軍旅生涯,早磨掉了塗恭淳臉上的書呆氣,聞言沉聲道:“不錯,齊國百勝軍以及三十六鎮邊防軍的旗幟俱在,每日消耗的糧草,正好是四十萬大軍所需的數目。”微微一頓道:“而且四大上將皆在。所以學生認為。敵軍主力全部在此。”

    秦雷的眉頭緊緊擰成菊花,目光游移不定道:“我總覺著有些不對勁。”

    坐在下首的幾位將軍對視一眼,還是由資格最老的皇甫戰文開口道:“王爺,但凡懷疑,總該有個理由,您不妨說出來,大伙計較一下。”

    秦雷聳聳肩膀道:“直覺,孤總覺著齊軍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反常。”

    楊文宇輕聲道:“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夜襲吧。不管什麼牛黃狗寶,打一下就露餡了。”

    秦雷又看向沈青,沈青點頭道:“屬下也這樣想。”自從上次猜錯之後。他在楊文宇面前愈發不自信起來。

    從三位統領身上收回目光,秦雷沉聲道:“其實最好地選擇就是按兵不動。”眼下是齊國侵略、秦國保家衛國,雙方官兵在信念上是不同地,秦軍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不易出現思鄉、倦怠之類的消極情緒。但齊國身為侵略者,士氣必須靠一場場的勝利,一次次的燒殺搶掠來維持,長時間按兵不動。是非常傷害軍心的。所以兵家都說。不宜在敵國土地上與對方僵持。

    這道理大家都懂,但案頭上的諭令卻寫得分明:十日內發動總攻擊。再看落款時間。已經是七日前了。

     “我軍缺糧啊。”楊文宇面色憂慮道:“連人帶馬超過百萬張嘴,每天消耗的糧草實在驚人,朝廷儲備了一年地物資,也僅夠支撐四十多天了。”

     “四十多天,也就是八月初……秋糧什麼時候到?”秦雷輕聲問道。

     “北方旱災,是指望不上了。南方的糧食倒是豐收,可路途遙遠,最早也得十月份吧。”負責軍需的石威撓撓頭,趕緊答道:“兩個月地空當沒法填啊。”

     “緊緊呢?”石猛粗聲問道:“一天的糧食兩天吃。”

     “要是緊緊可以,曹孟德當年也不用斬了糧草官的腦袋,來安撫軍心了。”皇甫戰文苦笑一聲道:“只要餓上三五頓,鐵人也沒了力氣,用不了半個月,趙無咎不打,咱們也全躺在地上了。”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這個年代,糧草的重要性再怎麼強調也不過分。為了節省軍糧,只有作戰之前的一頓才會管飽,平日里的供給也就僅夠吃個六七成飽的,再想節省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其實這是常識,但京山軍糧秣充足,頓頓管飽,所以沒在兄弟部隊待過地石猛才會問這種可笑地問題。

     “其實完全可以再等等的,”新近擢升為少校副統領地常云渠,已經逐漸靠近了王府的核心圈子,卻越發低調做人,直到所有人都說了話,他才發言道:“或者……減少一半的兵力。”冷兵器時代,以騎兵為主的部隊,並不需要太多的兵馬,便可以牽制住兩到三倍的步兵。但想要戰勝擁有嚴整陣勢、以及豐富經驗的步兵集團,卻非得用相當的兵力,強衝猛打才行。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陛下貪心不足,非得想要一場配得上親征的勝利!”皇甫戰文面色不豫道:“御駕親征就是個錯誤。”因著秦雷的立場,他手下這群將領普遍對昭武帝缺乏敬意。

    見部下越扯越遠,秦雷輕輕咳嗽一聲,將話題拉回眼前,沉聲道:“孤意已決,今夜偷營試探一下。”女人般的第六感救了他很多次,所以他很尊重這種不安,在沒有徹底放心之前,他會盡力阻止這次大進軍地……

     “今夜的偷營就交給……文宇老兄了。”在另外兩位羨慕的目光中。楊文宇霍然起身道:“末將領命!”兵法有云:趁夜偷營,九勝一負。這基本上就是個撈戰功地活。

    因為野外連營幾十里,就算是數螞蟻的。也不可能將外圍保護的嚴絲合縫。偷襲的騎兵總能找到縫隙,趁其不備殺進去。而夜色深重,黑咕隆咚,手下又是剛從睡夢中驚醒,但凡腦子稍微正常點的將領,都會收束手下,嚴禁他們亂竄亂跑。但在抱團自保的同時,營與營之間的空隙也就無形拉大了,偷襲部隊只要腦子不進水。不去硬闖敵陣。基本上可以做到來去自如,還可以放放火、偵偵查啥的,旅途那是相當的愉快。

    而且參謀處已經事先擬定出了好幾套方案,楊將軍只要從中挑選一套,再稍加改善就可以了。

    既有名又有利,還很安全,我們一直都愛它。

    接了命令,楊文宇片刻不留。立刻回營點出三支精騎,命令他們在半個時辰內做好一切準備……其實除了把刀熏黑之外,也沒啥好準備地。誰讓俺們京山軍地服飾都是清一水的黑色呢?

    等乾完這點活,兵士們可以飽餐一頓,再休息一個半時辰,等待軍官的叫醒。至於餵飽戰馬之類的活計,統統交給民夫就好了。

    夜半子時,月黑風高,實在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三千與夜同色的騎兵悄無聲息的從後寨溜出大營,便朝著各自的方向行去。

    楊文宇也帶著一支大隊。兜了個圈子到達了預定出發地點。

    楊文宇舉起千里鏡。可除了寥寥地幾點營火之外,什麼也看不見。但他並不惱火。因為深夜的軍營就應該是這個樣。

    仔細觀察了那些個亮點,在心裡與白日的敵營相對照,半晌才鬆口氣,輕聲道:“從東南殺入、從西北殺出,不准戀戰、不許停留、更不能輕易改變方向,出發吧!”領軍地大隊長沉聲應諾,便率領著部下消失在漆黑之中。

    身為高級指揮官,楊文宇自然不會身先士卒,但心中的緊張之情,絲毫不亞於前方的將士。他騎馬立在土丘之上,一動不動的望著黑暗之中,雖然看不清他的臉色,但上面一定寫滿了焦急。

    在度過了令人窒息的一刻鐘後,密集的馬蹄聲終於響起來了,那是夜襲的戰士開始衝鋒了,他們必須在進入敵營之前,將速度提起來……步兵之所以無奈騎兵,速度便是關鍵。

    黑夜裡殺出來地騎兵,從距離敵營東南角七十丈地地方突進……根據斥候的反復觀察,這裡是對方防禦最差地幾個弱點之

    先頭的騎兵紛紛射出火箭,箭支落在地下,射在寨牆上,照亮了前進到道路。

    雖然齊軍擅長設置障礙,但營地太大了,根本沒有足夠的鹿砦拒馬,只好挖一些深深淺淺、寬寬窄窄的壕溝代替……深淺寬窄跟官兵們的態度有關,而秦軍選擇突入的這一段,就是挖坑官兵敷衍的結果。

    當然,即使是敷衍,這道壕溝也足有九尺寬,普通的草原戰馬根本無法跨越,但沒有三兩三,誰敢上樑山?秦雷之所以選擇楊文宇部,是因為第一師補充了三千匹從大食進口的高頭戰馬,這些馬的身高體重都比草原戰馬將近大一半,不僅十分的氣派,而且速度上也更快。

    秦雷有意成立一支超級騎兵,便將三年來得到的一共三千大食戰馬集中在一起,都交給了楊文宇……沈青和皇甫戰文自然羨慕不已,但大家事先約定,大軍演中表現最優者獲得,所以兩人也只能幹咽吐沫。

    便見著一匹匹身形優美的戰馬高高躍起,毫不費力的跨越了攔路的壕溝,又順勢將簡陋的寨牆撞開,大部隊便如魚群一般衝了進去……

    馬蹄聲一響起,立刻就驚動了齊軍的巡邏隊,頓時鑼聲四起。警告著軍營地每一個角落,我們被偷襲了!

    但面對著抵擋風馳電掣的騎兵,沒有人敢於螳臂當車。巡邏的兵士們四散逃去,任由秦軍毫無阻滯地殺進營中,將一束束火箭射向蘑菇叢似的帳篷群。

    一時間火光四起,齊軍士兵光著屁股四散逃逸,看起來順利極了。

    四大上將分別鎮守東西南北四方營地,拱衛著趙無咎的中軍,而遭襲的南大營,守將乃是號稱攻城最強的陳烈風。

    這位將軍睡覺很死,親兵推了他好幾把。才把他從春夢中喚醒。一聽說敵人偷營,他立刻來了精神,光著腳跑出軍帳,朝親兵大吼道:“吹集結號!”又朝匆匆趕來的領兵參將道:“絆馬索都拉起來了?”

    參將也顧不上行禮,大聲應道:“主要通道上都拉起來了!”

     “武鋼車擺好了嗎?”一邊接過靴子往腳上套,有一把紅鬍子的陳將軍呲牙咧嘴的問道……地上的小石子可真硌腳啊。 “入夜前就安置好了。”參將滿面欽佩道:“上將軍神機妙算,定叫敵人有來無回!”

