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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三章 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

    “里面坐坐?”皇甫將軍笑問道。

    “不了不了,還是改天吧,”兩位校尉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開始往後挪步道︰“我們已經吃過了……”

    “沒打算請你們吃飯呀?”皇甫戰文呵呵笑道。

    “呵呵,大人還是那麼…風趣……”兩位校尉尷尬的笑道。秦校尉便從懷中掏出一卷黃絹,遞到皇甫戰文手,小聲道︰“皇軍……哦不,皇帝讓我給您捎句話。”

    皇甫戰文單手接過來,秦校尉卻不撒手,緊緊的攥著另一頭,汗珠子 里啪啦道︰“您能不能……等我們走了再看呀?”

    “咋了?你們不能在場?”皇甫戰文不解的問道。

    “不是,我們……”秦校尉又沒詞了,只好朝薛乃鈞使勁努努嘴,薛校尉只好接話道︰“啊,我們內急,想拉稀。”說著還當真擠出個響屁來,訕訕道︰“中午吃的羊肉有點生……”

    “那就快去吧。”皇甫戰文捏著鼻子道。

    “您留步,末將告辭……”秦校尉一撒手,兩人便兔子一般躥了出去,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算你們小兔崽子識相!”兩人一轉身,皇甫戰文便低聲罵道,說著將那黃綾伸開,打眼看去,見到昭武的上諭曰︰著御林左校尉秦、御林右校尉薛至京山營傳旨,即刻免去隆威郡王秦之京山營總管,京山軍統領職務,二職分別由秦薛二校尉暫待。其余人等稍安勿躁,任命隨後即到。若有騷動,格殺勿論。欽賜。

    看到一半,皇甫戰文便怒火中燒起來,等看到格殺勿論時,腦門子的青筋開始突突直跳。把那黃綾往地上一丟,大吼一聲道︰“兄弟們,抄家伙,去中軍迎回王爺!”

    眾將頓時知道,果然被石猛言中了!

    京山軍憤怒了。持戈帶弩的列隊,浩浩蕩蕩的殺出了轅門,每一個經過那黃絹的兵士。都會狠狠的在上面踩一腳。也不知是為了泄憤,還是為了過癮,也許二者兼而有之吧……

    京山軍一騷動。其余的禁軍雖然還摸不清狀況,但長時間的訓練軍演不是白費地,官兵們很快集結起來,以備不測。御林軍更是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迎接來自京山軍的沖擊。

    這一起沖突,各軍的傾向便能隱約看出來……鐵甲、虎賁二軍明顯向著京山軍,隱隱保護著它的左右兩翼。

    只有神武軍向御林軍方向移動,顯然是要幫著防御左翼。

    而遠處的太尉禁軍自然樂得看戲。並沒打算插手……唯一讓人意外地是,大皇子的龍驤軍,居然沖到了御林軍的右翼,竟然是要幫著防守右翼。

    龍驤軍地表現,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們萬萬想不到,早些時候剛剛落了陛下面子地大殿下。居然會倒回頭來幫著皇帝一方。大殿下不會是失心瘋了吧?

    人們在龍驤軍陣後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緊緊繃著臉的大殿下。在他門神似得大臉上。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一時間,偌大的營地中人頭攢動、劍拔弩張,氣氛緊張極了!御馬監地番子們,在年前還是些地痞流氓、市井無賴、無業游民之類……就是傳說中的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的那種,欺負老實巴交的老百姓、手無寸鐵的文官們很在行,可哪見過這種十多萬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對峙的場面?

    小菜就是小菜,永遠上不得台面……

    番子們頓時手足無措,不知是該讓出去路,還是繼續阻攔。

    而被層層圍在中央的五殿下,卻面色平靜地就像郊游踏青一般,看一眼天邊飄過的白雲,還有幾只鴻雁在飛。秦雷輕聲道︰“攔路者死。”

    那群番子條件反射似得便要散開,樓萬里見這情形,知道五殿下的積威太深,自己這些蝦兵蟹將,根本沒膽量與他放對。但他更知道,昭武帝向來說到做到,說誅九族就不會給他留下一個遠房親戚。一想到全家被殺的慘狀,樓萬里的胖腮幫子便不由自主哆嗦,滿頭大汗的嘶喊道︰“誰敢讓開,我就殺他全家!!!”秦雷身邊不過五個衛士而已,而他這邊卻有百多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壓住了氣勢……雖然他的雙腿在不停地顫抖。

    秦雷緩緩回頭,朝樓萬里呲牙笑笑,牙齒白地讓人炫目。秦雷黝黑的瞳仁緊緊盯住樓萬里,得他直打哆嗦,便听秦雷沉聲道︰“孤說過,你死定了……”那氣勢,仿佛面對著一只螻蟻,又仿佛他身邊有千軍萬馬一般。

    樓萬里張張嘴,也不知是要討饒還是放狠話……誰也不會知道了,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他地腦袋便飛離了軀體,猶自大睜著雙眼,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結束了。

    看一眼那猶在噴血的無頭尸體,秦雷輕聲道︰“原來這麼壞的人,血也是紅色的呀……”

    眾番子驚呆了,他們也同樣不敢相信,深得聖眷,權勢燻天的副總管大人就這樣死了!

    秦雷收回目光,冰冷的視線掃過身周的御馬監番子,不帶一絲感情道︰“你們都得死。”

    眾番子齊齊打個寒噤,屁滾尿流的讓開去路,還有人惶恐道︰“殿下饒命,給次機會吧……”他們已經毫不懷疑,王爺要干掉自己,實在不費吹灰之力。

    卻見秦雷的瞳孔微微一縮,沉聲道︰“當天水府的牧民,哀求你們不要搶走所有的牛羊時,你們給機會了嗎?當他們哀求不要強暴自己的妻女時,你們給機會了嗎?”

    眾番子頓時傻了眼,他們萬萬沒想到。王爺會提起這茬,不由瞠目結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秦雷也不需要他們回答,他已經做出了最終的審判︰“你們沒有……所以……都!得!死!”

    話音一落,無數刀光劍影從四面八方閃現。幾乎在同一時間,從這些番子的頸上劃過、心窩穿過、膀子頭劈過……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皆是一招斃命!

    塵土飛揚間。血光飛濺,如匹練一般,上百條人命同時隕落……

    當塵埃落定。百多個身著御林金甲的劍手取代了那些倒斃地番子,出現在秦雷身側,將其緊緊的護在中間。

    領頭的赫然是公孫劍、夏遂陽和馮不破,三位王府千牛護衛的頭領。

    秦雷的視線卻沒有停在這些人身上,顯然早知道他們就在身側。

    他環視四周,就在方才一片混亂地時候,兩千名御林弩弓手已經將自己這些人團團包圍,望著那閃著幽蘭光澤的鋒利弩箭。秦雷知道,這是上了毒的……用來對付自己這一二百人,顯然有些多余,射就能射成馬蜂窩。

    就在這時,只听一聲長笑道︰“小畜生,朕吃過地鹽,比你吃過地米都多。還治不了個你?”便見著一臉快意的皇帝陛下。出現在遠處的空地之上。

    秦雷地表情仍然沒有絲毫的松動,還是如郊游一般輕松……顯得十分的欠揍。

    這讓皇帝陛下分外不爽。面色一沉道︰“你跪下,膝行過來舔朕的鞋面,朕可以從輕發落你。”說著猛地一抬手道︰“否則,就憑你這欺君罔上、意圖行刺的忤逆大罪,朕就可以將你當場格殺……相信這天下,沒有人會說朕什麼的!”昭武帝知道,這是留住秦雷的最後機會了,如果放他出去,與那些京山軍混在一起,便如惡蛟如海,想要再整治就難于上青天了。

    秦雷依舊表情欠揍的笑道︰“陛下,其實您不了解我,而我卻很了解您。”

    皇帝稍微一愣,眼下佔著絕對優勢,外面地京山軍也不大可能攻的進來,所以他願意貓戲老鼠一般,給足秦雷表現的機會。用最尊貴的矜持笑容,最威嚴的磁性聲音,皇帝陛下淡淡道︰“此話怎講?”

    “我了解您是一個卑鄙無恥的政客,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下三濫手段都會用地……當然這也不能怪您,畢竟您不會上三濫地招式。”秦雷氣死人不償命的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地牙齒,十分憊懶的笑道︰“而您不了解的是,我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不做好萬全準備,向來不會冒險。”

    昭武帝氣極反笑,仰天大笑道︰“你難道真以為能靠嘴皮子,把朕跟活活氣死嗎?”說著死死的盯著秦雷道︰“朕就站在這兒,給你十息的時間,倒要看看你怎麼破這個局!”

    秦雷突然面露難色道︰“還是不要了吧,多傷自尊啊?”

    昭武帝充耳不聞,沉聲報數道︰“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九十!”見秦雷毫無動靜,皇帝不由加快了速度。

    但秦雷還是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

    昭武帝被他這種徹頭徹尾的輕蔑徹底激怒了,雙眼一片血紅,嘶聲咆哮道︰“給我射死這個逆子!”語言不足以表達他心中的憤怒,雙手還高高的舉起,仿佛要投降一般。

    這一刻,皇帝陛下創造了奇跡,一眼望不到邊的連營之上,只能听到他一人沒人聲的嘶吼……便再無一點聲音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沒有弓弦聲、沒有慘叫聲、更沒有哀嚎聲。

    一陣小北風吹過,帶起幾片枯草,正好拍在還舉著雙手的昭武帝的臉上。

    難道時間靜止了?皇帝陛下不由喃喃道︰“怎麼沒人動彈啊?”他看著依舊毫無動靜的御林弩弓隊,直以為自己在欣賞一副靜態人物畫。

    “陛下,您還是放下手吧,不酸嗎?”秦雷那可惡的聲音打破了片刻的寧靜。

    還真有點酸……經他一提醒。皇帝趕緊放下雙手,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為什麼沒倒呢?莫非是幻覺?”

    秦雷聳聳肩膀,輕聲道︰“我說過,不要鬧到這一步,多傷自尊啊。”

    經歷了短暫地思維短路後。昭武帝的神智恢復了正常。看到全體垂下弩弓的御林弓營,他自然明白了……自己向來倚為柱石的御林軍,居然叛變了。

    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打擊。朕還有誰能信任?還有誰不會背叛朕?

    他想斥責質問。但無邊地憤怒與恐懼,已經淹沒了他的心胸,讓他  的發不出聲來。只能顫抖著伸手,朝秦雷指指點點。

    “不要把最後一絲顏面也扯破,”秦雷臉上卻沒有一點得意之情,沉聲道︰“陛下,公道自在人心,請您好自為之吧。”

    他沒有讓剛倒戈地御林弓營向皇帝瞄準,一來御林軍一直算是皇帝地鐵桿,定然有些心理障礙;二來昭武帝再混蛋也畢竟是他老子。無論他有多大的委屈,多充分的理由,用箭指著自己地老子,總是件很丟人的事情……後人會罵的。

    第三便是秦雷所說的,都鬧到這一步了,如何收場成了大問題。難道真要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相信很怕死、極度愛惜生命的皇帝陛下是不會同意的。

    還是雙方各退一步,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要不說政治家的胸懷不僅可以藏污納垢。還可以海納百川呢……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基本上就是一個意思,兩種說法罷了。

    “滾……”昭武帝終于發出一絲不似人聲的聲音,劇烈地喘息道︰“朕不想再見到你!”皇帝陛下畢竟以隱忍冠絕三國,當縮頭烏龜最習慣……要不怎麼辦?難道真讓人用箭逼著下令嗎?

    秦雷聞言笑道︰“皇上聖明。”便沉聲對堵住轅門口的御林軍道︰“讓開一條道!”

    御林軍已經听到皇帝陛下的話,聞言悄無聲息的閃出一條道路來。

    全副武裝的京山軍沖進來,組成了兩道密實的人牆。

    看一眼面色凝重的御林弓營領軍校尉,秦雷拍拍他地肩膀,微笑道︰“大個子,我們走吧。”

    那身材魁梧地校尉,回頭看一眼皇帝,沉聲道︰“遵命。”

    “對了,你叫什麼來著?”一邊往外走,秦雷一邊笑問道︰“時間太久了,都不記得了。”

    那虎背熊腰的校尉苦笑一聲,甕聲道︰“卑職鐵鷹,鋼鐵地鐵,雄鷹的鷹!”

    在京山軍的接應之下,秦雷回到了己方的大營之中。

    一干手下看王爺面色不豫,趕緊圍上來問道︰“王爺,發生了什麼事情?您為什麼這種表情?”

    秦雷輕嘆一聲道︰“我沖動了,沖動是魔鬼啊。”說完使勁撓撓頭道︰“最操蛋的是,根本于事無補,白沖動了一把。”

    皇甫戰文他們听的一頭霧水,石敢便輕聲解釋幾句,頓時惹得眾將義憤填膺,七嘴八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兒也不可忍!”“王爺,我們在精神上支持你!”“就是就是,我們聲援你!!秦雷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去去去,別在這耍寶,老子煩著呢。”眾將趕緊閉嘴,看著王爺負手往大帳里行去,末了還輕飄飄的撂下句話道︰“收拾收拾準備走人了,咱爺們回京山城去。”

    沒有京山城,秦雷憑什麼這麼狂?

    有了京山城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四章 愛江山還是愛美人

    昭武十九年的大軍演雖然不歡而散,但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轉眼到了五月里,天氣開始炎熱起來。正午烈日當空,樹陰匝地,大黃狗在樹下呼哧呼哧吐著舌頭,知了在樹上一個勁的聒噪。

    京山城王府的後園中,卻是清涼宜人、別有洞天。連蔭的綠樹遮擋住了夏日的驕陽,院子正中有一池塘,池水晶瑩透徹、池上蓮葉田田,偶有斑駁的倒影,那是映在塘中的樓台水榭。

    一陣微風吹過,整個池塘猶如一掛繡著蓮葉荷花的水晶簾,被風兒輕輕的拂起。樓台倒影也隨之晃動,令人目眩神迷,沉醉不已。

    池塘邊暗香浮動。薔薇花架之下,擺著兩把躺椅一張小機,機上是龜苓膏、酸梅湯和西瓜片,盡是些消暑止渴、生津潤燥的好吃食。

    秦雷穿一身白綢寬衣,仰面躺在椅子上,用本線裝書蓋住臉,一雙精赤的腳丫子直挺挺的擱在若蘭的膝上。

    若蘭內著淡紫輕紗單裙,外罩淺紅對襟比甲,一手輕輕的按壓在王爺的小腿,一手為他打著扇子驅趕飛蟲。袖子滑落至臂彎,露出粉白豐腴的胳膊,與手腕上那湖綠色玉鐲相映成趣,煞是可愛。

    一從隴西回來,秦雷便把若蘭從京里接到這兒,一來京山城的城牆已經竣工,城內的市坊也初具規模,完全具備居住條件了。二來麼,自從他與昭武帝徹底鬧翻、斬了樓萬里和他的番子們、收了鐵鷹和他的御林弓營之後。深感威脅的皇帝陛下,便將謫居東都的河陽公主調了回來,並命其兼管皇家暗諜。

    兩大皇家特務機構合流之後,爆發出的力量是相當可怕的。一時間,中都城中其它方面的暗探細作被抓的抓、殺地殺,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低調低調再低調。

    秉承著皇帝陛下的旨意,新成立的皇家密諜將打擊重點放在了隆威郡王府上。雖然侯辛和他的諜報部門全力應付,卻仍然遭到了相當的損失。就連莊蝶兒的酒樓楚館大連鎖,也不堪其擾,不得不關門歇業,暫且避避風頭。

    在這種情況下,秦雷命令王府各機構不得與對手全面交鋒,只將力量收縮于南城,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對南城和南門的控制權。其余的方面皆可放棄。

    王府在京城地活動轉入了地下,而那些不得不暴露于地上的部分,比如說王府本身、以及政務寺,都搬遷到這京郊八十里的京山城中。

    若來自然也跟著過來了。她原本以為來了京山城之後,至少每日早晚都能見到王爺。陪他說說話,給他捏捏腳,想想就興奮的不得了。但到了之後才發現,王爺實在太忙了,他要忙著訓練自己的軍隊、召見傾向自己地士紳、巡視自己控制的領域,剩下點功夫,還要琢磨著怎麼對付趙無咎。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月能見他三五面,便是燒高香了。若蘭起初不免有些失落,但想到困居京里的李家小姐。遠在南方的雲裳妹妹,她便知足起來……畢竟自己還能天天听到王爺的消息,隔些日子還能見他一面呢。

    王爺就是翱翔于九天的神龍,不能指望他盤桓于溫柔鄉中,只要能在扶搖直上九萬里的時候,能偶爾記起還有一個小女子,在痴心地為他守候就行了……當然,若是能偶爾投下溫柔的一瞥。那就更完美了。若蘭姑娘如是想道。

    王爺是如此之忙,以至于從來沒在府中逗留超過八個時辰。但這次有些奇怪,自從兩天前回府後,他便沒有再出去過。

    他終于能休息會了,按說是件好事兒,若蘭起初也這樣認為。可不到半天,她便發現王爺相當不對勁……用兩個字來形容秦雷。就是蔫了。如果說原來他像天上高掛的驕陽。總是散發著無盡地熱情,那現在就是柳樹梢上月亮。且還是初二、初三的細細月牙兒,清清淡淡、悄無聲息,渾身透著一股子憂傷氣息。

    若蘭姑娘十分的心疼,她知道,王爺一定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大麻煩,才會陷入這麼長時間的苦惱之中。若蘭問了幾遍,王爺都含糊過去,她便不再詢問,轉而一心一意的服侍起來,希望能用加倍的溫柔,讓他快些度過難關。

    從噩夢中驚醒,秦雷猛地坐起身子,蓋在面上的書本自然滑落在地。倒把正在出神地若蘭嚇了小小的一跳,手中的羅扇也掉落在地上。

    若蘭心疼道︰“爺,您做噩夢了嗎?”

