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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八三章 黃土高坡

    那御林校尉正是鐵鷹。

    只見他也執起一根竹鞭,指點著地圖道:“明黃色標識代表御林軍,古銅色標識代表鐵甲軍,橙色的代表神武軍,紫色的代表虎賁軍,黑色的代表京山軍。”頓一頓,又道:“現在御林神武二軍已經到達祁山北麓,在那里安營下寨。而另外三軍沒有同行,虎賁去了馬蹄山南面、鐵甲在馬蹄山西南,京山軍在馬蹄山東面,三軍皆沒有下寨,只能得到大致的位置。”

    一聽鐵鷹說三軍沒有去祁山,昭武帝的瞳孔一陣收縮,若不是李渾在側,定要當場發作。

    實際上發作也沒用了,因為從現在開始,整個軍演戰場許出不許進,就算他有再大的意見,里面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但他可以朝自己生氣。只見昭武帝面色不善的起身,離開還沒坐熱的龍椅,走出了大帳。

    冷笑著看他離去的背影,李渾輕哼一聲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說完也起身離去。

    他們將會在次日這個時侯,再回到大帳中,聽取最新的戰況。

    秦雷和他的黑甲騎兵已經進入戰區七天了。這七天來。隊伍行進在西北溝壑縱橫地蒼茫大地上,滿眼是望不到邊的黃土,看不到一星半點的其它顏色。

    在這個黃土的世界里待得久了,整支隊伍都變成了黃色。兵士們黑色的罩衣上積著一層厚厚的黃土,臉上也黃乎乎的仿佛營養不良一般,甚至眉毛胡子都帶著濃濃的土氣。

    命令隊伍在山梁下隱蔽,秦雷和許田爬上去探頭觀察。

    從懷中掏出塊綢布,仔細擦拭一下水晶鏡片。秦雷便將那雙筒千里鏡聚在眼前遠望。但見正西方有一座垂直節理地山峰突兀豎起,猶如海洋中的孤島一般。

    “那里就是……馬蹄山吧?”秦雷嘶聲問道。

    舔舔干裂的嘴唇,許田搖頭道:“還不是,馬蹄山還要靠西。那里是窩窩山。這里的山都一個樣,不好認。”

    “那怎么在這兒停下了?”秦雷輕聲問道。

    “再過去就是對方斥候活動地范圍了。”許田小聲回答道:“會被發現的。”

    秦雷點點頭,指了指平原上縱橫的山峁和山梁道:“可以利用下這些東西。”說完翻身溜下山梁,許田也跟著溜了下去。

    黃土原、峁、梁三大地貌造就了黃土高坡的形狀。原也叫塬,顧名思義,黃土平原也,寬闊無比,平坦無比,乃是騎兵作戰的最佳場所……但是,因為黃土土質松散。

    極易受到流水的侵蝕。被水流拉成一道道溝谷,分割出長條狀塬地,稱為山梁。此刻秦雷他們的隱身之處,便是山梁下的一道深深溝谷。如果梁地再被溝谷切割、分散孤立,形狀有如饅頭狀的山丘,便是峁。峁和梁縱橫交錯,造成了極其復雜的黃土丘陵地貌。

    秦雷打算利用這點做些文章。

    “地圖!”屁股一著地,秦雷就對石敢道:“三十七號地區地。”

    石敢趕緊從馬背上抽出個寫著三七地竹筒,擰開蓋后,取出里面的地圖。

    攤開后。赫然就是馬蹄山附近的分層設色地形圖。見自己方才看到的地貌,分毫不差的顯示在地圖上,秦雷贊許的對許田道:“干得不錯,真下苦功夫了。”

    許田呲牙笑笑,牙齒讓那烏黢黢的臉蛋子一顯,白得晃眼。這是去年冬天,他帶著斥候營的弟兄們走遍了整個西北地。連大年三十都是在黃土塬上度過的。這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用炭筆在地圖上勾勒几下,秦雷清清喉嚨道:“沿著這條道。我們可以靠近到馬蹄山東面二里地地方,趁夜色發動襲擊后,再從西面離開。”說著用炭筆一比划道:“離開后一路向西,一直到白羊川一帶重新集結。”

    說完將炭筆往圖上一擱道:“記住我們的原則,騷擾為主,切記不可纏斗。”擠眼笑笑道:“這樣的攻擊將會至少進行五次,孤可不想到最后真成了孤啊。”

    湊在一邊老實聽話的伯賞賽陽聞言笑道:“叔,到時候俺陪著你。”他的營因為參加過上次的軍演,這次便沒有得到出征的機會……畢竟在這種軍演中,讓隊伍沖鋒鍛煉才是最重要地。不過為了更好地鍛煉軍官,除了必要的留守軍官之外,京山軍地中隊長以上傾巢出動,悉數參加了此次軍演。

    秦雷呵呵笑道:“這次不能用狼牙棒,你的威力可就小多了,別像上次一樣,第一次沖鋒就被拽了牌牌去。”

    伯賞賽陽狡黠的笑道:“俺把小牌牌貼身藏著,不把俺徹底打趴下,誰也搶不到。”一聽就痛定思痛過的。

    等兩人笑鬧過了,石敢才沉聲道:“王爺,用不用通知其他分隊?”

    搖搖頭,秦雷笑道:“用不著,他們都是久經考驗的將領,可以自己做出判斷,還是不要干擾得好。”說著扯過條軍毯蓋上,閉眼道:“抓緊時間休息,天黑以后行動。”

    石敢便去傳達命令,許田則去安排斥候警戒……伯賞賽陽則抱著木棍子呼呼大睡起來。

    高原上晝夜溫差十分地大。可以讓人真正做到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太陽落山不久,秦雷便被凍醒了,望一眼藍黑色的純淨天空,輕聲嘟囔道:“什么鬼天氣。”

    便聽到石敢輕聲笑道:“王爺醒了?”說著遞上水囊糧袋,請他用晚膳。

    接過兩個袋子,秦雷苦笑一聲道:“這哪是吃飯呀?簡直是遭罪啊。”所謂大漠孤煙直可不是開玩笑的,誰也不敢在這兒埋鍋做飯,只能這樣將就了。

    石敢聞言輕聲:“要不……換作戰口糧吧?那個好咽。”

    秦雷搖搖頭道:“那玩意兒太稀罕了。還是留著關鍵時刻用吧。”說著看一眼身周道:“再說大伙都吃這個,我怎么能搞特殊呢?”在平時,特權意味著受人仰視;在戰時,特權意味著受人敵視。這是秦雷的行事准則之一。

    他便不再說話。拔下水囊的塞子,輕輕的舉起來,讓囊中的清水流進嘴里一點,滋潤下快要冒煙的嗓子。

    舒服地嘆口氣,他又解開糧袋口的繩子,用里面的葫蘆瓢舀一小瓢出來,。

    看一眼黃綠色的糧食粉末,秦雷不由干咽了口唾沫。仰頭閉眼,將瓢里地東西倒進嘴里,頓時口腔就像被水泥糊住一樣。連喘氣都十分的困難……這玩意兒太吸水。一下子就能把嘴里的吐沫全吸了去。卻仍舊不喝水,鼓著眼睛使勁望下咽,直到實在挺不住,才往嘴里倒點水,緩解一下口中的旱情。

    然后再繼續拿出吃奶的力氣往下咽,等到挺不住的時候,再倒一點水。如是三次,便可吃完一頓飯。

    一切為了省水!

    這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因為此時的黃土塬仍然處于旱季,方圓几十上百里都難找到一點水。几個月前標注出的河溝也已經干涸了,這種狀況會持續很久……反正秦雷他們是等不著雨季了。

    也不說這附近完全沒有水,比如說馬蹄山上便有地下水,但那里也是太尉軍的老巢。那唯一地水源便是太尉軍不折不扣地克敵法寶。這也是大皇子選擇盤踞在這方圓近二百里的黃土塬上,而不是南下祁山濕潤地帶的重要原因……

    當發現太尉軍來這招老虎不出洞時,秦雷便清楚,自己碰上勁敵了。對手的頭腦無比清晰。他知道秦齊大戰在即。昭武帝對這場勝利的渴望,是更甚于太尉大人的。道理很簡單。如果沒有那勞什子禁軍元帥,統領禁軍出征的,還會是太尉大人。所以皇帝想要奪得統領禁軍的權力,就一定要取得禁軍元帥的頭銜。

    所以太尉軍不需要出擊,只要蹲在馬蹄山上,靜靜的品嘗著甘冽地泉水,等待著干的冒煙的對手出現便可以。

    兵法有云:動則生變,不動則不變,以不變應萬變,穩中求勝。

    咬牙切齒的吃完飯,秦雷使勁咳嗽几聲,晃晃水囊道:“還能喝三天。”

    “再加上備用的,一共還有八天的水量。”石敢輕聲道。

    “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六天的時間。”秦雷微微皺眉,聲音粗糲道:“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將對方趕出老鼠洞。”

    一刻鐘以后,黑甲騎兵們整裝待發,人銜枚、馬縛口,沿著曲折拐彎地溝谷疾進。無需什么動員……秦雷走在了最前頭,這就是最好地動員。

    今夜月明星稀,在滿天的星光下行進,甚至不需要打燈籠。悄無聲息地摸到一出山峁下,秦雷抬起了手。跟在后面的石敢趕緊停下腳步,也抬起手。同樣的動作絲毫不差的向后傳遞著,不一會兒,整個隊伍便停了下來。

    仔細的辨認下山坡上時斷時續的白灰,那是打頭陣的許田留下的痕跡,秦雷便在其指引下,小心翼翼的牽馬上去。我們說過。這里地山坡直上直下居多,能找到一條可以讓戰馬上去的道路并不容易。

    經過一段艱難的爬行之后,秦雷眼前忽然視線開闊,***點點的馬蹄山終于在望了。

    壓住心頭的微微興奮,他便和前來接應的許田悄悄讓到一邊,為后面上來的隊伍讓出空當來。

    大概一刻鐘以后,大概上來了一半隊伍,許田輕聲道:“巡邏隊快來了。”這也算是大型戰場機動了。在沒有精確計時裝備,只能看天約莫時間的情況下,誤差是正常地,沒有誤差才不正常。

    秦雷想都不想。便斷然傳令道:“沖鋒隊形,十息以后向馬蹄山沖鋒!”又向山坡上命令道:“后面的隊伍不必上來,直接到接應地點集合。”說完便翻身上馬,加入了沖鋒陣型之中。

    五、四、三、二、一!領頭的沈乞心中默念五個數,便一夾馬腹,當先沖了出去,他身后的黑甲騎兵也緊接著策馬跟了上去。

    短暫地起步之后,馬隊便開始跑起來,速度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還沒有沖出半里地。便聽到西邊傳來尖銳的警哨聲,看來是被巡邏隊發現了。

    那一陣急過一陣的警哨聲,仿佛催人奮進的命令一般,讓黑甲騎兵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轉眼便又沖出一里地去,山前營地外圍的鹿砦已經清晰可見了。

    營中頓時鑼聲大作,枕戈待旦的太尉軍趕緊沖出營帳、翻身上馬、列陣迎敵,動作有條不紊,顯然訓練有素。他們并不擔心敵人會馬上沖進來,因為那三層鹿砦足以遲緩敵軍。讓自己有機會獲得同樣的沖鋒速度。

    話說在這個禁止穿刺傷、銳器傷、鈍器傷的演習中,用速度沖撞對方,便成了與騎兵作戰的唯一辦法。

    可黑甲騎兵不是一般地流氓,他們甚至沒有越過鹿砦,便在外面向營內拋射……雖然軍演規定所有箭支不許有箭頭,但沒有規定不許帶著火球。善于鑽研并利用規則地秦大將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漏洞。他在摘除箭頭的同時。命令兵士們在箭杆上綁上了油布……

    什長舉起火把,為呈扇形散開的屬下點火。每點著一支。便有一支火箭射向太尉軍的兵營之內……天可憐見,天干物燥啊……

    還沒等太尉軍整好隊形,几百支火箭便射了進去,等他們沖出來的時候,營內已經四處著火,倒是照的四下通亮,徹底不用打燈籠了。

    黑甲騎兵仍舊在那不緊不慢的射著,等太尉軍靠近了,才不緊不慢的收起弩箭,甚至還有閑心跟對方遠遠打個招呼,,這才呼嘯著離去。

    而太尉軍那群惱羞成怒的騎兵,卻只能放緩速度,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遠遁……因為那恐怖無比地三層鹿砦,又反過來成了他們這方的攔路虎了。

    等著隊伍小心翼翼的繞出來,只能望著西邊卷起的煙塵破口大罵、沾沾嘴上便宜……大殿下嚴令,部隊不准過度追擊,違令者軍法從事。

    罵了一會兒,也沒人還口,騎兵們無趣的住了嘴,怏怏的轉回營中,加入滅火的隊伍。

    好在大殿下有先見之明,在營帳間設立了隔火帶,更是把糧草庫等要緊設施藏在最深處,所以大火雖然燒地凶,卻沒有長久……也就是燒了五分之一地營房吧。

    救完火,滿面塵灰的兵士們也累積了,紛紛回營休息。那些無家可歸地也懶得再設帳,便擠在一起大睡起來,想先撐過這一夜再說。

    就連大殿下也是這樣想的。

    但他們顯然對秦雷的作戰風格并不了解……除了特別拉風之外,他的風格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兵不厭詐正是他的兵法哲學。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縱觀他的歷次行動,那是從不在響晴薄日、能見度良好的時候動手,除了折射出此人心里不太光明之外,還能體現出此人對正面交鋒的莫名反感。

    以他的觀點來看,在沒有把敵人徹底玩殘玩廢、玩瘋玩傻、削弱到不能再削弱之前,應該盡量避免決戰的。

    在他的字典里,勝利就是勝利,從來沒有勝之不武一說。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八四章 麻雀戰

    也許是軍官出身的緣故,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一點上,秦雷做得很好。他只給四支小分隊指定了行動目標……引蛇出洞,卻沒有干涉他們的具體行動方案。當然,這也與他充分了解領兵軍官的素質是分不開的。

    他的京山軍分為五隊,除他帶領自己的黑甲騎兵之外,楊文宇、皇甫戰文和沈青也各帶一支分隊,這三人無論從資歷和能力上,都完全勝任。但最后一支軍隊,卻是由石勇和常逸聯合統領的……這兩人中,石勇不乏人望、卻從未有過獨自領軍的經驗;而常逸倒是經驗丰富,但在京山軍中威望不足,秦雷讓他倆聯合領軍,便是要他們取長補短,共同完成任務。

    當太尉軍軍營火光四起的時候,石勇和常逸便帶著隊伍,在馬蹄山以北不到五里的山峁下潛伏,他們原本就想趁夜發動奇襲,不想卻被兄弟部隊搶了先。

    “怎么辦?”石勇沉聲問道。他明白自己的長處在訓練,不在指揮。是以雖然是主官,卻仍把指揮權交給了常逸,自個則低調的為其保駕護航。

    常逸也是几經起落、飽嘗冷暖的將領,對于王爺能給予重生的機會,他是銘感五內的,所以也收起了往昔的傲氣。當他以溫和的態度對待別人時,便更能感受到石勇的那種寬厚大氣,因此兩人很是合得來。

    朝石勇呲牙笑笑。他輕聲道:“大人,我們得等等了。”說著又解釋道:“王爺地宗旨是襲擾戰,人數并不是關鍵,節奏才是最重要的。”

    石勇虛心請教道:“節奏這個詞,我倒是在課堂上聽過,卻有些糊涂,總覺著有點玄虛。”

    “沒什么玄虛的,”常逸輕笑道:“好比我們吃飯。要先伸筷子、夾菜、再收筷子、吃菜,這四步連貫做下來,才能順利的吃到盤中菜。而這些動作的循環往復,就叫節奏。其中任何一個環節被干擾。節奏就被打亂了,我們便沒法吃飯了。”

    石勇點點頭,聽常逸繼續道:“對一支軍隊來說,有嚴格的作息制度,何時起、何時餐、何時訓、何時息,都是有著固有規律的,這種規律就是節奏。積年累月下來,這節奏根深蒂固,如果我們將其徹底破壞掉,這支軍隊便會心浮氣躁、士氣低落、猶豫疲憊、不堪一擊。”

    石勇若有所悟的輕聲道:“看來在決戰之前。應該盡量打亂敵人地節奏。”

    常逸頷首道:“正是如此。”說著用馬鞭一指南面火光通亮的山峰:“方才兄弟部隊的攻擊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正好在敵軍剛剛入睡地時候發起。這樣可使敵軍半時辰的睡眠完全無效,且肝火上升,心浮氣躁。再看這火勢,大概還能再燒大半個時辰,即使我們不再攻擊,他們明日也會十分的疲倦。”

    “那我們還攻擊嗎?”石勇沉聲問道。

    “要攻擊。”常逸堅定道:“一次不足以令其瘋狂。”

    “現在就出發嗎?”