    陳烈風終於披掛整齊,哈哈大笑道:“走。陪本將軍去塔樓上看看!”看來對自己設計地反偷營系統十分得意。

    大秦騎兵在齊軍營裡肆意撒野,點著了不知多少營帳。當衝到齊營腹地時,當先幾騎突然腳下拌蒜。連人帶馬猛地摔了出去。

     “絆馬索!”緊縮其後地騎兵高喊道:“跳!”便紛紛策動戰馬,越過那道繩索。甫一落地,卻又被另一道絆倒在地,狠狠地摔了出去,看那猛烈的勁頭,幾無生還可能。

     “此路不通!”在敵軍大營中,同袍們自顧不暇,也沒功夫上前確認。便齊齊撥轉馬頭。朝齊軍簡陋營帳衝去,竟硬生生趟出一條道來。

    藉著火光。塔樓上的陳烈風傻眼了,一揪鬍子道:“球啊,咋不走尋常路呢?”

    參將趕緊安慰道:“不妨事,咱們還有武鋼車陣呢。”說著看一眼洪流般的敵騎,有些心虛道:“只要能攔住他們一刻鐘,咱們的長槍隊就集結起來了。 ”所謂武鋼車陣,乃是陳烈風為了防備襲營,在營地內布下的三道首尾相連的武鋼車,那武鋼車高七尺、寬五尺,什麼馬也越不過去,不僅可以阻攔騎兵,還給能步兵一個依托。

    連踏幾十個營帳,秦軍果然被車陣擋住了,看著敵軍已經開始集結,領兵的大隊長焦急地吼道:“解開它!”

    沖在前面的幾個騎兵下馬,幾刀斬斷戰車之間相連的麻繩,奮力將其推到一邊,為大部隊請出一條道路,騎兵們便從這個缺口衝過。

    如是三次,終於通過了齊軍地三道防線。

    看到這一幕,陳烈風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萬萬想不到,對手的應變居然如此迅速,難道領兵將領是個天才?當然不是,只是在作戰之前,楊文宇已經估計到這些個情況,早將應對之法將與手下聽了。

    參將只好再次安慰道:“好在我軍已經集結完成,不會炸營了。”

    陳烈風咬牙切齒道:“若是清一水都是我們的人,一刻鐘前就該集結完畢,將那群灰孫子堵在戰車前了。”因為被大帥勒令摻進去一半肉腳部隊,這些人打仗不行,添亂卻是好手,亂跑亂撞之下,硬生生害的主力部隊也亂了套,結果只能眼睜睜看著偷營的秦軍揚長而去,還吃了不少灰。

    望著秦軍已經穿過了中軍,陳將軍知道再也攔不住敵人了,悶哼一聲,便轉身下樓。

     “上將軍,您說大帥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呢?”參將終於忍不住問道。

    陳烈風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剛想說:你問我,我問誰去?卻冷不防一腳踏空,劈裡啪啦的滾下了樓梯……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一八章打了雞血的皇帝

    第二天一早,一份昨夜偷營的報告便擺在了秦雷的案頭上。

    端一碗小米麵粥,秦雷聽遞送報告的楊文宇道:昨夜同時襲擊陳烈風、辛稼奘、武之隆三大營,皆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抵抗,其中武之隆部還打退了我軍的進攻。縱觀昨夜敵軍錶現,基本可以確定,三十萬邊防軍皆在營寨之中,防御也在水準之上,只是反應有些遲緩,否則會對我軍造成很大殺傷,說著有些猶豫道: “但考慮到我方挑選時機合適、發起進攻突然,這種遲緩也是可以理解的。”

    哧溜一聲,秦雷將碗裡的稀粥喝淨,抹抹嘴道:“那你的意見是……”

     “也許我們想多了,”楊文宇輕聲道:“十幾天的時間,四十多條證據,都可以佐證敵軍實實在在的就在對面……也許感覺是會騙人的。”

    秦雷無奈的嘆口氣道:“好吧,你去跟他們說說,開始備戰吧。”

     “屬下明白。”楊文宇恭敬行禮,躬身退下了。

    緩緩的揉捏著下巴,秦雷陷入了又一次長考,最終才自嘲的笑笑道:“也許是被百戰百勝公的威名嚇得神經過敏了吧。”

    定定神,他沉聲道:“把沈冰叫來。”

    不一會兒,沈特務就出現在秦雷面前。

     “南楚那邊怎麼樣了?”秦雷決定站在一個更高的位置上,最後一次琢磨下這個問題。

     “周王取得了諸洪鈞的支持,”沈冰緩緩道:“諸烈派大江水師護送周王回京。與齊王地部隊對峙於神京城下。但很可能打不起來,因為楚國大長公主掌握了景泰帝駕崩的確切時間,讓齊王的秘不發喪成了弄巧成拙,現在八大世家幾乎一邊倒,齊王很可能會退讓的。”

     “唔……即是說楚國仍能牽制齊國二十萬軍隊……”秦雷輕聲道:“看來真的是我多慮了。”

    秦雷終於在作戰計劃上簽了字,如釋重負的馬光祖趕緊呈送昭武帝御覽。雖然對禁軍下決心的速度頗為不滿,但皇帝陛下還是為這個宏大的作戰計劃所深深吸引。

     “雙方共計進百萬大軍、各自賭出國運的大戰啊!”昭武帝激動地微微抽風,緊緊攥著桌上的寶劍道:“卓言啊,只要應下這一仗。朕的武功就應該不遜於高祖之下的列位祖宗了吧?”

    老太監卓言也在錦衣外面套了件無袖鱗甲,聞言諂媚的笑道:“幾可望高祖項背矣。”

    一提到祖宗,昭武帝只好虛情假意的謙遜幾句,但一雙丹鳳眼中盡是掩不住的得色,呵呵笑道:“你說朕的廟號該是什麼呢?”

    卓言心道:您樂傻了吧。趕緊跪下磕頭道:“陛下春秋鼎盛、壽與天齊,還遠遠不到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昭武帝心情奇好,搖頭笑道:“朕知道用不著,但說說無妨。”說著便自己開始琢磨道:“世祖怎麼樣?”

    卓言汗顏道:“陛下明鑑,非開國一統不稱祖……”通常來講,皇帝的廟號分祖和宗兩種。祖地檔次要高些,但需要開國一統,為後世皇帝立下基業的才可稱祖。一般開國為高祖太祖、完成一統者為世祖……至於傳說中的聖祖,純屬沐猴而冠、貽笑大方罷了

    昭武帝眉毛一挑,冷笑道:“你認為朕不能一統天下嗎?”

    卓言心道:怎麼從大權獨攬之後,您就開始二百五了呢?趕緊叩首稱不敢,諛辭如潮道:“陛下定能定鼎中原、三分一統!”

    昭武帝哈哈笑道:“不錯,只要這次能打敗趙無咎,十年之內,朕就可以一統天下。”

    卓言哪敢表示異議。連聲笑道:“那陛下就是名正言順的世祖了。”。

     “不錯,”昭武帝捻鬚笑道:“有功安民曰烈,應以武立功。所以朕的廟號就叫世宗烈皇帝了。”“恭請世宗烈皇帝陛下聖安!”卓言趕緊帶著皇帳裡伺候的太監宮女高呼萬歲道。

    昭武帝笑逐顏開,歡喜道:“只要這次戰役獲勝,朕便自稱世宗烈皇帝了!”

     “陛下聖明!”對於這位活著的祖宗,除了膜拜還能做些什麼呢?

    昭武帝又把李渾和李濁找來。象徵性的問詢一下。兩人自然並無異議。昭武帝便在作戰計劃上用璽,將其變成了指揮幾十萬軍隊的命令。

    一道道上諭傳遞到各個軍營中,向將軍們下達著最終的作戰命令。

    秦雷地京山新軍又一次擔綱前鋒。

    這讓他十分的不爽……所謂出頭的椽子最先爛,哪次戰鬥都是前鋒部隊損失最慘重,而且往往因為後繼乏力,還老是被後續部隊摘了桃子。

    所以打先鋒是個苦活,按照慣例應該由各部輪流擔當。但這次他顯然又被昭武帝暗算了……

    雖然憋了一肚子氣,可還是要無條件執行。因為這不是平時。這是在軍令如山倒的戰場上。如果由他的問題導致最終戰鬥失敗、甚至輸掉整場戰役,那秦國人的吐沫就會把他淹死。到時候天下雖大。可就沒有他地立錐之地了。兩日後,天還沒亮,秦軍軍營里便開始熱鬧起來。火頭軍在生火做飯,民夫在用豆子餵馬,作戰部隊在磨刀霍霍,輜重部隊將一具具攻城器械推出嚴格保密地庫房重地,整個營地內都進入了大戰將至的忙碌當中。

    要說京山營中有什麼不同,無非就是當別營地士兵終於可以吃飽一次時,秦雷手下的官兵卻舒舒服服的享用了四菜一湯……牛肉燉黃豆、紅燒鯉魚、茄子炒黃瓜、京味醬肘子和海參雞蛋湯。

    帶著幾位統領在營地裡巡視,吃地歡暢的士兵紛紛朝他敬禮,秦雷面帶微笑的點著頭。心情卻十分的沉重。再過一個時辰,官兵們就要上戰場了,他已經不能再教他們什麼了,唯一能給他們地便是這頓不能再豐盛地早餐了。

    巡視完一圈,見官兵們都已經吃上飯了,秦雷和幾位統領這才回中軍帳吃飯。

    按說對喝粥啃饃一個月的人,桌上地美餐應該十分具有吸引力。但秦雷和他的統領們都沒什麼食慾……即使是楊文宇和皇甫戰文,也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場面……百萬人級別的會戰啊,京山軍還不到其中的三十分之一,隨時都可能被碾為齏粉吧……

    雖然只要不出大意外。這帳中的七八個人,都會遠離交鋒,毫髮無傷。但因此帶來的負疚感更讓他們難受。

    這能充分說明秦雷的將領們實在太年輕了,距離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名將境界,還要走很長一段路。

    最後還是秦雷看不下去,打破了沉默:“按照擬定的計劃和事先地推演,我軍傷亡不會超過一成,還在可接受範圍內。”頓一頓,又轉折道:“但是,這次的戰役規模太大。大的超乎我們的想像,戰場上將瞬息萬變,極有可能脫離我們預先的設想……”

    眾將領沉默的點點頭,聽王爺沉聲道:“孤要求,諸位盡量靠近戰場,以便更快更準確的做出決斷。在完成任務的前提下。盡量減少傷亡。”兩個盡量充分說明了秦雷心中的矛盾。

    但眾將卻完全理解王爺這條表述含糊的命令,轟然應道:“遵命!”