    秦雷使勁撓了撓頭發,睡眼惺忪的點點頭,滿面糾結的叫道︰“睡不著煩,睡著了做惡夢也煩,煩呀!”

    若蘭柔聲笑道︰“許是前些日子太累了,身子歇乏也有可能。”

    秦雷伸手在眼眶揉了揉,低聲嘟囔道︰“最近火氣很大呀,眼屎明顯增多。”

    若蘭掩嘴輕笑,彎腰拾起扇子,小聲道︰“要不奴婢陪爺出去走走,在家里待久了難免會煩的。”

    “出去?不!”秦雷稍一猶豫便拒絕道︰“我就是為了躲外面的事兒,這才貓在家里地。”

    “您到底有什麼事兒啊?”若蘭鼓足勇氣道︰“奴婢還沒記得王爺您怕過什麼呢。”

    “你真不知道?”秦雷收回雙腳,盤腿坐在躺椅上,大驚小怪道︰“都滿城風雨了,你竟然不知道。”

    “奴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既不打听、也沒人告訴,確實什麼也不知道。”看著王爺似乎不大相信,若蘭小聲委屈道。

    “好吧好吧,我跟你說。”秦雷咬牙道︰“三天之後,我就…要…結婚了……”

    “哦,”若蘭卻沒有他料想中地意外,只是有些擔心道︰“詩韻姐姐和雲裳妹妹知道了嗎?”

    “你不意外?”秦雷奇怪道。

    “您與映玉公主的婚事早已公開。”若蘭輕聲道︰“只是早晚地事情罷了。”

    “再告訴你個消息,”秦雷沉聲道︰“三天後,沈家表弟要迎娶李家小姐。”

    若蘭的面色一變,終于驚訝道︰“怎麼這麼巧?”

    “巧什麼巧?”秦雷眯眼道︰“分明就是皇帝故意安排的,想給我添堵罷了。”

    若蘭尋思一會兒,突然抓住秦雷的胳膊,急聲道︰“王爺,您可得救救詩韻姐啊……奴婢知道她的性格。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卻剛烈的緊。既然認定了王爺,就定然不會再委身于他人了……”

    秦雷拍拍她地手,苦笑一聲道︰“我何嘗不知,可那勞什子公主怎麼辦呀?”

    “您總有解決辦法的。”若蘭頗有些不講理道︰“反正詩韻姐姐千萬不能有事啊。不然您……”說著便感覺自己有些放肆,但她還是堅持著蚊鳴道︰“會後悔終生的……”

    秦雷卻沒有絲毫怪罪她的意思,嘆口氣道︰“你說的,一點都不錯,可是……”說著伸腳下地,若蘭趕緊給他穿上輕便的布鞋。

    負手在地上踱兩步,秦雷定定的望著一池碧波。仿佛自言自語道︰“但是皇帝把一頂事關兩國盟約的大帽子扣在了我地婚事上,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那勞什子公主踢回楚國去。可就是只為私利,罔顧國家大義了。就算不理天下的悠悠眾口,我也沒法說服自己的良心啊。”說著狠狠一拳捶在花架上,紅色的薔薇花瓣便如細雨一般紛紛落下,煞是好看。

    “他這是把我掛在架子上烤呀!”秦雷緊緊皺著眉頭道︰“到底該怎麼辦?”

    一听王爺說到什麼國家大義上去,若蘭便不敢再言語,雖然在她眼里,這些虛無飄渺地東西。遠遠不能與身邊活生生的人相比。

    這是秦雷平生第一次長考,即使面臨皇帝的步步逼迫,他也沒有過太多的猶豫。但是這回,他真的舉棋不定了。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表面上看起來,是愛江山還是愛美人之間的選擇題。但實質上,是秦雷前生與今世之間的矛盾。毋庸置疑,在這個世界生活數年之後。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進去。思想和意識形態上,都發生翻天覆地地轉變。他可以為了權力,為了名聲,去犧牲很多東西、去放棄很多東西。

    但他畢竟是不同的,他無法像昭武帝、李太尉,甚至是文丞相那樣,把權勢地位看成個人存在的證據和依托。

    其實他們已經不算是人了,因為親情、愛情、友情之類屬于人地感情,在他們身上已經很少體現了,他們的喜怒哀樂皆被權力所左右……他們已經變成了純粹的權力動物。

    而秦雷雖然同樣熱衷于權力角逐,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人,至于王爺、統帥、政客之類的頭餃,不過是他的職業罷了。雖然這份終身制職業光鮮無比,會給他帶來無上的權勢與榮耀,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正所謂家有廣廈千萬間、睡覺只需三尺寬;權傾天下無上光,到頭一樣土里躺,過分的追求身外之物,卻疏忽甚至放棄了自己家人、愛人、朋友,縱使站在了世俗地巔峰,卻發現已成孤家寡人,連成功的快樂都無人訴說,這有什麼意義呢?

    秦雷不得不承認,雖然寫出了《岳陽樓記》,但他絕對做不到文正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的信條其實是如果我不快樂,即使全天下都快樂也白搭。但如果全天下都樂不起來,他也沒法快樂。

    所以他不會為了討好別人而犧牲自己的快樂,但同樣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快樂,而犧牲天下人的快樂。

    這就是他地矛盾所在……他不願意放棄詩韻,除了與昭武帝斗氣、珍惜人家姑娘之外。更重要地是,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便是娶到這位姑娘。

    你可以說他自私,但無法否認他地真實。他就像是你我他一樣,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卻無法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他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去犧牲太多的人……如果真是因為他的原因,導致楚國背盟,站到了齊國一邊。最終導致秦國兩線作戰的話,就算是娶到了詩韻,又讓他情何以堪呢?

    在我們看來,他的想法十分地普通,但在這千年之前的神州大地上。他是那樣的不同,也是那樣的孤獨……

    屬下幾乎一邊倒的勸諫他,放棄與李家小姐地感情,老老實實的去尚公主,只要他成了楚國的女婿,那兩國的關系必然大為緩和,畢竟楚國的進取心……哦。對不起,楚國沒有進取心。

    因此帶來的好處太多了,隨便舉出兩條來︰譬如說。昭武帝將不得不打消除掉秦雷的念頭,轉而與他緩和關系;再譬如說,隨著兩國關系地改善,南方與南楚之間的貿易必然繁榮。對于生產能力日益旺盛的南方來說,富得流油地楚國,無疑是最好的銷售市場。

    這樣的好處還有很多,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支持他與楚國公主的婚事。就連絕世痴情男樂布衣先生,也不支持他亂來。

    這就是秦雷為什麼會躲起來。一個人都不見的原因。煩啊!太煩了!

    當天晚上,他又沒睡著覺,只好半夜爬起來看星星。

    若蘭被驚醒,卻被他按住,輕聲道︰“我想自己走走。”若蘭只好乖乖的躺著,滿目擔憂的望著王爺披衣而出。

    月牙兒灑下一層薄霜,將白日里的暑氣一掃而光。樹上地知了不叫了。池塘中的青蛙接上了班。荷塘中蓮葉在搖曳。花架下暗香浮動。

    秦雷緩緩走到池塘邊,在一塊石條上坐下。經過這兩天的糾結。他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無法兩全齊美,只能做出取舍了!

    在石條上仰面躺下,望著滿天的繁星,這時代沒有任何的污染,天上的星星就像燒餅上的芝麻那麼密集。

    秦雷突然意識到,他竟然從未仔細觀察過這璀璨地星空,盡管那是他前世地一樁心願。

    身為一個優秀的特種兵,他可以輕易地分辨出天上的大多數星座,比如說北斗北極之類的。

    不知不覺中,他便沉浸在了美麗星空之中,自言自語道︰“那是天鷹座吧,那天琴座就是這個。”

    說著,突然喃喃道︰“這是老外的叫法,咱們華夏叫什麼來著?”

    好半天才恍然道︰“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牛郎織女星。”就在那一霎那,秦雷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他剛要起身回屋,卻听見牆角處有個幽幽的女聲道︰“是坐看,不是臥看,你說錯了……”

    秦雷不禁汗毛直豎,低喝一聲道︰“是誰!”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五章  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沒?

    就在秦雷拿腦袋撞牆的時候,中都城中也是流言滿天。

    中都城的百姓雖然不如神京城那般八卦,但也具有首都人民的良好傳統,從不缺少話題,尤其喜歡議論八卦和高層。若是恰巧趕上高層的八卦,那簡直就是太完美了。

    所以中都百姓對將在五月初七舉行的兩場婚禮,表現出了極大地熱情。這里面的噱頭太多了,比如說皇室父子反目成仇之後,這次婚禮相見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比如說五殿下和李家小姐這對生死戀人同日結婚,但新郎新娘卻不是對方,兩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又比如說楚國的映玉公主會不會吃醋?還比如說……毀了容的沈家大少會不會戴綠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真是想不紅都難。

    自從樓萬里被隆威郡王殿下梟首之後,京都第一高樓萬里樓便已不再對外營業,但依舊熱鬧非凡,終日里都有人進進出出。只不過原先的高朋滿座、生意興隆的景象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身著錦衣的番子密探、五花大綁的各色囚犯,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園中鬼哭狼嚎、令人不敢靠近。

    這種另類的熱鬧副作用十分強大,足以使中都城最繁華的大街變得車馬零落,使中都城最紅火的酒樓飯莊變得門可羅雀。

    但沒有一個東家敢吱一聲。這些手眼通天的大老板們。沒了一點平日里那種囂張地勁頭。都乖乖地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雖然他們很牛,但這院子里的人實在惹不起。不說別的,單說上個月,被逮進去的各色人等,總數達到了四五百。而用板車拉出來的死尸,少說也有三百多。

    就是升斗小民,也知道這處魔窟的可怕了。更何況這幫手眼通天?得了,洗洗睡吧。

    萬里樓的臭名一時無兩,風頭完全壓倒了紫禁城里的天牢、刑部地獄神廟、御馬監的昭獄,成為了嚇唬小孩睡覺的不二法寶。

    就像外人猜測的那樣,這萬里樓內確實鬼蜮森森,光是廚房掛著的刑具便有幾百種之多,而在樓里享受這些刑法的客人也不在少數……像其他地方一樣,這里也是有等級之分的,一般的犯人在大廳受刑、重要的則可以享受單間之內地特殊待遇。保準賓至如歸,有來無回。

    這種煉獄盛宴在一到五層進行,一上了六樓。便立刻安靜下來,這里除了來回巡視的帶刀衛士,並不開展任何的互動行為。

    若是再往上走,你甚至可以听到優美地琴聲。你沒有听錯,是琴聲,而且還有檀香呢。

    只見七樓的擺設富麗堂皇、極盡奢華之能。雕梁畫棟之上掛著一圈樣式繁復的宮燈,此時是黑夜,上百盞柔和的宮燈同時點著。將偌大廳堂照的通亮,卻一點不耀眼,還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讓人心平氣和,怡然忘憂。

    地下面西一溜黃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都搭著鵝黃撒花的絲絨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

    正對著桌椅家具的,是一套墨綠色地玉石四扇屏。屏上天然生成的深色紋理,構成了一副奇妙的海外仙山圖。

    在屏風之前,繁錦雲紋的羊絨地毯之上,是一個黃梨木的方榻,榻有一尺高,上面設著明黃鳳紋靠背,杏黃龍紋引枕,鵝黃色龍鳳呈祥大坐褥。

    塔前擺著個大紫檀矮腳雕螭案,案上擺著具精美的古琴,案子左面有個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麒麟白龜等十八樣瑞獸,那裊裊的檀香味道,便是從這古鼎中飄逸出來。

    撫琴地是一位花信少婦,她慵懶地靠在榻上,輕撫著案上的古琴,看似漫不經心,彈出地琴聲卻纏綿悱惻,沒有一個錯音。

    這女子身著淡粉色的薄紗,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金玉飾物,就連如瀑的秀發,也僅用粉色的絲帶隨意束著,從腦後一直流淌到腰間。在紗裙之下一雙白藕一般細嫩的小腳,十個豆蔻小趾上還吐著鳳仙花汁,令人血脈賁張……

    她的高貴氣質、憂郁深情,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誘人艷光,令屋里的所有奢華擺設黯然失色,仿佛只是用來陪襯她的妖嬈。

    這是一個到哪里都會成為焦點的女人。不錯,她正是那位守活寡的特務頭子,大秦的河陽公主殿下。

    熱烈纏綿的琴聲在高潮處戛然而止,河陽將雙手按在了琴弦之上,雙目迷離的望著遠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幽幽道︰“這松紋雖然也是一具好琴,但想要將鳳求凰的纏綿悱惻完美演繹,非司馬相如的綠綺不可啊。”

    坐在下首的英俊男子,聞言收回偷瞄公主玉足的目光,咽口吐沫嘶聲道︰“據說那琴現在東城李家大小姐那里,若是公主想要,屬下一個月內給您討來。”

    “東城……李家?”河陽公主呢喃道︰“不就是小五喜歡的那個姑娘嗎?”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笑道︰“是呀,這琴原本在南方某個豪族家里藏著,彌勒教造反的時候,被公良羽得到了。後來秦雨田又滅掉了彌勒教。在襄陽城中。彌勒教地密庫中,得到了兩柄古琴,其中就有那綠綺。”能隨侍在面首無數地公主殿下左右,當然不只是其器甚偉那麼簡單……雖然那是先決條件,但還是要有兩把刷子的。

    “你用心了,不錯。”河陽公主微微一笑,就如芍藥盛開一般撩人︰“今夜不找別人兒了,就由你侍寢了。”

    得到公主殿下的贊許和獎勵。男子頓時渾身激情四射,斗志昂揚啊昂揚。更加賣力道︰“等秦小五回京後,就把另一柄焦尾送給了永福公主,而那柄綠綺便給了李家小姐,可見他倆就是那時好上的。”說著咯咯笑道︰“也不知沈家大少在洞房時,發現已經被人啖了頭湯,會是怎麼個表情!”在他齷齪的心里,男女交往除了上床之外,再沒有其它的用處。

    哪知這下馬屁似乎沒拍好。河陽公主那一直淡如遠山的面容,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只見她峨眉一豎。眸子中目光森然,一股肅殺之氣彌漫在花廳之中。

