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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三章 花美男

這世上確實存在天賦一說,有人對作詩特別在行,比如說駱賓王;有人對當木匠特別在行,比如說公輸班;還有人對打仗特別在行,比如說陳慶之。這些人在各自的領域裡創造了各自的奇跡,有的穿著開襠褲就能吟出千古名詩,有的一千多年前就能造可續航幾千里的空中交通工具,有的手無縛雞之力……但一上戰場就立刻成為戰神級的人物,用七八千人就可以干挺百萬之眾,一輩子以寡敵眾,卻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縱觀這些個牛人,咱們不得不承認,天分這東西,不是勤奮肯學就能達成的,所以搞清楚自己的天賦在哪裡,並選對行實在是太重要了……

當然也有入了行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有天賦的。比如秦雷,按說以他大刀闊斧的性格,應該很難適應雲詭波譎的政治鬥爭,但他偏偏就對此無師自通、駕輕就熟,讓人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天生就該是個搞政治的。

他從顧的描述中嗅出了陰謀的味道,這是一種直覺,曾經許多次挽救過他的直覺。現在,在凶險無比的南楚,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調動起來,直覺也變得敏銳無比。

「太子被利用了!」緊緊憑著直覺,他便斬釘截鐵道:「他陷入了一個陷阱之中,在行動之前,我們必須先摸清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陷阱,都有哪些人參與,以及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其實秦雷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他還需要事實來驗證自己的推測。

事實沒有讓他等太久,僅僅到了當夜子時,朱貴便從外面帶進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秦雷並沒有睡,他一直在等這人的到來。藉著昏黃的燈光,他看到這人刀疤縱橫地臉上。長著刺蝟似的鬚髮。在那蓬亂的頭髮下,是一雙堅定沉著的眼睛。

這人就是太子府的護衛統領,秦雷的老相識鍾離坎、一個只有九根手指頭的男人。兩人於此情此地相見,自然不勝唏噓,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簡單的寒暄之後,秦雷便不客氣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鍾離坎便這些日子來地事情,簡單講與秦雷知道。原來他在船沉前僥倖逃脫,又仗著家傳的閉氣功夫,在水下潛行二三里。這才躲過了南楚密探的視線,狼狽上岸脫險。

要是一般人險死還生之後,定會如喪家之犬一般,有多遠逃多遠。但一個可以面不改色砍掉自己手指頭的男人,顯然不是一般人。他先在漁村中潛伏,待恢復元氣後。便開始尋找太子的下落。倒不是他對太子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他認準一個死理----人是從我手中丟地,我就得一定把他找回來。

憑著這股子倔勁,終於在半個月之後,被他撞見了幾個當日行兇的南楚密探。這也不是他記性好,而是那些人的裝束太特別了……從頭到腳一身白,哪還有個認不出來?

悄無聲息的尾隨之下。竟然又回到了神京城中。最後跟著那些人到了城東的一處戒備森嚴的大院外,因為怕被發現,他並沒有貿然靠近,而是扮成乞丐模樣,在附近暗中監視。當然也沒忘了每天去驛館轉轉,看看有沒有國內來使。

好在楚國的奪嫡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所有人地注意力裡都集中在兩位皇子互搏的擂台上,倒也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活動很有規律的乞丐。

聽完他的講述,秦雷沉聲道:「顧說,此次禍端皆因太子送給楚帝的那棵千年人參所致。你知不知道那是誰給太子的?」

「卑職也沒見過那人,」鍾離坎回憶道:「太子那日收到一封書信。見信後便帶著卑職急匆匆出去,後來到了西城一處府邸,屬下便去叫門。但那府中門人只讓太子爺進去。卑職原先不肯答應,但太子爺執意進去,我們這些護衛只好在門口候著。等到了次日太子爺才出來,只見他神清氣爽,臉上多日來的憂愁也一掃而空。手裡還多了那根千年人參。」

「這個蠢貨!他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如此輕信別人?」秦雷輕聲罵道:「他怎麼與那狗屁七皇子成了故人的?」

鍾離坎嘴角抽動一下,搖頭道:「太子回來後。在我們的追問之下,便說那人是他往日的朋友,因不忍看他龍困淺灘,這才現身為他指點迷津。」說著一臉憤恨道:「據太子爺地那位舊友說,當今楚帝得到一個藥方,據說可以使其龍體痊癒,但上面缺少一味名貴藥材……就是這千年人參。而那人百般尋覓,終於斥巨資從北疆覓得一支,本想以為晉身之資,但見殿下困頓,便將其獻出,以為脫困之用。」

秦雷搖頭苦笑道:「我這二哥還真是天真,這下狠狠被人當槍使了一把。」很顯然有人想讓景泰帝早點駕崩,而莫名其妙成了謀殺楚帝兄手的太子爺,不過是被這一箭射中地另一支雕罷了。

「現在楚國誰最想讓景泰帝死呢?」秦雷自問自答道:「應該是齊王楚媯邑,因為這傢伙在侍疾期間,與他爹的小老婆發生了一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這您都知道?」鍾離坎瞪大眼睛道。

秦雷笑瞇瞇道:「這不足為奇,要知道南楚人熱愛傳遞小道消息,尤其是桃色新聞。」」

鍾離坎苦笑道:「謠言而已,怎能當真?」

秦雷搖頭道:「錯,要知道三人成虎,只要傳到景泰帝耳朵裡,只要他還是個男人,就一定會抓狂的。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他心中的天平也會向周王一邊傾斜。」說著輕輕彈一個響指道:「而這事兒是解釋不清的,所以齊王那邊最好的應對辦法。便是不露馬腳地放倒景泰老爺子。」

只聽秦雷便如親眼所見一般娓娓道來:「為什麼說一定是他呢?因為那老頭雖然病怏怏地,可畢竟是一國皇帝,通常來講弒君地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成功、一個是失敗……」眾人瞠目結舌,心中苦笑道:這不廢話嗎……