    “不行,現在是對方警惕性、戰斗力最強的時刻,我們討不到好處的。”常逸搖頭道:“一個時辰以后,咱們再去喚他們起床。”

    說完扯過軍毯。對石勇道:“大人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在這種靠近敵軍的危險區域,睡袋是禁用的。

    石勇搖頭道:“你們休息吧,我來組織崗哨。”

    常逸朝他笑笑,便閉目入睡。

    巡視完緊挨著入睡的士兵,石勇便爬上山坡,裹著軍毯,靜靜的注視著寥廓的黃土塬。

    天上斗轉星移。遠處馬蹄山地火光也漸漸熄滅了。石勇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翻身溜下山坡,挨個喚醒部下。

    伸個懶腰。常逸使勁搓了搓臉,待他坐起身子后,才發現隊伍已經集結完畢。朝石勇會心地一笑,他便率隊摸上了山峁。

    剛要下令出發,他卻感到地面一陣顫動,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不一會兒,便見著一隊騎兵沉默的從西面七八里的地方沖過去。

    “球!又晚了一步!”常逸氣急敗壞的拍著地面,吹胡子瞪眼道:“就不知道先來后到啊!”

    “怎么辦?我們還打不打啊?”石勇苦笑道:“這下對方肯定有准備了。”

    “去,怎么不去?”常逸冷笑一聲道:“等他們結束后半個時辰就出發,不過不要突進,我們繞著馬蹄山跑兩圈,敲敲鑼、打打鼓就行了。”

    只見那支與黑夜同色的騎兵隊越奔越快,須臾便越過了常逸他們藏身的山峁,目的地正是南面的馬蹄山。

    在相距不到二里的時候,太尉軍的巡邏隊發現了他們,警哨再一次吹響,營里剛剛睡下地大皇子暴跳如雷,大喊大叫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親兵趕緊給大殿下重新頂盔戴甲……他雖然和衣而睡,卻不敢穿著冰涼的盔甲休息,不然非凍出毛病來不行。

    在這一點上,財大氣粗的京山軍占盡優勢,反正是演習,他們便換裝了皮甲,不但對沖撞的防護要好于鐵甲,還特別保暖。

    但太尉軍就沒這么好命了,他們就這一身鐵甲,愛穿不穿……當然得穿,雖然是軍演,卻也不能光著身子跟對方沖撞啊。

    兵士們趕緊稀里嘩啦的爬起來。大聲咒罵著套上盔甲,提起武器沖出營房,翻上同樣剛剛睡醒地戰馬,氣勢洶洶的往外沖。

    几乎是重演一個時辰前地一幕,稀稀拉拉地火箭飛了進來,又點著了上百個帳篷,那些可惡的夜游神便揚長而去了。

    兵士們也懶得追擊了,趕緊下馬救火去了……被子啥地還在里面呢。那可是全部家當啊。

    氣急敗壞的秦靂鞭笞了全體巡夜兵士,這才余怒未消的命令道:“將鹿砦清出足夠地出口,然后全都露天睡覺,留兩營警戒。”他已經注意到對方的規模并不大。純屬騷擾而已。便端坐馬上,靜候對方的再次騷擾。

    他發誓,一定要將逮到的家伙倒掉起來打!

    山前安靜了半個時辰,巡邏隊地警哨又響起來了,睡覺的兵士們一骨碌爬起來,雖然王爺開恩,特許他們不必迎戰,但這人荒馬亂的,誰敢睡覺啊?萬一被踩到踏到傷了腰腿的,你負責啊?

    而那些警戒的部隊。聽著震耳的鑼聲鼓聲。還有爆仗聲,就跟過大半年一樣,不由十分的激動,心道: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誰成想對方是干打雷不下雨……前兩次還能沖到營前放箭,這次干脆就離著遠遠的亂跑亂叫,也不怕把狼招來。

    “殿下,末將請命,去驅逐那些跳梁小丑!”當值的鷹揚軍羅校尉上前請戰道。

    “不行。”大皇子雖然面陳似水,卻毫不松口道:“這黑燈瞎火地,要是有伏兵怎么辦?”

    “可……我們也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啊?”羅校尉面色不豫道:“對方太過肆無忌憚了吧。”

    “讓他們鬧去!”秦靂看一眼東方地啟明星。沉聲道:“我看他們還能鬧多久。”

    秦靂沒猜錯,等東方露出魚肚白,已經可以看清四下的輪廓時,黃土塬上又變得一片靜悄悄,仿佛從沒有人來過一樣。

    “***!”羅校尉低聲罵一句,憤憤的低下頭。

    “回去睡覺吧,他們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了。”秦靂沉聲道:“等下午再說。”

    秦靂依舊沒有猜錯。雖然夜長天短。卻仍然無法讓京山軍的五支分隊悉數登場亮相。因為主將性格謹慎,沈青和楊文宇的兩支分隊潛伏在較遠的地方。夜里黃土塬上鬧翻了天,也沒有影響他們的休息。等到了天亮以后,睡飽沒吃好的兵士們精神抖擻的起身,便接到了由小隊長傳達而來地命令:捕獲敵軍巡邏隊!雖然兩支分隊一個在馬蹄山南面、一個在馬蹄山西面,卻不約而同的打算干同一件事。

    說起來最冤枉的便是太尉軍的巡邏隊了,黃土塬上的千溝萬壑給了京山軍最好的屏障,黑燈瞎火的能把營地四周警戒到位就不錯了,哪還能管得著人家來不來進攻啊。

    但是大皇子不跟他們將這個理……反正讓人攻過來就是您們地錯,你們就得受罰!從巡夜隊長到小兵兵,每人挨了二十鞭子,天亮了還得繼續巡邏。

    其實以秦靂看來,對方折騰一宿了,也該消停消停了,所以白天地巡邏主要起個震懾作用。因此他派出了這群又累又痛,無精打采的疲兵……自然被京山軍笑納。

    當一支巡邏隊轉到一個山峁前,突然從后面沖出好几百拿著棗木棍子地騎兵。睡眼惺忪的巡邏兵士,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對方團團圍住,這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但那些黃糊糊、黑黢黢的敵軍,已經如狼似虎的沖上來,揮舞著棍子兜頭便砸。巡邏兵們連忙舉盾招架,無奈對方人數太多,早就成了圍攻之勢,只見一陣棍浪翻飛,巡邏兵們便噼里啪啦的摔落馬下,哀嚎一片……

    不一會兒,所有的巡邏隊都被打落在地,乖乖的交了頸上的牌子。這時候的人實誠,他們知道,若是真的戰爭,對方手里早換成刀槍了,哪還有他們在地上哀嚎地機會。

    一個觀察員從京山軍中出來。沉聲道:“誰是領頭的?”

    一個裨尉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胳膊道:“末將是。”

    “此次交鋒,你軍八十人全部陣亡,簽字確認吧。”觀察員將一個卡著文書的硬板遞到他面前,還好心道:“按手印也行。”

    裨尉苦笑一聲道:“末將還算識字。”便在那紙上簽字畫押,末了還不甘心的問道:“他們就一個都沒死?”

    “被你們拽下來五個號牌。”觀察員頭也不抬道:“從現在開始,八個時辰之內,必須趕到收容點。不然算你方陣亡翻倍。”

    裨尉沮喪的點點頭,招呼手下起來,又將受傷的兄弟扶上馬,徑直往東面去了。

    同樣的場景在黃土塬上頻繁發生著。等大皇子得到消息,一千巡邏隊已經折損半數有余了。

    秦靂都不知道什么是生氣了,無力的對前來報信地校尉道:“命令巡邏隊收縮,保証山前的安全即可,等到過午再作打算。”

    日頭偏西以后,秦靂便親率著三萬大軍,在黃土塬上展開掃蕩,但京山軍的小分隊便紛紛望風而逃,怕身后老巢有變,秦靂也不敢追遠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對手遠遁。但他們一回去。京山軍便又湊上來,他們再出來,京山軍再遁走,綠豆蠅一般討厭。

    若是置之不理,京山軍便會瘋狂地攻擊巡邏隊,若是全軍收縮,連巡邏隊也不派,營地外面便會敲鑼打鼓放冷箭,讓人煩不勝煩。

    尤其是越到了夜里,這種攻擊就越囂張。簡直到了群蟻附膻的地步,挑明了就是欺負對方的消極防守。

    京山軍將秦雷的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十六字真言發揮的淋漓盡致。

    如是往復了五天,打定主意老虎不出洞的太尉軍終于受不了了……

    “殿下,難道我們就這樣任人宰割嗎?”忍無可忍之后,天策軍的那群姓李的氣沖沖的沖近大帳來質問、雖然恪于軍令聽從于他,但他們對這位表少爺其實不甚感冒。再加上昨晚上一宿沒睡好,自有一肚子怨氣要發泄。

    秦靂放下手中的兵書。淡淡道:“你們進來通報了嗎?”

    “未曾!”李虎一瞪牛眼。楞楞道:“表少爺要是干不了這個主帥,可以讓給我們李家人干。別站著茅坑不……”看到秦靂冰冷徹骨地眼神,后兩個字硬是沒敢說出來。

    看一眼坐在下首地車胤國,秦靂公事公辦道:“車將軍,擅闖中軍帳該如何處置?侮辱主帥又該如何處置?”

    車胤國干笑一聲道:“按律當斬。”怕大殿下的二杆子勁上來,趕緊補充道:“不過軍演上獲勝從輕獎勵,那犯法當然也該從輕處罰了。”

    但什么李豹、李彪之類的天策將領,純屬一群武夫,哪能體會到車胤國的一番苦心,反而愈演愈烈道:“今天表少爺要是不讓我們出兵,那我們就自己行動!”

    大皇子依舊不急不躁,不咸不淡的問道:“脅迫主帥該怎么處罰?圖謀不軌又該怎么處罰?”

    車胤國使勁給那群丘八遞眼色,滿頭大汗道:“殿下息怒,這些混賬口無遮攔慣了,您權當放屁就行了。”

    “來人吶,把這些擅闖中軍帳、侮辱脅迫主帥、圖謀不軌的惡徒抓起來,悉數倒吊在轅門上。”大皇子哪里聽他的,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

    侍衛呼啦啦沖上來,便要動手。

    “誰敢?”李家群獸也不是吃素的,一揮手,便將帳外的親兵喚進來,根本不怕武勇郡王的親兵。車胤國和聞訊趕來地羅云趕緊過來和稀泥,唯恐發生內訌。

    常逸所說的節奏被打亂后的浮躁似乎終于出現了。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八五章 男人要忍!

    但他們都低估了秦靂的魄力,只聽他冷笑一聲,便將桌上的瓷碗掃落地上。

    伴著清脆的破碎聲,營帳從四面破開,無數龍驤軍的弩手沖進來,將一幫李氏將領團團包圍起來……那弩箭雖然沒有箭尖,但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僅憑沖擊力便能造成極大的殺傷。

    果然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老李家的猛男們頓時不再囂張,乖乖的把木頭刀劍扔到地上。

    冷冷的掃視著這些混蛋,秦靂一字一句道:“拖下去,每人重責五十軍棍。”侍衛們便如狼似虎的拖著几人往外走。那李家將領見他要動真格的,這才著了急,連聲道:“殿下,咱們可是親戚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照顧下老太尉的面子吧……”

    秦靂面無表情的生硬道:“偷著慶幸吧,若是在戰場上,你們全都死定了。”那些人本就是些兵痞,見他撕破臉,頓時破口大罵,說什么的都有。秦雷不耐煩的揮揮手,讓侍衛趕緊把人拖下去執行:“再聒噪一句加十軍棍,打死勿論!”

    營帳外便傳來了木棍著肉的打板子聲,話說李家人倒是強硬,愣是沒人出聲叫痛,也不知是不是怕被加板子。

    侍衛將大帳重新收拾出來,以便王爺跟二位將軍說話。

    秦靂低頭盯著案上的地圖,緊緊的抿嘴不說話。車胤國與羅云對視一眼。字斟句酌地開口道:“王爺,那些莽漢不恭,固然該打,但也能反映出一點狀況來……”

    羅云嘆口氣,接著道:“根據今天早晨的戰報,我軍陣亡人數已經到了九百余人,而對方還不到一百人。”這話是給秦靂留面子了,其實京山軍只陣亡了四十七人。“這轉眼就過了七天。若是再這樣下去……太尉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啊。”

    秦靂依舊不做聲,只是嘴唇抿得更緊了。

    兩位將軍等了半晌,還不見他的動靜,羅云只好硬著頭皮再勸道:“既然我軍已經失去了后發制人的條件。您看是不是應該考慮下主動出擊了?”

    又是沉默了半晌,秦靂閉目緩緩道:“讓我考慮考慮……你們先下去吧……”

    “殿下請三思啊!”兩位將軍無奈的躬身退下。

    偌大的帳篷中,便只剩秦靂一人而已。他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之中。方才兩位將軍的話,他聽得分明,也承認都是大實話,根本沒法反駁……部隊如果這樣繼續窩下去,就會窩囊的輸掉這場軍演……對于官兵們來說,這是一場只關乎榮譽地軍演,贏了輸了都是兵照當、官照做,不會有絲毫改變。但對于他來說。這卻是一場寄托了夢想的比試。只有取勝才會實現統帥三軍,對決趙無咎的夢想!

    否則,在趙無咎的眼里,他秦雨歷永遠只是一個無足輕重地配角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但是,身為一名出類拔萃的將領,直覺和對秦雷的了解告訴他,這位五弟雖然看重這場比試的勝利,但他更看重勝利的方式。

    若是秦雷利用規則零敲碎打。最終靠殲滅几百人的戰績,取得了這場比試的勝利……那樣固然沒人否認他們的勝利,但同樣也會落下勝之不武的名聲。而這種惡名,對一支新軍地凝聚力、自信心甚至是戰斗力來說,絕對是個不小地打擊。

    秦靂知道,秦雷是個頭腦極其清醒的家伙,也是個好將領。所以他一定不會甘心于這種規則上的勝利……這畢竟只是軍演。勝之不武還不如不勝,反正禁軍元帥又輪不著他秦雨田染指。

    “他要的一定是一場名副其實的勝利!”俯視著案上的地圖。秦靂自言自語的篤定道:“那么他這些天所做的,目的就很明顯了……引蛇出洞而已!”果然是兄弟啊,居然一字不差的猜出了秦雷地一階段戰斗目標。

    但猜出對手的目標,卻讓秦靂的表情更加嚴峻。從十七歲第一次踏上東方戰場,他便在一次次的摩擦較量中,得到了一條血的教訓……不管看起來多美,千萬不要做對手想讓你做的事,否則那就是不歸路的第一步。

    他堅信秦雷已經設計好了連環套,只要自己一出動,便會陷入被算計地窘境之中,很有可能越陷越深,直至大敗虧輸。他對自己地五弟有這份信心。

    越是思索,秦靂便越是覺著應該以不變應萬變,哪怕是真要出動,也得再過几天,不能留給對手太多施展陰謀的時間。

    最終他決定:再等等看!

    “他們是怎么搞地?”二百里外的觀察團大帳內,老太尉須發皆張、目似銅鈴,要吃人一般的咆哮道:“我李三軍的部隊,就算輸!也不能這么窩窩囊囊的死!”