    那男子雖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但知道一定是犯了錯,趕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撅著屁股、深深俯首不敢說一句話。

    “掌嘴……”河陽公主面上的陰霾越來越重,高聳白嫩地胸脯微微起復,胸腔中顯然升騰著怒火,但聲音如萬載不化的寒冰一般人。

    她話音一落。兩個膀大腰圓露胸毛的力士便從陰影中走出來,一個反剪住那男子的雙手,將他魁梧的身形小雞一樣拎起來,另一個則拿著塊笏板似得檀木板,高高揚起了手。

    “饒命啊,殿下……”男子不要命的尖叫起來,卻被啪地一聲悶響。將聲音硬生生憋了回去……那是力士手中的板子。不偏不倚、不輕不重的落在了他的嘴上。

    痛地那男子渾身打顫,剛要哀嚎起來。卻被那力士反手一下,又用板子的背面,不偏不倚、不輕不重拍在他嘴巴上,將他的聲音又一次敲了回去。

    力士就這樣正一下、反一下地拍了起來,竟讓那男子自始至終沒發出一聲哀嚎……卻一直嗚嗚的悶哼個不停。

    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能在河陽公主身邊的力士,雖然不會繡花,但在力道的拿捏上卻已臻化境。他每一下發力的力度和方位都是有講究的,既不會將其打昏,又會讓他感到無法忍受的疼痛。

    河陽公主玉面陰沉的望著受刑地男子,只見他已經面目全非,口中的鮮血順著下巴流淌,將精美的白色地毯染紅了觸目驚心的一攤。

    平心而論,其實她蠻喜歡這個既能干又能干的男寵的,但此人犯了她今生最大的忌諱,所以非要狠狠教訓一頓才能解恨……

    厭惡地皺皺眉,她便將視線投注于案台上地書簡,津津有味的閱讀起來……說起這書來,倒還有一段趣聞要講︰

    先說這書地來歷,乃是查抄小五門下的茶樓時,從說書唱曲的優伶那里得來的。手下人見上面盡是些傳奇故事、且曲折動人、聞所未聞,便進獻給公主殿下解悶。

    原先河陽也沒有在意,只是偶然有一次翻起,便一發不可收拾,如饑似渴的閱讀起來,那再多的男人也填補不了的心靈空虛,居然被這本普普通通的手抄書給大大的緩解了……唯一的遺憾是,這本似乎只是上冊,書中最後一個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故事,正好講到金玉奴被那忘恩負義喪天良,衣冠禽獸沒人性的莫稽推到河里,就沒了下文。

    河陽公主知道故事肯定有下文,卻不知道下文是什麼,把她急的如熱鍋螞蟻一般心癢難受,連聲叫道︰“怎麼就沒了呢,下面是什麼呀,快告訴我啊!”衛士們見公主殿下饑渴難耐,趕緊去樓下把還沒被徹底弄死的說書先生拖上來,讓他交代下文。

    “快說,下面是什麼情節!”公主殿下破天荒地親自問詢。

    “我也不知道啊……”早被玩草雞地說書先生。噤若寒蟬的叩首道。

    公主殿下以為他在待價而沽。便利誘道︰“如果你說了,不僅立刻赦你無罪,還封你為白金寫書先生,專門為本宮寫書,到時候寶鈔、金票、月票跟雪片一樣,讓你數到手抽筋。”

    利誘完了便是威逼,只見公主殿下攤平玉手,虛斬一下。惡狠狠道︰“若是你不說,就把你閹了送進宮里當太監去!”為了能看到後續章節,公主殿下完全失態了,就連當年被徐載文撞見紅杏出牆時,也沒這麼失態過。

    但結果令她無限失望,任其百般威逼利誘,那說書先生都一口咬定,這是從王府中流出來的手抄本,自己並非原創。自然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情節。

    直到公主殿下將其玩的就剩一口氣,說書先生似乎才要說點什麼一般。河陽公主大喜,也不在乎那說書先生血肉模糊的模樣。將腦袋湊過去道︰“快說,到底下面什麼情節?”說完便把耳朵靠在了說書先生的嘴邊。

    “我……我能求您件事兒嗎?”說書先生一邊吐血一邊道。

    “能,你說吧!”河陽公主點頭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本宮也給你摘下來!”

    說書先生欣慰的點頭,用盡最後地力氣道︰“我這輩子是見不找結局了,但殿下年輕,說不定能等到……要是您知道結局了,能燒紙給我傳個話不?”說完氣絕身亡。

    看在同是書友的份上。河陽公主厚葬了他,又命手下不遺余力的去查找……當然不能說自己看書上癮了,便扯謊說那書中藏著某個驚天的秘密。

    其實公主殿下也不算撒謊,因為對于想知道結果的書迷來說,真想用全天下的錢財,換來後面的結局……

    但事情很不順利,雖然書上有個泥人的署名。卻始終無法查找到作者的真實身份。是以時至今日。河陽公主都不知道,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沒?

    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本書地喜愛。以及對泥人巨巨的崇拜,她已經反復讀了此書不下十遍,書中的內容也滾瓜爛熟,卻已經可以看地孜孜不倦,實在是令人感嘆。

    這次,公主殿下又看到了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這一段,每次看每次都生氣,狠狠的一拍幾案道︰“男人都是負心薄情狼。”

    那力士正打的專注,被河陽一驚,頓時停下了手,甕聲問道︰“殿下,還打嗎?”

    “打”河陽看一眼不成人形的男寵,心道︰還要這玩意兒干啥,嚇鬼嗎?便沉聲道︰“打死為止!”

    那力士卻不動彈,河陽公主蹙眉道︰“連你也要不听話了嘛?”這些力士自小被她培養,又用藥物洗腦,按說應該忠誠不二才是。

    力士趕緊跪下道︰“已經打死了……”

    “那還不拖出去?”河陽公主優雅的一揮手,正好掃到了琴弦,發出一連串帶著殺伐之意的顫音。

    待力士將那死尸台下,房間中又恢復了安靜。

    定定的望著地毯上的血跡,河陽公主沉默半晌,突然自言自語道︰“本宮要幫幫她,讓她知道男人是多丑惡!”

    注︰其實河陽公主追書地橋段並不完全算是惡搞,因為和尚看清人筆記時,便見過兩三處描寫《水滸傳》《紅樓夢》流行時的勝景,據說有位大商人出三萬兩銀子的高價,求《水滸傳》的結局;更有滿清的小姐公子們,為了大觀園里的公子小姐們的最終命運,而茶不思飯不想,以至于不少身子弱地,真成了林黛玉,咯血而亡……蓋因當時精神食量極度匱乏,所以出一本神書造成地效果,絕對是恐怖的。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六章  最後的時光

    月色昏黃,樹影搖曳,東城李府的後院之中。

    望一眼樹下枯坐的單薄背影,李光遠輕嘆一聲,與夫人緩緩走了過去。

    細碎的腳步聲驚醒了出神的姑娘,詩韻回頭便看見爹娘踏月而至,趕緊起身相迎,輕聲道︰“爹爹,娘親。”

    看著身形明顯瘦削了許多的女兒,李夫人鼻子一酸,緊緊的攥住她的手,低喚道︰“苦了你了,我的兒啊……”詩韻看著憔悴憂慮的爹娘,不由眼圈通紅道︰“都是女兒不好……”母女兩個便抱頭哽咽起來。

    李光遠心里也不好受,在石墩上坐下後,柔聲道︰“夫人啊,不要這樣,我們三個好好說話。”李夫人這才和閨女分開,兩人也各自在一個石墩上坐下,雙手卻緊緊的攥在一起。

    深深的望了女兒一眼,李光遠朝李夫人點點頭。這種事情,還是應該當媽的來問,他這個爹做後盾就好了。

    李夫人會意,尋思一會兒便字斟句酌的問道︰“閨女呀,這事到臨頭了,你心里到底是個啥想法,能給爹媽說說嗎?”

    詩韻垂首道︰“爹爹媽媽不要擔心,女兒很好,也沒什麼想法……”

    李夫人嘆口氣道︰“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高興不高興,娘還是看的出來的。”輕撫著詩韻冰涼的臉蛋,幽幽道︰“小時候多好啊。什麼都跟娘說。哪象現在。心里有多少官司,都不肯透露個一星半點

    李光遠兩夫婦對視一眼,李光遠便會意地輕聲道︰“你們慢慢聊,我去那邊走走。”

    詩韻要起身相送,卻被娘親一把拉住,柔聲道︰“咱們母女倆說幾句知心話。”詩韻便重新坐下,垂首不語。

    李夫人看著女兒黯然神傷地樣子,直感覺心如刀絞。坐過去攬住詩韻的肩膀,輕聲道︰“娘是過來人,知道嫁給另外一個人,心里是有多難受的……”

    詩韻愕然的抬頭,小嘴微張道︰“您……不喜歡我爹?”雖然心有千千結,但母親的親自爆料仍然誘人。

    “瞎說什麼呢,”李夫人看看遠處,見老頭子已經消失在月門洞中,這才小聲解釋道︰“原先你外公與文彥博交好。有意將我許配給他弟弟……文彥韜,若不是趕上打仗,雙方可能就定親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當時中都保衛戰。太後娘娘帶著我們這些小姐夫人為城頭送水送飯,救護傷員,是以恰好也認識他……年輕女孩,情竇初開,又以為對方是未來夫君,自然要另眼相看了。”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李夫人仍然有些害羞道。

    詩韻瞪大眼楮,听著母親講述非常故事︰“當時他很喜歡我。又會哄人,還不像後來那樣……壞,所以我們很談得來,也曾經偷偷幽會過。”

    想不到自己老娘年輕時如此……奔放,詩韻小嘴微張,驚訝不已。話說出口,李夫人也覺著有歧義。趕緊伸手在嘴邊扇扇道︰“就是一起走走說說話。發乎情止于禮的……”

    詩韻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八卦。李夫人怕越描越黑。便跳過這一 轆道︰“當時是初戀,也不去考慮別的什麼,就以為會跟那人一輩子走到黑了。”說著滿含深意地望了詩韻一眼,接著道︰“但是戰後,文丞相大肆黨同伐異,排擠舊勢力。你外公身為蔣丞相的同年,竟然也受到了貶謫。他一氣之下,便將我許配給了李家,把我嫁給了你父親。”

    說完,滿面感慨的拉起女兒的手道︰“可以說,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為娘曾經經歷過的。”詩韻心思通明,自然知道娘親不惜自爆八卦,為的就是建立同理之心,好讓自己能听進她的勸說。

    果然,便听娘親語重心長道︰“所以你應該听听為娘這些年的心路歷程,應該對你有幫助地。”詩韻點點頭道︰“娘親請講,孩兒仔細听著呢。”

    “當初一听到這個消息,為娘也是手足無措、傷心難過,甚至以淚洗面。”李夫人聲音低沉道︰“但結婚這種事兒,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見並不能起任何作用。”

    “然後您就嫁了?”詩韻輕聲問道。

    “不然還能怎地?”李夫人嘆息一聲道︰“當時你外公心情郁結、外婆又纏綿病榻,為娘又怎能給他們添堵呢?”說著強笑一聲道︰“雖然我一直不松口,但雙方采吉納名、訂婚下聘,還是一點不耽誤的進行著。到了結婚那天,我雖然不願意,卻也只能換上嫁衣,哭哭啼啼上了轎……好在大姑娘出嫁都是要哭地。”據說是因為不哭不孝順的緣故。

    “然後流著淚拜了堂,入了洞房,便稀里糊涂的和你爹成了兩口子。起初還是有些想不通,但木已成舟、覆水難收,也試著去接受。”說到這,李夫人長舒口氣道︰“結果發現你爹是個好人,溫文爾雅、忠厚老實,還能讓著我寵著我,娘的心思也就漸漸轉到你爹身上來了,後來又有了你和弟弟,自然也就把原來那段感情看淡了。”

    “您怎能忘記呢……”詩韻幽幽道。

    李夫人先是默然,然後滿臉超脫的望著女兒道︰“女人這輩子圖個啥,不就是有個溫暖和睦的家、一個知冷知熱的丈夫,幾個听話懂事的孩子麼?”幸福地一笑,輕聲道︰“這些娘都有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可是您的感情……”雖然第三者是自己的父親,但詩韻現在喜歡听堅守愛情地故事。

    “跟你說這麼多。就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李夫人緩緩道︰“十五六、十七八地少女,是可以活在夢幻中的,看什麼都是那麼地美好。”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道︰“但是人總要面對現實,戳破幻想之後,你會發現自己是多麼地幼稚。”

    “比如說我對文彥韜的看法,”說著喟嘆一聲道︰“他嘴巴甜、會哄人開心,又會送我很多小禮物。當初我便把他當成世上最好地人兒。但是後來幾年里,我才知道了他當初的劣跡,再看看他這些年貪贓枉法、賣官蠰爵,簡直是壞事做絕,最後終于丟了性命。”李夫人不無慶幸道︰“若是當初你外公真的把我許配給他,哪會有今天地幸福時光呢?”

    詩韻點點頭,反握著母親的手道︰“我真為你高興,娘。”

    李夫人覺著火候到了,將女兒攬在懷里。笑呵呵道︰“不說娘了,娘那點秘密都被你知道了,這不公平啊。”

    舒服的靠在母親懷里。詩韻輕笑道︰“那您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李夫人點點頭,輕聲輕聲問道︰“你怎麼看沈家?”“沈家嘛,”詩韻淡淡道︰“富甲天下的豪門望族,執掌兵權的軍方新貴。”一句話便把沈家的輪廓清晰勾勒出來。

    李夫人頷首笑道︰“不錯,與咱們家可謂門當戶對。”說著又問道︰“你再說說沈子嵐,對他是個什麼印象?”

    詩韻不著痕跡的坐起身子,輕聲道︰“沒什麼印象。”

    李夫人微笑道︰“子嵐這孩子我是見過的。人長得精神帥氣沒的說,還是新科榜眼,學問自然是好地。他又是沈家長孫,家教也差不了。”為了能讓女兒對他有點好感,李夫人已經到了信口雌黃的地步。

    詩韻微微一笑,點頭道︰“我知道……”她不像與母親爭辯,便含糊道︰“當初的四大公子之一嘛。”李夫人假裝沒听出女兒話語中地嘲諷之意。笑著總結道︰“所以我家詩韻配著孩子一點都不屈。”

    詩韻一點兒都不願听。人家將自己與別的男人聯系在一起,哪怕說這話的是自己的母親。直感覺一陣陣的煩悶,忍不住小聲道︰“是女兒高攀不起。”

    李夫人一听,心道︰我說這麼些,感情都是廢話啊!正搜腸刮肚的想詞兒,卻見著自己丈夫在月門洞外探頭,她招招手,李光遠便走過來道︰“談的怎麼樣了?”

    李夫人給他一個我是沒轍了的眼神,苦笑一聲道︰“你也說兩句吧。”

    李光遠坐下,清清嗓子道︰“閨女呀,爹爹也不願意你傷心難過,可陛下金口玉言親自指婚,我們也無可奈何,違背不得啊。”

    詩韻緩緩點頭道︰“孩兒明白,也沒想讓爹娘違背。”

    李光遠詫異地看一眼詩韻她娘,意思是︰這不挺好溝通的嗎?李夫人給他個你接著說的眼神。李光遠只好接著道︰“既然違背不得,那就只有照做了,既然高興不高興都得照做,那何不高興照著做呢?”