    輕舒口氣,秦雷緩緩道:“孤也會親臨前線為你們助威地……”

    眾將猶豫著要不要勸諫一下,但秦雷已經低下頭,默默的強迫自己嚥下美味的食物。

    看到王爺的樣子,眾人都知道多說無益,只好將嘴巴切換到進食模式……

    秦雷和他的將領才知道,原來不光兵士們需要克服第一次上戰場的恐懼;他們這些將軍統領也需要經過一個類似地過程……之前。眾人雖然都經歷過或多或少地戰鬥。但那多是些剿匪、平叛、火拼、摩擦之類的小兒科,就像士兵在軍演中發揮完美一般。秦雷他們在那些無關乎根本的較量中,表現的也很出色。

    而現在,關係到京山軍存亡的大戰到來了,秦雷和他的將領們緊張了、焦慮了、不安了。

    他們可以幫士兵們克服初上戰場的緊張害怕,也可以讓中下層軍官們鬥志昂揚。但事情輪到自己時,卻沒有人可以幫忙,只能靠自己!

    一飛沖天還是成為笑柄,就看這一場了!

    當最後一抹浮雲散去,光芒萬丈的太陽從東方升起。

    隨著一聲聲蒼涼地號角,秦軍營地地各處營門同時打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騎兵、踏著整齊地節奏、隆隆地開出了營地,在蒼茫的中原大地上列隊。

    等到三十萬騎兵悉數站定,即使隊伍具有相當厚度,也足足列隊四五里。

    然而這還沒完,從營中又走出了十萬步軍,他們中的一部分推著攻城器械,另一部分則扛著大盾、拖著裝滿木頭的大車……這些人將為騎兵拔出障礙、鋪平道路,所以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前鋒……但就像齊國人習慣性的忽略駐防軍一樣,秦國人也有不把步軍當回事兒的毛病。

    所以他們都認為,京山軍才是前鋒。

    等到四十萬大軍悉數列隊,太陽已經升起老大一截子了,天上再也找不到一點兒云彩,酷熱又一次降臨大地。

    但天氣再熱也比不了世祖烈皇帝陛下那顆火熱的心。望著刀槍如林、旌旗蔽日的大秦軍隊,昭武帝無法抑制胸中的激動,愣是讓人拉著戰車,帶自己檢閱了所有的部隊,才在中軍前扶著車欄站定,用扯爛肺葉的聲音大喊道:“大秦的將士們……”

     “萬歲……”幾十萬官兵齊聲歡呼起來。對於華夏人來說,永遠不能低估正統的力量,即使昭武帝這種玩意兒,同樣可以將士氣提振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們是前所未有的強大,以至於對面的敵人在匍匐顫抖!”

    將領們趕緊紛紛手下一齊敲擊盾牌,發出震天的空空聲,以回應皇帝陛下。

     “現在拔出你們的利劍,跟隨朕的腳步,去血洗昔日的恥辱、去奪回我大秦的榮光!”

     “光榮屬於朕、也屬於你們!”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一九章血戰

    “此戰不要俘虜,斬首一個賞銀十兩!”皇帝咬牙開出了大價錢。

    近百面戰鼓同時敲響,大秦軍隊離開了營寨,向著東南面的齊營緩緩進發了。跟在大部隊後面的,還有十幾萬趕著馬車的民夫,這些人要負擔起四十萬作戰部隊的後勤保障工作。

    等到達齊軍營寨前三里處,已經是黃昏時分了。秦軍就在嚴陣以待的齊軍眼皮子地下安營扎寨,有強大的騎兵護衛,根本不擔心被偷襲之類。

    在這個年代,誰也不敢挑燈夜戰。天一黑下來,雙方只好各自休息吃飯,等待天明開戰。

    預計明日騎兵的用場不大,秦軍便連夜派出十幾隊騎兵輪番襲擾齊營,但齊軍前幾日剛剛遭了一次夜襲,自然加強了戒備。秦軍根本無法突破外圍,騷擾的效果並不好。

    雖然兩軍陣前熱熱鬧鬧了一宿,但並不能影響到雙方大部隊養精蓄銳。翌日凌晨,飽餐一頓之後,秦國的步兵便在騎兵的保護下,整齊的開出了臨時營地,在齊軍寨前三百丈的地方列隊。

    雖然天才濛濛亮,但這個距離已經可以將齊軍陣地看的清清楚楚了。秦雷也催馬來到了陣前,細細觀察起敵陣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但見比前幾日更深更寬的壕溝後面,起了一叢小樹林般的陸拒馬……所謂陸拒馬是由四根斜木支撐底座的粗圓木,圓木上面鑿了七八個孔,上面安插著同樣數量的鋒利鐵槍。拒馬之間還用鐵鍊連環,形成一道不可逾越地荊棘林。

    只要再配合上寨牆、弓樓上密密麻麻的齊軍射手,這種防禦基本上是無解的。好在這玩意兒成本過高,齊軍的防線又太長,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在最易遭到攻擊的地方佈置。

    但其他的地段,也不是可以輕易逾越的。齊軍在沒有拒馬的地方遍植了鹿角木……由鹿角形的堅木鋸斷作成,長數尺,埋入地中,一尺多深,可以有效阻止秦國騎兵前進。

    又在鹿角木從中撒佈下無數鐵蒺藜……這玩意兒是一種鐵質尖刺障礙物,有四根伸出地鐵刺。長數寸,凡著地均有一刺朝上。在古代戰爭中,將鐵蒺藜撒佈在地,用以遲滯秦軍的行動。其實秦雷不了解的是,這些鐵蒺藜也分了很多種,有聯綴於木板上的地澀,攔馬用的謅蹄,以及在刺上塗敷毒藥的鬼箭等。

    這些頗為立體化的防禦設施,是齊軍在兩天前才佈置上的,是以前些日子京山軍襲營時。並沒有遇到這些麻煩。

    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這都是齊國在長期被西秦騎兵蹂躪的過程中,總結經驗教訓,不斷創新出來的。不得不承認,在器械設施方面,齊國領先地不是一星半點。

    伴著陣後一聲炮響,第一波攻擊終於開始了。

    四千秦軍步兵舉著蒙皮大盾,掩護後面推著大車、扛著木板沙袋的袍澤緩緩前進,準備在不同方位架設幾條通道出來。

    當秦軍靠近到百丈以內,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齊軍安置在射擊塔上的一具床弩打出了今日戰鬥的第一箭。頓時洞穿了一面大盾,將那名秦軍連人帶盾釘在了地上。

    緊接著,上百處塔樓上紛紛射出了威力強勁的巨箭,秦軍的密集隊形使齊軍床弩箭無虛發,每一下都可以釘死一名大盾手。這還虧著是居高臨下的俯射,若是平射的話。說不得要穿糖葫蘆般的一箭兩個甚至是三個。

    但秦軍大盾手卻不敢後退、也不敢散開。因為他們地任務是掩護後面的袍澤搭橋鋪路,若是輕舉妄動的話,督戰隊不會饒了他們的。

    越是靠近壕溝,城頭上的箭雨就越是密集。漸漸的除了床弩之外,齊軍地強弩也已經可以穿透秦軍地蒙皮盾牌了,頓時對秦軍的殺傷大增。

    看著身邊不時有同袍被釘在地上,盾牌手們肝膽欲裂,但在身後軍官的催促下。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除了高高的舉著盾牌之外,只能祈禱自己好運了。

    這時盾陣後面的工兵也不安全了……因為進入了弓箭的射程。齊軍大量採用拋射。黑壓壓的羽箭越過前排的盾陣,落在背著麻袋木板地秦軍頭上,造成了大量地殺傷。

    弓的威力和射程都是無法與弩相比地,但它的射速要快得多,基本上強弩射一下的功夫、熟練的弓手就可以射出七八箭了……黑甲騎兵的連弩是個例外,雖然射程威力比不上強弩,但射速之快甚至還超過弓箭。不過那玩意兒造價太高,即使是京山軍中也只有黑甲騎兵普遍列裝了。