    大帳內一眾軍官噤若寒蟬,沒有一個敢抬頭的。自從三天前開始,觀察團這邊便已經知道了馬蹄山戰場的境況,緊接著雙方的動向、陣亡人數等等信息源源不斷的匯聚到這里,經由經驗丰富的軍官還原,整個戰場態勢便活靈活現的展現在二位大人物眼前。

    聽說自己的軍隊圍著馬蹄山零敲碎打。把個太尉欺負地一點脾氣都沒有,可把皇帝陛下給樂壞了。其實原先他是心中惴惴的,因為一上來就有三支軍隊不按計划走。但沒想到竟會成了這種局面,簡直太……符合皇帝陛下的審美觀了。

    所以昭武帝每天來大帳的次數越來越多……不為別的,單單奚落一下老太尉也是很愉快的嘛。

    這不,皇帝陛下剛剛發完感慨,晃悠悠的起身用午膳去了:“唉,也不知怎么著。朕最近食欲好的不得了。”

    正所謂几家歡樂几家愁,老太尉頓時氣歪了鼻子,暗罵道:媽地,老子最近吃不下飯!等著昭武帝離開。便有了前面發作的一幕。

    一直回到自己住處,李渾還是罵罵咧咧,臟話不絕。

    等著他污言穢語的罵夠了,李清才敢小聲道:“大哥,你得管管啊,大殿下這是可著勁兒在敗壞咱們老李家的名聲啊……”

    李渾聞言搖頭道:“不能,秦靂這孩子是老夫看著長起來地,有情有義、是非分明,不會恩將仇報的。”

    “唉,大哥。您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別忘了,他畢竟是姓秦啊!”李清小模小樣的進言道:“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外姓人關鍵時刻靠不住啊。”

    “胡說,”李渾煩躁的揮揮手,瞪眼道:“他是我親外孫,怎能算外人呢?”

    “那皇帝是他啥人?親爹啊。”李清一臉我是聰明人的表情道:“您覺著是爹親啊,還是外公親呢?”

    “……應該是外公吧。”李渾雪白的眉毛微微皺起,沉聲道:“畢竟他和皇帝早就勢成水火了,是老夫給了他地位和希望,這孩子應該分得清好賴的。”

    “此一時彼一時啊。”李清這輩子,干好事兒時嘴皮子從來不麻利,偏偏這種時候,小嘴吧,比小鳥還要巧……就像八年前他構陷皇甫戰文三人時那樣。只聽他滿面高深道:“大哥,您就是太實誠,太相信別人了。這才讓那小子給糊弄了的。”

    “此話怎講?”讓李清一番嘮嘮叨叨。李渾也開始有些二乎了。

    “您想啊,去年晚些時候。皇帝讓太子南下干什么去了?”李清神祕兮兮道:“古往今來上千年,您見過有哪位皇帝陛下,好端端的把太子送到敵國去的?那分明是好有一比啊!”

    “怎么講?”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嘛!”說到興頭上,李清連俏皮話都出來了:“若不是秦雨田那個禍害,別指望咱們地太子爺,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說完講出一句誅心之言道:“皇帝這樣做,是為什么呢?”

    李渾的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粗聲道:“難道是給秦靂讓位?”

    “大哥英明,果然一語中的。”李清拊掌贊道:“從這點管中窺豹,我們也不難推測出,當年他們父子反目,本來就是一出設計好的奸劇,就是為了演給您看的。”

    在李清不遺余力的忽悠下,李渾終于開始懷疑了,但信任的根基雖然動搖,十几年風雨筑成的情感城堡卻不會瞬間崩塌。面色陰晴不定的沉吟半晌,老太尉才緩緩道:“你說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老夫還要查証查証……至少也要與他當面對質一番,不能僅憑你地一面之詞,就判定他真的居心不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大哥!”李清壓下心中的失望,繼續巧舌如簧的蠱惑道:“咱們怎能把這干系重大的指揮權,完全交給一個有嫌疑的人呢?”接著終于圖窮匕見,說出了這番饒舌的真正意圖:“大哥您不是有一次中途撤換指揮官地機會嗎?現在不用,更待何時啊?”

    李渾聞言噢地一聲,上下打量著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恍然道:“原來你嗦嗦,煽風點火,就是為了這個啊?”說著哂笑一聲道:“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啊?”李渾雖然看起來是標准地老糊涂,但實際上早已年老成精,死都不糊涂。就憑李清這樣的,也想拿他當槍使。還是省省力氣,回家培養下一代更靠譜些……如果他還生地出來的話。

    李清見弄巧成拙了,冷汗頓時浹背而下,面色蒼白的強辯道;“冤枉啊大哥,兄弟我一心為了李家,根本沒考慮什么個人得失。”

    不置可否的笑笑,李渾沉聲道:“其實你說的不無道理,但軍演已經開始了。臨陣換帥不吉,老夫是不會考慮換人的。”

    李清心中失望,卻再也不敢在崢嶸微露的大哥面前聒噪了。

    提筆刷刷寫下一串命令,加蓋上私章。李渾將其遞給李清道:“你偷偷跑一趟,督促一下,告訴他我很傷心,讓他自己看著辦吧。”李清接過那信紙一看,頓時精神百倍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傳達到位。”說完便行個禮,出了帳篷。

    一出了營門,李清便眉開眼笑,渾身沒有三兩肉,顯然是得意極了。

    要說他為何如此高興。因為那信紙其實是一張臨時委任狀:茲任命兵部尚書兼天策軍統領李清為我方監軍。協理軍務、督察將帥,以使眾將齊心戮力,爭取最終之勝利。李渾,十九年三月初三。花開數朵,各表一枝。

    秦靂既然打定主意嚴防死守,便命令隊伍收縮陣型,就連斥候兵也僅放出三里近遠,一有風吹草動,便收縮回營,任憑京山軍的動作再怎么迅捷。再也逮不到太尉軍地一根人毛了。而且自從針對性的采用輪流作息之后,太尉軍也不再畏懼夜襲了,現在束手無策反而成了秦雷一方了。

    雙方進入了相持階段。

    見自己大哥吃了秤砣鐵了心,隱藏在山溝溝里的秦雷大為光火。正如大皇子所料,志存高遠的五殿下,目標是一場酣暢淋漓、至少也要讓人心服口服地勝利,如果這樣靠下去。就算是勝了。對京山軍來說有什么意義呢?

    他每日張望著太尉軍的營地,希望能看到一些企盼已久的動靜。卻一次次的失望而歸,便如傳說中的望夫石一般。

    三月初六這天,他又一次失望的從山坡上滑下來,在黃土塬待了半個月,汗水和著黃土,已經把秦雷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裹上了厚厚一層,整個臉上,只有一雙眼睛,一張嘴巴,里面還有些白色。就如泥猴一般,看不出一絲本來面目……便是用小刀割臉,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皮的。

    秦雷一落下來,另一只泥猴湊過來道:“王爺,沈統領四位大人都到了。”聲音嘶啞難聽,根本聽不出是哪一位。

    秦雷點點頭,便跟著那人穿過縱橫交錯的溝谷,行了不一會兒,便到了個干涸的河床里。

    又有一群泥猴在那里等著,看見這兩只進來,泥猴們奮力地辨認,卻也看不出這位到底是哪位。

    這就是在黃土塬上半個月不洗臉地惡果。秦雷翻翻白眼,沉聲道:“我是秦雷!”他身邊那個趕緊一亮腰牌,証明一下。

    “哦,末將參見王爺。”眾人趕緊行禮道。

    “免了,少說廢話,缺水。”秦雷嘴上似乎起了燎泡,滿眼血絲道:“叫你們來就一件事兒,怎么辦,走還是留?”

    “走!不然全渴死在這兒了。”這位很焦急。

    “留!送水的說不定哪天就到了。”這位很沉得住氣。

    “留!不達到目的不罷休!”這位很堅決。

    “走吧……還是留啊……”這位很猶豫。

    “給個准信兒行不?”秦雷苦笑道。

    一個泥猴道:“王爺,這實在士兵安危與預定目標之間取舍,還得您來拿主意。”這位倒是干脆。

    “那就投票吧。”秦雷不負責任道。

    五個人在小紙條上分別寫了五個字,石敢收上來唱到:“走、留、走、留、留!”

    “那就留!”秦雷拍板道:“散會吧,別看我,我這兒也沒水。”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八六章 男人更要狠!!!

    其實在進入黃土塬之前,京山軍已經帶上了盡可能多的水,但是一萬人每天都要喝水、一萬多戰馬每天也不能干嚼柴草……就算極盡節省之能,硬是多堅持了几天,也終于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

    現在是戰馬喝水,人喝馬尿。注意,此馬尿非彼馬尿,乃是純正的馬撒的尿。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除非能教育戰馬喝人撒的尿……

    事到如今,秦雷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老大的忍耐力。若是雙方易地處之,恐怕在三天之前,他秦雨田便已經主動出擊了。但實在沒想到,老大這么個火爆脾氣的家伙,居然真的忍住了。

    他忍住了,秦雷可不好過了。最多不用三天,京山軍不撤也得撤了……

    “再等等,再等等,”秦雷這樣鼓勵著手下,也鼓勵著自己:“說不定轉機就在下一刻。”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撤退,戰役的主動權便會易手,到時候五萬太尉軍犁庭掃穴,總會逮到一兩條大魚,徹底扭轉戰場局勢的。

    所以他要等下去,不到最后一刻、決不輕言放棄!

    一天過去了,沒有動靜;兩天過去了,也沒有動靜;三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任憑五支分隊如何騷擾,老虎就是不出洞……反而把京山軍弄得越來越沒精打采。

    “王爺,怎么辦?”石敢嘶聲問道。

    不甘心的望著那沒有絲毫動靜的馬蹄山。秦雷苦笑一聲道:“撤吧,總不能把孩兒們渴死吧?”手中的馬鞭狠狠地一抽,頓時塵土飛揚:“日他先人板板地,這些瓜娃子屬面瓜的是不是?”

    說完便憤憤的滑下山坡,准備帶隊離開。

    看著手下垂頭喪氣的樣子,秦雷哈哈一笑道:“他們不出來正好,反正咱們還贏著九百個呢,到最后還是他們輸。”

    黑甲騎兵們干笑起來,就是比哭還難看。要真是那樣小富即安,俺們還遭這份罪干啥?

    無趣的撇撇嘴。秦雷揮手道:“都他娘的給我滾蛋吧……”兵士們這才來了點精神,嘻嘻哈哈的收拾好行裝,列隊向山峁外面行去。

    就在前衛已經走出山坳的時候,一聲尖叫從山坡上傳來:“出來了!出來啦!”便見著一人連滾帶爬的上面下來,逢人就喊道:“太尉軍出來啦、太尉軍出來了……”

    兵士們憐憫的看著他,心道:這兄弟,都魔怔了……

    “王爺,你在哪呀,我許田啊,大殿下地隊伍出動了!”那泥猴看出了別人異樣的眼光。只好大喊大叫道。

    邊上的一只泥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在這兒,嚷什么嚷。”

    許田一把攥住秦雷的胳膊,激動道:“真的王爺,不信您上去看看。”說完便感到不妥,趕緊松開手道:“過于沖動了……”

    秦雷呲牙笑笑道:“你要是敢耍我,就數罪并罰。”便爬上山坡,將信將疑的往東邊望去……

    只見千里鏡內、馬蹄山上,門前的鹿砦被悉數搬開,果然有一條長龍似的隊伍,從大營中緩緩開出。看這架勢足有上萬人之多,不是太尉軍主力又是什么?

    秦雷心頭一陣狂喜。狠狠的一錘地面,咬牙切齒道:“通知部隊,尾行!”說完便手舞足蹈地沖下山坡,口中嚷嚷道:“老大啊老大,你畢竟還不是屬烏龜的!”

    仿佛打了雞血一般,黑甲騎兵便重新精神抖擻起來,他們悄無聲息的沿著峁梁疾行,緊緊的跟著太尉軍,隨時准備殺出去,給對方一個驚喜。

    其實秦雷冤枉老大了。他原本真是鐵了心的當烏龜,准備再過三天再說。

    但一個意外的來客,打亂了他的計划。兵部尚書李清到了,還帶著太尉大人的手諭,一下成了太尉軍的監軍太上皇。這下子那幫挨了打的李家子弟可有撐腰地了,他們訴苦的訴苦、告狀地告狀,扇陰風點鬼火、唯恐天下不亂。

    但李清不是個莽撞的人。要不也沒法陰倒皇甫戰文三個精明的將領。他暗中拜訪排查。在發現對現狀不滿,已經成了軍中的普遍情緒后。才算放了

    終于在昨夜的校尉以上軍官例行會議上,李清發難了。

    等值星官將千篇一律的敵情通報完畢,李清便開口道:“殿下,您是總兵官,下官初來乍到,本不應該多說。”

    那你就不要說。秦靂心中不悅道。但這人畢竟算是他的舅姥爺,面上還要客客氣氣道:“監軍大人協理軍務,沒什么不該說的。”

    “那我就講兩句,”李清順勢道:“太尉大人半道派個監軍過來,他老人家的用意,就不需要本官嗦了吧?”

    眾將默然,他們當然都知道,這是太尉大人對戰局極度不滿的表現。

    看見沒人說話,李清心里越發篤定,語調也越來越高亢:“但我顧忌著諸位地顏面,忍了几天,希望諸位可以積極主動的糾正錯誤,大家也不傷顏面。”說這話時,他一直定定的盯著大皇子,鬼都知道他是說給誰聽得。

    “但我很失望啊!”見秦靂面色不善,李清心虛的別過臉去,故作沉痛道:“我的耐心換來了什么呢?消極被動、不思進取!難道這就是我們太尉軍的本來面目嗎?”雖然不敢看秦靂,但他卻敢看其余地將領。

    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李清微微得意地揮下手臂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需要改變啊!”

    “主動出擊!主動出擊!”一群李家地軍官頓時聒噪著附和起來……話說這些人也真厲害,雖然大皇子的親兵沒有下狠手,但一頓軍棍下來,也把他們打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結果沒有七八天,居然又活蹦亂跳起來,令人不得不嘆服于老李家地強悍血統。

    有些鷹揚軍和破虜軍的校尉也跟著小聲摻和起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車胤國和羅云并沒有出生呵斥。

    一時間,大帳內東風壓倒西風。李清占了絕對的優勢。

    “表個態吧,殿下?”李清忍不住的得意道。

    “我不同意。”秦靂眼皮也不眨一下,淡淡道:“只要孤還是這個總兵官,全軍就得聽我的。”

    “哦……”李清面色一僵,生硬道:“殿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呀!”

    冷冷地瞥他一眼,秦靂沉聲道:“沒有別的事情,就散會吧。”說完便要起身離去。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真不爽,李清頓時暴跳如雷,對著秦靂背影高聲喝道:“大殿下!你不要太囂張了,莫非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嗎?”

    秦靂站住腳步。霍得轉身,雙目閃動著幽幽的火光,俯視著比自己矮一頭的李監軍,攥住李清的手腕子,輕輕一捏。口中蹦出兩個字“你嗎?”

    李清仿佛被鐵鉗子夾到一般,疼得他哇哇直叫……話說他隨了娘,沒有遺傳老李家的那種野獸派體質。

    “殿下放開尚書大人,有話好好說!”眾人連忙上前拉架,把兩人遠遠隔開。

    “我告訴你,秦靂!”自覺出了丑。李清捂著手腕子跳腳道:“我大哥說了:你要是不聽套就換了你。我現在就通知你,你!被!撤!職!了!交出總兵官的關防吧!”

    帳篷里頓時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看一眼神色各異的眾軍官。秦靂知道,人心散了,隊伍沒法帶了。不由感到一陣蕭索,嘆口氣道:“你可敢立字為據?”