    借著月光,詩韻看到了父母擔憂的目光,心中更是愁腸百結,沉默一會兒,才輕聲道︰“您放心,女兒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你不鬧別扭了?”李夫人輕聲問道。

    “女兒沒鬧過別扭。”詩韻小聲道。

    夫妻兩人都松了口氣,李夫人如釋重負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李光遠也捻須笑道︰“閨女真懂事兒……”

    “夜了,爹娘還是早些休息吧。”詩韻起身道。

    “也好也好。”能勸得女兒回心轉意,兩口子就知足了,便一齊起身離去。走到門口時,李夫人還回頭囑咐道︰“你也早些睡吧,明天一早試試嫁衣,不合身也好再改過。”詩韻點點頭,送爹娘離去。

    離了女兒地園子。李光遠兩夫妻相視而笑。輕聲說起了話……

    “還是老爺厲害,幾句話就把女兒給說服了。”李夫人挽著丈夫地臂彎,贊嘆道。

    “哪里哪里,”李光遠謙遜道︰“主要是夫人前期鋪墊地好,我才能一蹴而就地。”

    李夫人輕笑一聲,給了丈夫一個算你識相的媚眼,把個李尚書樂地酥掉了半邊身子。

    又走一段,李光遠有些不踏實的問道︰“詩韻是不是有些太好說話了。”

    李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道︰“老爺多事了。女兒是不願看到咱們傷神,這才寧可委屈了自個的。”听夫人這樣說,李光遠便把心中地疑竇壓下,點頭道︰“還是你懂女兒的心思啊。”說著嘆口氣道︰“可委屈咱們女兒了。”

    李夫人柳眉一挑道︰“妾身覺著總比嫁給五殿下好。”說著便想起那家伙鑽自己裙子底舊帳,不由面色微紅道︰“不過是個紈褲登徒子罷了。”

    李光遠微微搖頭道︰“你不了解五殿下,他能從一個無助的質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乃是一刀一槍拼來的,絕不是沾了誰的光。”回想起這些年的見聞,他無限遺憾的嘆口氣道︰“五殿下龍驤虎步、天日之表;胸懷大志、吞吐乾坤。沈子嵐與他相比,可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那又怎樣?真讓我們閨女給他做了側室。去伺候那楚國的什麼玉公主?”李夫人聲調漸漸提高道︰“寧為雞首,不為鳳尾!”

    李光遠苦笑道︰“王府內院豈是尋常人家,側王妃也是貴人,憑什麼伺候正妃啊?”

    “這麼說,詩韻沒撈著給人作妾,老爺還很遺憾呢?”李夫人冷笑道︰“今晚書房睡去吧。”

    李光遠趕緊補救道:“不做妾,不做妾,咱們閨女只當正室夫人……”

    李夫人卻沒有展顏而笑。只听她幽幽一嘆道︰“但願沈子嵐那小子,能珍惜咱們的寶貝女

    “但願吧……”李光遠也跟著嘆口氣道。

    詩韻又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禁不住錦紋地幾番催促,與她攜手往繡樓走去。

    “小姐,你真要嫁那沈子嵐呀?”錦紋滿面愁容道。她心里不比詩韻好過多少,身為貼身丫鬟,陪嫁是她的宿命。為了增進與未來夫君的友誼。並鞏固正室地位。這種陪嫁丫頭會作為添頭嫁給老爺作妾地。

    當然,如果小姐能嫁給王爺就另當別論了。相信王爺會給石敢個面子的……她的婚姻依附于小姐的婚姻而存在,若是小姐嫁給了沈子嵐,那她與石敢也不大可能有戲了。

    詩韻明白她心中的擔憂,輕聲道︰“不要擔心,我倆雖然名為主僕,實則情同手足,我總要為你做好最後一件事的。”

    錦紋瞪大眼楮道︰“什麼事?”

    詩韻將一個錦囊塞到她袖中,附耳道︰“趕明兒我跟胡旺叔說一聲,把你的賣身契除了,你便趕緊離去。這囊中是一份殿下錢莊中的存單以及相關印章,落款便是你地名字,可以憑此去取出一份東西,”說著看一眼目瞪口呆的錦紋小丫頭,摟她一下道︰“那是我給你制備的嫁妝,”又不無遺憾道“可惜看不到你和石敢的婚禮了,可要好好過日子呀……”

    錦紋已經淚流滿面了,搖頭哽咽道︰“小姐,我不離開你……”

    詩韻輕拍著她的背,微笑道︰“你總要嫁人的,還能一輩子給人家當丫鬟嗎?”

    “我就要一輩子給你當丫鬟……”錦紋緊緊的揪著詩韻地衣角,生怕她拋棄自己一般。

    詩韻輕嘆一聲,剛要說話,卻听著檐下黑暗處有人輕輕道︰“好一個主僕情深啊,看地本宮都鼻頭酸酸的。”

    “你是誰?”詩韻一下把錦紋扯到背後,怒目而視道︰“別過來,不然我要叫人了!”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七章  是迷信還是命運?

    一個渾身散發著誘惑氣息的宮裝婦人從黑暗中走出,詩韻定楮一看,並不認識。

    那婦人的紫色宮裝剪裁得體,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線;式樣大膽,領子開的大而深,里面的抹胸卻低而緊,壓迫的一對豐滿的雪球噴薄欲出,乳溝深不見底。

    那婦人就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即使容貌稍遜詩韻,但勝在體態妖嬈、顧盼生姿,魅力卻不是她這種青春少女可比的。

    詩韻打量那婦人,那婦人也在打量著她,不由贊一聲道︰“果然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怪不得能讓人為你神魂顛倒呢……”語氣慵懶柔媚,讓人听不出是贊美還是嘲諷。

    從短暫的欣賞中清醒過來,詩韻這才想起對方乃是踏月而至的不速之客,面色一沉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救你于水火的好心人!”那婦人嬌笑著輕移蓮步,剛要湊近了,卻被詩韻喝止道︰“再靠近一步我就喊人了。”她怕來人狗急跳牆,是以沒敢馬上喊叫,同時抽下了插在髻頭上的點金刺,清晰表達著自己堅決的態度。

    那婦人看著詩韻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不想她如此的剛烈,只好站定身子道︰“本宮乃是大秦河陽公主,還不快快見禮?”

    “皇家公主皆為天下女子之典範,怎能出現在此時此地呢?”詩韻不為所動道︰“不管你是真假,皆于禮不合,恕民女不能從命。”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啊!”那婦人咯咯一笑道︰“不行禮也不要緊,反正要掉進火坑的是你,又不是本宮。”

    詩韻輕哼一聲,淡淡笑道︰“天宮地府皆在人間,你怎知我會走到哪里?”

    那婦人。哦,還是叫河陽公主吧。河陽憐憫的望著她,一箭穿心道︰“你想嫁的不會娶你,你要嫁的卻是個毀了容的敗類,本宮看不出你地瑤池在哪里。”

    詩韻面色不變,從從容容道︰“各人的路個人走,無須夫人擔心。”

    河陽不禁有些驚訝……她仍能清晰地記著,當初自己被迫嫁入徐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但眼前這姑娘。居然如此的淡定。

    是什麼讓她如此的從容?河陽公主心中狐疑道︰“難道你很願意嫁給沈子嵐那個敗類?”說著掩嘴一笑,爆料道︰“要知道此人性情乖僻,不敬尊長,連自己的娘親也敢打。且及其變態,被他玩弄致死的女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你真的願意嫁給這種人?”

    不得不承認,河陽公主極會勸人,至少把小丫鬟錦紋嚇得淚珠滾滾,緊緊抱住小姐的胳膊,抽泣道︰“小姐。咱不去吧,您求求這位夫人,讓她幫幫您吧。”偏偏詩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連方才在爹娘面前流露出地小小幽怨都無跡可尋了,輕拍著錦紋的肩膀。詩韻輕聲道︰“莫怕。我自有打算。”說著看一眼河陽,淡淡道︰“民女謝過夫人的好心了,但我意已決,並不想改變什麼。”

    河陽公主何許人也?洞察人心的本事乃是天下翹楚,定定的看著一臉淡定的詩韻,忽然瞳孔微縮道︰“你不想活了……莫非你想殉情?不要做傻事!為那種男人不值得。”

    錦紋嚇壞了,緊緊的抓著小姐的胳膊,連話都說不出來。

    詩韻毫不猶豫的矢口否認道︰“夫人說笑了。民女花樣年華。還沒到活夠了的時候。”

    河陽公主冷笑一聲道︰“你承不承認並不重要,重要地是本宮從不會看錯人。”這女人竟然比秦雷還要自我膨脹。

    詩韻微微垂下眼瞼。輕聲道︰“您怎樣認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听你的。”說著將那鋒利的點金釵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平靜道︰“您不要試圖強迫我,只要民女活著,就沒有人能強迫我。”

    河陽愣了,她定定地看了詩韻一會兒,面色逐漸興奮道︰“本宮竟越來越喜歡你了,我不強迫你,只要你跟我走,我地一切都可以跟你分享,你我聯手將男人丑陋的面具撕下來,再把他們踐踏成爛泥!”狂熱的情緒霎時傳遍她的全身,神情也有些歇斯底里起來,嚇得小丫頭錦紋竟然止住了哭泣。

    詩韻卻不接她這茬,輕聲道︰“多謝夫人錯愛,然小女子與夫人不是同道,不能同行。”

    “你對男人還有幻想?”河陽公主微微惱火道︰“女人啊,為什麼要被害的遍體鱗傷才知道反悔呢?”

    詩韻輕輕搖頭,微笑道︰“我不會後悔,就算傷得再重也不會。”

    “為什麼?”河陽沉聲質問道。

    “因為愛一個人是我自己的決定,既然經過深思熟慮,還是決定去愛,那我就做好了接受一切後果的準備,無論好的還是不好地,永遠不後悔。”面對著一個從沒見過地女人,詩韻卻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如果那男人騙你玩弄你呢?”一陣焦躁襲上心頭,河陽公主稍嫌粗暴道︰“你不知道貓和男人,是這世界上是最靠不住地兩樣東西嗎?”

    詩韻抬起了螓首,不無驕傲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的男人值得我愛,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我都為他驕傲。”月亮躲進雲層,羞羞的遮住了自己的臉蛋兒……

    河陽公主若有所悟道︰“原來你還心存幻想?”

    “就算我失去一切自由,但還有幻想的權力。”詩韻欽佩的看一眼河陽,並不否認道︰“他告訴我,人生充滿了變數,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輕言放棄。”

    “不切實際的幻想!”河陽公主低聲尖叫道︰“不要忘了你的男人,”她把男人兩個字咬的特別重︰“是要尚公主地。那楚國公主可比你重要多了,她可以帶給他無盡的財富、更高地地位、等強的權勢。”說著戟指著詩韻的道︰“而你,什麼都給不了他!”

    詩韻聞言輕輕搖頭道︰“我說過,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為他驕傲。”

    “哪怕他選擇了楚國的公主?”河陽公主逼視著詩韻,高聳的酥胸劇烈的起伏道︰“哪怕他為此拋棄了你,你也心甘情願?”

    “嗯,”詩韻發自內心的笑道︰“如果他這樣選擇,就說明他真正的成為了一名書寫歷史的大人物,妾身怎能不驕傲?”

    “為什麼?為什麼?”河陽幾近抓狂。她說是來拯救詩韻地,但潛意識里更多是想看她的笑話。結果笑話沒看成,卻把自己弄得險些神經錯亂,使勁攥拳道︰“為什麼你這麼看得開?”“愛是付出,不是佔有。”詩韻的聲音雖輕,卻讓人毫不懷疑她的堅定︰“我雖然做夢都想和他在一起,也企盼他能有輝煌的成功,但更希望他能快樂安心,”面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詩韻悠悠道︰“所以我會靜靜的等著。不哭也不鬧,無論什麼結果,只要他高興,我就會坦然的接受……”

    河陽公主服了,徹底的服了。她終于承認。兩人確實不是一國的。她竟然有些尊敬詩韻了,也更堅定了拉她入伙地想法……但她只承認詩韻是個特別的女人,卻無論如何也不承認她的男人也是個例外。

    男人怎麼會有好東西呢?河陽公主篤定不疑。稍一思索,便沉聲道︰“我們打個賭吧,如果他尚了公主,你就跟我走,反正要強過被那小畜生糟蹋了。如果他選擇了你,本宮就幫你們向陛下說項。讓你們免于遭到懲罰。”

    詩韻微一沉吟。方輕笑道︰“小女子這不佔盡便宜嗎?”

    “因為本宮看好你,所以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跟我走。”河陽公主灑然一笑道︰“而且。本宮不信這世上會有男人,不愛江山愛美人,所以我是穩賺不賠的。”

    “殿下還是靜觀其變吧。”詩韻淡淡笑道。

    “你終于肯叫我殿下了。”河陽失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裝傻充愣呢。”

    詩韻抱歉地笑道︰“小女子怕您用身份壓人,這才用了點小心思,倒讓殿下見笑了。”

    也許是看對了眼,河陽公主怎麼看詩韻怎麼喜歡,搖頭笑道︰“不妨事,不嫌棄地話,你拿我當個姐姐就成了。”

    “姐姐在上。”詩韻順水推舟道︰“小妹有禮了。”

    河陽公主笑逐顏開道︰“唉,好妹子,就憑你這聲姐姐,我就定會包你周全。”

    詩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邊上的錦紋卻梨花帶雨的笑道︰“太好了,將來公主和小姐就是大姑子與弟媳婦兒了……”這小丫頭與詩韻十幾年的姐妹,自然知道幫詩韻說些,該說卻不方便說的話。

    可河陽公主何許人也?幸福人生的天敵是也,聞言搖頭道︰“不過咱們丑話說在前頭,我是絕對不會破壞小五和楚國公主大婚的,”看一眼西南方向的夜空,河陽沉聲道︰“妹妹不要怪我,你可能不知道,秦雷已經是這世上最強大地存在之一了,他就像根植于大地地公孫古樹,要比本宮這種貌似繁盛的菟絲花厲害地多。關鍵是他想不想……如果他真想選擇你,這世上誰也攔不住,就是陛下也不行。”

    她定定的望向詩韻道︰“如果他將你棄之如敝履,那麼姐姐我幫你,就是害了你。”說完朝她笑笑道︰“告辭了,後天我會看著你們的,看看我們誰能贏。”

    詩韻點點頭,輕聲道︰“妹妹恭送姐姐。”

    “不送。”說完河陽公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旁若無人的從李家後院出來,河陽到了綠柳小巷中。一隊黑衣護衛,正在那里靜悄悄的等候她。

    站在清幽的小巷中,夜風從巷口吹到巷尾,河陽的胸前頓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不由打了寒噤。

    一個鷹鉤鼻子的男人從後面上來。給她披上一件紅呢披風,河陽公主猛然一抬頭。發現是厲先生,微微不悅道︰“下次的腳步放重些。”

    厲先生趕緊小意道︰“卑職明白了。”

    此人乃是她地股肱,河陽公主當然不能過分責備,便轉換話題道︰“小五現在在哪里?”

    “還在京山城中,應該明日一早就上路,黃昏時分進京。”厲先生沉聲道︰“要不要按計劃攔截?”

    “不用了,”河陽公主望著爬滿青苔的石階,幽幽道︰“吩咐我們地人,全都偃旗息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再把便衣隊隱藏在沈府大門外,隨時等候調遣。”

    “是……”厲先生沉聲應下,又略帶遲疑的問道︰“公主,您怎麼又改主意了?”

    “是呀,我怎麼改主意了呢?”河陽公主自嘲的笑笑道︰“你就當我失心瘋吧。”

    “若是讓秦雷與楚國順利聯姻,他將勢力大漲,對我們極為不利,公主請三思啊!”厲先生不死心的勸諫道。

    “哦,”河陽似乎壓根都沒听去,她將目光投向了璀璨的星空。聲音飄忽而悠遠︰“如果能證明我是錯誤的,那就是值了。”

    這一刻的河陽公主,渾身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卻又令人捉摸不定,仿若一朵悄然盛開于午夜地黑玫瑰……

    厲先生從沉醉中醒來。卻發現公主已經飄然而去。冗長的小巷中。只剩下他孤單一個人。

    “這女人,果然不可理喻。”厲先生苦笑著搖搖頭,也快步跟了上去。

    “小姐,您真的打算相信那公主嗎?”錦紋一邊幫詩韻放開被褥,一邊輕聲道。

    詩韻坐在水晶鏡子前,將簪子、耳環、項鏈一樣樣取下來,點頭道︰“是呀,你放心了吧?可以安心的去了嗎?”

    “可我真的舍不得你呀。”錦紋給小姐整理好床鋪。走過去幫著小姐將頭發簡單的束起。情緒低落道︰“我能不能不走呀?”