    秦國工兵趕緊將木板、沙袋頂在頭上,只聽著篤篤篤的利器入木聲,將那些從天而降的弓箭擋住,傷亡終於減小了下來。

    秦軍的弓弩手也開始反擊,他們射出的弓箭鋪天蓋地,無奈齊軍有寨牆掩體,大盾護頂,只有比較倒霉的齊軍才會被透過縫隙插進來的羽箭傷到,收效甚微。但秦軍並不停下射擊,因為這至少還能壓制一下齊軍的攻勢,緩解一下衝鋒部隊遭受的壓力。付出了好幾百人的代價,大盾手終於推進到了壕溝邊緣,他們將盾牌狠狠插在地上,從背上取下兩根木棍,斜斜的支在盾後。總算可以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氣一陣子,舉著個四十多斤地大盾牌在箭雨中前進幾里路,足以把最強壯的漢子累的虛脫。

    緊隨其後的工兵們也到了,他們飛快的將沙袋、大石塊、甚至是同袍的屍體放進大車上的箱子裡,每裝滿一輛大車,便從盾陣的缺口處推下壕溝,沒用多長時間便填起了高高的一堆。

    緊接著一個個步兵蜂擁而上,想將背上地沙袋扔下去,卻遭到了齊軍的猛烈打擊。各種箭支、甚至是投石車拋出的石塊雨點般的落下,甚至將盾牆都砸出了一道口子。

    看著衝上去的同袍紛紛倒地,後面的兵士不由心驚膽戰、就想裹足不前,卻被緊隨其後的督戰隊接連斬殺好幾個,只好前赴後繼的嚎叫著衝上去……秦軍軍規,面朝敵方死去的兵士算陣亡,有撫卹、減租稅;背朝敵軍死亡的兵士算逃兵,全家連坐獲罪。所以秦軍上陣,家屬都鼓勵他們勇敢殺敵。

    壕溝前地屍首越堆越多,後面的秦軍便將這些屍體推下去。最終硬是用沙袋和屍首在這八尺高一丈寬的巨大壕溝中,填出了五條通道。 “跟齊國人一比,我們就是野蠻人!”望著工兵們終於將一塊塊厚木板鋪在了填平的壕溝之上,不遠處觀戰的秦雷忍不住長須一聲道:“終於可以過去了……”

     “一切剛剛開始。”楊文宇面色嚴峻道:“齊軍的防禦能力獨步天下,只要他們紮下營、穩住陣,我們每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高舉著木板想要衝過去壕溝去的士兵們,遇到了密集的彈雨攻擊。鋪天蓋地地大石塊從寨牆後拋射出來,輕易就可以將木板打斷,壓死下面的士兵。

    從開戰到現在。不過短短的三刻鐘時間,秦雷眼前已經陣亡了兩千多士兵,若是一般的部隊,可能就要崩潰了。但在嚴刑峻法的震懾之下,秦軍只有麻木的向前衝鋒,用血肉之軀推進。承受著巨大地犧牲。終於通過了這段要命地壕溝。

    兵士們將木板鋪在鐵蒺藜上,然後用長槍插入鹿角木的枝杈內,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將其從地上挑出來。

    當秦軍將木板從頭頂放下後,就連弓箭也可以對其造成殺傷了,秦軍的士兵往往剛通過壕溝,就像割麥子一樣被射倒在地,無數人的鮮血潺潺流淌。匯聚成條條小溪。溜進了壕溝裡,將黃色的大地染成了詭異的紫紅色。

    秦軍軍官也感到隊伍有些支撐不住了。但此時萬萬不能撤下,否則將會前功盡棄。便命令督戰隊齊聲高喊道:“破掉鹿角木便可收兵!”

    這話比賞金萬兩還管用,已經開始萎靡的步兵們鼓起餘勇,合力將一個個鹿角木從地上拔出來……按照齊軍地操典,鹿角木應該深埋兩尺,如果嚴格按規章辦事,秦軍是不可能頂著箭雨地威脅將其拔出來的。但在繁重地任務壓力下,兵卒們顯然是敷衍了,他們只埋了一尺深……

    伴隨著未上陣部隊的一聲歡呼,道路上最後一個鹿角也被拔出來。從壕溝到齊軍寨牆下這段十丈近遠的距離,終於再沒了阻礙。而秦軍撤下來的工兵,卻不足五千人。秦雷清晰的記得,這支部隊原先是一萬人的……而在兩軍綿長的交鋒線上,同樣的攻擊點還有四處。

    在後面部隊的夾道歡呼聲中,倖存的工兵們昂首離去了,不管是真不怕死也好、還是被逼無奈也罷,他們都無愧于勇士的稱號了……

    待步軍撤下去,下面就該騎兵衝鋒了!

    秦軍採用的是五路突進,其中邊軍擔當兩路,分別突擊東大營和北大營;禁軍擔當三路,鐵甲軍突擊西大營,京山軍突擊南大營,而強突齊軍中大營這個最艱鉅的任務,則落在了禁軍之魂----虎賁軍身上。

    這樣看來,秦雷對昭武帝的抱怨似乎有些過了。不過太尉軍一系的四支禁軍全都放在第二梯隊,顯然昭武帝這個大軍盲被李老頭悄沒聲的擺了一道。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步軍地弟兄們已經做了樣子!”秦霸聲嘶力竭的進行著最後的鼓動:“我們也一樣。除了攻破敵軍寨牆外,沒有任何的退路!前進者得到榮耀,後退者只有恥辱。 ”

    中間一排的秦頊卻連頭都不抬,他檢查一下戰馬的眼罩,是不是已經帶好,待會萬一鬆掉了,戰馬可不會乖乖聽話的;又摸一摸身上新裝備的板甲,據說這笨重的東西可以吸收很多衝力,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其實從來都沒克服心中的恐懼,更是被失眠症折磨的有些神經質,但當大隊長要他的中隊出十個人的敢死隊時,他卻毫不猶豫的報了名。

    不然又能怎樣?不寫下自己的名字,怎麼讓其餘九個人答應送死呢?秦頊直起了腰桿,回頭看一眼後面往這邊張望的秦俅,心中羨慕道:要是我也胖的連馬都馱不動就好了。

    尖銳地哨聲響起,他趕緊停下胡思亂想,跟著旗幟的指揮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百敢死的騎兵變換成四列縱隊。在大隊長和秦霸的帶領下,踏上了出發的位置。

    當第二聲哨子響起,騎兵們緊緊馬背上,抱著戰馬的脖頸,一下一聲哨響,便會衝出去……

     “嘀嘀……”

    眼角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淌,反正沒人看見,秦頊也懶得去擦了,哆嗦著嘴唇小聲道:娘……

    騎兵們催馬著戰馬漸漸加速……人馬都披著沉重的鎧甲,雖然戰馬是精選的。長於短途地負重衝刺,但背著三百多斤的重量奔跑仍然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在到敵軍床弩射程之內時,重甲騎兵們終於奔馳起來了,雖然依舊會被巨箭洞穿,但可以大大降低敵軍的命中率。

    付出了七八騎的代價,敢死先鋒們衝到了壕橋之上。大隊長猛地一催戰馬。便第一個衝過了壕溝,抱著馬頭就向齊軍的寨牆衝去。後面地騎士雖然下意識地拉開了距離,但仍然一往無前的衝了過去。

    一馬當先的大隊長完全無視敵軍的弓箭,那些叮叮噹當射在板甲上的箭支根本沒法對他造成傷害,雖然他的大腿和臂膀上中了十來支箭,鮮血如泉湧軟紅了全身,但他和胯下戰馬都已經陷入了癲狂之中,根本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是不要命的向衝去。

    眼看著已經衝到離牆一丈以內。寨牆上卻落下一根水桶粗的檑木,正擊中在他地胸前。他只感覺呼吸一窒,便被打橫撞了出去。在空中看自己最後一眼,他才發現自己地胸甲已經完全內凹了西瓜大小……

    他的戰馬突然感到渾身一輕,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倍,眨眼間便撞在了寨牆之上,那圓木搭成地高牆頓時開了個大口子。

    而那根從高處落下的檑木落地後有高高彈起,從緊跟在大隊長後面的秦霸頭頂越過,正砸在秦頊戰馬的前胸,將他連人帶馬砸進了深溝裡去。這就完了嗎?我這輩子還沒殺敵過呢……嘲的念頭剛剛閃過,秦頊便失去了意識。

    檑木是從寨牆上拋下來的,但被大隊長的戰馬一撞,那裡就再也不能站人了……

    趁著這間隙,秦霸又將那個缺口撞大一些,壓倒牆下的幾個齊國士兵後,毫不停歇的衝了進去。

    回過神來的齊軍又從兩側向下投擲檑木,但效果遠遠不如正面來的威力大,是以三個騎兵就能衝過去兩個,將缺口越撞越大……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二零章坑里,大勝!?