    “這個嘛……”李清心里一陣躑躅,李渾只讓他來監軍,并沒有讓他接管軍隊,方才所說的無非杜撰而已。但這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松口了,唯有硬咬著牙道:“有何不敢?”“筆墨伺候!”秦靂沉聲道。

    親兵便端上紙筆,大殿下提筆刷刷寫到:“今與兵部尚書李清交割軍演乙方總兵官一職,自即日起一切權責皆歸李兵部。與秦靂無關。”寫完簽上自己地大名,又把筆遞給李清,淡淡道:“簽字吧。”

    李清猶豫著伸出手,接過那毛筆……事情有些偏離他的計划,他只打算以監軍的身份奪過指揮權,這樣贏了算是自己的功勞,輸了卻是秦靂的責任。并沒想過當什么總兵官。但沒想到秦靂這么大的個子。卻極有心眼,竟然辦事湯水不漏。卻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了。

    視線在人群里巡梭,李清想找出個頂包的,卻發現帳中早沒了羅云和車胤國的身影,不由咽口吐沫,暗罵一聲道:跑的比兔子還快!只好安慰自己道:無妨,反正對方四分五裂,我只要吃下其中一塊,便可以反敗為勝了。這樣一想,勝算還是蠻大的,便一咬牙一跺腳,在紙上簽下自己地名字。

    秦靂接過那信紙,在上面輕輕吹口氣,便小心的折疊起來,收入懷中,這才朝李清笑笑道:“請總兵官大人訓示吧,末將保准言聽計從。”

    李清看他如釋重負地樣子,頗有些上當的感覺,面色一陣難看,心里直抽自己嘴巴道:我這是干什么呀,怎么玩粉頭完成了老公?但事已至此,只能打腫臉充胖子,硬撐著道:“好說好說。”

    便吩咐眾將重新升帳,命令天策軍為前鋒,鷹揚軍居左翼、龍驤軍居右翼,破虜軍殿后。大軍即刻拔寨出發,目標祁山北麓,那里應該有御林與神武二

    這是一趟令新任總兵官大人終生難忘的旅程……

    自從走出馬蹄山、踏上黃土塬的那一刻起,京山軍的五支分隊,便如惡狼一般,緊緊地咬在太尉軍的身后,冷不丁的上來扑一下,待太尉軍想阻擊一下,卻又遠遠遁去。

    雖然沒有造成什么實質性傷害,卻讓人吃不好睡不著。實在是煩不勝煩。李清便要調轉隊伍,圍剿這些人,卻連天策軍的將領也不支持……開玩笑呢,對方在黃土塬上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已經修煉的如藏羚羊一般。若是能逮住地話,哪還能讓其囂張到今天?還是早早趕去祁山,消滅他們別的軍隊吧。

    李清好不容易拿次注意,卻被手下批得一文不值,心中自然不樂。但是為了與剛愎自用的大殿下區別開來,他准備從善如流一把。便又提議道:“留下后軍,阻住敵軍的去路如何?”

    “會被吃掉的……”將領們異口同聲道:“對方還有兩萬人馬去向不明,說不定就等這一刻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你們是總兵官,還是我是啊?”李清終于忍不住發作道:“留下五千人馬斷后,不要聒噪了!”說完便拂袖上馬,往前軍去了。

    眾將面面相覷,雖然總兵官大人給他們制訂了方案,但還是沒法執行啊……因為他忘了、或者故意沒有指定人選。

    “誰斷后?”一群人面面相覷,秦靂先面無表情地離開了,他雖然卸了任。但誰也不敢讓龍驤軍去執行這種注定有去無回的任務……雖然是軍演,但也沒人喜歡陣亡。因為那代表……如果是真地戰爭,你就已經死了。

    所以人選只能在羅云和車胤國只見產生。兩個奸猾似鬼地將軍相視苦笑,早知這樣,還不如當初支持殿下干下去呢。

    “怎么辦?”羅云皺眉道。

    “抓鬮吧!”車胤國靈機一動道。

    “那……好吧。”羅云也沒別的好辦法,只好湊合了。

    結果車胤國輸了。羅云繼續趕路,車將軍帶著五千人馬斷后。兩天以后,李清接到了逃回來地士兵的報告:“敵軍招呼了援兵,三萬人將車將軍團團圍住,用了兩個時辰全殲了斷后的軍隊。”

    “對方的損失是多少啊?”李清一陣眩暈,心存僥幸的問道。

    “七八百吧。”兵士怯生生道。

    總兵官大人差點從馬上掉下來。好半天才對地上地殘兵道:“歸隊吧。”

    “我們不能歸隊了。”一個領頭的苦笑道,說著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脖子道:“我們也陣亡了,是將軍囑咐我們過來報信的,現在得趕緊往收容點趕了。”

    “哦。”李清點點頭,便讓那几個陣亡的兵士離去了。

    看見二老爺愁眉苦臉,李龍湊過來道:“二爺不必難過,車將軍已經完成任務了。”說著智者似得笑道:“畢竟我們已經把三萬敵軍甩在了身后。只要咱們加速前進。消滅掉剩下的兩萬,不久勝券在握了嗎?”

    “唉。話雖如此,可五千人吶。”李清心疼道:“這損失可不小。”

    “男人就該狠一點。”;李龍面目猙獰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嘛!”這家伙顯然是入戲了。

    “全速前進吧。”李清心道:又不是你的責任,可是說著輕松。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八七章  混戰

    “王爺,前軍傳命過來,全軍加速。”一個龍驤裨尉策馬過來,拱手稟報道。

    “唔。”大皇子點點頭,輕聲道︰“你跟總兵官說一聲,就說孤王決定斷後。”

    “是。”那裨尉趕緊撥轉馬頭,向前軍通報去了。

    “殿下,咱們不打算出力了?”一個龍驤校尉湊過來道︰“也是,李尚書實在欺人太甚了。”

    秦靂搖頭道︰“放屁,老子是那樣的人嗎?”回頭望望塵土飛揚的來路,沉聲道︰“那三支禁軍定然在後面餃尾急追,切不可大意!”說著便吩咐那校尉道︰“加派斥候沿原路返回,若有異常飛速來報!”

    “是!”校尉趕緊安排斥候速速回去探查。

    又行了一天,太尉軍的將士們終于能看見一星半點的綠色了,這讓早厭倦了黃土漫天的官兵們著實興奮了一把。

    越往南去,地上的綠色就越密集、越青翠,將那些直接裸露于地表的黃色悉數蓋住

    當兵士們看到地平線上那黛色的遠山時,不由齊齊歡呼起來……然而敵人,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只見遠處低矮的山坡上,綿長的佇立著一排騎兵,正虎視眈眈的望向太尉軍的前鋒。

    “御林軍!”打頭陣的天策軍不由高呼起來,對于這群金甲冤家,他們太敏感了!

    伴著領軍校尉的一聲令下,藍色的天策軍便呼嘯著沖了上去,面對著居高臨下的敵人,他們必須把速度提起來,獲得最大的沖擊力。只有這樣,才能將敵人的優勢盡量抵消。

    見敵人先動了。山坡上地金甲御林也毫不示弱,紛紛策馬從坡上奔下,迎頭對沖起來。

    雙方都扔掉了手中的木刀木槍,就這麼赤著手打起了沖鋒。

    若從高處俯瞰。便能看到一道金色的波浪與一道藍色的浪濤相對奔涌,以極快地速度靠近,轉眼便撞到了一起。

    戰馬猛烈的踫撞,吃痛的嘶叫起來。馬上的騎士也撞在一起,許多人當場被震飛在地上,運氣不好的又會被戰馬踐踏一番,生死不知。也有人互相扭打在一起,爭相去拽對方頸上的牌牌……這種較量對身高體壯的兵士極為不利,因為不管他多勇猛。基本上都會被第一個對手扯掉牌牌,雖然他也能很輕松的扯掉對手的牌牌。

    一次沖鋒之後,雙方交換了位置,稍稍停頓,等著那些落馬地兵士互相攙扶著離開。才開始了第二次沖鋒。

    如是往復四次。兩軍都陣亡了兩千多人,速度絕對比真正的戰爭要快得多,畢竟在這種場合,逞英雄反而會被恥笑的。秦國人就是這麼實誠。

    似乎達到了目的。剩下的三千多御林軍紛紛撥轉馬頭,往來路撤退。

    好不容易逮到對手,太尉軍怎會任其離去?天策軍當即跟在後面餃尾猛追,拖後一些地鷹揚軍,也緊緊跟了上去。而秦靂帶著他地龍驤軍,以及剩下的破虜軍。卻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天策軍很快越過了那道山梁。繼續向前追擊。不一會便進了一個小型的盆地之中,仗著人多。太尉軍並不怕有什麼埋伏,便要強行穿越這個盆地,但前軍剛到了出口前四五丈近遠,卻被兩側山崖上轟隆隆落下地滾石檑木擋住了去路。

    後面的部隊一看有埋伏,便要退出山谷,身後卻同樣落下了滾石檑木,將來路也一並堵塞。那巨石木頭源源不斷的落下,太尉軍根本就沒法靠近,更別提突圍了。畢竟只是場演習,誰也不願意用命去換取勝利。

    兩頭的路障越堆越高,待那些石塊木頭停止落下時,甚至已經堆了兩丈多高,戰馬完全無法通行了。那些沒進山的隊伍就是想救援,一時也不知該怎麼救了。

    足有八千多隊伍困在了山谷之中!

    李清的鼻子都快氣歪了,雖然他沖地慢,僥幸沒有被關在里面,但那八千被困部隊,可都是他家地天策軍啊,不得不救。

    “下馬上山!”耐著性子觀察了一下四周,李清咬牙切齒道︰“將道路兩側的山口佔領。”以保護手下清理障礙,好放里面地人出來。

    山上的禁軍顯然對情況估計不足……望著螞蟻一般往上爬的太尉軍,他們突然發現,雖然雙方是競爭狀態,卻依然沒法將面前的石塊木頭推下去。那畢竟也是自己人啊,怎能下得了手呢?

    這讓指揮他們的校尉大人大為光火……很湊巧的是,這位校尉正是大秦英郡王秦殿下,只見他揮舞著手中的馬鞭,胡亂抽打著陣地上的士兵道︰“趕緊動手啊,你們反了嗎?”

    一個裨尉捂著腦袋解釋道︰“殿下,那都是禁軍的弟兄啊,俺們怎麼能下的去手?”

    “放屁!”秦暴怒的飛起一腳將其揣倒,歇斯底里道︰“孤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只知道他們是敵人!是敵人就不能手軟!”說著便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一塊滾石推了下去。

    那磨盤大的石塊,便轟隆隆的滾下去了,一個太尉軍兵士躲避不及,登時被壓在了下面,不太可能生還。

    太尉軍的將士憤怒了,以往雖然會有死傷發生,但皆是在機會均等的情況下。像這次這種毫不手軟的殺害,卻從來沒發生過。雖然大家是對手,但也是同袍啊!怎能下得去手呢?

    “抓住凶手!”太尉軍兵士高呼著往山上沖去。

    “快動手啊!”秦揮動著馬鞭,抽打著士兵。但御林軍的將士拒不執行他的命令,反而丟下陣地,紛紛向後方退卻。

    沈子嵐跑過來道︰“殿下,部隊失控了!”

    秦那張俊臉扭曲道︰“你也要失控嗎?”

    沈子嵐被他臉上的猙獰表情嚇住了。小心翼翼道︰“不敢。”

    “那就和我一道御敵!”秦咬牙切齒道︰“我皇室男兒,哪有不戰而潰的道理?”

    沈子嵐本來沒打算和他一道發瘋,但听了皇室男兒這四個字,突然腦門一熱。頓時呼吸粗重道︰“我陪你!”

    “好!”秦便與沈子嵐一道,將陣地上堆著的石頭木塊往下推,著實砸死砸傷了不少人。

    幾乎是須臾之間,憤怒地太尉軍士兵便沖上了陣地,將兩人及其親兵團團圍在中央,二話不說,摁到就打。

    沒幾下,兩人的親兵便被七手八腳的悉數放倒, 里啪啦的猛踹起來。而更多地太尉軍官兵。卻將目光投向了中央的兩人。

    望著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沈子嵐嚇壞了,尖叫道︰“你們不要亂來啊,知道我們是誰嗎?”

    太尉軍官兵步步逼近,幾乎與他們兩個面對面了。一個裨尉一拳上鉤。打在沈子嵐的肚子上。他蝦米一樣的彎下腰,剛要嘔吐出來。卻被人用破布頭塞住了嘴巴。便被按倒暴揍起來。痛得他蛐蟺一樣扭來扭去,卻招來更猛烈的毆打。

    秦終于害怕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與別人判若雲泥。這些賤種不敢踫自己一下。但看那些人冷冰冰的眼神,顯然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不由色厲內荏道︰“不要再靠近了,否則孤……”話沒說完,便感覺腦後生風,被人一計手刀劈在了脖頸上,頓時昏厥過去。

    太尉軍兵士盯著軟軟倒在地上的年青人。小聲嘀咕道︰“他沒說自己是誰吧?”他們久在軍中。自然知道年紀輕輕能當上中級軍官的,身份自然非同小可。

    “好像沒說。”兵士們撓撓頭。裝傻充愣道。

    “那還愣著干什麼?上啊!”這是戰場嘛,亂糟糟地誰也不認識誰,想事後報復都找不到人。打了也白打,不打白不大!

    十幾只臭腳丫子一齊踏了上去,踹麻袋片子落在了六殿下的身上,那叫一個爽啊……

    如果他們知道打的是天潢貴冑的,可能會更爽!

    當然也不會打得這麼痛快……足足踹了半刻鐘啊……半刻鐘。

    “扯呼……”見戰場上逐漸沒了動靜,兵士們呼嘯一聲,便離開了這片突前陣地,各自找尋隊伍去了。再看地上的幾位,破破爛爛已經基本上不成人形了。若不是有精致盔甲護著,下半輩子基本上就生活不能自理。

    “一群飯桶!”看著對面陣地被奪,自己精心設計地圈套破了個大口子,徐載武憤憤地罵一聲,便吩咐手下速速撤退。

    “將軍,我們還可以守住這片陣地!”手下校尉不甘心道。

    “狗屁,人家只要緊貼著對面離開,咱們就一點轍都沒有。”徐載武沒好氣道︰“別關門打狗被狗打了,快走吧。”

    這半營的神武軍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山頭上撤下,想要退回到集結點,與主力匯合再作打算……在這山谷縱橫的祁山山麓,大部隊無法施展,所以他們都是以千人為單位行動。

    像這次地行動,便只動用了不到一萬人。其中一半人誘敵深入,其余人埋伏在兩處谷口,伺機將敵人堵在山谷中。

    其實這計劃在戰爭中沒什麼毛病,但徐載武沒有考慮到軍演的實際情況,想當然的生搬硬套,自然吃了虧……當然,徐將軍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他始終堅信自己是絕代名將,絕對不會出錯的。

    要想個辦法,把責任推卸掉。徐將軍冥思苦想起來,還沒下山便有了思路道︰我的計劃是完美地。只是對面地御林軍出了漏子嘛。對,就這麼著!心情頓時輕松起來,連聲催促著隊伍趕緊回營,好向陛下上折子打小報告。

    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面奏陛下。因為半個時辰之後,他陣亡了。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他退出谷口陣地,帶著兩千人馬抄小路往營地趕去。結果在通過一段山道時,不慎中了太尉軍地反埋伏。潮水般的龍驤軍騎兵從山道兩頭涌進來,將這部分神武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龍驤軍是帶著兵器的,他們常年戰斗在北方草原,對牧人套羊的絕活掌握地十分熟練,所以這次出征人人帶著套索。只見上百個套索同時飛起。落在神武軍的頭頂上,山道又擁擠,基本上一套一個準。

    一那繩索套上,龍驤軍便猛地收手,將被套住的神武軍拽下馬來。拖到己方陣前。有專門摘牌牌的步軍伺候。那些沒被套住的,想打個沖鋒搶回同袍,卻被對方用長長的棍子阻擋,不能靠近。

    事實證明。有備而來就是不一樣。徐載武和他的手下被欺負的毫無脾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將自己一點點蠶食。半個時辰後,終于連徐將軍也被套住了,兩千人的隊伍徹底銷賬。

    龍驤軍地兵士們見逮到個將軍,趕緊為其松綁,帶他去後方見自家王爺。

    上下打量著這位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仁兄。秦靂不確定道︰“徐將軍?”

    “徐某慚愧……”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徐載武死不承認了……雖然按照規則他已經死了,而死人是可以拒絕回答任何人問題的。但他覺著自己這種大人物。還是有必要發表一下感言的。

    “趕緊去收容點報道吧。”哪知秦靂毫無興趣,下一句就是打發他走人。

    “殿下……您不像問我點什麼?”徐載武不甘心道。

    “你都死了我怎麼問?”秦靂戲謔道,說完便轉過頭去,徹底無視這位陣亡的將軍。

    “唉……”徐載武心中無限糾結,灰頭土臉地下去了。

    待他一走,秦靂便吩咐道︰“扒了那些死人地衣裳換上,我們替他們回營。”

    “好 !”手下高聲應下,便下去執行去了。

    “王爺,大部隊的後路怎麼辦?”一個破虜校尉輕聲道。

    “孤只帶三千人去,其余的都留在這兒。”秦靂胸有成竹道︰“你們還佔據地利,足以擋住那三支禁軍了。”

    “那您帶三千人夠干啥的呀?”校尉不解地問道。

    “拔旗!”大皇子沉聲道︰“孤總覺著對方有陰謀,遲則生變,還是盡早結束戰斗的好。”

    “要不您多帶點人去?”手下紛紛勸諫道︰“畢竟對方還有萬把人呢。”又不是什麼生死考驗,也沒人阻止大殿下去當英雄。

    待突擊部隊都換上神武軍的衣裳,秦靂沉聲道︰“爾等守好門戶,寸步不退,等著孤王的好消息!”