「成功了不一定可以接班,但失敗了一定可以歇菜,所以這是個高風險、低回報地活計,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採用。」秦雷伸手輕輕一磕桌面,接著道:「所以只有見勢不妙的齊王會幹,而佔著優勢的周王不會幹。且還會防著齊王的人下毒手。這就給齊王動手增添了難度,畢竟雙方斗了那麼多年,早把對方姨太太的胸圍都摸清了!」屋裡的幾個心腹不禁滿頭大汗,心道:王爺還真不文雅呢……

見屬下投來怪異的眼神,秦雷乾笑一聲道:「就是說雙方各自有什麼蝦兵蟹將,大家都瞎子吃餃子。心裡有數。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就得找個看起來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外來戶……」

這時鍾離坎搖頭道:「我們雖然無能,卻也不會如此沒有提放,隨行的太醫檢驗過,那人參貨真價實,並沒有任何問題。」

秦雷搖頭輕笑道:「楚國地太醫也不是傻子,那人參若是有問題。怎麼可能拿給他們皇帝服用?」說著一拍桌面道:「很有可能問題出在那藥方上!對景泰帝來說,那也許就是一劑毒藥!」

朱貴忍不住插嘴道:「就像王爺您說的,楚國的太醫應該會檢查,如果藥劑本身有毒,又怎會給他們皇帝吃呢?」

「世上有一些東西,對正常人來說是補品,但對某些病人來說,卻是致命的毒藥,這並不稀奇。」秦雷輕聲解釋道:「所以謀害景泰帝的兇手另有其人,而咱們可憐的太子爺便成了可憐地替罪羊。」

眾人無不以欽佩的目光望著秦雷。可以說。他們來到一個充滿敵意、又暗流湧動的國家,便如置身於一團迷霧之中。找不到東西南北。縱有渾身的力氣,也不知該如何用勁。

但經過王爺一番抽絲剝繭之後,事情便豁然開朗……雖然只是借助少而模糊的情報而得出的推論,但好歹有個努力的方向了不是?

「我命令!」只聽王爺淡淡道,聲音柔和卻充滿威嚴。

屋裡地幾個心腹同時起立,拱手肅聲道:「聽王爺吩咐!」

秦雷沉聲道:「朱貴傳令諜報局、全天候監視鍾離坎所說的兩處宅院,務必弄清楚幕後的黑手是誰。」

「石敢通知樂先生速速前來匯合。我要三天之內見到他。」

「鍾離坎。」看一眼面前這位東宮侍衛長,秦雷微笑道:「去洗個澡吃個飯。就不要再出去了。」

鍾離坎錯愕道:「這是為何?卑職還想將功贖罪呢。」

朱貴微笑道:「鍾離大人莫急,王爺這是保護你呢。他們肯定已經看見你進來了,只要您再一出去,保準會被逮捕,所以您還是安生待著吧。」鍾離坎這才不情不願的下去,洗臉吃飯自是不提。

在皇宮左近一座恢弘的府邸中,居住景泰帝的皇三子、齊王楚媯邑,這傢伙已經三十多歲,原先生得面大魁偉、相貌堂堂,渾不似他其他的兄弟那般文弱,他的外公是楚國的前任上柱國大將軍,在軍界德高望重、人脈廣闊,母親也因此被封為皇貴妃,在皇后薨逝之後,便是事實上的後宮之主了。

這位出身高貴地皇子自幼跟隨舅舅在軍中磨練,諳熟兵法、武藝高強,練就了與其他兄弟迥異的體魄。且性格豪爽、志向遠大,在武將中深孚眾望。也正是有了這些人旗幟鮮明地支持,他才在幾個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將儲位的懸念保持到了現在。

但他卻一向是景泰帝心中的第二選擇,因為他不是嫡皇子,而他的五弟、周王楚媯是。

這讓自負有雄主之姿的楚媯邑十分不爽,他本以為把太子熬死了、二哥斗倒了。那儲位輪也該輪到他了,卻不想父皇竟然屬意於病歪歪地老五……不就是出身好一點嗎,皇后的兒子就了不起了?再說那老娘們都死了好幾年了,憑什麼還要看她地面子?

不滿多了牢騷也就多,而他身邊地小人又多了點,這些人最愛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不知說了多少景泰帝的壞話,日子久了,他便真覺著自己老爺子是不共戴天地仇人,心中再沒有一點父子情分。

正如秦雷所料。這位孔武有力的齊王殿下,果然睡了他老子的妃子,也果真怕事情敗露,想一不做二不休,將老頭子弄崩了之後,憑著羽林軍的擁戴。直接登基得了。

但做賊心虛這句古話顯然很有道理,自從做了壞事之後,齊王殿下便每天心神不寧、飲食不周,覺都睡不踏實,老是擔心事情敗露,被老爹抓去蹂躪。短短兩個月不到,居然瘦了二十多斤。整個人都脫了形,雖然外人以為這是齊王殿下衣不解帶的伺候老爺子所致,對其大為讚賞,但長期寢食不安帶來地苦楚,卻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他並不算堅強的內心。

所以他時常以砸東西發洩,每天都要把屋裡的擺設乒乒乓乓砸個遍,心裡才能稍微舒坦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只見齊王殿下將一個大瓷瓶高高舉起,又猛地摔倒地上,啪啦一聲。那樣式普通、價格低廉的大瓶子便被砸了個粉碎……這也是沒辦法的,話說王府就是再有錢。也禁不住他每天砸一遍啊,管家只好從集市上大量批發一些平民用的瓷器,專供王爺解悶……好在齊王不挑。

屋裡還有一人,看著齊王殿下滿面抽筋地搞破壞,那人不由微頭微蹙,卻說這人長的……真好啊。但見他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秦雷若是見了這人。定然驚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這人竟然與他的老相識、太子的老相好,攪得南方一片糨糊的花美男公良羽長的一模一樣。

只是那公良羽雖然長得俊俏,但好歹還能分出性別,而眼前這位穿紅戴綠的仁兄或者仁姐,卻生地撲朔迷離,難辨雌雄,讓人好生費解。

我們姑且稱其為仁兄吧……

只見這位仁兄伸出大手一撩額前的長髮,微微翹起蘭花指道:「三哥,今天砸得夠數了吧,您還是歇歇吧,」說著掩嘴輕笑道:「要不您的管家會心疼的。」

楚媯邑顯然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做派,丟出手中最後一個筆筒,面目猙獰道:「老七,你說老爺子什麼時候歸西?這都一個多月了,怎麼還不見動靜呢?」

原來這位就是楚國的七皇子,龍陽王楚媯,雖然名字女氣了點,但確實貨真價實的皇子,只是不知怎麼搞成這幅鬼樣子?