    若能從上空俯瞰,便會發現五個戰場的形勢可謂是天壤之別。

    進攻東大營和北大營的邊軍遇到了激烈的抵抗,與防守的齊軍犬牙交錯,雖然形勢不算太壞,但損失十分的慘重。

    更慘的是進攻中軍的虎賁軍,非但沒有摸到趙無咎的城牆,還被百勝騎軍攆出了好幾里地去,若不是龍驤破虜二軍前來支援,就算騎兵號稱離合之軍,也一樣會被徹底擊潰。

    看上去稍好一些的是京山軍這邊,他們已經破開了齊軍的外圍防線……

    而鐵甲軍這邊似乎捏到了軟柿子,他們甚至已經佔領了齊軍西大營的五分之一地盤,正在緩慢而堅定的向內裡推進……這裡也是齊軍唯一出現嚴重傷亡的戰場。至於秦軍,五個戰場統統傷亡嚴重……

    將視線收回京山軍的身上……

    秦霸第一個衝進了齊軍營寨,還沒有看清楚裡面是個什麼擺設,便感覺身下一空,就隨著戰馬摔進了陷馬坑中。那戰馬甫一落地,便被陷阱裡林立的竹籤子扎了個通透……

    望著距離自己命根子不足一寸的一根竹籤子,秦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有戰馬當肉盾,被扎個通透的就是他了。

    突然眼前一黯,秦霸趕緊滾到一邊。便見著又是一人一馬落了下來,這次同袍沒有他的好運。他被被三根竹籤子扎透,其中一根穿過後腦從嘴巴露出來,要了他地命。

    看著袍澤那猙獰可怖的樣子,秦霸心中一陣陣發緊,便開始不受控制的嘔吐起來,直到吐無可吐,這才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起來。摸一摸褲襠,居然濕透了。秦霸卻提不起一點羞恥之心來,他將身子盡量蜷在角落裡,任憑上面殺聲震天,也不想再動一動。

    這期間又掉下兩個袍澤來。坑雖然大,卻被四匹馬兩個人填得滿滿噹噹,是以最後下來的那個落在戰馬屍體上彈起來,又落在秦霸身邊,痛苦的大叫一聲,把他從恐懼中喚醒。

    秦霸一看,竟然是與他一同入伍的秦亢。兩人一個是第一期的新兵狀元、一個是榜眼。現在也都在各自的大隊裡擔任二把手,既惺惺相惜、又暗中較勁,關係十分的微妙。

    但在此時此地,秦霸沒有一點心情唏噓兩人地緣分,趕緊將他從地上抱起來,嘶聲叫道:“草上飛,你沒事兒吧?”秦亢的騎術一流,也是他唯一能勝過秦霸的科目,是以秦霸才不無深意的送了他這個綽號。

    草上飛秦亢睜開眼,劇烈喘息道:“我操。大黑熊,咋掉坑里都比你慢一步呢?”

    秦霸沒有像往常一樣挖苦他,焦急問道:“沒受傷吧。”一邊說一邊還把他晃了晃,想看看他散沒散架。

     “啊……”秦亢頓時滿臉汗珠的嚎叫起來:“別……別動,我……好像摔斷腿了。”

    秦霸只見他的雙腿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式無力的耷拉著。趕緊停下手,強笑著安慰道:“不要緊。將養月數就好了。”

    秦亢呲牙笑笑。比哭還難看道:“別管我了,你趕緊上去吧。”

    秦霸心中一哆嗦,搖頭緩緩道:“我要在這保護你。”

    草上飛不敢置信的望著秦霸道:“你要是再不走,會被敵人俘虜的!”

    秦霸詫異道:“為何?”

     “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雖然突破了外圍,但在進攻車陣時遇到了大麻煩,王爺已經鳴金了……”秦亢不疑有他,強忍著劇痛道:“必須要快,否則會被抓俘虜地!”說著猛推一把秦霸道:“走啊!”

    秦霸一聽。知道形勢萬分危急了。霍得站起來,彎腰去拉秦亢。要將他背到背上,卻被他一把拍開道:“別管我這個累贅,不然你也跑不了。”

    秦霸瞪眼道:“要是丟下兄弟,就算苟活下去,又讓俺此心何安?”說著不管秦亢如何掙扎,使蠻力將他背在背上,用腰帶捆住。這才抬起頭來打量著四周,但見這陷阱有一丈多高、四壁相當光滑,沒有任何可以藉力的地方……若是不背著個人,他一躍可以把住陷阱上沿,就勢便能翻上去。

    正在想轍的空當,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秦霸心中暗叫道:壞了,自己人都撤走了!頓時便慌了手腳,也不管能不能夠了,弓腰就往上跳,哪怕把手臂伸直了,離著壁沿還差了一尺左右。

    接連又蹦了幾下,卻還不如第一次蹦的高,把他急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壞了壞了……”這話落在秦亢的耳朵裡,不啻於一一記記響亮的耳光,他面色急變,終於咬牙伸手摸向了秦霸的腰間……

    秦霸又一次蓄力,就在起跳的瞬間,他只感覺渾身一輕,便高高的躍起,輕鬆抓住了陷阱地邊沿。不由大喜道:“草上飛,我他娘的上來了?”還沒高興完便感到不對勁,回頭一看,就見著秦亢跌落在兩匹戰馬的屍體上,正在朝他呲著牙笑。

    他的喉嚨頓時如堵上一般,澀聲道:“你他娘的咋把我腰帶解了呢?”

    秦亢的臉上一片臟兮兮,有污血有汗漬,但一雙瞳仁卻晶亮一片,嘿嘿笑道:“我他娘地偏不欠你地情!”

    秦霸焦急的望一眼坑外……但見齊軍已經從遠處的車陣後繞出來,開始小心翼翼向前推進,不用幾十息便能將這個坑包圍起來。

     “快走啊!”秦亢吹鬍子瞪眼道:“你個瓜娃子要是覺著欠我的。就他娘的多殺幾個給我報仇吧!”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匕首,對準自己地脖頸道:“你要是再敢下來,我就抹脖子給你瞧。”

    秦霸雙手劇烈的顫抖起來,大腦殼狠狠撞了下坑壁,不似人聲的嚎叫道:“我這輩子都欠你地!”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翻身上了坑,連滾帶爬的跑出了營地。

    京山軍確實遇到了大麻煩,在相對順利地突破了敵營後,他們便向營內發起了衝擊,卻遇到了恭候許久的武鋼車陣。可倉促之間哪裡去找火油?

    騎兵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卻被車陣擋著沖不過去,反而被勁道十足的弩弓、遒勁有力地長槍狠狠的狙擊了一把,敢死隊幾乎悉數被殲滅,損失十分的慘重。

    秦雷只好鳴金收兵,將隊伍撤下來再作打算。

    面陳似水的望著已經沒有活人的進攻通道,他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沈青幾個似乎在對他說話,他卻一句也聽不見,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才一下子將他驚醒。失聲叫道:“快,把他接回來!”當眼睛重新聚焦,他已經能看到那大個子背後,有一群齊國的追兵。

    石敢一聲唿哨,一小隊黑甲騎兵便飛快衝出去,用連弩阻擋了敵軍的腳步,把那大個子拉到了馬背上,一個瀟灑的轉身,便打馬歸營了……容不得他們不麻利,因為烏壓壓地齊軍已經到了眼前。

    一回到秦雷的中軍。黑甲騎兵便將那大個子扶下馬來。秦霸一看自己被王爺救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秦雷以為這是他險死還生後的激動表現,輕聲道:“不要哭了,你是好樣的!”這發自內心的讚美,在秦霸聽起來卻無比的嘲諷,他一邊搖頭一邊磕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雷揮揮手。便有黑衣衛將其扶起來,帶到後面治療休息去了。

    視線回到齊軍營寨前,秦雷看到了令他刻骨銘心的一幕……只見齊軍士兵將他陣亡部下的屍體掛在寨牆上,肆意的凌辱。

    不知怎地,按說他該怒不可遏、或者是悲痛欲絕,但他卻感到自己的心逐漸地冰冷下來,既感覺不到憤怒、又感覺悲痛,只是一片極北之地似得冷酷。

    深吸一口氣。他的目光變得從未有過的銳利起來。反手抽出雪亮的腰刀,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發出一般:“黑甲騎兵預備!此次犁庭掃穴。寸草不留!!”

     “王爺,兵法雲:將不因怒興兵,請三思啊。”幾個統領趕緊勸說道,唯有楊文宇不聲不響。

     “孤沒有失去冷靜。”秦雷冷冷一笑道:“此時敵軍舊力已去、新力未生,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就算是七傷拳,也要狠狠打上一拳!”

    眾人這才滿面憂慮的住了嘴,楊文宇雖然還是不言不語,卻微微點了點頭。

    黑甲騎兵早就蓄勢待發了,聞言一齊敲打下胸甲,高聲喝道:“不留!”

     “出發!”秦雷地長刀所向,便是黑甲騎兵地兵鋒所指。

    黑色的洪流緩緩啟動,戰馬轉眼便奔跑起來,沿著同樣的道路,又一次朝齊軍大營衝去。

    這舉動大大出乎了齊軍的預料,按說被打退一次之後,怎麼也得歇上一兩個時辰才能恢復士氣、捲土重來吧?

    不來這樣的,俺們還沒喘過氣來呢……這是齊軍共同的呼聲,他們剛剛跑到營前,還沒組織起防禦呢。但秦軍轉瞬即到,苦命的齊軍只好撒丫子便跑……當然是往回跑。

    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黑甲騎兵便衝進了齊軍營中,到了剛剛擊退敢死隊的武鋼車陣之前。

    大量地齊軍潰兵幫了秦軍大忙。他們被黑甲騎兵趕鴨子似得往裡跑,結果擋住了強弩地射擊路線,就算有射手氣不過,憤憤的射出幾箭,也統統被自己人消受了,形勢十分地憋屈。

    車陣後面觀戰的陳烈風頓時火冒三丈,高聲咆哮道:“命令他們都趴下!趴下!射箭!射箭!”