    “王爺一路順風!”眾將領目送著秦靂的小分隊,向南邊山坳行去後,便各自收攏手下,回到大道上去構築工事,準備阻擊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八八章 二爺快跑

    半個月前,御林軍和神武軍便到了祁山北麓,不過因為擔心被包了餃子,他們沒敢扎營,一直在祁山山麓保持著移動,謹慎的連觀察團都找不見。

    當然,他們也沒有完全閑著,至少還布置了一個圈套,準備狠狠咬太尉軍一口,也好對陛下有個交代。

    就這樣游游蕩蕩、仿佛郊游踏青一般的過去了十五天。直到昨日,才接到斥候來報︰太尉軍出現了。早憋壞了的六殿下便主動請纓,大有再不讓我出發,我就自己去干的架勢。

    馬光祖和徐載武一合計,便讓後者帶著一半人馬去實施計劃,他則帶著剩下的人馬在東南山坳里接應,以備不測。

    心情緊張的等了一天,直到日頭偏西時,才等來了御林軍的殘兵敗將。馬光祖連忙詢問情況,這才知道計劃出了漏子,太尉軍不僅成功逃脫,還傷了六殿下和沈裨尉一干人等。

    馬光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過去探視,只見六殿下已經手折骨斷、昏厥過去,而沈子嵐要稍好一些,並沒有骨折什麼的,只是一張俊臉被劃得露出了骨頭,竟然已經是毀了容。

    這叫俺如何交代啊!馬光祖心中叫苦不迭,恨不能找塊豆腐撞死。

    但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有定住心神,老馬又听到了一個噩耗︰神武軍在回來的路上遭到伏擊,徐將軍被大石砸中,生死未卜。

    馬光祖不由大驚失色,豆大的汗珠子 里啪啦的往地下掉。要是徐載武死了,那他這責任可就沒邊了……畢竟名義上,自己還是這次軍演中,甲方的總兵官啊!別提什麼將軍夢了,能安然退休就要燒高香了。

    正在恍惚間。便听到營地門口一陣喧嘩︰“快讓讓、快讓讓,我們將軍有遺言要向馬副統領交代。”

    眾兵士趕緊波浪似得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使那隊抬著擔架、衣衫襤褸的神武軍敗兵暢通無阻的到了馬光祖的面前,好讓徐將軍交代遺言。

    馬光祖也趕緊迎上去,顫聲問道︰“徐將軍在哪里?”

    有個灰頭土臉地神武軍裨尉哭道︰“擔架上就是。”

    馬光祖也沒有多想。緊走兩步上前,輕輕掀開蒙著頭的毯子,心道︰也不怕給憋死了。便定楮望向擔架上那人,卻頓時大驚失色,不由失聲道︰“大大……大殿下?”

    那人正是大皇子秦靂,只見他哈哈一笑,便從擔架上跳下來。一把摟住馬光祖的脖子。微微得意道︰“總兵官大人,您被俘虜了。”

    周圍的兵士頓時緊張起來,呼啦一聲圍上來。卻被那群神武軍潰兵擋上,雙方緊張的對峙起來。

    看到這情形,秦靂微微緊了緊胳膊,馬光祖頓時感覺被鐵箍箍住一般,完全透不過氣來,不由連連擺手。秦靂會意,又稍稍松了下,他這才喘著粗氣道︰“您要干什麼末將配合就是。也不至于勒死我吧?”

    秦靂淡淡笑道︰“馬副統領嬌憨了,您會不知道我要什麼?”

    “戰旗?”馬光祖嘶聲問道。

    “那就拿過來吧。”秦靂指了指中軍懸掛的金龍旗,對于馬光祖如此上道,他很滿意……他又怎會知道,馬副統領此時正滿心慶幸呢?

    “沒有……”馬光祖苦笑一聲道︰“那是假地。”

    “嗯?”大皇子手上加勁,讓手下去取下那面旗。

    御林軍的將士想阻攔,卻被馬光祖出聲喝止。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那面事關勝負的戰旗。被龍驤軍取了下來,許多人無奈的低下了頭。準備收拾收拾回家睡覺了。

    不一會兒,兩個龍驤軍官便興沖沖的抱著那面戰旗過來道︰“殿下,我們贏了!”

    秦靂看一眼安之若素的馬光祖,狐疑道︰“你說這面旗是假地,證據呢?”

    馬光祖招招手,兩個軍官便把戰旗送過來。他指了指旗面地右下角,那里有兩行米粒大的小字,相當難以察覺。

    秦靂瞳孔一縮,拽過旗面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此D贗品、切莫當真不由失聲叫道︰“壞了!”便一把拎起馬光祖的脖子,暴喝一聲道︰“真地呢?”

    “五殿下那呢……”馬光祖生怕被他掐死,哪敢有絲毫隱瞞。

    “他媽的!”秦靂怒道︰“命令你的人讓開道!”

    馬光祖趕緊照做。

    搞不清狀況的御林軍士兵,目送著統領大人被帶出營地,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中。不由議論紛紛道︰“這場景好熟悉啊……”“好像上個月也有這麼一出。”“看起來一樣,但是有本質差別的,上次是送客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不提這邊六神無主的御林軍,單說太尉軍這邊,打退了敵方的伏兵,又用了兩三個時辰清出了通道。

    一道選擇題便擺在了總兵官李清地面前︰是退還是進呢?這真是個問題。

    “現在兩方的陣亡人數各是多少?”總兵官大人沉聲問道。

    “我方共計八千六百余人,對方三千余人,”李龍趕緊稟報道︰“哦,據說後軍殲滅了兩千多敵軍,那就應該是五千多了“還差三千多啊。”李清喃喃道︰“跑進山里的隊伍有多少?”

    “三千。”李龍確定道。

    “那就追擊!”總兵官大人英明神武道。

    “二爺請三思。”李龍苦笑道︰“就算把那三千人全吃掉,咱們還是差了幾百人,而且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追上呢。”

    邊上人也勸道︰“是呀二爺,眼看天就要黑了,還是等天亮後再從長計較吧。”

    李清一想也是,便要下令退出山谷。但就在此時,一員斥候飛奔而來,大聲道︰“報。前方二十里處,發現敵軍戰旗!”

    李清頓時來了精神,朝眾將笑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啊。”便豪氣的一揮手道︰“全軍疾進,直搗龍穴,吾與汝共飲慶功之酒!”

    眾將領也是歡喜莫名,便不再說什麼。各自號令部隊,全速向前,爭取在天亮以前,趕到敵軍營地,徹底解決戰斗。

    懷揣著美好的願望,部隊出發了。夜霧那麼濃,開闊也洶涌。有一種預感。路的終點是迷宮……

    當秦靂急匆匆趕回到大路。卻發現那里竟然相當的熱鬧。外圍地斥候發現了他,趕緊稟報道︰“敵軍要沖關……”

    大皇子湊近了一看,才發現雙方各出了八員將領。正在挑燈夜戰,這些將領施展開渾身解數,打得是天昏地暗,看地雙方兵士目眩神迷,一個勁兒地叫好。

    “胡鬧騰!”看著迎上來地副將,秦靂不悅道︰“怎麼搞成這樣子了?”

    那副將陪笑道︰“對方沖過來,我們不讓他們過去,雙方又沒法真打。只好約定將領單挑,捉對廝殺,他們要是輸了就得退回去。”對于這個法子,副將還是很得意的。

    但回答他的是王爺憤怒的皮鞭。

    秦靂一鞭子抽倒了那副將,排眾而出,大喝一聲道︰“都給我住手!”

    聲如洪鐘,余音裊裊。頓時喝停了己方的四員將領……但是對方四人卻不听他地。趁勢便將龍驤軍的四員將領擊落馬下。

    龍驤軍兵士自然齊聲大罵無恥

    秦靂卻依舊面沉似水,不起一絲波瀾道︰“老五。你給我滾出來!”

    對面人不人鬼不鬼的軍隊頓時安靜下來。

    好半晌人群分開,一員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將領、騎著一匹同樣髒兮兮的駿馬排眾而出,呲牙笑道︰“大哥找小弟何事?”

    大皇子長笑著策馬而出,秦雷也笑著迎上來,兩人在場中央面對面說話。

    看著秦雷從土里拔出來一般的樣子,嘴上還起著一圈燎泡,大皇子不由笑道︰“看來這些日子,你也很不好過。”

    “彼此彼此,”秦雷笑道︰“剛听說大哥的總兵官都被撤了……我說你們怎麼一下子漏洞百出了呢。”

    這話明貶實褒,讓秦靂心里頓時好過了一些,看自己地五弟一眼,輕聲道︰“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秦雷呲牙笑道︰“听說你都把鹿摔了,我很欣慰啊。”

    “球!我那是不小心,”秦靂翻翻白眼,扯回正題道︰“你可把我好騙,快說,你們地戰旗呢?怎麼整一假的糊弄人啊?”

    “兵法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嘛。”秦雷搖頭晃腦道。

    秦靂也沒指望他回答,又問道︰“你這分明就只有不到一萬人,其余兩萬呢?”

    笑眯眯的指了指秦靂身後,秦雷輕笑道︰“山里。”

    秦靂面色一變道︰“那戰旗也在山里?”

    秦雷笑吟吟地點頭道︰“聰明。”

    “想必李清這個蠢貨,已經被你引進甕里去了吧?”秦靂皺眉道︰“你能讓我回援嗎?”

    “你說呢?”秦雷聳聳肩膀道︰“如果是真的戰爭,我會拼盡最後一個人,也要把你的人拖住。”

    秦靂閉目凝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震山林,驚起老鴰無數。

    秦雷依舊笑眯眯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良久,大皇子才斂住笑容道︰“真想跟你真刀真槍的較量一番啊!”

    秦雷搖搖頭,坦誠道︰“雖然我也想,但永遠不希望有那一天。”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大皇子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記住,我秦靂的刀只砍向敵人的頭。”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我記住了。”說著笑道︰“結束吧,各回各家。”

    卻被秦靂一把拉住胳膊,大笑道︰“屁咧,好不容易逮住你。今天不把你灌個爛醉,決不罷休。”

    秦雷咧咧嘴,呲牙道︰“我想先洗洗,身上地泥巴得有五斤重了。”

    說完,兩兄弟把臂歸營,歡笑一路。

    雙方的兵士面面相覷,心道︰這算咋回事呀?不打了?

    兩邊地校尉湊在一起一合計。不一會兒便達成一致道︰“既然二位老大都歇了。我們也聯歡吧。”便將雙方隊伍合到一起,點著無數篝火,不分彼此的圍坐下來。置酒烤肉,唱歌跳舞,樂樂呵呵的玩了起來,也算是犒勞一下這一個月的辛苦。這邊其樂融融的化干戈為玉帛了,那邊山里地樂子卻大了……

    話說總兵官大人帶著天策與鷹揚二軍急進,終于在子夜時分,到了斥候所見地盆地之上,果然見山下壁壘森嚴、營火點點。正是一片大軍駐扎的景象。

    李清大喜,吩咐隊伍直取中軍,自己也緩緩下山,不緊不慢地墜在後頭,構思著勝利後的感言。

    待大部隊殺進去以後,李清也進了那山谷。路過谷口時,他看到道邊有一石碑。上面隱約有三個字。似乎是該地的名字。便問引路的斥候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呀?”

    “上方谷。”斥候趕緊回稟道︰“也叫葫蘆峪。”

    “哦?有點耳熟。”一邊往里進,李清一邊尋思道︰“在哪里見過這個地名呢?”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只好先放下這念頭,繼續構思起演講詞來。

    沒走多久,突然前面一陣鼓噪,便見著隊伍疾退回來。

    看著李彪不要命的跑回來,李清不由大驚道︰“這是為何?”

    “二爺快跑,那是座空營,除了柴草是火油,我們中埋伏了。”李彪驚聲尖叫道。

    李清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打個激靈道︰“我想起來了,當年司馬懿父子,差點被燒死在這

    話音未落,便听得喊聲大震,山上一齊丟下火把來,道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將谷口燒斷。

    李清連忙命人齊聲高喊道︰“不要點火,我們投降!”反應之迅速,當時無匹。

    山上地二位將軍會心一笑,便命手下不要再扔火把下去。準備待道上地大火熄滅後,再下去受降。

    誰知天不遂人願,便見一陣南風刮起,風借火勢、火借風勢,刮刮雜雜,越少越大。李清驚得手足無措,乃下馬抱著李彪哭道︰“我李氏一門皆死于此處矣!”還指天頓足道︰“蒼天啊,如果我們李家有帝王的命,就請降下驟雨傾盆,將這滿谷之火,盡皆澆滅吧!”樣子十分的淒惶動人。

    眾將卻不甚害怕,還用一種看猴戲地表情盯著總兵官大人。

    被鼻涕眼淚擦了一肩膀的李彪,面色古怪的安慰道︰“二爺,您稍安勿躁,我們可以從另一頭出去嘛。”

    哭的淚眼婆娑的李清,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見山谷的另一頭沒有著火……

    不由羞羞的垂首道︰“丟死人了,太入戲嘍……”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八九章  如何戰勝百勝公

    烤肉在架子上吧嗒嗒的滴著油脂,落在橘色的篝火上,便竄起一朵朵藍色的火花,煞是妖艷動人。

    大皇子細心的往烤羊上刷著調料,神色專注而享受。听到腳步聲響起,他才抬起頭開,便看到洗刷一新,換了身干淨袍子的秦雷走了過來。

    看著重新劍眉朗目、干淨利索起來的老五,秦靂不由笑道︰“用了他娘的多少水?”

    “把水池子都洗成黃泥湯了。”秦雷一邊用塊干布擦頭,一邊嘿嘿笑道︰“估計原先也有一支軍隊,從黃土 上臨回家的時候,到大河里洗了個澡,就把河水染黃了。後來人們一看︰ ,黃了,得了,就叫黃河吧。”

    大皇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捂著肚子道︰“你可真能胡咧咧啊。”

    秦雷聳聳肩膀道︰“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

    秦靂擦擦眼淚,扯下一條烤好的羊腿道︰“別說什麼真理歪理了,趕緊吃點東西點心點心,我們好喝酒。”

    “真香啊,饞的我口水嘩嘩的。”秦雷接過來聞一下,享受的笑道︰“每次都是大哥忙活,小弟我受之有愧啊!”

    “吃就行了,廢話那麼多干什麼。”秦靂搖頭笑道︰“別人想吃還攤不著呢。”

    秦雷眯眼笑笑,便捧著那羊腿,大快朵頤起來。

    大皇子斜倚在一塊大青石邊上,一邊笑眯眯的喝著酒,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烤肉,也不打擾秦雷用餐。

    風卷殘雲一般,一條羊後腿便消滅了三分之一。秦雷抹抹嘴道︰“喝酒!”便從腰上接下酒壺里,丟給老大道︰“珍品猴兒醉,猴子釀的酒。”

    秦靂接過來,剛擰開壺蓋。一股沁人的果香便悄然溢了出來。緊接著又聞到四溢地酒香。兩種氣味完美的合二為一,令人愉悅沉醉。秦靂迫不及待的嘗一口,頓覺渾身三百六十萬個毛孔一齊舒服,不由大喜道︰“好酒,還有沒有?”

    秦雷差點沒噎到,翻著白眼道︰“先喝了這些再說吧,滿滿的一壺啊。”

    秦靂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腮幫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我是個急脾氣。”

    秦雷不信地搖頭道︰“我覺著急脾氣是假象,你本質上比誰都沉得住氣。”

    秦靂知道他說地是馬蹄山地事兒。貪婪的喝口酒,趕緊蓋上蓋道︰“打仗是打仗,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能由著性子來呢?”