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繡著並蒂蓮花的粉帕,上前輕輕擦拭齊王額頭的汗水,細聲笑道:「三哥別急嘛,好飯不怕晚嘛。畢竟老爺子這病拖得越久,咱們的嫌疑就越小呀。」

齊王伸手輕輕劃過他粉嫩的面龐,歎口氣道:「小羽說地是,但孤就怕老爺子突然醒過來怎麼辦?」

楚媯搖頭自信道:「三哥放心好啦,這方子是我從家師那裡偷來的,就算信不過我,你還信不過我師父嗎?」

楚媯邑這才神色緩和道:「鬼谷仙師地本事,孤王還是信得過的,那就等著吧。」說著使勁一緊那楚媯的腰,咬牙切齒道:「這段時間不准出任何紕漏!」

楚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輕聲細語道:「但現在就有一個不安定因素,三哥應該重視一下……」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四章 菜販子

「什麼不安定因素?」楚媯邑沉聲問道。

「秦雷……」楚媯的雙眼中放射著毒蛇般的光芒,咬牙道:「三哥有所不知,此人乃是秦帝的五子,雖然才幹平平、性情粗魯、貪婪狡詐、卑鄙無恥、下流齷齪……但有一樣專長,他就是一根攪屎棍,攪和的本事天下一流!」

楚媯邑瞇眼笑道:「你對他成見很深嘛,」說著拍拍他的肩膀道:「說說吧,他是怎麼得罪你的?」雖然被虧心事折磨的神經衰弱,但他仍然是楚國皇室中的佼佼者,精明的齊王殿下,不會被他的三言兩語所打動。

楚媯面色一滯道:「就是這人,將我在秦國的計劃攪成了一鍋粥,把我」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俊俏的面龐便扭曲的可怕:「不將其碎屍萬段,我誓不為人!」

楚媯邑放開他的腰肢,不在意的笑笑,回到寬大的交椅上坐下,淡淡道:「現在老五盯的我很緊,看起來一心想要在老頭子崩掉以前與我見個分曉,」說著雙目虎視著楚媯,略帶警告道:「我們的方針你是知道的,所以不要沒事找事兒,比起你那些陳谷子爛芝麻來,孤的大位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通信很不發達,楚人雖然熱愛八卦,但也僅限於自己國內的事情,對於大江以北的事情可謂充耳不聞。尤其是那些鄉巴佬般的秦人,就是他們捅破了天。楚人也不會抬頭看看地。

這是楚人的通病,他們因為富裕而驕傲、因為安全而懶惰。因為驕傲和懶惰而封閉自大。即使是以精通軍政而聞名地齊王殿下,也僅是知道秦國有昭武帝、李太尉和文丞相,餘者一概不知,也不關心……老子又沒有打過長江去,解放全秦國的理想,管那麼多幹什麼,還是全神貫注的奪我的帝位吧。這是他的內心獨白。

若不是對面的這個楚媯極力主張。要將秦國太子拖下了水,他甚至不想將其扣押。要個敵國太子幹什麼?身為皇家子弟,他最瞭解太子這玩意的貌似值錢、實則廉價地本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皇子到處爬,人家秦國說不定早就換了新太子了,留著這位前任太子,既不能下地幹活、又不能唱曲解悶。有什麼意義,有什麼作用呢?

勉勉強強吃下一個敵國太子,雖然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但好歹還可以將其當作替罪羊不是?但秦國竟又派了個皇子王爺過來,大有前赴後繼之勢,這說明什麼?秦國的皇帝太能生了唄!想要給真正的繼承人清理道路了唄。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這種送上門來的太子王爺,能值錢就怪了。

「說起來那也是兩個可憐人啊……」這位滿腦子奪嫡地齊王殿下,很自然的便與兩位秦國皇子建立起了同理心,一時竟心有慼慼起來。

見他竟然毫不把秦雷放到眼裡去。楚媯彷彿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細聲尖叫道:「三哥。秦雨田不像你想的那般平庸,他是一個大威脅、大麻煩,要不秦帝怎會將其發配到我們楚國來呢?」

楚媯邑哈哈笑道:「小羽你執拗了,既然他對秦國來說,是個大威脅、大麻煩,我們更應該將其原物奉還,怎能遂了秦帝的意呢?」說著扭一扭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哂笑道:「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只要他稍有點頭腦,就不會在神京城撒野!」

楚媯知道這傢伙主意正得很。只好暫且面上應下,但心中那復仇的怒火卻越燒越旺,簡直要把他的靈魂融化了一般。

從齊王府中出來,在一個褐衣老僕的攙扶下上了車,衛隊便簇擁著這輛裝飾豪華的馬車,緩緩向西城放下行去。

馬車中,這位七殿下和褐衣老者相對而坐。

「柴叔,他來了。」楚媯輕聲道:「秦雷來神京了。」

褐衣老者渾身一顫,將一根銅管按在自己喉嚨上,聲音嘶啞難聽道:「殺!」

「可老三那個蠢貨不讓我動他。」楚媯面容憂傷道:「你知道,白衣衛雖然強大,但裡面有很多老三地人,我若是私自行動,他定然會知道的。」那褐衣老者正是公良羽在秦國時地貼身保鏢,所以這面容與公良羽完全一樣的楚媯,九成九就是那個目空一切的公良羽,只是不知這傢伙怎麼成了這副德行……秋水為神玉為骨不說,也沒了原先的狂妄自信,就像被打斷了脊樑的小巴狗一般。

但這並不妨礙褐衣柴叔對他的忠誠,老頭想了想,嘶聲道:「我可以去刺殺他!」

楚媯……哦,還是叫公良羽吧,公良羽搖搖頭,輕聲道:「這人十分怕死,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刺殺,都沒有要他的狗命,可見此人保命地功夫還是一流地。這次他來了神京城,定會更加小心的,柴叔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褐衣老者顯然對秦雷也是恨之入骨,嘶聲低吼道:「給我一道縫隙,我就可以將其射倒於箭下!」

見老者執意要去,公良羽也沒有再阻攔,若是能將秦雷永遠地留在神京城的話,拼著被老三那變態虐待一頓又怎樣呢?