    參將趕緊去傳令,但潰兵們已經是天王老子的話也不聽了……再說了,趴下?被騎兵踐踏成肉醬嗎?

    好在車陣後面的部隊還聽話……他們也知道若是任由潰兵衝過來。一定會把陣勢沖散架的。便不再留情,一齊朝著自己的袍澤開始射擊。

    一旦放開手腳,射手們強大的攻擊力頓時顯現出來,僅僅三輪齊射,便將缺少防護地千餘潰兵射倒了八成……但秦國騎兵也趁機靠了上來。

    一顆顆甜瓜大小的密封陶罐雨點般的扔了過來,劈裡啪啦的落在車陣當中,齊軍兵士還沒反應過來,一支支火箭緊接著便射了過來,頓時引燃了破碎陶罐中淌出的火油,火焰騰地竄起。一下子就淹沒了車陣,看上去十分的嚇人。

    齊軍士兵驚慌失措的想要撤下去,卻被沖上來的督戰隊死死的抵住,又有一大隊手持沾滿泥漿的麻搭……也就是拖把地士兵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劈裡啪啦的便往火上拍。

    再加上這些武鋼車經過特殊的處理,很難被引燃,僅憑著上百個甜瓜大小的火油彈還不足以燒起熊熊大火,不一會兒便被救火隊的拖把拍滅了。

    看著這一幕,陳烈風冷笑道:“第一次用出來是天才。故技重施就是蠢材了!”邊上的參將們自然諛辭如潮,把陳上將吹得直比百勝公… …在齊國,說你比百勝公差一線,就是很不要臉的吹捧了,可千萬別當真。

    黑甲騎兵趁著齊軍著火的混亂,順利攻破了武鋼車的第一道防線。剛想繼續前進。卻駭然發現大火已經被撲滅了。

     “禦寇!禦寇!”齊軍的士氣大漲,重新回到了戰位上,用更密集地箭雨報答敵人的羞辱。

    黑甲騎兵頓時出現了不小的傷亡,勾忌的小腿上也中了一箭,如瘋似癲道:“後退者斬!”便一馬當先的往前衝,黑甲騎兵們從來不缺乏勇氣,也紛紛跟了上去……即使是燈蛾撲火,也要告訴敵軍。犯我強秦者。殺無赦!

    鐺鐺鐺……正當黑甲騎兵決心赴死時,鳴金的鑼聲又一次響起。

    令行禁止四個字已經刻在了京山軍地心中。成為一種條件反射。騎兵們紛紛勒住馬韁,不甘心地從兩側退了回來……卻沒有再次退出敵營,因為他們看到一面獵獵飄舞黑虎戰旗,緩緩移動進了敵營。

     “黑甲騎兵下馬列陣!”石敢一馬當先,衝進營中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黑甲騎是秦雷的近衛,也是京山軍的最精銳,上馬是騎軍,下馬是步兵。

    僅僅用了半刻鐘,他們便在武鋼車陣對面結成了九個鴛鴦陣……鴛鴦連環陣!

    齊營的寨牆被嘩啦啦的推倒,數不清的京山軍將士出現在了鴛鴦陣後,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那面神聖的戰旗。

    秦雷騎著一匹黑色地巨馬,緩緩地步入齊營,在大旗下立定,輕蔑的望一眼對面地敵人,彈一下手中的兵刃,淡淡道:“發射吧。”

    話音一落,便聽到一陣陣令人牙根發酸的機簧呻吟聲,幾乎是與此同時,嗖嗖的破空聲響起,無數西瓜大小的石塊,從秦軍陣後飛出,劃著優美的弧線,落向了齊軍的車陣之上。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二一章造化弄陳

    對於武鋼車陣秦雷已經不算陌生了,他在與齊軍的第一次交手中,便見識過這玩意兒,還完好無損的繳獲了一批。既然是齊軍在野戰中抵擋大秦騎兵的主要手段,當然要好好研究一番。

    他發現這玩意兒乃是騎兵理論上的天敵……只要將武鋼車中裝滿土石,再首尾相連、縱橫支撐,即使是千年後的坦克出現,也無法撼動這堅實的陣地。再搭配上勁弩鐵槍的長短攻擊組合,射的比騎兵準、捅的比騎兵穩,真是不怕不比較、一比下一跳。

    但先哲有云:棒打老虎雞吃蟲,皇帝還有太后管,這武鋼車陣有個佈置後無法移動的最大弱點,所以石猛的特種營便是它天生的剋星……雖然投石機的準頭很差,但打個巨大無比的固定靶還是沒有問題的。

    石猛此次帶來了全部家當,四十具三梢、二十具五梢、還有十具最強的七梢……梢就是桿,若只有一支桿,便是單梢。三支就是三梢,五支則稱五梢。複合組成的桿彈力較強,可以將石投擲的更遠,所以梢數越大,射程也就越遠。

    當世的投石車需要許多人拉索,利用槓桿原理投射,這樣的缺點很多,比如說需要大量的人員、很大的場地、更致命的是,根本無法保證射擊的準確性……畢竟不可能讓每個士兵的力道都始終如一。

    好在這難不倒秦雷,他將投石機改進為對重式,大部分拉力改由重物所代替。士兵們可以先利用絞索將重物升起,裝上石後。只要釋放重物,就可以將石投出,這種方法除了大幅減少操作人員、減小了所需空間之外,對於投擲地準確度也大為提升。更先進的是。還可以通過調整重物的分量,來控制射程,這些都是人力拉動做不到的。

    石猛站在後陣地望車上,滿意的看著面前聲勢頗為浩大的兵陣地,沉聲發出了第一道命令:“裝實心彈。”

    長們指揮著手將西瓜大小的石。安放在柔韌牛皮所製的皮窩裡,皮窩包裹著石,通過兩組麻繩掛在桿上……一組麻繩固定於桿上、沒法分開,另一組則以鐵環活套於桿。在未擊發時,桿水平於地面,但尾端有一個稍微上揚地弧度,所以鐵環在石尚未投擲之前,並不會脫離桿。必須在桿到達與地面垂直的高度時。鐵環才會脫離,將皮窩打開。把石投擲出去。

    這種設計既保證了拋射的安全性,又使每次的彈著點大致相同,是準確射擊的前提。

    當所有大都準備就緒後,石猛微微點頭。邊上的傳令兵便舉起了紅旗。

    尖銳的銅哨聲在陣地上響起,兩個手便將雙手按在台上的一個鐵箱子上,屏住呼吸、凝神準備。在第二聲哨音響起地同時,他們便猛地向前一推,那裝著二十塊大鐵磚、共計二百斤重的鐵箱頓時應聲落了地……巨大地勢能通過槓桿作用的擴大,猛地將桿拽了起來,那強勁的力道讓沉重車都呻吟起來。

    當桿達到最高點,活環立刻脫離。皮兜應聲張開。石便呼嘯著彈射出去,轉眼便越過己方陣營的頭頂。向著敵陣方向砸去。

    雖然很想知道自己戰果如何,卻沒有人敢抬頭去看,兩個手趕緊將箱子里地鐵磚搬出來十八塊,再將輕了許多的箱子重新抬到砲台上,便舉頭望向長,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石雨點般的落在武鋼車陣……前面,把地面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彈坑,駭得齊軍小臉煞白煞白。嚥口吐沫,陳烈風氣急敗壞道:“車全力還擊!再把先鋒營派上前,逼迫敵軍的陣後撤!”待參將下去傳令後,陳軍門頗有些自我安慰的小聲嘟囔道: “不要緊,還有一段距離。”

    我們已經知道,這位上將最近倒霉的喝涼水都能塞牙,這次也不例外……

     “他媽地!”放下千里鏡,石猛憤憤地罵了一句:“短了至少五丈!”說著用簡單的三角函數一盤算,沉聲道:“再加一塊。”秦雷之所以把這個五大三粗、橫豎都像個猛將地傢伙扔到兵營中,想讓他遠離危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傢伙會算術,能搞清楚勾股不是股溝。

    傳令兵的紅旗擺動幾下,各長便大聲下令道:“二十一!”兩個手趕緊又將十九塊鐵磚搬進了箱子裡。

    放!哨聲短促而堅決!

    又一次嗖嗖聲響起,百十枚大石彈子再次從中軍和前軍頭頂上劃過……不偏不倚的落在齊軍前陣,登時拍死十幾個,還砸壞了兩架床弩。

    看著手下被砸得抱頭鼠竄,陳烈風的老臉頓時變的豬肝一般,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頓時惱羞成怒的咆哮道:“再上兩個營,無論如何也要將秦軍陣拿下來!”齊軍一個營是兩千人,六個營組成一鎮,也就是一萬兩千人。雖然他莫名其妙被大帥抽走了一半兵力,但仍有六鎮七萬二的邊防軍。他不是不想多投入些兵力,只是六千人已是戰場容納的極限,多了便過猶不及了。

    車陣打開三個通道,將六千步軍放到了陣前。齊軍只是稍微一整隊,便結成了嚴整的鉤形步兵陣……該陣的正面是方陣,兩翼向後彎曲成鉤形,保護側翼的安全,防止敵人迂迴攻擊後方指揮金鼓之所在。陣中間以刀盾兵和長槍兵在前,弓弩兵緊隨其後。乃是步兵面對騎兵時的明智選擇,在與秦國作戰時,齊軍一直都用它。

    但秦國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派騎兵攻擊,只是在遠處一味的用弩弓騷擾……當然。騷擾是陳軍門的看法。按照常識,在兩支訓練有素、意志頑強地正規軍隊之間的正面較量中,弓箭永遠不能解決問題,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打亂敵方的陣型,然後進行白刃戰。

    只是來自那個年代地秦雷。對遠程火力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他執著的追求著接敵前的強大火力準備……將所有的五千具連弩都調到了前陣,再搭配上一萬俱強弩、一萬張硬弓。什麼,你說擺不開?聽過扇面三段多角度射擊嗎?