    秦雷從架子上取下酒葫蘆,與他遙遙一踫,贊許道︰“如果由大哥來統領禁軍,應該可以與趙無咎一戰吧。”

    哪知秦靂沉默片刻。最終搖頭道︰“希望不大……”

    “大哥不要太過謙虛。”秦雷笑道︰“我覺你已經夠厲害了。”

    “不是我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秦靂輕嘆一聲道︰“咱們大秦沒有一個將領可以與趙無咎抗衡。”

    秦雷微微皺眉,沒有說話,他相信老大會給他個合理解釋的。

    見他沒有反對,大皇子擰開蓋喝口酒,低聲道︰“我在秦齊邊境十幾年,雖然沒趕上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可趙無咎的故事卻听得耳朵長繭。”說著訕笑一聲道︰“當時無論敵我兵民。所有人一提起百勝公便兩眼放光。那崇拜勁兒,真讓人恨不得踢爛他的屁股。”

    秦雷輕笑道︰“我在齊國時見過這位老公爺。感覺除了胡子特別黃、身材有些胖之外,沒什麼特別的。”

    大皇子面色一凜,沉聲道︰“兄弟,收起這份輕慢之心,它會在未來戰場要你命的。”說著將酒壺擱在膝上,面帶敬畏道︰“我原先年輕氣盛的,也是絲毫不把他趙無咎放在眼里,還妄想著用擊敗他來成就自己的名聲。便開始瘋狂地搜集有關他的戰例,希望從中看出此人的深淺,結果越研究便越是不寒而栗。”

    秦雷被他說得渾身發緊,不由小聲道︰“為什麼|害怕呢?”

    “此人用兵如神、智計百出,只在乎實利、不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可以洞悉對手的想法,無論是攻是守,總能先一步做好準備,讓對手自動上套,平生大小數百戰,居然從來沒敗過!他的名聲是一刀一槍地拼殺出來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說著苦笑一聲道︰“知道我們為何在十六年里沒打過一次真正的大仗嗎?”

    雖然猜出了結果,但秦雷還是搖搖頭……這話還是讓老大本人說出來比較好。

    “因為怕了,”秦靂臉上帶著濃重的自嘲道︰“你沒听錯,確實是怕了,整個東方戰線沒人敢與趙無咎作戰,只要他不尋釁滋事,咱們就燒高香了,哪還有膽量去惹他?”

    篝火漸漸熄滅,秦靂的親兵又抱了些柴火過來添上,待那火光重新歡快跳躍起來,便悄無聲息的弓身退下,讓二位王爺說話。

    “昭武十六年那場仗是怎麼回事?”秦雷輕聲問道。

    “因為到了大前年,與趙無咎打過仗的人,基本上都卸甲歸田或者歸天了。”秦靂呵呵笑道︰“十幾年地時間,讓人們忘記了傷痛,又開始幻想擊敗百勝公,成就不世威名了。”

    “不過那年,也確實是擊敗白勝軍地最佳時機。”秦雷回憶道︰“當時齊國連年大旱。民不聊生,內亂四起,虛火攻心,正是戰力最虛弱的光景。”

    “不錯。軍方都這樣認為。”秦靂點頭道︰“所以我們鼓足勇氣。率領著五十萬勇猛地士兵。向趙無咎發出了再一次地挑戰。”說著擰開酒壺,大口灌酒道︰“可結果呢?趙無咎堅壁清野、退避三舍,迫使我們拉長補給線,熬到冬天以後,不用打便已經佔了先機。”

    這場戰役是大皇子親身經歷過的,講起來也就特別的有感覺︰“當我們覺著齊國的目地僅是如此時,卻被百勝軍地伏兵燒了糧庫,眼看著天寒地凍,缺衣少食,不得不倉促撤軍。

  結果被其窮追猛打。折損了好幾萬將士。”說完又慶幸道︰“若不是當時齊國國內地流寇已成氣候,甚至威脅到了上京城,齊國皇帝連發十二道金牌命其回京勤王,趙無咎不會那樣善罷甘休的。”

    听了秦靂的講述,秦雷的表情也凝重起來,沉聲道︰“這是一次戰術勝利扭轉戰略劣勢的經典啊!但凡能達到這個層次的,都可以稱為戰神了。”

    秦靂頷首贊同道︰“不錯。趙無咎是齊國的軍神,齊國軍民對其的擁護,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可謂一聲令下,無人不從;所率之眾,抵死效力了!”說著目光炯炯的望向秦雷道︰“我覺著,這才是其戰無不勝地根本原因……我們秦國的軍隊雖強,卻總有內斗內耗。上面都不一心了。又怎能要求下面的與上面一心呢?”

    “其實我們的戰力,也就發揮出了不到七成。”秦靂給個結論道︰“而有趙無咎的齊軍。就是爆發出十二成的戰力。以七成對十二成,焉有不敗之理?”

    秦雷不由苦笑著問道︰“難道此人真的不可戰勝嗎?”

    秦靂搖頭笑道︰“世界上哪有不可戰勝之人?就算強似白起、橫如項羽,還不一樣慘淡收場嗎?”說著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分上中下,都可以戰勝此人。”

    秦雷舉起酒葫蘆,與秦靂一踫道︰“洗耳恭听。”

    “先說下策吧。”秦靂笑道︰“因為它最簡單,兄弟你不妨猜上一猜。”

    “可是年齡?”秦雷微笑道︰“歲月無情斬人地刀,誰都逃不了那一道……”

    “不錯,就知道你小子能猜到。”秦靂呲牙笑道︰“想來大哥我比那趙無咎年輕三十三歲,只要我好好活,再過十五年是不成問題的。到時候我才四十七歲,仍然可以領兵打仗,而趙老頭呢,都八十大壽了,在哪還不一定呢。”

    秦雷聞言嘿嘿笑道︰“大哥真是卑鄙啊,不過我喜歡。”兄弟兩個頓時笑作一團,似乎在意淫參加百勝公追悼會的情景。

    笑夠了,秦靂擦擦眼角的淚花道︰“不過這法子實在是萬般無奈,屬于不是辦法的笨辦法。”

    秦雷也笑道︰“確實,姜子牙八十才上崗,結果還能拜相封王,風光好幾十年。若是我們也踫上這麼個老妖怪,豈不欲哭無淚?”

    秦靂點頭道︰“我還有中策。說是中策,但其成功率也不高,後遺癥也很大,甚至可能招致齊國人的同仇敵愾。兄弟不妨再猜猜看?”

    “刺殺趙無咎?”秦雷沉吟道︰“不過不太現實,若是此人能這樣死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還用我們在這煩惱嗎?”

    秦靂點點頭道︰“不錯,齊國的武林高手泰半匯聚在他地身邊,足以抵擋來自任何一方地刺殺了。”說著壓低聲音道︰“不如用離間,軟刀子殺人一樣見血!”

    秦雷搖頭道︰“換個皇帝也許可以,但現在這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是趙無咎扶上台地,對其言听計從不說,還不許別人說趙無咎的壞話。”說著笑道︰“那就牽扯到另一個龐大的命題……如何讓齊國換皇帝了。我們還是不要討論的好。說上策吧。”

    “上策嘛,”秦靂定定的望著秦雷,一字一句道︰“就是我秦國能站出一人,將所有的權威集于一身,讓我大秦軍民也能不分門派。無論貴賤,都能萬眾一心,如指臂使了,戰勝趙無咎便只是時間問題了。”說著自信滿滿道︰“戰爭嘛。只要能堅持住最初的激烈、別敗下陣來。之後便是比拼雙方的國力。軍隊地素質了。在這兩點上我大秦是要勝過齊國的。”

    秦雷點頭笑道︰“不錯,這個法子最穩妥。”

    秦靂笑道︰“就看兄弟你的了。”

    秦雷假裝沒有听明白,與秦靂一個勁的喝酒,到月過中天時,兩人已是微醺了。但精神卻被烈酒刺激地十分亢奮,他們談天說地,談古論今。雖然句句離不開軍事,但兩人卻樂此不疲,樂在其中。

    說到高興處,秦靂忍不住唱起軍歌。雖然是同袍、大風之類地老掉牙,可他唱地卻高亢豪邁、深情投入。唱完了還要讓秦雷唱一個。

    秦雷也愛唱歌,尤其是喝了酒以後。稍一尋思,便清清嗓子唱道︰“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歌聲越來越激昂,也越來越振奮人心,秦靂不由輕輕打著拍子,閉目沉浸在其中。不僅是大皇子,就連遠處站崗的侍衛也沉浸其中,仿佛真的看到了邊關告急,犒賞三軍之後點兵出征的場景。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緊接著眾人仿佛看到大軍征戰,凱旋而歸,功成名就,不由齊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這喜悅之情還沒持續片刻,便被秦雷無情的打斷了,原來不過是一個老人的黃粱一夢罷了。

    秦靂無限失望道︰“兄弟你怎這般掃興?補償最後一句,或者改個詞多好。”

    秦雷搖頭笑笑,望著幽幽跳動的篝火,有些蕭索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紅顏白首也只是一瞬間啊……”

    秦靂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聯想起他的處境,這才知道秦雷是有感而發,拍拍他地肩膀,輕聲道︰“兄弟,有些事情得看開點,父皇就是那樣的人。你要是一時沒法改變他,不妨先改變下自己吧。”

    搖搖頭,秦雷澀聲道︰“我已經為上者所忌了,想要施展抱負實在是難上加難了……”秦靂听的心里不好受,剛想搜腸刮肚的找詞勸勸他,卻見秦雷雙眉一挑,面上的憂愁盡去,朗聲笑道︰“不過我是不會退縮的,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秦雨田的脊背打彎,能不能讓我說出半個慫字兒來!”

    秦靂聞言哈哈大笑,狠狠地拍著秦雷的胳膊道︰“這才是我兄弟!”

    山間更深露重,兩個男人卻絲毫不絕,因為心中火熱……

    翌日一早,便有斥候過來通報,虎賁軍和鐵甲軍已經接受了太尉軍的投降,並獲得了對方的戰旗,這場聲勢浩大的軍演至此結束。

    既然分出了勝負,雙方的敵對狀態也徹底解除了,各支禁軍紛紛收攏隊伍,救治傷員,稍事休整之後,便向東北二百里外的觀察團駐地行去。

    等皇帝陛下訓完話,評出優勝、任命禁軍元帥之後,隊伍將各自回營,隨時準備開赴東方前線。

    兵士們早就被這場持續了大半年地軍演,撩撥得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地想品嘗下真正戰爭的滋味。

    但真正地戰爭,真有他們想象的那麼有趣嗎?很快他們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在這之前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零章  志滿意得

    因為受到通訊方式的限制,等觀察團得到消息時,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當听到太尉軍繳旗認輸,自己一方當場獲勝的時候,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昭武帝終于放心了。

    片刻的寧靜之後,無盡的喜悅爆發出來,讓皇帝陛下不知道該如何慶賀……其實最好的慶祝方式,便是找到李老丈人,與他喝個小酒,撫今憶昔一番,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李渾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接到戰敗的報告,便立馬卷鋪蓋跑路回京城了,哪會留給皇帝陛下奚落自個機會?

    滿腔喜悅無法發泄的皇帝陛下,便把過剩的精力放在了迎接部隊凱旋的儀式上。他命令觀察團移駕天水城,準備在那里舉行一場盛大的閱兵儀式,以彰顯君威軍威。

    聖駕到了天水城之後,昭武帝又下旨向臨近府縣征調民夫,修建閱兵道、高築閱兵台,還特意從幾十里外的麥積山上,移了五千株珍貴的百年公孫樹下來,種在部隊進城的道路兩旁,以振聲勢。

    因為工期太趕,民夫們也顧不上什麼保護根系,就那麼簡單的刨出來,抬下山,種在道邊……一個月以後,五千株平均樹齡在四百年以上的公孫樹,全部枯萎死亡,無一例外。

    而這只是皇帝陛下勞民傷財的一個縮影,他還命令隴西的牧民們進獻牛羊各兩萬頭,以犒賞三軍。天可憐見的,牧區不知倒斃了多少牲口,才熬過了漫長的寒冬,等到了水草豐美的春天,正盼著牛羊多吃瘋長,多下些仔、多產些奶呢……這下可好,一頭不剩了。

    看官要問,偌大的牧區才這區區四萬頭牲口?當然要多得多,可下面執行命令的御馬監狠呀。四萬頭牛羊?那是給皇帝的!咱爺們也不能白跑一趟,怎麼著也得弄倆辛苦費花差花差不是。

    但凡御馬監的隊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談不上……畢竟監里的番子們是不吃草地,但牛羊金銀之類的值錢東西,是一樣也別想剩下。牧民們安居樂業百多年,早已沒了當年縱橫草原時的凶性,哪里敢反抗?只有收拾起大車、趕著牛羊向北方遠遁,希望能避開朝廷鷹犬的侵擾。

    僅僅是五天時間,婁萬里帶領的五千御馬監,便把有塞上江南之稱的天水府糟蹋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了。

    不管怎麼說,當十萬禁軍東歸,到了天水府外二十里的時候,便被徹底震住了……但見原本狹窄崎嶇的小路變成了三丈寬的平坦大道,且黃土鋪路、淨水撒街,讓平生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地戰馬,不知道該先邁哪只腳。

    道兩邊每隔兩丈便植著高大的公孫樹。陽光透過華蓋似得樹蔭,落下斑斑點點的光暈,讓兵士們如墜夢里,不由小聲嘀咕道︰“咱們是不是走岔道了?”即使他們的統領將軍。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這是怎麼回事?”秦靂攥著馬鞭,目光狐疑不定道︰“你肯定知道。”

    秦雷輕笑一聲不說話。

    “別賣關子了。”秦靂狼眉一豎道︰“我總覺著這事兒不地道。”

    揚手一支袖箭飛上了樹冠,秦雷打落了一股枝子。那樹枝撲撲簌簌落在不遠處,黑衣衛趕緊下馬拾過來,雙手奉給殿下。

    秦雷瞄一眼那枝子。便隨手遞給了秦靂,這才開口道︰“看看有什麼蹊蹺。”

    秦靂接過那樹枝端詳半晌,奇怪道︰“怎麼才陽春三月,樹葉子就這麼蔫蔫了?”

    “是呀,為什麼呢?”秦雷的視線落在大道盡頭,輕聲道。

    尋思了半晌,秦靂猛地一拍馬鞍。沉聲道︰“秦革,給孤放倒棵樹,我要看個究竟!”

    秦革就是秦靂的親兵隊長,聞言趕緊帶人到了路邊,將支著粗大樹干的木架子一拆,還沒開始刨坑,那三丈多高的大樹便呼啦啦的倒下,震得地上塵土飛揚……還好不是朝著路面倒地。

    秦靂就是個傻子,這下也該明白了。面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咬牙道︰“勞民傷財!”

    秦雷輕嘆一聲道︰“是啊。春耕的節骨眼上,不讓農民在家種地,卻把他們興師動眾的弄到這兒來瞎折騰……”

    話沒說完,秦靂瞪他一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阻止呢?”頗有些你裝事後好人的意思。

    秦雷苦笑著攤手道︰“你覺著我說有用嗎?”

    秦靂喘口悶氣,狠啐一口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也不知是說昭武帝不像話。還是秦雷不像話。

    一直到城外十里處。看到了皇帝親迎的隊伍,大皇子地面色也沒有好轉。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昭武皇帝陛下今兒個真高興,只見他站在高台之上,身穿著祖傳的黃金戰甲,樣式繁復、威武華貴;雙手拄著天子四方劍,氣勢不凡。背上的猩紅披風,在東風中獵獵起舞,更顯得十分拉風。

    閱兵台下,是一對對明黃鎧甲、大紅披風的御林禁衛,嚴密的保護著高台上的大秦之尊,也昭示著皇帝陛下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地無上權威。

    文武官員皆著盛裝禮服、眾星拱月一般的分列在高台左右,靜靜的望著遠處歸來的部隊,陪襯而已。

    看著隊伍近了,禮部尚書李光遠趕緊高唱一聲道︰“奏樂……”

    十八面蒙皮大鼓一起敲響,緊接著百樂齊鳴、凱歌奏響,聲音震撼人心、催人奮進。

    在激昂的樂曲聲中,禁軍的將士們行進到了新劈出來的閱兵場前。每個人在入場前,都有御馬監的番子遞上一桿畫戟、一束花環。禁軍的官兵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稀里糊涂地接過,再稀里糊涂地跟著進了閱兵場。

    待他們在指定位置站定後。終于有官員過來解釋,原來皇帝陛下嫌禁軍將士拿著木刀木槍不夠威武,特意從邊軍的武庫中,調了十萬件兵刃過來,以壯聲勢。而那花環,鬼知道是干什麼用的,套脖子就行了,問那麼多干什麼?