但是他也知道,讓褐衣老者去刺殺秦雨田,就好比守株待兔一般,根本指望不得。他很清楚,要想達到自己的目標,最好的辦法便是動用國家的力量,無論是軍隊還是密探,都不是秦雨田可以抗衡的,所以還是要想法讓老三對秦雨田感到厭惡。

只要得到老三的調兵箭符,誅殺此獠易如反掌爾。公良羽堅信這一點。

褐衣老者是一個身殘志堅地老頭。從第二天開始他便換一身粗布衣服,推一輛裝滿蔬菜的大車。到驛館門前擺攤監視、伺機刺殺秦雨田。

不得不說老柴是個心思細膩地人,他打扮成買菜老頭至少有兩個好處,一來可以掩藏身份,二來可以在在閒暇之餘掙幾個大錢,改善一下中午的伙食。

可讓老柴想不到的是,接連蹲點十幾天,竟壓根沒見秦雨田出來驛館一步。當然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他已經賣出整整十車蔬菜,除了吃喝之外。都快掙下一兩銀子了呢……

他還發現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登門拜訪的人竟然越來越多!士農工商、僧道娼妓,其中也不乏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之類,可謂三教九流應有盡有,這些人前赴後繼、川流不息,彷彿要將這小驛館的門檻踏破一般。

老柴嗓子有毛病。不用那銅管發不出聲來,是以有些自卑,不大好意思向訪客詢問,好在他聽覺敏銳得很,便豎起耳朵來聽……只聽一位老婆婆,對攙扶自己的小輩道:「真是神醫啊,看來我這多年地肺病有治了……」哦,看來裡面該診所了,還個看內科的。

還有一個中年漢子,進去的時候拄著拐。出來時便可以憑著兩條腿走到了。看來骨傷科可能應付。

又見一個青年,抱著懷裡的小娃娃。對身邊的媳婦道:「我還以為咱狗娃要挺不過去了呢……」邊上的媳婦也是淚花盈盈道:「是呀,多虧了秦國的神醫啊,真是救苦救難地活菩薩啊。」呦,還有小兒科啊……

再看一對門中出來的小夫妻,男的欲語還休、女的羞羞答答,男的嘿嘿直笑,上下打量著自家媳婦。女的霞飛雙頰、低下頭嬌嗔道:「死樣……」乖乖的。這是男科還是婦科啊……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聽的老頭子目瞪口呆。心中狂叫道:這都怎麼回事啊?不是出使嗎?你不帶尚書侍郎,帶一群醫生大夫算怎麼回事兒?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結果當天晚上一算賬,愣是比平時少賺了九文錢,把個老柴頭心疼的半宿沒睡好。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發誓要把昨天少賺的再掙回來。披星戴月地去菜農那收了菜,興沖沖的推著大車趕到驛館門前地大街時,發現自己果然是來的最早的個。

為啥來這麼早呢?因為他發現一個規律……越是賣的早,菜越新鮮,也越能賣上好價錢、買菜的大姐大嫂大嬸大媽們就越是上桿子哄搶,自然能多掙些……雖然大嫂們買回家放在那也一樣會蔫,但這不要緊,只要買的時候新鮮就行。

所以說幹什麼都要用心,只有用心才會成功。老柴大爺剛買了不到一個月的菜,便已經悟出了別人好幾年都想不明白地道理,可見他是個用心地人,這樣的人也一定會成為很有前途地……菜販子。

但這世上存在太多意外,並不是你想幹就能幹好的。就在菜販子柴大爺為今天的收入笑瞇了眼的時候,一個意外打斷了他成為神京城第一蔬菜商的夢想,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走進了那已成神京城第一話題的院落之中。

那人就是大楚的弄玉公主,陛下最鍾愛的小女兒,也是……周王楚媯的同母妹妹。

前兩個身份雖然了不得,但並不會引起老柴的注意,他在意的是她最後的一個身份,周王的親生妹妹。這個發現讓老柴終於從菜農夢中驚醒過來,他急急忙忙拋下攤子,甚至連藏在大車下的短弓也忘了拿,便一溜煙消失在小巷盡頭,去向自家殿下報告這個發現。

當公良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也非常震驚,他想當然的以為,弄玉公主是周王派去的先遣官。在他看來,這代表著秦雨田和楚媯……這兩個生死大敵,要同流合污了!

他是真的慌了。冷汗沖毀了臉上地脂粉都不自知。原先他雖然從未輕視過這兩人,卻沒有感到如何的棘手。因為他自信可以勝過這兩人:雖然楚媯身份尊貴、在朝臣中一呼百應,但這位嬌生慣養地五殿下,並不會利用這一優勢,也就是說他權謀不足。

而另一位五殿下、秦雷秦雨田,雖然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但劣勢也很明顯……他是客場作戰,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有。用孫子的話說就是未戰先敗,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

但這兩位一旦聯起手來,那可就真是麻煩大了……只要秦雨田稍加點撥,楚媯就可以學會使用那可怕的力量,最終徹底改變當前的均勢。

是的,他就是對秦雷這樣有信心,這信心來自於那次刻骨銘心的失敗。公良羽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苦心籌劃數載、聲勢波及幾省地彌勒教大起事,正是被這個孤身南下的西秦五皇子,在反手間灰飛煙滅的。那次失敗讓公良羽徹底領略了什麼叫不等不靠,什麼叫自力更生,什麼叫翻雲覆雨。