    沒聽過?那就對了,因為這是成親王殿下綜合上下五千年寶貴經驗創新出來地,擁有八成以上的知識產權。

    簡單的解釋下,就是大家分成三隊,成弧形在敵陣前列隊。拿連弩的半跪在最前面,拿硬弩的站在中間。射箭的騎著馬在最後面。連弩與硬弩具備穿甲能力,所以平射精確打擊;弓箭雖然威力小,但勝在速度快,當仁不讓的擔負起了陳軍門心中的騷擾任務。專門小拋射。

    除了石猛地特種營開大之外,秦軍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每次平射加拋射,都可以做到萬箭齊發,且頻率極高……

    陳烈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大張著嘴巴喃喃道:“我碰上了個什麼對手啊……”從己方車陣到秦軍陣前這短短地二百丈距離,敵軍居然射出了十萬支箭,要知道。整個南大營十五萬軍隊。也不過只有五十萬箭支罷了。

    一個荒誕的念頭湧現出來:他們不是被箭射死的,都是被錢砸死的啊……

    進攻地三個營都是老兵。他們有著超乎尋常的勇氣和忍耐力。但在一波波烏壓壓的箭雨中,看到袍澤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他們徹底喪失了引以為傲的一切,只剩下令人羞恥的恐懼。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還沒有走完四分之三的路,便連滾帶爬的潰散下來。

     “大人,要不要督戰隊……”參將面色慘白道。他從軍十幾年,還從沒見過這種景象呢。

    汗水浸濕了陳烈風花白地頭髮,一縷縷地緊貼著頭皮,顯得狼狽而疲憊。無力的搖搖頭,他嘶聲道:“能堅持到四成失去戰力才退下來,已經足矣令老夫引以為傲了……”在沒有強大督戰隊地情況下,兩成損傷後潰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那末將再去組織一次攻勢!”參將憤憤道:“就不信他們還有十萬支箭!”

     “將不因怒興兵。”短暫的沮喪之後,陳軍門恢復了本來的氣度,看一眼己方車陣,已經被秦軍的大砸得雞飛狗跳了……在用廉價的實心彈定位之後,石猛便換上了成本較高的散彈、開花彈和火油彈……目的只有一個,盡可能的殺傷陣中的步兵。

    再看看己方的投石器,十來個身強力壯的軍士猛拉一次,才能投射出一下,還落在了自己人頭上,好在都是實心彈,不像秦軍的那樣傷人。又試了兩次,還沒找准位置,便被秦軍的大點名,聚集在投石器周圍的軍士頓時遭了殃,紛紛丟下崗位,抱頭鼠竄去了。

    看到這一幕,就是參將也知道,己方被徹底壓制住了,不下血本是不可能翻盤了,神色緊張的望向陳軍門:“下令吧,軍門!”

    尋思半晌,陳烈風才緩緩道:“我們陣亡了多少弟兄?”

    參將腮幫子一哆嗦道:“從開戰到現在,怕有四千了吧……都是我們邊防軍的精銳啊,軍門!”

     “差不多了。”陳烈風用誰也聽不清的聲音嘟囔道。

     “軍門有何吩咐?”參將沒聽清,趕緊出聲問道。

     “沒什麼,”陳烈風淡淡道:“從後六鎮中派出三個營,讓他們再沖一衝。”說著冷笑一聲道:“老夫就不相信,他們能有本錢一直射下去!”

    參將以為陳烈風只是單純要消耗秦軍的箭支,心道:大人心真狠啊……便趕緊傳令下去。

     “末將到今天才明白王爺說量變會躍遷到質變是什麼意思。”楊文宇心悅誠服道:“末將心服口服了。”

    秦雷面上仍然沒有一絲笑容,淡淡問道:“我們的兩翼安全嗎?”

     “有鷹揚軍協防,應該沒有問題。”楊文宇輕聲答道。

     “還有多少箭?”看著齊軍又一次組織攻勢。秦雷輕聲問道。

     “官兵們應該還有三十萬左右。”石威看看陣後的大車,輕聲道:“輜重隊也有二十萬。”

     “五十萬。”秦雷點點頭,微微瞇眼道:“放開射擊吧,看看是孤的本錢厚。還是齊國人的耐力強!”他感覺石猛再攻擊一陣子,齊軍車陣就該崩潰了。

    這次齊軍帶了更多的盾牌甚至是門板、車板,盡可能地將自己擋個嚴嚴實實,果然將傷亡降了下來。

     “換火箭!”秦雷毫不猶豫道。

    輜重兵便為站在最後的一隊弓箭手換上了火箭,又高高舉起了火把。讓弓箭手點燃箭射出去。

    也不知是再而衰的原因,還是被嚇破了膽,這次沖鋒的齊軍頗為慫包,當劈裡啪啦地火箭射下來,點著了一些門板盾牌之後,他們竟然立刻慌了神,陣型也散亂起來,防護自然大為降低。頓時死傷了不少。

    陡然增加的死傷使齊軍更加混亂,狀況進一步惡化。還沒行到一般,便一哄而散,往陣中逃去。

     “軍門,要督戰隊嗎?”參將念念不忘殺殺自己人。

     “球!”輕蔑的看他一眼。陳烈風冷冷道:“方才本將沒擋著咱們的人退下來,現在怎能擋駐防軍呢?難道你想欣賞一下譁變不成?”

     “末將不敢。”參將趕緊道歉。

    陳烈風輕哼一聲,不再理他,定定望著死傷慘重的車陣,他知道,崩潰就在眼前了。抬起頭,不甘心地看向對面那耀武揚威的黑虎咆哮旗,咬牙切齒道:“來日方長!”

    說完便緩緩下令道:“命乙丙丁三鎮北門列隊……”

     “軍門。難道我們要撤退嗎?”齊軍畢竟在二十年裡一直都是勝利者。而且還數倍於對方,參將自然不甘心:“末將願領兵決死!請軍門恩准!”

     “放屁!”陳烈風不耐煩道:“這是戰略安排。快去傳令!”

    見自家大人心意已決,參將只好不情願的起身,憤憤的去安排撤退事宜了。

    一刻鐘以後,齊軍的防線終於徹底崩潰了,雖然陣地完好,但防守陣地的兵士卻死的死、逃的逃,再也無心戀戰。

     “停止擊!”秦雷地表情終於松緩一些,平靜道:“擊鼓。”

    得到命令的石猛也鬆了口氣,他地特種彈藥已經快要見底了,再拋射個三五次,就只能仍石頭蛋子了。

    進攻的戰鼓敲響,秦軍全線掩殺過去,將被兵砸得七扭八歪的車陣徹底肢解……沒了手持弓箭長矛的士兵,再堅固地陣勢也不過是擺設而已。

    三條武鋼車陣告破,大秦騎兵面前終無任何阻礙,馬蹄隆隆聲中,京山鐵騎一往無前的殺了過去。

    齊軍再沒有辦法抵擋秦軍的騎兵衝擊,軟弱無力的抵抗幾下,便潮水般的退出了大營,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南大營徹底攻陷!最後看一眼已經插上黑虎旗幟的答應,陳烈風面陳似水道:“盡情囂張吧,看誰能笑到最後!”
第八卷【醉臥沙場】第五二二章永生
   “不要追了。”秦雷沉聲道:“敵軍旗幟不亂、隊形不散,小心被反咬一口。 ”眾將深以為然,知會過鷹揚軍之後,便傳令鳴金,收束部隊,救治傷員,打掃戰場,主要是射出去的那十幾萬支箭,大部分只要磨一磨就能接著用,實在不成的大不了回回爐……秦雷就是再有錢,也不可能把它們當成一次性筷子啊。

    但鷹揚軍沒有停下來,反而出動了全部的兩萬騎兵,銜尾猛追而去。

    不過羅雲還是親自過來向秦雷解釋道:“王爺千萬別誤會,我要是不讓孩兒們去,他們背地裡會罵死我的。”

    秦雷微微詫異道:“為何?”

    看一眼滿地黑壓壓的箭支,羅雲咂咂嘴道:“除了戰功之外,一個人頭可值十兩銀子呢。”說著羨慕道:“王爺財大氣粗,京山軍自然不會看在眼裡。 ”

    秦雷拍拍腦瓜,恍然道:“我說嘛,他們咋那麼幽怨呢。”說著對滿臉憨笑的幾個手下道:“你們親自帶隊,不要追得太緊,要是給我折了人,小心軍棍伺候。”幾位統領大喜,呼啦一聲便散去了,他們雖然不在乎這點錢,但對於小兵兵來說,還是一筆不菲的外快。即能鍛煉新兵、又能提振士氣,何樂而不為呢?

    剛剛收束住的隊伍重新出發,聽著士兵們的狼嚎聲,秦雷不無埋怨的對石敢道:“方才怎麼不提醒我?”