    “你必須走,明天吃過早飯就走去收拾一下吧。”詩韻在鏡子里朝她笑笑。按住她冰涼的小手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見小姐主意已定,錦紋抱著詩韻大哭起來,詩韻也抹淚道︰“不要難過,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又見面了,你要永遠幸福啊。”

    錦紋拼命的點頭,又哭了一陣子,才依依不舍、淒淒哀哀的下了樓。

    詩韻送她下樓後,便折身回來,重新坐回銅鏡之前,望著鏡中地自己,臉上竟寫滿了彷徨與無助,眼淚也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撲簌簌的落下來,她終于忍不住掩面飲泣起來,背影是那麼的軟弱孤單。

    此刻無人,終是要面對真實的自己了。

    痛痛快快哭了個夠,她用手背擦擦眼,抽泣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香囊,式樣與秦雷地那個完全一樣。

    深吸口氣,從香囊中掏出一張小紙片,竟是一張廟里解簽地紅紙,邊角已經磨得起了毛,似乎是經常翻看。

    她小心翼翼的展開那紙條,四行已經倒背如流的簽詩便映入眼簾︰

    “佔得鰲頭百事成,逢迎到處不須疑。

    從茲修省能方便。福祿綿綿自可期。

    莫言前路荊棘惡。終為鸞鳳築巢棲。

    莫道春日花開早。須知結果秋來遲。”

    看著這幾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詩,當日樂布衣的話語猶在耳邊,詩韻將那紅紙合在掌中,苦笑一聲道︰“樂先生啊樂先生,我到底能不能信你啊……”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八章  我秦雨田又回來了!!!

    翌日清晨,天還蒙蒙黑,秦雷便點齊兵馬,離開了京山城,向中都方向行去,他在去年就重鋪了通往京都的大道,修的甚至比官道還要平坦寬敞,自然大大提升了進京的速度。若是緊著點,還能趕上中午飯呢。

    走這麼早是為了貪圖涼快,當巳時左右,太陽開始毒辣時,他便已經到了京郊的十八里鋪,再行最多一個時辰,便可進京了。

    “下馬歇歇。”準新郎的臉上不見什麼喜悅,說完便翻身下馬,徑直走到道邊草亭子下面歇著。

    石敢安排好護衛,便磨磨蹭蹭的湊過來,站在秦雷身邊也不說話。

    秦雷說︰“我要喝水。”石敢便解下腰間的水壺遞給他,

    秦雷接過來,咕嘟咕嘟喝幾口,便皺眉道︰“水沒味,我要吃西瓜!”石敢招招手,侍衛便從馬背上捧個西瓜下來。石敢接過來,又遞給秦雷。

    “我不吃皮。”秦雷翻白眼道。

    石敢終于哦了一聲,便把那西瓜@掌擊裂,掰下一大塊,遞到秦雷的面前。

    秦雷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吭哧吭哧啃了起來……吃相前所未有的難看,不僅汁水四濺,而且腮幫子都粘上了西瓜籽。

    一口氣啃完半個西瓜,他這才舒服的嘆口氣。勾勾手,讓石敢靠的再近點,秦雷便一把將他地戰袍下襟揪過來。使勁擦擦手道︰“我要尿尿……”

    石敢便又將那個水壺遞到秦雷面前……一眾侍衛早奪得遠遠地。不敢摻和到兩個肝火凶猛的男人之間。

    秦雷被石敢的舉動震住了,從腮幫子上揭下個西籽,小聲道︰“這個……我似乎剛用這壺喝過水……”

    “因此壺里有空。”石敢十分認真道︰“等到了地頭,用水涮涮還能用。”

    秦雷抓狂了,兩眼一瞪道︰“我是老板唉,你有義務哄我開心,而不是給我添堵。”

    石敢把那水壺一扔,突然給秦雷跪下磕頭道︰“屬下就想知道一件事兒。您到底要去娶哪一個?您只要給我個準信兒,玩死我都成。”

    秦雷瞪了他半晌,終于忍俊不禁,虛踹他一腳捧腹笑道︰“我叫你悶騷,竟能硬生生憋了三天才問,你扭扭捏捏了一上午,就是想問這事兒吧?”

    石敢滿臉通紅的點點頭,小聲道︰“四天前您不是沒答案嗎?”

    “但現在有了,”秦雷收起笑容道︰“我已經想好了……”石敢滿臉期盼。大氣都不敢喘,便王爺突然惡趣味的笑道︰“但是不打算跟你說。”

    石敢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秦雷把他戲耍夠了。正準備告訴他答案,卻見著遠處駛來的一輛馬車上,有個小妞在大喊石敢的名字。

    石敢頓時對秦雷失去了興致,條件反射一般地回過頭去,速度之快,差點閃到脖子,便見著那叫自己名字的,果然就是朝思暮想、望穿秋水的錦紋小丫頭!

    他回過頭來。朝著王爺訕訕笑道︰“俺請個假行不?”

    “請個球,跟我一道過去!”秦雷雙腿一撐,從地上彈起來,也不拍拍屁股上的灰,便大步往那馬車邊上走去。

    石敢趕緊屁顛屁顛的攆上去,不一會兒便追上了秦雷,兩人一齊到了馬車邊。

    無視趕車的老大爺。秦雷直接朝錦紋努努嘴。意思是︰你家小姐在車廂里?

    哪知錦紋一听這話,眼圈便紅了。搖頭哽咽道︰“小姐……小姐她還在中都……”

    秦雷失望的撓撓頭,干笑道︰“那她讓你給我帶什麼話了嗎?”

    同情的看了王爺一眼,小丫頭搖頭道︰“沒有,小姐……什麼也沒說。”

    “那你還來干什麼?”秦雷瞪眼道︰“就為了找小情人兒嗎?”石敢听著這個心疼啊,卻愛莫能助,只好不停的在王爺背後給錦紋作揖,讓她多擔待著點。

    錦紋怯生生地點點頭,蚊鳴道︰“不是……”便噗通一聲跪下磕頭道︰“小姐雖然沒有話要對您說,可是奴婢有!”

    秦雷嘆口氣,點點頭道︰“起來說話吧。”

    錦紋卻不听他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直盯著他地臉,略帶怒氣道︰“奴婢覺著王爺很不好。”

    秦雷愕然,失笑道︰“原來是專程罵我了。”

    “奴婢不敢。”錦紋不理會狂遞顏色的石敢,一臉倔強道︰“我家小姐對王爺您一往情深、忠貞不二,即使承受多大的壓力,都沒想過對不起您。可您呢?卻遠遠躲到荒郊野外不敢回京,把所有的壓力都擱到她一人身上,您您,您還算不算個……”雖然氣急了,她也不敢說出後面兩個字。

    但說不說也沒啥區別,秦雷被說的面色陰沉下來,低聲道︰“詩韻她……受苦了。”

    “您跟奴婢說沒有用啊!”錦紋本來就是那種愣不怕,說起話來得理不饒人,哪怕那人是個王爺,只听她小嘴叭叭道︰“您應該跟我們小姐說,哪怕只是安慰安慰她!結果呢?整整兩個月,您都沒只言片語給她,您知道她有多迷茫、多無助嗎?您對得起我家小姐嗎?”小丫頭的聲調越來越高,氣性還真不小。

    石敢看著王爺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趕緊跪在一邊道︰“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她一般見識啊,”說著又去拉錦紋,小聲道︰“快道歉,王爺真生氣了……”

    “石敢你別緊張。我沒生氣。”秦雷收起面上地陰霾,看一眼小丫頭錦紋道︰“你說地很好,我雖然有不得已的理由,但確實是疏忽了詩韻的感受。”

    “就是嘛!”錦紋撅嘴道︰“王爺應該趕緊去跟我們家小姐道歉,然後把她救出來。”

    “你說的話我會考慮的,”秦雷淡淡道︰“但下次再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老公就要倒霉了。”說完帶著笑意的看石敢一眼,便轉身離去。將空間留給了一對小男女。

    錦紋渾身開始發抖,石敢苦笑著扶她起來,小丫頭卻站不住,只能依靠在他身上,牙齒打顫的問道︰“王爺不是很好說話嗎?怎麼突然這麼凶了?”

    石敢微微皺眉道︰“王爺地忍耐是有限度地,你從一開始就用那種不恭的語氣和他說話,他能強忍著听下來,就是看在你還有理地份兒上,不然就連我也保不住你。”看著錦紋的小臉煞白。咽口吐沫道︰“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這次不會,”他這才語重心長道︰“但以後要有分寸,注意身份。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錦紋乖巧的不得了︰“會收斂脾氣的。”

    石敢滿意的點點頭,便問起她別後的詳情,心中卻對秦雷暗暗感謝道︰“多謝王爺了,您幫我這一把,比我自己訓的效果好多了。”

    一段小插曲之後,隊伍繼續向前,午時左右便到了中都城。

    這次仍然有傳旨太監在城門候著……當然不是阻止進城。而是告知秦雷,在大婚之前,您有三件事兒要做,先去禮部受封親王,再去宗族堂行冠禮,最後去內府領取王妃地金冊玉寶……所謂金冊便是兩人的結婚證書,而所謂玉寶。則是代表王妃正妻身份與權利的印鑒。最後再去內宮老太後處。履行婚禮地程序。

    那老太監宣完旨,便腆著臉笑道︰“王爺這是三喜臨門啊。老奴要討個紅包沾沾喜氣了。”

    秦雷沒好氣的笑道︰“少不了你個老東西的。”說著便打個響指,石敢趕緊將紅包遞上。老太監頓時笑成了菊花,將那沉甸甸的紅包揣到懷里,口中謝恩不迭。

    秦雷擺擺手,小聲問道︰“禮部都有誰在?”

    老太監小聲道︰“都在……”

    “包括他們老大?”秦雷苦笑道。

    “老大?”老太監對新名詞接受能力差,半晌才恍然道︰“李尚書啊,他當然在,按照大秦律,王爵以上的冊封儀式,必須由鴻臚寺卿親自主持、禮部尚書親自宣讀,不然不作數的。”

    秦雷翻翻白眼道︰“事兒真多,告辭了。”便要打馬入城。

    老太監趕緊拉住他的馬韁道︰“陛下有口諭,王爺只許帶三百親兵入城,其余人等一律在城外守候。”

    “去你娘的。”秦雷一腳虛踹,把那老太監嚇得趕緊跳開,只听他笑罵道︰“老子帶了幾千箱彩禮,三百人怎麼抬?”說完一揮手道︰“進城。”

    勾忌便帶著隊伍浩浩蕩蕩往城里開進,那老太監一打眼,根本看不見隊伍地尾巴,艱難的笑道︰“王爺,你就是有多少彩禮,也用不著這麼多人吧?”

    秦雷卻裝聾作啞起來,根部不再理他。老太監急的抓耳撓腮,趕緊去找城門官,但整個南門都是秦雷的人,又有誰會听他的呢?

    眼睜睜看著大部隊入了城,老太監只好一跺腳,進宮朝陛下匯報去了。

    吩咐勾忌他們將部隊帶回清河園候命,秦雷便在黑衣衛的保護下,先去先去內府領取印信。

    到了地頭,秦雷才發現,這里的人對自己並不友好,不過好在他是奉旨娶妻,內府也不敢無故刁難。

    但有故一定刁難……

    官員本來已經把裝著印信地盒子拿出來了,但看看秦雷地黑色王服,卻又奇怪道︰“殿下怎麼還穿著雙郡王的服色?您不是已經晉位為親王了嗎?”

    秦雷無所謂地笑笑道︰“哦,你這兒離得近,我先過來了,待會再去禮部不遲。”

    官員卻一臉為難道︰“殿下,不是卑職不想給您,但金冊玉印是發給親王的,您現在是郡王,暫時沒資格領取,”說著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還是請您先去禮部接受冊封再來吧。”

    秦雷干笑一聲道︰“不行,我現在就要拿,給我。”

    命令的語氣讓那不知死的官員很不爽,他毫不畏懼道︰“王爺恕罪,這是王八的屁股----規定,就是天王老子也違反不得!”

    秦雷大奇,對著身邊陪著忙活的秦泗水道︰“這件事情很不可思議。”秦泗水現在掌管京山城研究院,手下技工上千,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將秦雷的種種奇思妙想變為現實,每年有上百樣研究成果,貢獻十分之大,乃是秦雷的寶貝疙瘩,一般不放他出來。

    但這次老板大婚,乃是王府的頭等大事,就連他這大院長也要重操舊業一把,重溫當年金牌跟班的感覺。

    金牌就是金牌,秦泗水的搭話能力至今無人能及,只見他大驚小怪道︰“確實不可思議,難道這人的腦袋被驢踢了?”

    那官員惱火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跟本官這樣說話?”

    “你又是什麼東西,敢跟本王這樣說話?”秦雷的臉色一沉,便有兩個黑衣衛上前,一個將那官員揣倒,一個三兩下將其扒成光豬,兩人各拎一條腿,將那鬼哭狼嚎的官員拖了出去,用蘸著鹽水和蜜水的皮帶抽打一頓,等皮開肉綻之後,扔到了大街上。

    “王爺息怒,這些人應該是去年年底才換上的那批,他們對我們王府有很強的敵意,且不大清楚您的厲害。”

    “這也怪我,前一陣子過于隱忍了,”秦雷微微一笑道︰“是時候讓中都城知道,我秦雨田又回來了!”

    有一種兵法叫做隱忍,隱忍是最後爆發前的退讓,是拳手大反攻前的自我保護。

    通常隱忍結束的時候,就是拳手大爆發的時候。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九章 親王婚禮進行曲之序曲

    秦泗水將桌上那檀木盒子用紅緞面裹了,捧在手上笑道︰“爺,時間有點緊巴,咱趕緊去下一處吧。”

    秦雷看看外面大高的日頭,奇怪道︰“不就是去戴個帽子受個印嗎?還用多久了?”

    “結婚很麻煩的!當年俺結婚的時候,都被折騰的疲于奔命,更何況王爺您呢。”秦泗水擠眉弄眼的說不清楚,對邊上的秦奇笑道︰“大人,您給咱們王爺說說,省得他老人家還不緊不慢的。”

    秦奇笑道︰“其實親王大婚與民間的程序也沒有什麼兩樣,也要遵守《禮記士昏禮》中約定的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說著給秦雷挑起門簾,輕聲道︰“不過您是親王,又與南楚公主聯姻,自然更隆重,更講究排場……規矩也更多些。”

    秦雷似笑非笑道︰“還更花錢。”說著一臉肉痛道︰“昨兒看了看前面的進程,禮部撥下的一百萬兩婚銀用完了吧。”

    秦奇干笑道︰“王爺大婚麼,一輩子就一回,當然要排長點了,咱們不差錢。”他不敢說,婚禮還沒進行,就已經花掉了王府一百五十萬兩之巨。請注意,這還不包括內孥下撥的一百萬兩白銀。根據王府會計部門預算,等全部儀式進行完畢,總花費應該在三百五十萬兩上下,基本上就是半個京山城的造價了。

    基本上皇帝結婚也就是這個價碼了。倒不是秦雷那幫手下想跟昭武帝較勁迎……主要是整個王府系統對這次大婚地期望太高了,尤其是復興衙門那幫財主們。為了能震一震南楚,極力主張顯揚下秦雷的實力,一方面報答王爺的再造之恩,另一方面也可以為未來的秦楚貿易造勢。

    “狗屁不差錢!”秦雷皺眉道︰“到底多少錢?”

    “王爺您就放心吧,用南方士紳進獻的禮金支付就綽綽有余了。”秦奇見王爺面色不豫,聲音越來越低道︰“今兒大喜的日子,咱能不討論這個嗎?”

    說話間。出了內府上了車,秦雷坐下道︰“這些天我不願意問,你們也不告訴我,莫非準備糊弄我?”

    王府系統賬目健全、監管嚴格,有些事情瞞是瞞不住的,秦奇只好吞吞吐吐道︰“各地進貢地禮金基本上都花完了。”

    “二百萬兩都花完了?”秦雷從座位上蹦起來,眼楮瞪得老大道︰“花這麼多錢干什麼?”