    等秦雷和秦靂到了入口時,看見大殿下黑著臉,御馬監的番子趕緊低下頭。屁都不敢放一聲的請兩位殿下進去,讓滿心找碴的大殿下頗為失望。

    兩人在隊伍前頭勒住馬韁,便眼觀鼻鼻觀心的待在那。等樂聲戛然而止時,這才忍不住回頭望去,但見偌大地校場內旌旗招展、長戟如林,站滿了黑壓壓地士兵,十萬禁軍已經到齊了。

    校場上萬馬齊喑,十幾萬人同時安靜下來。

    便見一個紅袍官員走到台前,撕心裂肺地喊道︰“諸位將士辛苦,請皇帝陛下訓話!”卻是文官中肺活量最大地糾察御史郭必錚。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十幾萬人同時行禮。聲浪震天,山呼海嘯。

    一時之間,校場之上,唯有昭武帝一人站立。這給了皇帝陛下極大的心理暗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便感覺一股豪氣從腳底升起,貫串全身之後。從胸中噴出,只听他大聲道︰“諸位大秦的將士們,你們辛苦了!”

    眾將士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只好閉嘴看著皇帝陛下,場面一時尷尬極了……倒也不是完全沒人回應,至少五殿下便小聲應道︰“為人民服務……”只是沒人听見罷了。

    昭武帝嘴角抽動一下,趕緊跳過這一骨碌。開始長篇大論起來,先是追溯了一下祖先開國的榮光,又回憶了歷代帝王的豐功偉績。等說到先帝時,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官兵們趕了好幾天的路,本以為到了天水城能好好休息一番,沒想到卻在這里罰站開會,哪能頂得住?好在皇帝陛下體貼,一人發了根長戟,大家正好將其拄在地上,摟著小憩起來。

    皇帝陛下清清嗓子。裝作不經意的瞄一眼台下,但見官兵們頻頻點頭,似乎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由精神大振,繼續講起來十九年前的齊楚入寇、京都保衛戰……當然,領到大秦軍門抵御外侮、最終光復全境地主角也換成了皇帝陛下自己,完全不見了皇甫旦、李渾等人的名字。

    大概又過了兩刻鐘。皇帝終于講到了掃除妖氛。消滅奸相之後,秦國面臨的內外形勢︰“我們大秦面臨的形勢很嚴峻啊!唯有萬眾一心。緊密團結在朕的麾下,才能擊敗齊國、橫掃楚國,統一全國……”

    上面皇帝講地唾沫橫飛,下面人睡得昏天黑地,有人便進入了深度睡眠……就听得噗通一聲,一位龍驤軍的隊率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頓時把皇帝的目光吸引過來。昭武帝看著那俯首于地的小軍官,奇怪道︰“你下什麼跪呀?”

    “這個……這個……”那小軍官從睡夢中驚醒,便發現自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嚇得渾身如篩糠一般,哪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這隊率平時人際關系處的不錯,他的同僚趕緊出列叩首道︰“啟奏陛下,我們隊率平生最仰慕陛下地聖容,一听著陛下說話就激動,方才定是情不自禁,五體投地了……”

    昭武皇帝眉開眼笑道︰“是這樣嗎?”

    那隊率心中萬分感激,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道︰“陛下呀,俺很仰慕您呀……”

    皇帝頓時龍顏大悅,不但不追究他的君前失儀,還賜予了重重的獎賞,並當場將其調入了御林軍中,未來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這小插曲過後,皇帝奮起余勇,又聒噪了半晌,直到日頭偏西時。才說到了正題上︰“這次軍演的結果不必再說,大家心中有數。至于未來禁軍元帥的人選嘛……”

    已經睡了一覺的軍官們,趕緊抖擻起精神,听皇帝接著講道︰“按照事先約定,會在獲勝一方的五位將領中選擇,經過一番慎重考慮,朕決定由表現最卓越的御林將軍馬光祖來擔任,諸位可有異議……”

    一石激起千層浪!!!

    官兵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原本靜悄悄的校場上嗡嗡一片……

    場中地官兵親身經歷了整個軍演。對九位禁軍統領的表現,自然有一番評判……誰不知道此次大勝全賴是五殿下運籌帷幄,才將太尉軍玩弄于鼓掌之間。誰不知道是皇甫沈濰二位將軍在上方谷中設伏,才把兩萬太尉軍困在了谷中,還嚇得總兵官李清哇哇大哭。可以說,這三位才是此次軍演的勝利者,其余都是失敗者!

    就算按照規則,獲勝一方產生禁軍元帥,那也應該在這三位中產生,怎麼也輪不著他馬光祖呀!

    誰不知道在軍演之前。此人還只是個校尉,而且是御林軍五校尉中最不中用的一個。若是他在軍演中表現卓越也就罷了,可偏偏此人毫無作為,甚至還被大殿下輕輕松松的俘虜了一把。之所以沒有列進陣亡名單中,只是因為大殿下懶得給他摘牌而已。

    就這樣一個無能之輩。竟能騎在五殿下、皇甫將軍和沈將軍的頭上,這到底算個什麼道理?!

    看著亂糟糟的場中,昭武帝不悅地咳嗽一聲,郭必錚趕緊扯開嗓子喊道︰“肅靜!!”一連喊了七八遍,場上才稍稍安靜一些。

    “馬光祖上前听封!”見有些冷場,卓言趕緊上前唱道。

    自從听到自己地名字後,馬副統領一直暈暈乎乎。找不著北。話說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人呼吸太困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個多月前,自己還是個校尉,怎麼才三四十天的功夫,就突然成元帥了?

    他不停地在問自己︰我是不是在做夢呀?

    “馬光祖上前听封!”卓老太監不耐煩地又喊一遍。

    他這才踉踉蹌蹌的上前,撲通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臣……馬光祖……領旨……”

    “奉天……”卓老太監剛念了個頭。

    “慢著!”便听著台下一聲暴喝,把卓老太監的話頭生生打斷。

    眾人齊刷刷的循聲望去,但見一位身穿火紅戰袍。頭戴紫金王冠的偉男子排眾而出,秦雷伸手去拉他,卻被他硬生生的掰開手指。

    秦靂大步走到台前,朝昭武帝深施一禮道︰“父皇,兒臣有異議!”正是大秦武勇郡王殿下。

    昭武帝的面色變得十分尷尬,粗暴的揮揮手,不悅道︰“雨歷退下。這里沒有你們乙方說話的份。”

    大皇子依舊不卑不亢道︰“兒臣並沒有打算為乙方爭什麼。只想說句公道話!”

    “莫非你以為朕不公道嗎?”論起嘴皮子,三個大殿下也比不過一個昭武帝。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大皇子果然中招。有些氣悶道︰“兒臣只是想陳述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昭武帝狹長的雙目稜光閃爍,簡直要吃人一般。

    “馬副統領曾經被兒臣俘虜過,他沒有資格當這個元帥!”雖然說不過昭武帝,但大皇子從來不缺乏勇氣!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一章  馬大帥

    “那為何陣亡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昭武帝面沉似水,聲音冷硬道︰“說話要將證據!”

    秦靂轉頭望向馬光祖,沉聲道︰“馬副統領,是條漢子就實話實說,你有沒有被孤俘虜過?”

    馬光祖汗入漿下,不知不覺中,雙手十指已經深深地嵌入了夯實過的堅硬土地上。榮華富貴擺在他的面前,仿佛觸手可及,但他也深知,那花團錦簇之下,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就算能昧過自己的良心,可又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眾口嗎?要知道,幾乎有上萬人看到他被大殿下俘虜過呀!

    “馬大帥,你真的被大殿下俘虜過嗎?”昭武帝的聲音帶著無限的誘惑,仿佛專門拐賣兒童的怪叔叔。

    听到陛下的問話,馬光祖渾渾噩噩的抬起頭,稀里糊涂道︰“不知道……”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嘀嗒嘀嗒的聲音。

    這三字足矣,昭武帝呵呵笑道︰“秦靂你听,當事人都不知道,你又從何得知呢?”說著揮揮手道︰“大殿下累了,扶他去休息吧。”

    秦靂怒瞪著跪在地上的馬光祖,他沒想過人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狠狠地啐一聲,一口濃痰吐在他的臉上,伸手推倒湊上來的兩個御林禁衛,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了。

    一見自己王爺離去,龍驤軍的官兵二話不說,扔掉花環,扛著長戟,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昭武帝只覺著從頭到腳一陣冰涼,面色也變得鐵青一片,一時連話都說不出。

    一直冷眼旁觀的李清等人心中暗笑,終于明白自家老頭子所說的︰老子等著看他的笑話!是什麼意思了。朝羅雲和車胤國一眨眼。兩人便跟著他排眾而出,朝昭武帝齊聲道︰“陛下,我等認為大殿下說得對,馬光祖沒資格當這個元帥,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另選賢能。”

    馬光祖終于知道不自量力是什麼意思了,他感覺手腳並用也無法擔起沉重的軀體,不由軟軟的癱倒在地……

    但是昭武皇帝陛下顯然不這樣認為。只見他狠狠一揮手中的長劍。暴怒地咆哮道︰“這是失敗者的陰謀,你們不甘心,想借題發揮。挽回敗局!朕不會中計的!”對于能得出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昭武帝十分的滿意,獰笑一聲道︰“你們可以都離去!但結果永遠不會改變!”聲音淒厲堅決,竟然奪去了李清等人地氣勢,沒有人再敢言語。

    見眾人都啞了火,昭武帝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大口呼吸幾下新鮮的空氣,滋潤一下極度缺氧地肺葉,嘶聲道︰“七月全軍東征。朕會御駕親征!”說完便一撩披風,轉身下了閱兵高台,消失在金甲從中。

    見皇帝離去,秦雷輕嘆口氣,對身邊地幾員將領道︰“回去吧,據說還有犒賞呢。”

    據說沒有錯,在御馬監番子的引導下。京山軍在城東的大片帳篷處下營。而在營地之中,無數新鮮牛羊肉。各種面食應有盡有,只等著官兵們取用。

    一個月沒正經吃過飯地將士頓時兩眼放光,口水嘩嘩,眼巴巴的望向中軍方向,等著王爺的命令。

    “看見吃的就邁不動腿!”秦雷笑罵一聲道︰“都他娘的去洗吧洗吧,總不能啃生羊腿吧?解散!”兵士們齊齊狼嚎一聲,立刻自由活動開了……燒水的燒水、洗澡的洗澡,炖肉的炖肉、燒烤地燒烤,歡聲笑語、熱鬧無限……

    只有中軍帳中靜悄悄的……

    秦雷盤腿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支著下巴,兩眼直勾勾的往帳外看,一句話都不說。

    皇甫戰文等人見王爺心緒不佳,紛紛搜腸刮肚,想要為殿下解憂……畢竟哄領導開心乃是下屬日常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是輪流講了幾個笑話,把帳中人逗得前仰後合,王爺的表情都沒變一下。幾位統領訕訕的收住笑,決定改變策略,單刀直入。

    交換一下眼神,幾人決定由比較憨厚的石勇做代表……

    “殿下別難過,”石勇硬著頭皮道︰“大伙眼楮是雪亮地,誰不知道沒有您,就沒有這次地勝利?在我們心中您是最棒的!”

    “對對對!不是元帥勝似元帥!”皇甫戰文加緊拍馬道。

    “球……”秦雷翻翻白眼,終于開口道︰“去年我就知道,元帥沒我地份兒……”

    “啊,那您到底是郁悶個啥呢?”石勇性子比較憨厚,說話不大注意修飾。

    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秦雷這才說出了心事,低聲道︰“我是在想,方才為什麼沒站出來,其實我心里明白,方才老大是想為我爭一爭的。”

    眾將默然,楊文宇卻撲哧一笑,惹得秦雷要用桌上的隻果砸他……大家早已沒了門戶之分,都是京山軍的一家人了。

    楊統領趕緊舉手告饒道︰“我不是笑王爺,我是笑王爺鑽了牛角尖。”

    “那不還是笑話我?”秦雷仍然高舉著左手,一本正經道︰“你要是不給個說法,大隻果伺候!”不過經這一鬧,帳中的氣氛也輕松了許多。

    楊文宇輕聲道︰“你方才沒站出來,有百利而無一害;您若是站出來,有百害而無一利啊!”說著解釋道︰“您不站出來,事情便是太尉集團和陛下之間的矛盾。此事由來已久,雖然陛下面上不好看,卻也無甚惡劣影響,所以陛下不會太過懲罰大殿下。但您要是一站出來,可就成了陛下被全體禁軍反對了,他一定不會再姑息,會重重懲治大殿下的。”

    秦雷這才放下手。把那隻果丟給楊文宇道︰“賞你了。”說完嘆口氣道︰“看來老大也不是完全不計後果啊。”說完便起身笑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弟兄們喝酒去!”

    眾將歡喜的起身相隨,剛走到帳外,卻見著昭武帝的傳旨太監過來了︰“陛下有旨,宣隆威郡王殿下覲見。”

    秦雷苦笑一聲道︰“得了。你們喝吧,我得去面聖了……”

    “王爺走好!”眾將嘻嘻哈哈道︰“我們等您……”現在是休息時間,沒有上下級。只有一群好兄弟。

    秦雷不以為意的揮揮手。便上馬跟著那傳旨太監行去,倒把老太監驚得合不攏嘴……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上下關系呢。

    與熱鬧非凡、稍欠穩重的京山軍營相比,陛下的行宮外肅穆莊重到令人壓抑。

    秦雷不由自主地調整下呼吸。換上副與環境協調的凝重表情,跟著那太監進了金色大帳。

    這才發現,皇帝不是單獨召見自己,還有另外四位禁軍將軍……哦不,應該說是三位將軍一個元帥。

    朝幾人點點頭,秦雷便在左首第一位坐下,正好與新科元帥面對面,卻見元帥大人氣色灰敗、面上沒有半點喜色。再看看下首幾位將軍。皇甫顯捋著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元帥大人;沈濰面無表情的看著元帥大人;而徐載武更是你欠我十萬兩銀子一般,死死地盯著……元帥大人。

    屋里五個人,四個盯一個。那一個可就受不了了,低著頭悶聲道︰“你們都盯著我干啥呀?”

    “祝賀馬副統領……哦不,馬大帥高升啊。”徐載武陰陽怪氣道。

    皇甫顯和沈濰雖然沒跟著起哄,但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又不是……我想當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找陛下換掉我呀。”馬大帥忿忿道。他絕對是大秦歷史上最窩囊地元帥了,沒有之一。空前絕後。要知道,大秦地元帥無一不是一方統帥,麾下數十萬雄兵,即使皇帝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哪曾落得被人任意奚落的地步?

    “誰稀罕,”徐載武冷笑道︰“這位子已經不值錢了!”他快要抓狂了……令人意外地是,八位禁軍將軍里,最嫉妒馬光祖的不是秦雷、也不是李清,反而是他神武將軍徐載武。其實這也好理解,他已經當了七八年的將軍,資歷比馬光祖深厚許多,且在軍演中的貢獻也比馬光祖大許多……更重要的是,同樣是被大殿下捉到七寸,他選擇了戰死,而馬光祖卻不光彩的投降了!

    可以說,他哪都比馬光祖強。但結果呢,他卻屁都沒撈著,而馬光祖卻成了馬大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面對著赤裸裸的侮辱,馬光祖卻顯得毫無辦法,只能不停搖頭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巧不巧,昭武帝帶著一班文臣出現了,剛好听到徐載武的最後一句話。早些時候勉強壓下地怒火頓時噴發出來,語調陰冷道︰“元帥你都不稀罕,那將軍就更不稀罕了吧?”

    徐載武嚇得一激靈,趕緊離席跪下道︰“陛下贖罪,末將在與馬帥開玩笑呢。”

    極度不悅的看他一眼,昭武帝坐下道︰“再有一次,打爛你的嘴巴。”畢竟與其余三軍比起來,神武軍的忠誠還是最高的,所以皇帝也沒打算借題發揮,只是薄施懲戒罷了。

    待文臣們在武將下首坐下後,昭武帝舉起酒杯,看一眼幾位將軍道︰“這是一席慶功宴啊,祝賀你們大獲全勝,給朕爭了光啊!”眾將趕緊舉杯相應,飲下了這杯慶功酒,

    只是氣氛頗有些怪異。

    見幾人不溫不火,沒有一點勝利者應有的神采飛揚,昭武帝微微不悅,又舉杯道︰“這第二杯酒,恭喜光祖榮升禁軍元帥,”說著使勁一笑道︰“你要加倍努力。可別墜了我大秦禁軍的威名呦。”

    馬光祖謝恩不止,唯唯諾諾,哪有一點元帥氣度?昭武帝心中更是不喜,但還是堅持著舉起第三杯道︰“這第三杯預祝朕之親征旗開得勝,可橫掃暴齊吧。”眾人趕緊齊聲稱頌。算是走完了這道程序。

    “諸位暢飲吧。”昭武帝擱下了酒杯,沉聲道。便有身著俏麗戎裝地舞姬來到場中起舞助興。

    看一會兒歌舞,昭武帝突然想起一事。便對馬光祖下首地沈濰道︰“沈將軍。子嵐的傷勢怎麼樣了?”