    石敢訕訕笑道:“方才王爺太過嚴肅……我們都不敢。”

    秦雷搖頭笑笑,轉臉對羅雲道:“羅將軍是經過昭武十六年那場大戰的,你覺著齊軍的戰力如何?”

    羅雲恭聲道:“齊國人既有惰性、又有任性。一開始比較差勁,但越打越強,等到最後會戰地時候,已經有不亞於我大秦男兒的勇武了。”

    聽他這麼一說,秦雷心頭的疑雲稍減,緩緩點頭道:“我說嘛,怎麼才撐了半天就跑了。”

    羅雲這才聽出秦雷的疑慮,微笑道:“末將旁觀了王爺部下作戰的全程……”

     “將軍以為如何呢?”雖然總是自信滿滿,但就像普通的父母一樣。總希望別人能誇誇自己的孩子。

     “末將出了一身冷汗。”羅雲喉嚨髮乾道:“想像不出這世上還有如此猛烈的矢石……論中遠距離攻擊力,京山軍當世第

    秦雷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翹,假模假樣道:“這算不得什麼,畢竟白刃戰才是王道啊。”

    哪知羅雲一本正經的搖頭道:“末將以為,能取勝地才是王道。”

    秦雷眼前一亮,心道:此人不可小覷啊!便拱手受教,羅雲趕忙連道不敢。

    一番客氣後,秦雷輕聲問道:“羅將軍以為接下來齊軍會怎麼辦?”

    低頭沉吟片刻,羅雲字斟句酌道:“南大營已被王爺奪下,西大營也唾手可得。趙無咎的中軍便暴露在三路大軍的夾擊下。”說著抬頭沉聲道:“雖然百勝軍驍勇無雙,但也無法抵擋咱們九大禁軍的聯手一攻……”這是禁軍將領第一次說出九大禁軍這樣的字眼兒,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終於承認京山軍的地位了呢?

     “趙無咎之所以不敗,是因為他最能審時度勢,從不蠻幹,所以末將大膽推斷,他一定會退卻的。”羅雲呵呵笑道:“其實他們選擇與我軍野戰,這個結果便是注定的!誰不知道我大秦野戰天下第一呢?”

    秦雷突然輕聲道:“趙無咎不知道嗎?”

    羅雲差點沒被噎死,乾咳幾聲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挫敗了東齊的西征。又一次證明了我們才是最強地。”

    秦雷心頭的疑雲越來越重,但找不到什麼確切的理由,所以不想和他抬槓,笑著頷首道:“這樣最好……”

    接下來的戰局正如羅雲所料,齊軍西大營也崩潰了。趙無咎雖然年紀大了,但反應極快。命令立刻拔營。且戰且退。懾於百勝軍的威名,秦軍恪守著歸師勿遏的戰術原則,任由其護著趙無咎的帥旗大搖大擺的撤走了。

    大帥都跑路了,北大營和東大營自然沒理由硬撐,他們本來就佔著上風,領兵上將又是兵法大家武之隆,和用兵謹慎的辛稼奘,兩人自然有能力組織部隊從容撤退了。

    不過。齊國的將領再牛逼。也不可能讓麾下兵士再生上兩條腿,當然跑不過秦國那群四條腿了。他們之所以如此從容。是因為有足夠地替死鬼……不是有個故事說嗎,當兩個人在叢林裡遇到老虎,你不必也不可能比老虎跑得快,只要比另外一個快就安全了。

    那些駐防兵便不幸的擔任了故事中的倒霉蛋。齊國駐防兵比秦國原先的地方衛所強點有限,自然比不過操練刻苦的邊防軍了,跟著跑兩步就被遠遠的拉在了後面。

    在秦軍騎兵看來,疲於奔命地齊軍都是一個個地十兩大銀錠子,當然不會分什麼駐防邊防的,將落在後面的齊軍分割包圍,盡情的屠戮。

    被包圍的部隊太多了,足足有近萬人,一直到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際,最後一個齊軍才被十幾根長槍高高挑起,還沒落地便被殺順了手的秦軍取了首級。

    整整一個白天,秦軍便斬首十二萬,取得了一場徹徹底底、無可辯駁的大勝!但將士們仍不知足,畢竟參戰部隊四十萬、刨去陣亡重傷的四萬多,還有三十五萬秦軍呢。狼多肉少啊……

    那些沒撈著好處地秦軍連夜分兵,一路南下去攻擊永寧、另一路北上去為洛陽解圍。不過白日里上陣地二十萬部隊,沒有參加這次行動,不是他們高風亮節,而是已經筋疲力盡,至少要修整三天,才能恢復再戰之力。

    在王爺的嚴令之下,京山軍地三位統領只是帶著部隊意思了一下,便早早便收了兵。畢竟京山軍待遇優渥,不差這點錢。

    在別的部隊仍然樂此不疲的剿殺齊軍時,京山軍已經把戰場打掃乾淨,把受傷的同伴送去醫療營,並將陣亡袍澤的遺體收殮了回來。

    與四周的瘋狂氣息不同,京山軍營中一片肅穆。兵士們按照大隊為單位,圍成一個大圈子。圈子中央,是整齊躺在那里地逝者,以及正在送他們最後一程的王爺。

    秦雷換了一身素白的戰袍,神色肅穆莊重。他走到一副擔架前,便會彎下腰,向犧牲的將士鞠個躬,這才從其戴的項鍊上掰下一半身份牌,放在石敢捧著的紅色絲絨布托盤中。

    將剩下的一半身份牌,掖回陣亡的將士的衣服裡,再深深看那年輕的面孔最後一眼,彷彿要將其永遠刻在心上一般。最後才雙手把嶄新地白布拉上,蓋住了逝者的面孔。

    秦雷又走到下一個身前,重複方才的動作。再下一個、再下一個……一絲不苟、不厭其煩,就像對待第一個那樣莊重。

    士兵們的視線緊隨著王爺移動,心中滿是對犧牲袍澤的哀思。但秦霸是個例外,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左起第二具屍體,那是陣亡將士中軍銜第二高的一個……第三師第二營第一大隊大隊副,準尉秦亢。當然。按照條例。犧牲將士自動晉升一級,他已經是少尉秦亢了。

    但秦亢想必不喜歡這樣的晉升,雖然已經從頭到腳蒙上了白布,但秦霸感覺自己仍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呲牙咧嘴的難看笑容,聽到那句:我他娘地偏不欠你情!你要是敢下來我就抹脖子!

    與看上去總沒正行的秦亢相比,他感覺平日里牛皮哄哄的自個,簡直怯懦的像個鵪鶉……當黑甲騎兵開始反擊,他便瘋了一樣的衝回那個大坑。卻見到秦亢身中十幾箭。早已死透了。他頓時明白了,定是因為齊軍聽到了兩人交談。在沒有逮到自己之後,便那不能移動的秦亢洩憤了……

    秦霸感覺有一百種情緒在胸中翻騰,任何語言也無法描述他此刻地感受。他乾脆什麼也不想,就這樣定定地看著秦亢。唯一確定不疑的是,自己下半輩子不僅要為自己活,還要替這個人活著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我甲兵。與子偕行!”不知是誰起的頭,京山軍的將士們低聲唱響了已經溶入靈魂中的軍歌。

    伴著這蒼涼悲壯、訴說著袍澤間深沉感情的歌聲,秦雷終於為最後一個逝者蒙上了白布。費力的直起早已酸痛難忍的腰,秦雷挺直了胸膛,目光注視著滿面戚容地官兵們,歌聲便漸漸消失了。

    結果石敢手中地托盤,秦雷沙啞著嗓子道:“一共四百七十位同袍,先我們一步,登上了極樂。”這個數目在別軍的將領看來,絕對是微乎其微地,但對一貫奉行精兵政策的秦雷來說,簡直是在用刀子剜他的心。

    兵士們紛紛低下頭,他們還從未遭受過這樣的損失,已經被近五百兄弟犧牲的噩耗壓得喘不過去來。

     “對於我們來說,失去了四百七十個好兄弟,我們悲痛欲絕、傷心流淚。但比起四百七十個破碎家庭,我們的悲痛又算得了什麼?”秦雷輕輕撫摸著一個個冰涼的身份牌,那上面還帶著斑斑的血跡。他的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一個勁兒的打轉,長嘆一口氣道:“而我們能帶回去的,就只是這些帶著他們氣息的小牌子……”

     “這些人我大部分都認識,不騙你們,確實都認識。”秦雷的目光在將士們臉上劃過,每個人都能感到他痛徹骨髓的悲傷:“我並不認識你們中的大多數,但我認識他們中的大多數。因為他們都是京山軍的第一批新兵,是孤王親手教出來的。”

     “他們大部分已經成為小隊長、中隊副,優秀的甚至成了中隊長、大隊副、乃至大隊長!他們都是你們的老大哥!”

     “為什麼躺在這裡的是他們呢?因為他們把死亡的危險扛了下來,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你們和我!”

    將士們面上的戚容更勝,已經開始有哭聲傳來……

     “不許哭!”秦雷突然一聲暴喝,擦擦自己的眼眶,大聲吼道:“誰都不許哭,不能讓袍澤的英靈在天國笑話我們!”

     “逝者逝矣,對這些替我們犧牲的老大哥,我們應該如何去做?”

     “報仇!殺敵!”將士們的吼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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