因而,雖然嘴上從來不肯承認,但公良羽心中早已對秦雷服氣了。

所以一定不能讓他與楚媯接觸上,萬一兩人狼狽為奸起來,怕是要大事去矣……想到這,公良羽趕緊一面命手下集結。一面乘車趕往齊王府,向他匯報這一危險變化。好討要調兵箭符。在楚國,沒有這兩樣東西,是無法調動一兵一卒的,這也是公良羽一直忍氣吞聲的根本原因。

楚媯邑聽了匯報,果然十分的重視,在接連砸了十幾個瓷瓶子之後,便將貼身收著的黑棋令箭、青龍兵符掏了出來。一併交給公良羽……身邊地王府校尉。沉聲吩咐道:「不管什麼情況,先把人給我抓起來再說!」

公良羽看著那調兵箭符在自個眼前一閃而過。還是交給了老三的自己人,心中不禁大為失望:我都這德行了,這傢伙還是提防著我……但一想到馬上就將秦雨田逮來好生蹂躪一番,他便重新高興起來。

如果他能知道事情的真像,以及後續的發展,估計他會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因為到目前為止,那位周王殿下,甚至都沒聽說過秦雨田這三個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三和小七身上,正所謂心無旁騖是也,若不是這二位的大動干戈,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對那個名字感興趣,也就沒了後來一出出精彩絕倫的大戲。

為了把事情說的更清楚一些,讓我們回到十幾天前的驛館之中。

話說那夜密謀之後,手下們便各司其職,紛紛忙碌起來。這些人的任務五花八門,有跟蹤地、有偷窺的、還有偷雞摸狗地。這其中數王安亭和公輸營兩位分到的任務最為高雅----秦雷讓他們買書!數目多多益善,但有一個要求,不能買經史子集!

兩人心道:八成是王爺悶得無聊,想找些閒書看了。兩位大人也都是愛書之人,對這任務自然求之不得,便屁顛顛的上了街。要說楚國就是比秦國有文化,至少書鋪不難找。一間間書店轉下來,看到了不少心儀已久的書籍,兩位愛學習的好大人竟然愛不釋手、流連忘返,直到店夥計忍無可忍道:「對不起,本店只賣不看!」兩人這才醒悟過來,趕緊面色通紅的合計起來。

公輸營小聲道:「中堂大人,卑職看著哪本都好,咱們到底怎麼買?」

關鍵時刻還得領導拍板,只聽王大學士低聲道:「既然王爺講了多多益善,咱們就包圓吧……」他心道:反正不是我的錢,不花就是王八蛋!

公輸營也有此意,聞言對那一臉不屑地店夥計道:「這位小哥,我們買書。」

那店夥計翻翻白眼道:「趕緊撿一本走人吧。」他見兩人磨磨蹭蹭地樣子,便斷定他們是看白書的,自然也不相信兩人能買起幾本……話說此時書籍這東西,至少要比豬肉值錢多了。

公輸營也不著急,淡淡道:「麻煩你給找幾輛大車……」

店夥計瞠目結舌道:「大車……你們要幹嘛?」

「你店裡地書,我們全買了。」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五章 速成神醫

最後足足拉回了五大車。

石敢看著這兩位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大人,一臉錯愕的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多少錢?」要知道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尤其是秦雷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小地主,就連修個花園子都不捨得。想不到這兩位卻拿自己不當外人、拿王府的錢不當銀子。

說句題外話,昭武帝這次做得有點絕了,這麼大個使團人吃馬嚼、還得送禮進貢,他卻僅撥給了五千兩銀子……連往返路費都不夠。但沒辦法,不想背上抗命不尊的罪名就上路吧,大不了自掏腰包!官員們如是想道。好在五殿下是個慷慨的人,不僅攬下了一路上的差旅費,就連送給楚國的禮品也是他出錢買的。

唯一讓官員們費解的是,既然要花幾萬兩銀子買禮物,為什麼不在國內買呢?也好給國民創點收入不是。幹嘛要跑到神京城來,把銀子給楚國人掙去呢?

「紋銀一千兩……」想到王爺的大出血,兩位大人也覺著自己做的有點過,小聲回答道。

石敢鬆口氣苦笑道:「二位大人是給多少花多少啊……」

「一千兩的定金。」公輸營低頭道:「還短著九千兩,得讓王爺出上呢。」

石敢兩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兩隻眼睛卻瞪得溜圓,咬牙切齒的問道:「到底多少錢?」

「不多……也就是一萬兩……」當朝大學士居然被一個四品王府侍衛瞪得抬不起頭,可見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古人誠不欺我。

石敢哆嗦著伸出手指,指點著二位大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們等著……」說完便轉身往內院走去。

王安亭和公輸營相視苦笑,他們知道,這回是自作聰明了。

石敢進到院子裡,看到王爺正在全神貫注的給一個木箱子上漆。好半天才見他直起身子鬆口氣。石敢這才趕緊把外面的事情講給他聽。

哪知秦雷聽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便輕聲道:「無妨,把錢給他們送出去吧。」石敢心疼的嘟囔道:「這回肯定被人當冤大頭了。」

秦雷搖頭道:「做人要大氣,這個錢花的值。」石敢只好不情不願的從箱底尋摸出幾張楚國的金票,給外面人送出去。

看那侍衛進去時的架勢,書店老闆以為八成拿不到錢,誰成想那人出來地時候,居然拿回了九張面值一百兩黃金的大楚戶部兌金票,再一檢查。騎縫章、天頭地尾、戶部尚書籤章、戶部庫銀司提舉司的主事背書一應俱全,忙歡天喜地的收下,又將懷裡揣著的一千兩兌銀票掏出來,遞給石敢道:「這位兄弟喝茶。」倒不是這老闆錢多了燒心,而是他意識到,能輕輕鬆鬆拿出這麼多錢的人。想要整死自己,就像捏死螞蟻一樣……就算他們不是本國人。所以這位老兄主動減價了,所謂喝茶不過是一種不傷體面的說法罷了。