    秦奇趕緊解釋道︰“您尚公主的意義重大,朝廷、南方和咱們王府,都認為該搞得隆重一些,每個環節都力求做到最好。花費主要在三個方面︰一個是在六禮過程中。每一個環節都要送女方彩禮,且一次比一次貴重,六次下來最少要一百萬兩。”

    “搶劫呢?”秦雷的情緒稍稍緩和,沒好氣道︰“又不是我想娶的。”

    秦奇苦笑一聲道︰“第二個方面是備辦用品、禮品,一應用具都是只求最好最貴,根本不問價格。”說著面色有些怪異道︰“這事兒由司禮監和內府操辦,我們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照著賬單付款,光織造費用就花了八萬兩白銀,其余的可想而知……極有可能當了回冤大頭。”

    秦雷這陣子本就肝火旺盛。聞言忍不住發火道︰“不知道養肥了多少貪官污吏!”

    “唉,反正就這一回,忍了吧。”秦奇輕聲道︰“第三方面是咱們京山城操辦的一場,這個雖然耗資頗巨,但一切都經得起審計,請王爺放心。”

    “但願如此吧。”深吸口氣。秦雷也知道這不是個發作的時候。

    看一眼頗為不快的王爺。秦奇小聲道︰“我們和南方的士紳都認為,,您說的高築牆咱們也築了,廣積糧,咱們也積了,是時候向天下展示一下咱們王府地實力了。

    “那也不能如此鋪張啊,”秦雷面色稍微緩和道︰“大戰在即,浪費就是犯罪啊!”

    秦奇拱手道︰“王爺容秉。在您這個位置上。婚姻就不是個人的事情了,而是關系到方方面面的體面、利益……王爺還是將就過去吧。”

    秦雷嘆口氣道︰“也罷……”便不再說話。

    下一站是禮部。讓那狗日的內府官員一鬧騰,秦雷已經沒了跟老丈人躲貓貓的興致。

    事實證明,在害怕李光遠這件事上,秦雷患了受強迫臆想癥,人家李光遠將冊封議事整的一絲不苟、十分的到位,一句廢話都沒說,十分的客氣。

    等把一系列沐浴更衣、焚香禱告之類的繁文縟節進行完畢,李光遠便在香案前宣讀金冊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茅土分頒,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寵錫,宏帶礪于王家。嘉玉葉之敷榮,恩崇渙號;衍天潢之分派,禮洽懿親。盛典酬庸,新綸命爵,咨爾秦雷,乃朕之第五子也,醇謹夙稱,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無虧;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樞機之縝密,睹儀度之從容。爰據考章,式崇寵秩,授以冊寶,封爾為大秦成親王,永襲勿替。”

    “於戲!戴恩綸于奕世,尚克歆家;固磐石于千秋,尤期永譽。保清修而罔,敦素履以無渝。著勉嘉猷,對揚休命,欽哉!”

    對于秦雷來說,听懂這些東西,就像原先看報紙一樣輕松。雖然這麼多廢話。但只有一個意思……朕封你為成親王,別的一概沒有。

    其實聖旨中暗含著幾多諷刺,比如皇帝說他孝行成于天性,子道無虧之類地,根本就是在罵人;甚至就那干巴巴的親王封號,也含著幾多貓膩……成親王,成親王?分明就是在說。為了讓你成親,才封的王。言外之意,小子,你還不配當親王呢。

    但秦雷根本不往心里去,就算昭武帝剝奪他一切封號又怎樣?一個真正的強者不會依賴別人的賜予,因為他的名字,就比一切光環更耀眼、更有力。

    不過暗罵幾句小肚雞腸地皇帝老兒,還是免不了地。面色怪異的接過金冊金印,秦雷起身道︰“沒什麼事兒了吧?那我就走了。”

    “恭喜殿下。”李光遠和鴻臚寺齊齊施禮道︰“恭送殿下。”

    “留步留步。”走到門口時,秦雷深深看一眼李尚書。李光遠也神色復雜的回望一眼,兩人便揮手作別。

    總之整個過程輕松愉快,沒有出現內府那種添堵的事件……其實越是正經部門的官吏,對秦雷的敬畏就越深重,反倒是內府之類的雜牌部門,坐井觀天,以為有某人撐腰,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其實不過是些跳梁小丑罷了。

    若不是大喜的日子忌諱太多,秦雷一準一地燒掉老三地老窩。

    第三站是宗正府。秦雷並沒有卸任大宗正一職,當然還是這里地長官,受到地熱烈歡迎自然不是別處可比。

    將近九十高齡的嘉親王都不辭勞苦的趕到京里來,與其他幾支的宗室王爺一齊,在大門口恭候,準備為他主持加冠之禮。

    一看見老態龍鐘的皇叔祖。秦雷趕緊跳下馬車。快走幾步,大笑道︰“怎能勞煩叔爺久等,佷孫惶恐啊。”

    看著英氣勃勃的年青親王,嘉親王欣慰笑道︰“能為殿下上中禮,乃是無上的榮耀,老朽就是爬也要爬來的。”秦雷朗聲笑道︰“那怎麼就麻利點,累著皇叔祖,可是佷孫的罪過呀。”又與其他人見禮。幾位親王見秦雷態度和藹。卻無人敢拿把,雖然大家都是親王。但地位可就判若雲泥了。都誠惶誠恐地還禮,樣子要多謙卑有多謙卑……

    在一眾親王郡王、以及宗族子弟的簇擁下,秦雷扶著嘉親王進了院,突然笑問道︰“為何要趕在今天行冠禮呢?這不湊熱鬧嗎?晚兩天不行嗎?”

    嘉親王拍拍秦雷的手,呵呵笑道︰“王爺雖然天縱之才,但對這些繁文縟節還是有些不了解啊。《禮記》以冠、婚、喪、祭、鄉、相見為六禮。還說二十曰弱,冠。又說冠者,禮之始也,就是說男子二十歲的時候行冠禮,才算正式成年了。”

    說著滿眼笑意的看秦雷一眼道︰“沒舉行過這個禮節,您就還是未成年,是沒有資格結婚的。所以要在結婚前進行這個禮之初始。”不愧是幾十年地老宗正,對宗正府地制定教科書《禮記》鑽研的頭頭是道,業務水平確實不是秦雷這種半吊子可比。

    “原來我還是個未成年人,”秦雷笑道︰“若是硬要結婚呢?”

    “若是硬要結婚,那就是非禮了。”老親王顯然心情極好,大聲開玩笑道。

    等進了宗祠堂,一眾宗親卻不就坐,秦雷輕聲問道︰“是不是還要等誰?”

    嘉親王點點頭,笑道︰“太後、陛下、皇後、還有您母妃,以及族中眾位兄弟都要到場的。”

    看看最內圈的椅子上,一個人都沒有,秦雷翻翻白眼道︰“那得等多久啊。”

    嘉親王笑道︰“您正好趁這空去後面沐浴更衣……”

    秦雷咂咂嘴道︰“我已經在禮部洗過澡了……”

    嘉親王呵呵笑道︰“這一路上塵土飛揚,總免不了沾點土……”

    秦雷一扯領子,低聲道︰“你看多白。我還用皂角了呢。”

    “就那麼個儀式罷了,殿下還是將就一下吧。”

    秦雷只好在如花似玉的侍女服侍下,重新洗了白白。之後再穿上飾以朱紅色錦邊地緇布衣,踏上淺灰色的采履。

    看著宮女用褐色的布帶將自己頭發束起,秦雷苦笑道︰“幾位姐妹怎麼把孤王打扮地如童子一般。”宮女們正為英俊瀟灑,白脖子淨臉地五殿下而目眩神迷呢,聞言趕緊回過神來。掩口輕笑道︰“殿下,這就是童子服。”

    等秦雷出來,偌大的皇室宗祠堂內依舊座無虛席,大皇子、太子、瑾妃等一干兄弟、嬪妃皆已到場,紛紛朝秦雷投來友善地目光,就連河陽公主也不例外。不管平時關系多齷齪,這種時候裝也要裝出個和睦樣來。

    見正主到了,擔任司儀地太子爺高聲道︰“吉時已到,恭請陛下、聖皇太後、皇後娘娘就坐。”眾人趕緊行禮。在聖壽安康的山呼聲中,皇帝皇後攙著老太後從左側入內。在堂前站定。

    由太後親自帶領祭祀天地、祖先之後,眾人按身份就坐,加冠典禮便算進入正題了……

    秦雷先向列祖列宗磕頭,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向站在香案邊的昭武帝叩首。

    昭武帝身著帝王冠冕禮服,看上去精神尚好,雖然面色不算多高興,卻也沒有不豫的感覺。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秦雷,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涌上心頭︰小畜生這幾天要給朕七八次磕頭吧……

    自嘲的笑笑,便一本正經的沉聲道︰“秦雷。在這美好吉祥的日子,朕要在列祖列宗面前,給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飾,為你完成成人之禮。”

    “兒臣謝恩。”秦雷莊重道。

    “低下頭去。”昭武帝面上平淡,心里暗爽道。

    秦雷卻揚起了臉,正好與皇帝面對面。一看到最不想見地臉。兩人同時雙眼噴火。目光交匯之處,似乎有刺啦刺啦的火花聲。

    昭武帝面帶得色的望著秦雷,雙目無聲挑釁道︰小子,怎麼地都是朕給你加冠禮,你得跪著。

    秦雷毫不示弱的回望著,無聲還擊道︰跪吧跪吧,反正跪一次少一次了。

    這兩位大眼瞪小眼,王八瞪綠豆。一時間忘了所處的環境……

    上百皇室宗看得親瞠目結舌。他們隱約听說,陛下與五殿下勢成水火。卻不想兩人居然到了不分場合的地步……五殿下可真牛啊!這是大多數人的心聲。

    好在還有能震住他們的,老太後不悅的咳嗽一聲,終于讓兩人收回了憤憤的目光,繼續未完成地儀式。

    “低下頭去。”昭武帝又說一遍,頓一頓補充道︰“朕好給你解開束發。”

    秦雷這才低下頭,讓昭武帝解開了束發的絲帶,頭發頓時披散起來。

    昭武帝將那絲帶收起,退後一步,便听太子唱到︰“請為冠者結發。”

    身為贊者的大皇子便帶秦雷下去,在後堂將披散開的頭發盤成發髻,用幅巾束首、再幫他換上深衣,系上大帶、穿上納履,最後把他領回堂中。

    “加初冠。”太子唱道。

    站在第一階的七皇子便端著一頂用黑麻布材質做的緇布冠上前,擔任大賓地嘉親王雙手捧起那帽子,給秦雷戴上,口中祝福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意思是今兒給你換上大人地衣冠了,以後行事就得像個大人了,可別再跟小孩似得不懂事了。表示他從此有了參政的資格,能擔負起國家賦予的責任。

    然後大皇子又帶秦雷下去,再換上衫、革帶、系鞋,等出來之後,六皇子便端著一頂用白鹿皮做的皮弁上前……就是軍帽,表示他從此要保衛社稷疆土。

    嘉親王再將那頂軍帽給秦雷戴上,高聲贊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秦雷再跟著大皇子下去,換上襆頭、王服、革帶、納靴……這身衣裳也是他最常穿的王常服。

    三皇子將最後一頂紅中帶黑的素冠端上來……這是禮帽,表示從此可以參加祭祀大典。

    嘉親王再給秦雷戴上,口中唱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

    這才算是完事兒,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零零章  迎親迎親!

    三次加冠完成後,昭武帝設酒宴招待賓贊等人,這叫禮賓。秦雷則入內拜見皇祖母和母親。

    等再出來時,已經換下最後一次加冠時所著的衣服,穿上了黑色描金十紋章的親王禮服,出來向諸位賓贊宗親敬酒。按照慣例,應該由主賓,也就是嘉親王為他取表字……話說昭武帝起的那個雨田,只能算是小名。

    嘉親王捻須尋思片刻,字斟句酌道︰“爾名為雷,《易經》有雲︰雲雷屯,君子以經綸。意思是風雲變幻之際,君子當以身許國,施展平生才華。吾便贈汝表字經綸,願汝經世治國,報效吾皇。”

    秦雷恭聲應下道︰“多謝皇叔祖,佷孫謹記教誨。”心中卻道︰不過我還是喜歡雨田。一圈敬下來,又有宗族兄弟一齊上前祝賀,不過他只是略飲了幾杯便打住……待會還有節目呢。

    等到日薄西山,皇帝太後移駕銀安殿,重開宴席。您八成要問,一頓飯還要分兩次吃,這不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當然不是,在宗正府開得那席叫禮賓筵,是為了答謝大賓、贊者、司儀、觀禮之類所設。而在銀安大殿所設筵席名為好日筵,就是把皇親國戚,高官顯貴都請來。然後準新郎拿著紅紙知單,挨個請他們吃喜酒,長輩要在自己姓名下寫上個知字,意思是︰意思是我知道了,明兒一定會去的……禮金也不會少。

    從中午忙活到現在,秦雷終于知道秦泗水所說被折騰的幾近崩潰是什麼意思了,他原先還以為結婚都是別人忙,自己就當一擺設呢。

    神色木然地捧著知單一個個敬酒,王公大臣們見成親王老人家頗為不耐。便只是略略恭維幾句,就喝酒簽字,沒人敢 什麼。

    等到了女賓席上時,情況可就不一樣了。那些命婦貴女大多是三十歲以上的,知道秦雷不可能朝她們發作,便一個勁的調笑,雖然不能灌酒,但吃吃豆腐總是可以的,弄得秦雷面紅耳赤,卻只能強忍住。

    不知不覺便到了沈夫人面前。秦雷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雙眼定定的望著她,神色頗為復雜。

    沈夫人也呆呆的望著秦雷,越看他越像那人,顫抖的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在眾人驚異地目光中,終是落在了他的手上,緊緊的攥住,嘴唇微微的哆嗦著,已經淚流滿面了。

    秦雷的眼圈霎那通紅。喉嚨中一陣陣脹痛,嘶聲道︰“我要娶媳婦了……”

    感受到秦雷那孺子之情,沈夫人卻突然驚醒,深吸口氣,強笑道︰“你看舅母是怎麼了,娶媳婦是好事啊……”說著用羅帕去擦拭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干。只好笑著哭道︰“可能是你表弟也要娶媳婦,舅母高興糊涂了。”

    邊上的幾位夫人笑道︰“就是,表兄弟兩個同日成親,那是美談啊。”

    秦雷的雙目頓時殺氣四射,駭得那幾個女人汗毛直立,紛紛畏懼的低下了頭。

    沈夫人卻不怕他,看不夠似得望著他,小聲解釋道︰“個中情由你也知道。舅媽是不贊成這樁婚事的……”

    秦雷搖頭笑笑。輕聲道︰“您對我總是真心的……”

    一股暖流淌過心田,沈夫人使勁握一下他地手。強笑道︰“快去下邊敬酒吧,在這兒呆久了不好……”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等著我帶新媳婦給您磕頭去。”

    沈夫人無限欣慰的點點頭,依依不舍的目送他離去。

    等秦雷走遠了,那幾個被他嚇住的貴婦才拍拍胸脯道︰“這五殿下,看著挺和氣的,怎麼一瞪眼跟老虎似的。”也有人道︰“不過他還是蠻尊敬長輩的,最起碼就不敢對沈家弟妹使厲害……”

    沈夫人听了,心里跟喝了蜜似得,望著秦雷遠去的背影,心中喃喃道︰“孩子……娘知足了……”

    等敬一圈下來,秦雷感覺跟散了架似得,一屁股坐在老大身邊,錘錘肩膀道︰“回來了?”老大身為長兄,自然也有不少差事,方才大伙吃酒的時候,他便帶著一干披紅掛綠的宮人侍衛,吹吹打打,將豐厚地轎前擔送到了楚國公主暫住的東林苑外。

    所謂轎前擔卻不是給新娘子的,而是給幫忙的新娘娘家人兒,有賄賂一下,讓他們明日不要刁難的意思。這任務一般都是由父母健在、子女俱全的族中兄長擔綱,大皇子自然當仁不讓……他甚至還貢獻出了自己地兒子,陪秦雷睡覺,當然這是後話。

    秦靂點點頭,使勁拍拍秦雷地肩膀,滿面欣慰道︰“兄弟也要成家了!”說著給秦雷倒杯酒,一踫杯道︰“祝賀你啊!”