    “勞陛下掛心,”沈濰沉聲道︰“犬子身子結實,僅有幾處骨裂。將養月數也就好了,只是……”

    “怎麼?”昭武帝面色一沉,輕聲問道︰“可有什麼不妥?”

    “倒無大礙,只是面皮受損,”沈濰擔心地望了昭武帝一眼,輕嘆道︰“恐怕是破相了。”“哦……”昭武帝面色陰晴不定,沉吟半晌才道︰“男兒嘛,長那麼俊有什麼用?”

    沈濰心中苦笑道︰幸虧是在御林軍中遭的難。若是在我鐵甲軍中,您還不知得發多大火呢。但不能做出如釋重負地表情,擺出一臉憂愁道︰“至少娶媳婦受影響了……”

    他絕對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想過別的什麼,卻給秦雷帶來了一個超級大麻煩……

    正所謂說者無心、听者有意,昭武帝听了沈濰的擔憂,便立刻上了心。視線在大帳里巡梭。最後落在了右首倒數的一位大人身上。目光閃爍不定,顯然在思考著什麼。

    一曲歌舞罷了。舞姬們俏然行禮退下,大帳中頓時安靜下來。

    昭武帝也打定了主意,干咳一聲,對沈濰道︰“不要擔心,朕給子嵐說一樁親事,絕對虧不了他!”又看一眼那右首的紫袍官員道︰“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方才歌舞表演,只有幾個上首地武將听到了兩人的對話,坐得遠的幾位文臣什麼都沒听到。此時才听說皇帝要給沈家做媒,且女方家長好像還是這大帳里一位,不由紛紛猜測起來。畢竟也沒有計劃生育,大家都是有幾個沒出閣地閨女地。

    好在皇帝陛下並不打算賣關子,他看著右首的李光遠道︰“李愛卿啊,為了永福公主的病,著實耽誤了你家閨女好幾年,朕實在于心不忍啊。現在有樁金玉良緣擺在當場,”說著看一眼沈濰道︰“沈家大公子子嵐,良才美質、文武雙全,實乃佳婿也。朕與當一回月老,撮合下兩個小年輕,愛卿意下如何呀?”

    李光遠還沒說話,卻听著秦雷出聲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講!”听五殿下終于說話了,李光遠稍稍松了口氣,他怎會不知女兒和秦雷地關系,但私定終身這種丑事,又怎能在陛下勉強講呢?更何況,殿下眼看就是要尚公主的人了,這讓李光遠十分的糾結,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閨女隨便加了的沖動。

    “講!”昭武帝今兒已經被刺激麻木,根本不在乎更多的意外了。

    “您還記得答應過兒臣兩件事情嗎?”秦雷拱手沉聲。

    “不錯。”昭武帝淡淡道︰“是有兩件事情。”

    “兒臣現在就要用出來了。”秦雷沉聲道。

    “但是要合情合理。”昭武帝生怕他獅子大開口,趕緊限定道。
第八卷 【醉臥沙場】 第四九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嬸兒也忍不了

    “兒臣請父皇收回成命,不要將李家小姐許配給沈家表弟。兒臣請求父皇,將李家小姐許配給兒臣!”秦雷咬牙豁出去了,單膝跪地道。

    一室皆驚……

    眾大人呆呆的望著半跪在地上的五殿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爺可是要尚楚國公主的呀?怎麼轉身就跟自己表弟爭起媳婦來了?

    昭武帝這個氣呀,人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他家的逆子們,卻一個接一個的跳出來添堵,真是氣煞吾也!

    不悅的咳嗽一聲,昭武帝聲調漸高道︰“荒謬,你已經尚公主了,又怎能求取九卿之女?真當朕不存在嗎?”

    “您說可以可以滿足我兩個要求的。”秦雷語調低沉道,顯然是在強忍著,就像他這半年來一直所做的那樣。

    昭武帝冷笑道︰“朕說合情合理,你這要求合乎情理嗎?”

    見昭武帝把承諾當放屁,也不把自己磽^事兒,秦雷的怒火也騰地竄上來了……他的脾氣本來就很暴躁,只是想著大戰在即,一切從大局出發,能忍就忍吧。卻沒想昭武帝如此不識抬舉,還蹬鼻子上臉了!

    秦雷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生硬道︰“大秦律里並沒有規定娶了什麼人,就不能娶什麼人!法不禁止即可,再說要是合理合法,我還求你干什麼!”

    請注意,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或者父皇。若是樂布衣在,一定會驚呼︰不好了,王爺要抽風了……

    听他也用質問的語氣,昭武帝猛然想起早些時候的秦靂。勉強壓住的火山頓時洶涌噴發出來,狠狠的一拍桌子,震倒了好些杯盤,近乎咆哮道︰“難道你相當皇帝,也要朕答應嗎?”

    “兒臣不存那非分之想。”秦雷面不改色的沉聲道︰“兒臣只想得到自己應得的!”

    “這不是你應得地!”昭武帝毒蛇般的盯著秦雷道︰“只要朕不給你的,你就永遠得不到!”

    “哼……”秦雷悶哼一聲,垂首閉目片刻。才挺直了腰桿。緩緩的抬起頭來,歷史上第一次逼視著昭武帝,淡淡道︰“一般來講。我想要什麼,都會自己伸手去拿,從不等著別人賜予。”說著自嘲的笑笑道︰“之所以要請求陛下,是因為大家面上都好看,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罷了。但是我錯了,因為陛下從沒想過要尊重我……”

    秦雷這話乃是肺腑之言,並沒有半分矯情……當今秦齊兩國厲兵秣馬,大戰在即。若是大秦內部起了沖突,絕對是有害無利地。他身為大秦王爺,受百姓供養,自然要為大秦和百姓考慮,能忍則忍、能讓就讓。可以說,這半年來吃的屈,要比他兩輩子受得都多。

    但結果呢?不僅沒有換得昭武帝一星半點的理解與和解。反而愈加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把他秦雨田當孫子看了!一步步地進逼,都已經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上去了。

    前面地事情不說。單說昭武帝說媒這事兒。秦雷早就向他與皇太後暗示過,李家小姐之所以沒有嫁人,是因為一直在等著他。再說去年遇刺之後,他和詩韻的關系已經盡人皆知,街頭巷尾都流傳著李小姐舍身救王爺,五殿下一怒斬丞相的段子,就不信耳目眾多地昭武帝能不知道。

    可皇帝陛下偏偏就要在這兒,當著他秦雷的面,要把詩韻許給旁人。如果還不能從中看出挑釁的意味,那秦雷這兩輩子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皇帝為什麼要挑釁?原因很簡單,他要通過此舉讓秦雷知道,誰才是掌控所有人命運的那一個。他相信,只要秦雷這次再退一步,以後便會步步後退,直至俯首帖耳,再也不能威脅到自己的權威。

    這位皇帝陛下,把秦雷一直以來的顧全大局錯當成了軟弱可欺,才會做出了這個錯誤的試探。他不知道,秦雨田從來就沒怕過誰!也從來沒有打算向誰屈服過!

    方世玉說過︰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這也是秦雷此時的想法。

    大帳中死一般地安靜……大臣們不敢相信,繼大殿下之後,又一個掌權皇子,與陛下決裂了……

    秦雷不再刻意收斂自己的鋒芒,昭武帝自然能感受到他強大的自信和赤裸裸的輕蔑。^^首發 君 子  堂 ^^瞳孔猛地一收,頓時從頭涼到了腳,他從來都認為,不管秦雷如何蠻橫、如何霸道,但本質上是怕自己的……哪有不听老子話的兒子呢?這也是他對待所有兒子的共同態度。

    但事實告訴他,他錯了,錯地很離譜。不止大兒子不怕他,就連一向听話地五兒子,似乎也沒把他當回事兒。

    仿佛從沒見過一般的,昭武帝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兒子,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道︰“好…好…好……翅膀硬了,以為朕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陛下以為呢?”秦雷俯視著坐在玉階之上的皇帝,似笑非笑道︰“莫非以為我真怕你不成?”事已至此,還裝什麼孫子?秦雷也扯去了一直以來畢恭畢敬的偽裝。

    “小畜生!”昭武帝額上青筋畢露,面紅耳赤道︰“你你……你氣死我了……”說著便捂著胸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老太監卓言趕緊上前給皇帝撫胸,朝秦雷哀求道︰“殿下,您還是先退下吧,就別在這跟陛下抬杠了……”

    撢一撢領子上的浮灰,秦雷朝半死不活的昭武帝淡淡笑道︰“雖然你算我爹,但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說著一拱手道︰“告辭了。”便轉身大步向帳門口走去。

    “小畜生!你給我站住!”昭武帝一把推開卓言,暴怒的拍打著幾案,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來人吶,給我攔住他!”

    七八個身穿錦袍的御馬監番子從帳外沖進來。正擋在秦雷的去路上。

    “讓開。”秦雷面色不善道︰“誰沒有妻兒老小啊。”

    幾個番子頓時軟了手腳,心中大罵道︰有你這樣的嗎?一上來就先威脅要滅我們全家,這不是欺負人嗎?

    冷笑一聲,秦雷伸出雙臂,分開擋道地番子。大步離了這營帳。

    眼睜睜的看著秦雷擦肩而過,幾個番子就是不敢動一下。

    “樓萬里!”昭武帝快氣瘋了,尖叫一聲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他給攔住。朕先誅你九族!”一定要把秦雷留住。不然皇帝的威信蕩然無存不說,還會嚴重影響另一個戰場的行動。

    樓萬里乃是飯店老板出身,慣會趨利避害。一看著陛下與五殿下起了沖突,就遠遠躲起來,生怕禍及自身。

    可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死不死,最後還是听到了陛下的怒吼聲。

    樓副總管大人只好從草垛子後面跑出來,命人封鎖營門,不讓五殿下出去。他自己則帶著百多個番子將五殿下團團圍住,一臉苦笑道︰“殿下。您還是回去跟陛下道個歉吧。”

    秦雷根本不睬他,望一眼遠處塵土飛揚地營盤,聲音平靜道︰“你死定了。”

    樓萬里打個寒噤,面上閃過一絲猙獰,沉聲道︰“得罪了!五爺!孩兒們,將五殿下請回去給陛下賠罪!”

    “誰敢?!”石敢和一干黑衣衛怒目而視,一齊舉弩瞄準不知死活的萬里樓。

    雙方劍拔弩張、形勢十分緊張。但人數佔優勢的番子。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地……他們都瞥見,東邊大營中地京山軍。已經集結完畢,開始向中央營地沖過來了。

    要說秦雷這邊剛剛發生狀況,且御林軍和御馬監的番子已經把中央大營封鎖的水泄不通,京山軍地反應不可能如此迅速。

    而之所以這麼迅速,是因為營中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大事。

    把時間退回到兩刻鐘前,皇甫戰文等人剛剛坐下,準備暢飲一番。卻听著門崗過來通稟道︰“有御林軍的軍官帶人過來了。”

    只要秦雷不在,皇甫戰文就是主事的,聞言皺眉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

    楊文宇點點頭,沉聲道︰“絕無好事。”

    兩人又看向沈青,輕聲問道︰“沈兄弟怎麼看?”王爺說過,有事兒三人商量著辦。

    沈青頷首道︰“先看看再說吧。”三位統領剛拿定主意,準備起身相迎。

    卻听著坐在下首的石猛,猛地一拍桌子道︰“球啊,三位老大,你們怎麼糊涂了,那些雜種分明是趁著老板不在,過來端咱們場子了,你們怎麼還不溫不火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三位統領面色急變,扼腕道︰“若沒有猛子兄,非要壞了王爺的大事!”

    皇甫戰文趕緊吩咐道︰“命令弟兄們停止宴飲,全副武裝,在轅門前列隊迎接。”

    “兄弟們,抄家伙,並膀子上啊!”說這話的還是經營過諸多娛樂場所地石猛石營正。

    京山軍年復一年的苦練沒有白費,沒有一句廢話,將士們便拋下了饕餮中的大餐,開始有條不紊的披堅執銳。只用了半刻鐘,便持戈帶弩的集結完畢,呈完美的戰斗隊形,面向轅門列隊。

    皇甫戰文又吩咐一干將領在陣中等待,自己則帶著石勇大步走到門口,迎向了面色蒼白的御林軍官。

    上門地是兩位御林校尉,其中一個便是薛乃鈞,只不過他為輔,另一個秦校尉為主。兩人懷里揣著皇帝地聖旨,身後還跟著兩千御林金甲,按說應該趾高氣揚才是。

    可兩人卻滿頭大汗。腿肚子轉筋,只因為懷里那卷聖旨,實在是要人命的東西……皇帝陛下異想天開,想著趁秦雷不在家,讓二人帶兵進去宣旨。取而代之。皇帝算盤打得很精,他琢磨著,若兩千人仍彈壓不住。在營外還有兩萬御林軍壓陣地。

    可那叫紙上談兵啊。萬一對方發起橫來啥的,兩位校尉被剁成肉醬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們決定先禮後兵,把對方叫出來傳旨。安全第一嘛。

    結果遲遲不見接旨地將領,卻見著對方營里人馬喧囂,不一忽兒便嚴陣以待,擺出了一副動動我試試的架勢。

    “我看此事不能善了啊,兄弟。”秦校尉小聲嘀咕道。

    薛乃鈞本來就是向著秦雷的,聞言自然大點其頭道︰“就是就是,你看看那連弩,一次齊射下來。咱們可就得死傷上千啊。”說著又一臉怕怕道︰“不說別人,反正我們兩個出頭鳥一準被射成刺蝟嘍。”

    經他這麼一說,秦校尉一張黝黑的臉盤子,竟然變得煞白一片,說話都不利索道︰“那那……那怎麼辦啊?”

    怎麼辦?涼拌!薛乃鈞心道,面上卻痛心疾首道︰“咱們可不能就這麼稀里糊涂送了命啊,我上有七十老娘。下有吃奶的兒子呢。”

    秦校尉听了都快哇哇大哭了︰“我……老娘八十。孩兒還沒出事呢。”果然比薛乃鈞還要淒慘。

    “所以咱不能冒險!”薛乃鈞一擊掌,咬牙切齒道︰“絕不能枉死!”

    “對。一定要活……”秦校尉頻頻點頭道,他已經被薛乃鈞忽悠地直以為下一刻就要上斷頭台了。

    “好,既然意見一致,不如咱就這麼這麼著吧。”薛乃鈞附耳嘀咕道。

    “這個嘛,不好吧……”秦校尉小聲道。

    “想死想活?”薛校尉詐唬道。

    “想活想活,”秦校尉連聲道︰“好吧,听你的……”

    說話間,皇甫戰文便帶著石勇迎了出來。兩人一見皇甫戰文,趕緊恭敬行禮,口稱校尉大人。這是有淵源的……當年皇甫戰文在御林軍當校尉地時候,兩人一個是他手下地裨尉、一個是他手下的小校,都算直系屬下。

    皇甫戰文笑道︰“二位不必客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本將現在可沒有二位威風了。”

    听著他話中帶刺,兩位校尉更是小心翼翼︰“大人說笑了,我們倆就是听說您在這,過來拜訪一下老上級,敘敘舊。”“對,敘敘舊!”

    “敘舊?”皇甫戰文一听,故作糊涂,撓撓脖子道︰“那你們帶這麼人來做甚?”

    “我們,我們……”秦校尉口吃不已,偷偷戳了戳薛校尉,薛乃鈞趕緊瞎掰道︰“這不是想讓您知道,我們都出息了,也當上校尉了嗎?”

    “顯擺……”皇甫戰文笑罵道︰“我看見了,你們是出息啦,都散了吧!”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壓根沒想過對方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令他驚掉下巴的是,兩人竟然連聲應下,回身斥退了那全副武裝地兩千金甲御林。

    皇甫戰文這下是真糊涂了,張嘴瞪眼道︰“真是來敘舊的?”

    “可不咋地。”兩人陪笑道。

    “那里面坐吧,”皇甫戰文側身道︰“我們京山軍是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的。”

    “獵槍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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