只聽石敢冷笑一聲道:「看來你也知道心虛,」見那老闆臉色變得煞白,他這才淡淡道:「拿去吧,咱家王爺不差錢。」那老闆這才千恩萬謝,小跑著離去。

等那些齊國人走了。石敢的臉轉眼就拉了下來,惱火的看二人一眼道:「進來吧。」

王安亭和公輸營兩個忐忑不安的進了內院,本以為會被王爺一陣迎頭痛批,卻不想這位爺壓根沒提這茬,反而笑瞇瞇道:「我看過吏部檔案。二位都是飽學之士,現在再請你們幫個忙可好啊?」

兩人趕緊連聲道:「敢不效死力?」

秦雷指了指院子裡地大車道:「公輸兄弟從這些書中,把醫書類的全部挑出來。」公輸營雖然不知道幹什麼。但還是恭聲應下,說完便到院子中清點書籍去了。

秦雷又看了看王大學士,微笑道:「中堂大人乃是飽學之士,不知對岐黃之術有沒有涉獵啊?」其實秦雷說兩人飽學,不過是怕公輸營面上掛不住罷了,一個公子哥讀過幾本書,能算什麼飽學?真正有文化的是先帝朝的進士王安亭。

王安亭拱手道:「略懂。但僅皮毛爾。」

秦雷聞言歡喜道:「皮毛就可以。幫孤抱抱佛腳也就足夠了。」

王安亭狐疑道:「王爺,您這是要做甚?看起來怎麼像改行似的?」

哪知秦雷很認真道:「是的。孤王準備當神醫。」

王安亭哭笑不得道:「王爺真愛開玩笑。」

秦雷又重複一遍道:「孤不是要開玩笑,真地要當神醫。」

王安亭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確定他沒發燒,這才耐心解釋道:「王爺啊,這神醫可不是三年五載能修成的,要知道古往今來能稱得上神醫的,不過扁鵲、華佗、孫思邈、張仲景等三五人而已,光有良好的意願是不行的。」後半句不說秦雷也知道:還得看是不是那塊料。

秦雷也不著急,狡黠一笑道:「事在人為嘛,」說著面色正經道:「咱們能否擺脫這危局,就看孤王能不能練成神醫了」

雖然原先對這位王爺很不感冒,但一段時間以來,王安亭這些官員們也被他的平易近人、真誠熱情所折服了。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命運未卜的環境中,秦雷那強大地自信、寬闊的胸襟,更是給了所有人極大的鼓舞和依靠。所以王安亭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拿過一本內經,認認真真為王爺講解起來……全當是給王爺解解悶吧,王學士當時這樣想道。

他本以為王爺只不過是心血來潮,過去那會子便淡了,卻不想秦雷竟然如老黃牛一般勤勤懇懇的學習,一連數日皆是如此。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爺似乎對岐黃之術本身就頗有研究,雖然都是些野路子,但一經過王學士地理論講解。竟能與實際相聯繫,不出三天,講起來便能頭頭是道,十分的唬人。

但也僅是如此,王安亭好歹六十上下的人了,還沒有天真地以為,有人可以看看書就能給人治病……更何況,他老人家的理想可是要做神醫啊。

就這樣一個孜孜不倦,一個七上八下地過了幾天。忽一日,沈冰進來通報:「樂先生來了。」秦雷先是從書中抬起發直的兩眼。好一會才歡呼一聲,將那《千金方》扔到天上,笑逐顏開道:「神醫成矣!」

王安亭這才知道,原來王爺這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神醫另有其人。

第二日,秦雷便讓人放出話去。說秦國來的殿下精通岐黃之道、最愛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因為救得人太多了,所以得了個外號叫閻王愁。現在無法覲見楚帝,閒來無事、一時技癢,準備在楚國行醫,無論貴賤、一視同仁。

這消息頓時傳遍了全城、引發了大街小巷的熱議……之所以傳地那麼迅速,並不是因為他地皇子身份:要說秦國皇子是哪根蔥。還真沒人在意。但就在這幾天,京裡盛傳這位爺一擲萬金,買了整整五大車書回去……據說僅僅是為瞭解悶。這可是真正的揮金如土啊,楚國雖然富戶眾多,但估計沒有哪一家能幹出這種事來。

干了別人都趕不出來地事兒。所以他就出了名……雖然這種類似敗家子名聲並不好聽,但只要能讓全城側目就行。因而當秦雷宣稱自己包治百病的時候,著實不乏捧場者。閒漢懶漢、大媽大嬸們聚集在驛館門外地大街上。想看看這闊王爺如何收場、該賠多少錢……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他一定會治死人。

這種熱鬧場面直接拉動了這條街上的消費,也給了柴老一個買菜也不錯的錯覺……事實上平時是不賺錢的。

可有一點不好,雖然看熱鬧的人不少,雖然是免費義診,但沒人敢拿自己的小命給人解悶,所以好半天都沒人上門。可把臨時充任招待地石敢給急壞了。一會跑出去一趟,看看沒人來。一會兒又跑出去一趟,看看還是沒人來。待垂頭喪氣的回去,卻見王爺和一身青衣的樂先生,仍在那不急不忙的下著圍棋,石敢不由焦急道:「這都快倆時辰了,怎麼還是沒人來啊?」

秦雷頭也不抬道:「不急,會好起來的。」

樂布衣也笑道:「我敢打包票,明天一早,這門前頭就得車水馬龍了。」

石敢見自己最佩服的兩人都這樣說了,頓時放下了心。在他心中,王爺和樂先生就是全天下最聰明的兩個了,他們說行就一定行。

事情地發展果然沒有石敢失望,不一會兒外面便傳來嘈雜聲,只聽有人高聲叫道:「讓讓讓讓,神醫在哪裡?」石敢不禁喜形於色,對秦雷笑道:「終於有人上門了!」哪知王爺卻和樂先生齊聲哀歎:「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把石敢說的一愣一愣,小聲嘟囔道:「我怎麼了?」

秦雷朝他擠擠眼,笑道:「不是說的你,接客去吧……」石敢這才滿腹狐疑的出去,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他能感覺到,絕對有貓膩……