    秦雷點點頭,真誠笑道︰“謝謝大哥。”

    那邊的太子過來,也端著酒道︰“五弟,二哥敬你一杯,百年好合啊。”

    秦雷又跟他喝了。別的賓客看他開了戒,也紛紛湊上前敬酒,卻被大皇子伸手擋住道︰“我們明天要陪客,沒時間跟成親王喝酒,所以提前祝福了。你們跟著添什麼亂呀!”便把眾人罵了回去。

    秦雷朝他呲牙笑笑,剛要說話,太後卻重新入席了……老太太精力不濟。只開頭略坐一會兒,秦雷給她敬酒之後便去後堂稍歇,此刻出來便是有節目要進行。

    老太後朝秦雷慈祥笑道︰“小新郎過來奶奶這兒。”

    秦雷趕緊湊過去,腆著臉笑道︰“奶奶要打賞?”

    “小猢猻……”文莊笑眯眯拉過秦雷的手,讓他緊挨著自己坐下道︰“明兒就要了了奶奶最大的一樁心願了,來,讓奶奶喂喂你。”

    秦雷忸怩笑道︰“這不好吧……”

    身後伺候地仇老太監輕笑道“王爺,這是規矩……”

    “就你多嘴,”老太後笑罵道︰“不知道什麼是含飴弄孫嗎?”

    秦雷這個汗呀。干笑道︰“那您弄吧。”

    便有宮女端上了筍子、栗子、核桃、梅子四樣吃食,老太後每樣夾了兩筷子,喂給秦雷,祈求明日婚禮能夠順順利利、和和美美。

    喂他吃完了,老太後便一拍他的後背道︰“跟著女官走吧,別害羞啊。”秦雷這才看見,在角門口有八個身材妖嬈、姿色妍麗的宮女候著。

    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辭別了太後、皇帝,秦雷便跟著那些女官到了偏殿之中,一個半時辰後出來,紅光滿面。精神百倍……這就是傳說中最實習課了。

    雖然很想留宿,但他被告知今夜要回昭武帝新賜地王府中去睡。

    跟著引路的女官回到新房之中,一個三十多歲地貴婦早在房中等著。

    一見那人,秦雷不由面色尷尬道︰“嫂子,您在這兒干啥?”雖說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但是與大哥的情誼良好,秦雷也就敬謝不敏了。

    大王妃哪知道他這麼多花花腸子,笑著對秦雷福一福道︰“叔叔回來了,嫂子給你安床來了。”說著便從身後拖出一個三五歲的小孩道︰“還把小伴郎送來。”

    秦雷也不知識放心還是失望,松口氣道︰“那您請。”

    大王妃便取二十四雙筷子系扎紅線,安放在他地席子下。這便算安好了床。又接過宮女的托盤送到秦雷面前,笑道︰“叔叔請吧。”秦雷便接過筷子夾個包子送到嘴里。

    卻引得嫂子咯咯笑道︰“是喂給小儇的……”

    秦雷訕訕笑道︰“這不頭一回沒經驗嘛。”便將那盤中的包子、花生、銀耳、雞蛋喂給小佷子,寓意包生兒子……那孩子似乎一直被餓著,足足吃了七八個小包子,還有三個雞蛋。

    秦雷苦笑道︰“不會被撐到吧?大王妃將那托盤遞給宮女,呵呵笑道︰“多生兒子……”秦雷才知道。原來這也有講究。

    等孩子吃飽了。大王妃便把兒子扒光了,塞到被子里,拍拍小臉道︰“乖,睡哈。”……孩兒乖乖的點點頭,也不怕消化不良。

    等大王妃走了,秦雷也鑽到被窩里,摟著小家伙呼呼大睡。

    翌日一早,便是好日子。秦雷醒的很早。甚至比規定的還要早……倒不是今兒娶媳婦激動的,而是被趴在身上的孩子水淹七軍。半邊身子都濕透了……

    被人尿了一身,偏偏還不能生氣,而且還得給孩子紅包,俗稱挈出尿瓶,傳說也是吉兆。

    沒心情睡回籠覺,把哇哇大哭的小孩丟給宮女,便去洗個澡,沖掉身上地尿味。然後便在四個宮女的服侍下,開始穿著大婚的親王冕服……

    先著上素紗的中單,也就是內衣褲。再穿上九章袞服……其中上著五章玄衣,盤龍在肩,山在背,火、華蟲、宗彝在袖;下著四章裳,織藻、祥雲、如意、仙鶴各二。前三幅,後四幅,皆用金線在純黑底料上繡成。

    穿好衣裳後,再系上紫玉寬幅腰帶。在下襟處圍上與裳同色的四章蔽膝,其上還有一對玉鉤。之後再掛上玉佩,大綬,戴上九旒冕冠。捧上玉圭,便算是穿戴整齊了。

    到五更時辰,府中便以全副豬羊、五牲福禮及果品,在廳堂供祭天地君親師,俗稱享先。等供養過了,早餐便吃這些祭品,也就是所謂的享先湯果。

    等一眾人吃飽喝足,便簇擁著新郎倌出了王府,吹吹打打的繞城一周。之後才能往東城迎新娘子去。

    與新郎倌打扮地簡便相比,東林苑中的公主新娘子梳妝的復雜程度,簡直可以把人逼瘋。

    先由女家喜娘用五色棉紗線為新娘家絞去臉上汗毛,再沐啊浴呀,恨不得把公主娘娘搓掉一層皮!

    沐浴之後,先反復地用珍稀護膚品、西域香水,揉面擦身,弄得玉體香噴噴;又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制成地洗面奶涂面。借著用宮里都難得一見的高級紙膜,輕輕地擦拭;然後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制成的護膚霜,反復涂抹。最後再在臉上撲香粉。畫眼線,涂眼影,描青眉,抹紅唇;還在兩個臉蛋子上,鼓搗出兩塊頰紅來。

    至于發式,那就更麻煩了,既要考慮符合身份檔次,又要配著臉型還得考慮到要戴鳳冠方便。至于兩綹鬢發,無論如何也要自然下垂,有如飄逸的蟬翼。爭取讓未來夫婿一見,就兩眼發光。

    等把樣式繁復百倍的大衫霞帔穿上,頗有些沉重的鳳冠戴上,都已經日上三竿了,迎親地新郎倌也該來了。

    楚國送親地娘家人乃是秦雷的老相識,周王殿下楚媯。他招呼著侍衛們將嫁妝一樣樣擺在院中。好展示給迎親的秦國人看,我們楚國不佔你們便宜!在這種只求花錢,不圖省錢的指導思想下,把個偌大的前院、廳堂都擺滿了,也沒有完全展示出來。

    見沒地兒插腳了,周王便在等著門口,他是女方的家長,自然要表示一下誠意了……而且對他秦雷的印象極好。雖然不太地道。但總歸是個牛人,妹妹跟著他是不會吃虧的。

    等著等著。太陽就老高了,外面開始熱起來。周王在門口等了一陣子,便渾身汗津津地。但他卻絲毫沒有進去涼快涼快地意思,仍然在那翹首以盼……當然,心情絕對稱不上好。他用手帕擦擦汗,聲音煩躁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都已經過了吉時,為何還不見迎親隊伍前來?”

    邊上陪同地鴻臚寺卿也是一腦門汗珠子,撇一把汗,盡力安撫道︰“殿下稍安勿躁,在我們秦國,整個巳時都叫吉時。”欺負周王是外國人,寺卿大人可著勁兒忽悠。

    過一會兒,街口終于響起了馬蹄聲,周王頓時如釋重負然後板起臉來,打定主意要給秦雷個好看。

    但大失所望的是,來得是秦國太子,他也滿頭大汗的問道︰“怎麼還沒來?”

    周王頓時火冒三丈道︰“有你們這麼辦事的嗎,這是對我楚國的侮辱!”

    “那個……也許堵車吧。”寺卿大人望一眼空蕩蕩的街口,絕望的胡咧咧道︰“這個點比較擁擠……”他都想抽自己嘴巴子,為了這場大婚,今兒一整天,中都城禁止任何車馬上街。

    周王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出了問題,,面色十分難看道︰“你們不迎,孤就去送!”這也是沒辦法的,自從定親之後,映玉公主便已經算是秦家地媳婦了,就算秦雷死了也是,絕對沒法退貨……是以雖然怒火中燒,但為了妹妹的終身計,周王也要忍住怒火,把這一關走過了,其余的事情等秋後算賬!

    他倒是有擔當的,下了決定便命人收拾起彩禮來,對那鴻臚寺卿和太子道︰“你們就算是迎親的了。”

    拉著兩人草草走完儀式,他便命送親隊伍吹吹打打,向伏羲大街出發,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零一章 向左向右

    五月十七,黃道吉日。

    中都城的老百姓早早的爬起來,草草的吃點東西,便攜家帶口的向伏羲大街、朱雀大街這些干道上去,想方設法佔一個地方……準備參觀五殿下的婚禮。

    許多自以為來得早的,都要大失所望了……因為不少人為了搶個好位置,昨晚上就帶著鋪蓋卷,在大街上睡了。等天蒙蒙亮的時候,女方送親的必經之路上,就已經揮汗如雨、人山人海了。

    雖然被汗臭味籠罩著,但人們的興致絲毫不減,因為今天有太多的事情值得關注;太多的話題值得去討論了。比如說,大道中央兩丈寬的紅地毯到底有多長?是一千丈還是兩千丈?比如說待會兩家送親的隊伍會不會踫上?又比如說,五殿下心里會是個什麼滋味……

    當然也有不必起大早,就可以全景觀看且不用挨擠出汗的。比如說,河陽公主殿下,她命人將萬里樓七層朝西一面的窗戶全部卸下,就可以俯瞰整條伏羲大街。

    斜倚在軟榻之上,涼風習習吹來,睥睨著腳下芸芸眾生,河陽公主卻絲毫沒有心曠神怡的感覺。她神色凝重向北望去,鳳儀街和尚書街由那里匯入伏羲大街,而兩支送親的隊伍也將會從那里出現。

    “老五終究還是去了東林苑?”河陽公主微微皺眉道。

    “是的殿下,”厲先生沉聲道︰“巳時四刻左右,成親王的迎親隊伍,還是出現在了東林苑外,正好趕在送親隊伍出發之前……”

    對于這個結果,河陽公主並不意外……對于薄情寡義的男人來說,能拖到現在才去。就已經表現出他心中的掙扎,算是對可憐的詩韻姑娘仁至義盡了吧。接下來就該心安理得的尚公主了吧?

    河陽公主連連冷笑,心底卻有一股壓抑不住地微微失望,煩躁的將小機上的水晶盤推在地上,咬牙道︰“命令便衣隊,等李家的送親隊伍一出們。就立馬搶人!”又補充一句道︰“要尊重李家小姐。”

    “是。”厲先生干脆的應下道。

    “果然沒有例外,全是一丘之貉……”河陽閉上眼楮,不再去看窗外的景象,她感到自己置身于無盡地污濁之中,快要窒息了一般。

    因為河陽生的有點早,所以並不知道幾十年後有個姓甦的胖子會說︰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顯然是不可以的。

    “來了來了!”正當滿面陰霾的周王殿下準備出發那一刻。一陣喧天的鑼鼓嗩吶聲,從街口傳來,便有七八個侍衛連滾帶爬的進來,大喊大叫道︰“終于來了!”周王悶哼一聲,長舒一口濁氣。

    太子和鴻臚寺卿對視一眼,兩人趕緊快步走到門口。往長街上看去,胸中地大石終于落了地。但見長街之上冠蓋如雲、旌旗招展、羅傘蔽日,儀仗隊、鼓樂隊在前,迎親的貴人居中,後面跟著迎親官員、太監、侍衛,沿途觀者如潮,隊伍延綿十數里。

    吹吹打打的到了東林苑門口,儀仗隊和鼓樂隊兩邊列隊。又有身披大紅袍的黑甲騎兵在外圍警戒,密密匝匝的。讓圍觀百姓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迎親隊伍沒有按慣例在門口停留。而是徑直進了苑中。太子和鴻臚寺卿趕緊追進去……事到如今,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不禮儀了,能把窟窿添上就燒高香了。

    周王站在庭前石階之上,面如寒霜地望著迎親隊伍,雙眼在人群中巡梭,想要找出那個混賬的位置所在。

    但令他失望的是,鑼鼓聲停下來以後,他也沒找見新郎倌的身影。

    倒是昨日來送禮的大伯哥從隊伍中出來了。朝周王遞個眼色。便命一眾侍衛將彩禮抬進屋去。

    “奏樂!別停下!”秦靂沉聲道,自己則快步進去了偏廳之中。

    周王剛剛松開的心弦。又咯 一聲,緊緊崩了起來。兩腿軟綿綿的,繺蛚陰m似的,跟著進了偏廳。

    看著七竅生煙的周王殿下,大皇子抱歉道︰“我五弟臨時病了,爬不起來了,不能親迎……”

    周王早有心理準備,雖然怒火中燒,卻分得清輕重緩急……眼下最要緊地怎麼把這一關過去,而不是弄性尚氣!想通這個關節,周王強壓火氣道︰“那這事兒怎麼辦?你們秦國太欺負人了吧?”

    秦靂在路上早想好了對策,不慌不忙道︰“本來新郎就不該來女方娘家親迎……”

    “但他要尚公主啊,按禮制應該親迎!”周王沒好氣道。

    “親王比公主如何?殿下搞清楚啊,大家地位相若,不算尚!”秦靂先將他詐唬住,又低聲商量道︰“兩個大伯哥迎親,也不算辱沒你們楚國。”

    “唉……”周王使勁撓了撓頭,煩躁道︰“只能如此了……”說著又覺著自己有些軟弱,放句狠話道︰“你們秦國別想賴賬!別說秦雨田病了,就是死了!我妹妹也要和牌位成親!”說完便狠狠地一甩袖子,憤憤走了出去,還被門檻絆了一下。打個趔趄,周王咬牙切齒道︰“給我把這門檻去了!”說著推開攙扶的宮人,徑直往後院去了。

    他前腳出去,太子後腳進來了,看一眼愁眉苦臉的老大,低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兩人雖然不對付,但此時也只能攜手共艱危了。

    大皇子拍拍腦殼,苦笑道︰“他跑了,他竟然跑了。”

    “跑哪了?”太子難以置信道︰“逃婚?!”

    大皇子低聲講述道︰“繞城一半的時候。他突然說要屙屎,便帶著侍衛進了條小胡同。我也沒在意……”

    “笨蛋!”太子可逮著機會罵道︰“你應該跟著他!”

    “球,跟著聞味啊?”大皇子也是理虧,沒有發作起來。使勁撓撓頭,苦笑道︰“誰能想著還有逃跑的新郎呢?”

    太子還想罵,卻被大皇子打斷道︰“快想想怎麼辦吧?”

    “唉。我能有什麼辦法!”太子雙手攏在袖中,使勁搓手道︰“五弟向來以大局為重,怎麼這次如此草率呢?”

    “那倒不至于,”大皇子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片,遞給太子道︰“這是他的侍衛給我的。”

    看一眼那紙片,太子輕咦一聲道︰“原來如此,我說這小子怎麼這般大膽?”說著搓搓手道︰“你告訴周王了?”

    “本來準備當個撒手 的。結果還沒來得及用,便把他說服了。”大皇子不無得色道︰“他去後院扶新娘子上轎去了。”

    太子嘆口氣道︰“皇家地體面不能不顧,該咋辦咋辦,出發吧。”

    大皇子突然咧嘴笑一聲道︰“就怕沈家那邊也結不成咯。”

    太子冷笑道︰“活該,誰讓那沈子嵐狗仗人勢,耀武揚威地?”