門外眾閒人本來快等的不耐煩了,有些性急地紛紛叫道:「到底有沒有不怕死的啊?我還要回家吃飯呢。」好在上天注定要他們見證奇跡,就在人群開始有散去的傾向時,一聲急惶惶地叫聲在街口響起:「快讓讓,我家大哥不行了,神醫在哪裡?」

眾人彷彿齊齊打了雞血一般,忽的一下重新圍攏上來,卻不敢靠那些人太緊……倒不是神京人民素質有多高,而是過來求醫的是一群道上的兄弟,也就是傳說中的青皮、流氓、小混混。只見當先一個在前面開路,中間四個抬著一副門板,門板上躺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虯髯大漢,後面還跟著個小弟。那小弟手裡還捧著一條胳膊。

目送著這群抬著擔架的道上兄弟進去了,才有人敢咋舌道:「還真有不怕死地……」「我看是死馬當活馬醫吧……」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見,一時間眾說紛紜,說什麼地都有。甚至有人開出了賭局,讓人猜那群兄弟會不會砸了秦國殿下的場子。

這老兄剛要為自己地創意喝彩,卻不料邊上紛紛投來鄙視的目光,只聽有人冷笑道:「沒看見裡面多少虎背熊腰的衛兵?你說會不會有人砸場子?不要說自己是神京人,我們丟不起這人。」

這次沒有讓眾人久等,不到一個時辰,裡面那群兄弟便歡天喜地的抬著他們老大出來。再看進去時掉了的那支左臂,竟然真的重新接上。而那位老大臉上的表情也安詳了許多,似乎還紅潤了許多呢!

人們一下子震驚了,心道:這也太神了吧?便七嘴八舌的詢問開了:「這胳膊不是掉了嗎?怎麼又接上了呢?」

那群弟兄顯然興奮極了,大聲叫嚷道:「神醫啊,真是神了!那神醫用一碗湯藥把我們老大灌暈過去。然後又用金針絲線,將我們老大地胳膊重新縫上,還給我們開了方子,說照方抓藥,按時服用後,一個月就能恢復呢!」「神醫真是好人啊,俺們給他錢都不要。非讓俺們留著給老大買藥,這樣的好人哪裡找啊……」有位兄弟感情極為真摯,淚流滿面道:「俺們要回去把他的長生牌位供在關老爺身邊去……」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人們這下子服氣了,不一會兒又見著有瞎了眼的、缺了腿的、丟了魂的、傷了頭地,愁雲慘淡的進去。開開心心出來,一直到天快黑時,陸陸續續進去十來個病患。全都滿意而歸,無一例外。

這下子人們是真服了!心道:我要是能進去體驗一把多好?不過他們雖然沒病沒災,但家裡總有些頭疼腦熱、上吐下瀉、神經錯亂、疑難不孕的,心中變打定主意,明天要帶病人來看看,反正又不花錢,全當出來透透氣了。

這時石敢出來。站在門口道:「我家王爺要休息了。請患者明日再來吧。」說完便轉身進院關門,拴上門閂。輕聲嘟囔道:「明天可就不光是托了。」他一直在裡面伺候,所以心裡清楚:別看進進出出那麼多病人,可王爺和樂先生整整一下午都在那下起,屁股也沒抬一下,那些所謂的病人在隔壁的屋子裡坐一會兒,吃點點心喝點茶,甚至還有人小憩一會,便彷彿吃了靈丹一般,痊癒了。

院子裡一直看光景的王安亭幾個也苦笑不已,醫生病患都是假的,這樣折騰有啥意思啊?

卻聽王爺笑道:「這樣很有意思,」說著伸手攪亂棋盤道:「今天不過是廣而告之,明天才是開工地日子。」對於秦雷和樂布衣而言,方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個好的結果。

看著王爺耍賴,樂布衣也不急,笑瞇瞇道:「如果您不承認這局是在下贏了,我明天就罷

誰知秦雷根本不怕威脅,翻翻白眼道:「男人要有責任心,既然答應了,就不要反悔,不要讓人瞧不起啊。」

「那王爺也該認輸,不要讓大夥兒笑話。」兩個人又像往常一樣針鋒相對起來。

「老樂啊,你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好勝呢?」

「我還很年輕!」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六章 專治各種疑難雜症

秦雷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皇帝的手段,被一年多來的節節勝利沖昏了頭腦。他的手腳放的太開,言行太過囂張,根本無視原有的規則……他也知道,自己的許多行為挑戰了這位皇帝的權威,自己已經擁有的實力,時刻刺激著這位皇帝的神經……

但他有些天真的以為,只要李渾不倒,那位皇帝便會一直容忍下去。他曾經自信的以為,當李渾也被自己打倒時,整個大秦便再也沒有誰能威脅到自己的存在了,即使是昭武皇帝陛下。

他卻忘了昭武帝是一頭蟄伏在泥潭下的巨鱷,頭腦冷靜、凶殘狡詐、無情無義,該出手時就出手,又怎能給他豐滿羽翼的機會呢?事實證明,昭武帝之所以敢放縱秦雷,是因為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隨時將其打入地獄、永不超生。

秦雷這才知道,自己就像政治暴發戶一樣,大起之後必有大落,他甚至也想明白,在中都時,那些文官為什麼對自己敬畏有加卻敬而遠之……不是因為他們不畏強權,而是他們預見到了他一定會有這一天,是以不願被他牽連罷了。

他終於明白,若想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除了夠狠之外、還要夠穩。剛柔並濟、陰陽相輔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當解決了思想問題後,他便要回到現實中,找到自己的出路……

兵法上說:去國越境而戰者,絕地也。所以當秦雷抵達神京城時,他便明白自己踏入了絕地之中。所謂絕地,就是說在這不佔天時地利人和,基本上未戰先敗,百戰全殆。除非有孫猴子的本事,不然休想大鬧天宮。

怎麼辦?孫子教導我們絕地無留,打不過就跑唄。作為孫子他老人家的忠實信徒。秦雷便打定主意,要不怕艱辛、排除萬難,盡早逃出升天。可以說,還沒來到這破地兒時,他就開始琢磨著怎麼逃跑了……壓根就沒動過什麼破壞齊楚聯盟、離間楚國高層之類念頭,話說建功立業雖好,但終究不如小命吸引人不是?