    兩人相視一笑。又快速別過頭去,太子還自辯似的說道︰“今兒不跟你一般見識。”

    大皇子哈哈一笑,當先出了偏廳。

    黑著臉走到後院,周王對摟在繡樓下地喜娘道︰“吉時到了,可以出發了。”喜娘便歡快的上樓,通知公主去了。周王封鎖了消息,後院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換上副笑臉,周王也邁步上了樓。按規矩,他這個娘家哥哥。要背著妹妹上轎的。

    樓上鶯鶯燕燕、眾星捧月般地圍著公主殿下。只見那公主身著大紅喜服、鳳冠霞帔,頭上也已經蓋上了紅蓋頭。听著有男人的腳步,那公主掀起蓋頭的一角,調皮笑道︰“哥……你可算來了,人家坐的腰都酸了。”

    周王勉強一笑,輕聲道︰“這就出發了,趕緊把蓋頭放下去。”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澀聲道︰“過了今天就是大人了。別跟個小孩子似得了……”

    “哥。你怎麼哭了?”小公主趕緊听話的放下紅蓋頭,輕聲道︰“人家不說話就是了。”

    周王深深吸口氣。強顏歡笑道︰“哥是高興,高興地……母後……”剛想說母後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高興的雲雲,卻又想到外面地情形,周王心中哀嘆道︰母後一定會罵死我的。便不再說話,背著妹妹下了樓。

    將公主放在二十四抬大花轎之中,周王又把一個紅彤彤的大隻果遞到她手中,望著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妹妹,他輕聲道︰“平平安安,妹妹。”又壓低聲音道︰“若是將來不快樂,就給哥寫信,我把你接回大楚去。”

    公主雙手輕輕顛著大隻果,笑道︰“哥,你就放心吧,他是個好人……”

    “好個屁!”周王額頭青筋跳動道︰“你為他拋家去國,他竟然……”

    “怎麼了?”公主略微緊張的問道。

    “沒怎麼,”周王擦擦額頭的汗水,難看地笑道︰“走吧,我送你。”他不能說出真相,作為秦楚聯盟的始作俑者,如果這樁婚事破裂,他必將受到齊王一派的猛烈攻擊,也會被八大世家質疑自己的眼光,他必須要讓這門親事繼續下去,繼續這場同盟,哪怕犧牲的是自己的妹妹……

    公主只當哥哥舍不得自己,甜甜的笑道︰“哥,你放心吧,我每個月都會給你寫信的。”

    周王點點頭,滿懷羞愧的下了轎,沉聲道︰“起轎!”爆竹聲便鋪天蓋地地響起。

    送親地隊伍出了園子與迎親的匯成一道,吹吹打打、浩浩蕩蕩地向伏羲大街方向行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邊東城李家也鑼鼓喧天,披紅掛綠,一派喜氣揚揚。

    按照習俗,沈家大少並沒有上老丈人家接新娘,而是派出了六位喜娘作為迎親使者,吹吹打打的抬著轎子到了李家。

    詩韻朝爹娘磕了三個頭。垂淚不已。

    她原本是抱著僥幸的,希望秦雷能踏月而來,偷偷帶她走,就算從此隱姓埋名、沒有名分,也是可以的。

    並不是姑娘覺著名分、花轎之類無所謂,而是她太愛秦雷了……她反復想過,事情已經到了那般田地。他與楚國公主的大婚已是箭在弦上,絕對的利大于弊。既然對他有莫大地好處,那她就會無條件支持,哪怕再大地犧牲也無所謂。

    愛是付出、甚至犧牲。這是詩韻的信仰,她願意用生命、榮譽以及一切去捍衛自己地信仰。

    所以她從沒奢望過秦雷放棄公主,她只想他能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空間。讓自己能靠在他的懷里。

    但她已經絕望了,想必他與公主的婚禮已經如火如荼地開始了吧……今生無緣,卻不後悔。

    與母親抱頭痛哭一場,她便上了花轎。

    轎簾一放下,詩韻便從摸了摸懷里,那里是一把鋒利的妝刀,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絕不讓秦雷蒙羞。但現在還不行,爹娘養育她那麼多年。棄他們而去已經是大不孝了。還是去了沈家再說吧……

    迎親的隊伍在沈家停了不消半個時辰,花轎便順利的載著新娘子出來,歡天喜地的向伏羲大街開去。

    而傳說中的皇家密諜便衣隊,卻一個個都被綁成了粽子,整齊地碼放在綠柳小巷之中,顯然是遇到了比他們強大得多的敵人。

    站在萬里樓上,已經可以看到那一長一短,兩條花花綠綠的隊伍。各自從鳳儀街和尚書街行來。眼看就要匯聚在一起了。

    河陽公主已經知道便衣隊行動失敗,卻毫不在意的笑笑道︰“看來這小子始終是不安生啊。”說完飄然起身。款款向樓下走去,輕笑道︰“先生陪本宮看熱鬧去。”

    大街上的百姓也听到了北面的鑼鼓聲,紛紛歡叫道︰“來了來了!”便紛紛向北邊翹首以待,看看是哪家的花轎先來。

    很給面子的是,兩家一塊到了……但大街上的紅毯僅能容納一家通行,而紅毯以外地地方都擠滿了人,再也沒法並行。一時間誰也過不去。那些敲鑼打鼓地都是些不識字的樂工,哪知道什麼國事外事?他們就知道不蒸饅頭爭口氣,兩家算是對上了,使勁吹著喇叭敲著鑼,想把對方的聲勢壓下去……

    也讓等了一上午,中暑不在少數的百姓大呼過癮。

    看著邊上不知哪家的送親隊伍,周王沉聲道︰“讓他們讓開,孤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大皇子和太子卻心里明白,都不想去做那個壞人,便吞吞吐吐道︰“大喜的日子,和為貴嘛,還是讓他們自動退去吧。”

    沒等這邊分出勝負來,街尾處地人群卻騷動起來,人們不由齊齊轉頭,向南面望去……

    便見著一隊頭插七彩瓔珞,身披大紅斗篷,手持長戟、旌旗地盛裝騎士,從街尾整齊的駛來。

    等那隊伍靠地進了,百姓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的威武高貴的騎士,只見他們身著瓖著金邊的純黑色盔甲,;間的馬刀線條優美,刀鞘乃是純銀打造,足下的馬靴嶄新 亮,就連馬鐙也是純銀質地的。

    騎士們胯下的戰馬清一色的純黑,沒有一根雜毛。戰馬也披著大紅色的禮袍,跑動起來後,首尾相連成一片紅色的海洋,喜慶而又莊重。

    踏上玄武大街,隊伍便一分為二,每隔九尺便會有兩騎停下,在紅毯兩側列隊。後面的騎士則繼續挺進,一直站滿了整條伏羲大街,將那兩丈紅毯護在了中間。

    原本嘈雜的大街上鴉雀無聲,連震天的鑼鼓聲都停了下來,人們呆呆的望著這猶如從天而降的神兵,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

    正當人們紛紛猜測的時候,大街上空響起了二十一響禮炮。在隆隆的禮炮聲中,一個身穿金色盔甲,掛猩紅披風,騎雪白戰馬的年輕將軍出現在了遠處,在一片黑色的甲冑之中,顯得分外奪目。

    那金甲白馬的騎士,在身後一十八名將領的追隨下,策馬踏上了紅地毯。東風吹過,披風微微浮動,簡直是帥呆了。

    旁觀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大娘激動了……她們把籃子里的玫瑰花瓣使勁的往那白馬騎士身周撒去……而那本來是京都府發下來,讓他們撒給花轎的。

    五彩繽紛的鮮花如細雨般的落下,伴著白馬騎士向那兩頂花轎行去。

    到了兩支迎親隊伍的面前,白色的戰馬自動停下了腳步,騎士摘下了華貴的頭盔,露出一張面容英俊、表情堅毅的面孔。

    人們齊聲驚呼道︰“王爺?”“殿下?”“五皇子?”“白馬王子?”

    太子朝秦雷友善的笑笑,大皇子低聲笑罵道︰“臭小子,出場都這麼拉風。”兩人便讓開了去路。

    周王還想說什麼,卻被大皇子縱臂拉開。

    秦雷與那兩頂花轎之前再無任何障礙。

    真是安靜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聲,深吸口氣,望一眼高高在上的青天,他終于將目光投向了一左一右的兩頂花轎。

    是左還是右?終于到了抉擇的時候。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五零二章  成親王的抉擇

    伏羲大街上烏壓壓的人群比肩接踵,卻靜悄悄的一片,千萬雙眼楮望向一個方向……望著那位傳說中的白馬王子。

    秦雷翻身下馬,緩慢而堅定的朝那兩頂轎子走去。

    眾人屏住呼吸,想知道到底是向左還是向右。

    走到兩頂轎子前兩丈的地方,秦雷收住腳步,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扣著金色的頭盔,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深吸口氣,他挺拔的身軀轉向了左側,向前兩步,便到了那頂二十四人抬得大轎前,這轎子除了特別大之外,還有著無比奢華的裝飾。更重要的是,紅色雖然佔了大部分,但顯眼的地方皆著亮黑色,清晰的告訴人們,此乃成親王妃殿下的喜輿。

    望著那碩大的轎子,一個荒謬的想法涌上秦雷心頭︰一個人坐有點空唉……

    看一眼圍觀的人群,搖頭甩掉胡思亂想,秦雷欠欠身子,終于開口道︰“公主殿下,在下秦雷。”聲音洪亮而清晰,足以讓大部分人听見。

    里面的小公主一下子抓緊了手里的隻果,一顆芳心小鹿亂撞,要強忍著才能不出聲。

    “今天的事情很荒唐。我本應該去東林苑親迎殿下玉趾。但是我沒有……”秦雷摘下雪白地手套,撫摸著光滑地轎桿,沉聲道︰“我要先向您道歉,雖然沒有任何作用,但至少要讓您知道,我心中有無限愧疚,並沒有引以為榮,。”

    一個悅耳的聲音從轎中傳出︰“我並不怪你……”听著聲音有些耳熟。但吳儂軟語應該都是這個樣子吧。

    “公主雅量。”秦雷有些艱難道︰“但我覺著,應該給您一個解釋。”

    轎中陷入了沉默,只有風兒在嗚咽。良久,里面才傳出一個幽幽的聲音道︰“妾身以為,也許此時此地並不合適。”

    秦雷微微搖頭道︰“不,必須在這里說清楚,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的前因後果……只有這樣,才能萬般罪責皆加于孤一人之身。保全公主殿下的名節。”

    轎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秦雷便認為她是默許,清清嗓子道︰“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經歷過愛情。”

    眾人一片嘩然,我們五爺太彪悍了吧。問自個素未謀面的媳婦有沒有過愛情?這個可以有嗎?要是有的話,那不戴綠帽子了嗎?

    “有。”花轎里地回答更彪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秦雷嘴角抽搐一下,他本來引出下面要說的話,卻沒想自找難看。男人都是賤人,在自己紅杏出牆的同時,卻還妄想著女方為自己守住一切,最後連意淫的機會都不要給別人。

    霎那間。秦雷想好了對策,沉聲問道︰“這麼說您有愛人?”

    “我有。”里面的公主聲音柔美中還帶著絲絲的幽怨︰“我可以為他拋棄一切。”

    秦雷感到了解脫,心里卻又忍不住泛酸,強笑一聲道︰“那麼他也愛你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問,不過身為大秦嘴皮子排前三的政客,總是可以圓回來的。

    雖然有些跑題,但對千歲級別的八卦。所有人都興致盎然。真想齊聲問道︰愛嗎?

    公主這次地回答不那麼篤定了,期期艾艾道︰“他應該是喜歡我的。”

    “喜歡?”秦雷恢復常態道︰“喜歡與愛是不同的。”

    “有什麼區別嗎?”公主輕聲問道。這也是觀眾們地心聲。

    “你可能喜歡很多人和物。”秦雷的目光落在右面的轎子上,緩緩道︰“但愛只能愛一個人。”秦雷正在自我陶醉中,突然听到轎中有 嚓 嚓的聲音,不禁毛骨悚然,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生怕被憤怒的公主吃掉。就在秦雷直咽吐沫的空當,另一個轎子中傳來一個清雅的聲音道︰“王爺,沒有人這樣要求你……”

    秦雷沒想到詩韻會說話,苦笑一聲道︰“你難道真地不在意嗎?”

    “她是誰?”公主的轎簾微動,顯然被那突兀出現的女聲給駭到了。

    終于到了這@刻,秦雷深吸口氣,盡力平靜道︰“您右側面轎子里,坐著我的愛人。”聲音雖不大,卻好似一聲炸雷響起,震得所有人一齊驚叫起來︰哇……

    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宣言啊……當著自己的新娘,指著別人家的新娘道︰“對不起,我愛地是她!”用一句比較俗地形容就是絕對空前,一定不絕後!其震撼效果不亞于三國一統。

    但秦雷分明听到了心碎的聲音,他低下頭,沉聲道︰“對不起,對于給殿下造成地傷害,秦雷願用一生去補償,”說完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但我要捍衛自己的愛情!”

    轎子里沉默下來,她應該在無聲飲泣吧……不止是秦雷,所有人都這樣想。

    “秦雨田!你欺人太甚了!”見自己妹妹遭受這麼大的委屈,周王終于爆發了,翻身下馬,大步向秦雷走來。侍衛想要阻攔,卻被秦雷搖頭制止,他需要被人責難,才能麻痹良心的譴責。

    幾步走到秦雷面前,周王揪住他的衣領,雙目通紅的仰頭盯著他,憤怒的咆哮道︰“不要說什麼狗屁愛情,我問你,你還是不是秦國王爺,你又把自己的國家放在哪里?在你的兒女私情之上嗎?你還管不管楚秦兩國的盟約了?”前面義正言辭的斥責,只不過為了鋪墊最後一句的質問。

    但不得不承認,周王的水平還是相當之高的、他的指責立刻引起了秦人的騷動,眾人齊齊望向五殿下,希望他能給一個不太自私的答案。

    秦雷任由周王揪著自己,垂下眼皮淡淡道︰“此事無關國事,僅兒女私情爾。”

    “你胡說!”周王咬牙切齒道︰“兩國的盟約墨跡未干,我們楚國的大印還沒蓋上呢!”

    大皇子突然跳下馬,伸手攬住周王的脖頸,附耳說了幾句話,周王的面色頓時慘白一片,若不是秦靂扶著,戰都站不住了。秦靂又說了幾句,周王面色數變,死死的盯著秦雷,終是狠狠的點了頭。

    見他點頭,太子松口氣,朝著大街兩側的觀眾道︰“各位父老,本宮與大殿下,以及楚國的周王殿下聯合保證,此事絕對不會影響兩國的友好關系,對盟約也不會有任何的影響。”秦靂頷首沉聲道︰“不錯。”

    周王看一眼妹妹坐的轎子,深深的嘆口氣,竟然也點了頭。

    眾人這才放了心,看來五殿下沒有不顧大秦,至于楚國能容忍的原因,想必是國家機密吧。

    俗話說,按下葫蘆浮起瓢。秦雷對楚國公主說︰對不起,我愛的那位在邊上那頂花轎里。完全沒有把迎親的隊伍放在眼里,這可惹惱了聞訊趕來的沈家大少爺。

    對于能娶到秦雨田的小情人兒,沈家大少簡直是太興奮了!因著這幾個月的沸沸揚揚,李家小姐被評為了中都第一美女,且還是秦雷想娶娶不到的,這象征意義就可以帶來無窮快感啊!

    一大早就起來梳洗打扮,穿上最合身的禮服,還讓人用肉色軟膏,把臉上的幾道傷疤涂上。人模狗樣,精神煥發的便在家等著,後來左右等不來,實在耐不住,便順著送親的路線迎了上來。

    結果就听到了秦雷的愛情宣言,沈子嵐頓時感覺自己腦袋上長的不是頭發了,而是一片綠油油的麥田。

    他出離憤怒了,瘋狂的扒拉開人群,朝著秦雷沖過來,侍衛們光顧著看听王爺驚世駭俗去了,卻沒想到有人會突然發瘋,一時不留神竟讓他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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