秦雷堅信……一個不愛惜自己生命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是,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狗見了都會咬的地方,想要逃出升天都不是件容易地事……孤立無援不說。人家根本都不搭理自己這夥人。想行賄都沒地兒送錢。

而且他必須把太子帶回去,否則正好墜入昭武帝的圈套中,問罪削職之後。便是無盡的幽禁歲月在等著自己。還會讓老賊得了便宜又賣乖,連點惡名都留不下。

這就給他地回國計劃增添了巨大的麻煩……在沒把老二撈出來之前,他必須老老實實的待在這,哪也別想去。

不過秦雷就是秦雷,在瞭解了身處的環境之後。他很快想出了一計曰:無中生有,要讓楚國的大人物主動找上門來。

他利用楚人喜歡獵奇造謠的愛好,先讓人去千金買書。在神京城中引起了一時轟動。然後順勢宣佈無償治病,引來無數閒人圍觀。預料打不開局面。還事先找好了托兒……當然,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他也不是完全忽悠,因為樂布衣本身就是醫道高手,雖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一般的疑難雜症還是不在話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許多昨日的觀眾帶來了家中地病患,也許是昨天宣傳效果過於理想、也許是前院的空間太小,秦雷還沒開始坐堂,被劃為候診區地小院便已經爆滿。

好在秦雷早有準備,他讓門口地黑衣衛發放號碼牌,誰的號碼靠前,誰就先就診,後來的只能在院子裡等候,若是號碼太大地,還可以先回家等著,這才沒引起騷亂來。

等到卯時三刻,一聲梆子響,後院的小門便緩緩打開,只見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的石敢從中出來,清清嗓子叫道:「一號……」

「來了來了,在這兒呢。」便有一對中年夫婦起身,是妻子開的口,看來病患是那個男的。

查驗了他們的號牌後,石敢微笑道:「對不起二位,我家殿下身份尊貴,為了安全起見,要對二位檢查檢查。」兩人心道:規矩真多。便有一男一女上前對他倆進行搜身,待檢查完畢後,起身拱手道:「失禮了」,這才放二人進去。

這對夫婦被門口的陣勢弄得緊張兮兮,挪著步子走過天井,一進廳堂便撲通跪下,叩首連連。

只聽一個溫和地聲音道:「二位不要多禮,快起來吧。」兩人忙不迭起身謝恩,又聽那聲音道:「坐下吧。」這才沾著椅邊坐下,偷眼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長衫頭戴方巾面容英俊地年輕人,正一臉溫和的望著自己。在那個俊後生地下首,還做著一個身穿布衣的中年人,長的也很好看。

見對方打量自己,秦雷輕咳一聲道:「這位大哥,可是你要求醫啊?」

那男子趕緊恭聲道:「是俺是俺,」說著對秦雷道:「麻煩這位小哥,跟你師傅說說,俺病了……」

樂布衣低聲悶笑起來,但見秦雷老臉通紅,只好收起笑容,板著臉道:「老弟你把關係說倒了,在下正在殿下門下帶藝修行呢。」

那兩口子不信道:「啥,您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能……」看了秦雷一眼,沒敢說出口。

樂布衣心中呻吟道:怎麼老有人說我年紀大啊……面上還要一本正經道:「兩位此言差矣,豈不聞:聞道有先後、拜師無長幼,殿下在秦國乃是鼎鼎大名的杏林聖手,若不是來了咱們楚國,在下就是想見一面都難啊。」

兩人雖聽不懂這半老頭子在嘟囔些什麼。但他們也樸實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既然這麼大年紀的人都服他,看來這後生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再加上那男子著實被病痛折磨地不輕,便咬牙點頭道:「中。就讓……王爺給俺看吧。」

秦雷翻翻白眼,心中鬱悶道:跟求著你似得。但也知道自己距離山羊鬍子瘦老頭的醫生形象差得遠,便不再強求,使勁微笑道:「這位大哥什麼病症?」

那男子頓時支支吾吾起來,顯然是有難言之隱,秦雷溫和笑道:「你要知道醫者父母心,就當我是你爹就行,父子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這傢伙好勝心太強了,一點虧都不能吃。

但那夫妻顯然是憨直脾氣。除了聽著有點彆扭之外,倒沒往別處想。還是那婦人替她男人說道:「俺孩他爸爸都已經五六天沒尿了。憋得肚子跟冬瓜一樣。整天也提不起勁來,王爺,您看能治嗎?」你不能治我趕緊找別人去。

秦雷頷首笑道:「這世上我有三不治。其餘全治。」

「哪三不治?」兩人配合問道。

秦雷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非誠心誠意不治;非善良正直不治;非疑難雜症不治。」

他雖然說地雲山霧罩,但那婦人並不關心,只是一個勁問道:「俺家孩他爸能治不……」

其實秦雷也不想說這個,但他得等著樂布衣診斷出病情,再寫給自己看。誰知碰上個不聽忽悠的婦女,只好悶悶的點頭道:「能。」斜眼看看樂布衣面前的紙箋。見上面已經寫出了一段話。不由心中大定,瞇著眼睛拖長腔道:「你這是……哦不。你家那口子是尿路堵塞,可能是前一陣飲食不周、肝火過旺所致,算不得大問題。」

夫妻倆對視一眼,那女人不由面露喜色道:「您真是神了,前些日子俺們家和鄰居鬧了好一陣子彆扭,俺當家的脾氣大,一發起火來就吃不下飯,沒幾天就尿不出來了。」那男人也滿臉希夷道:「咋治啊?」

秦雷緩緩點頭道:「是呀,咋治啊……」兩夫妻頓時傻眼,心道:俺們要是知道,幹嘛還來找你呀……卻聽那年輕的神醫驚呼一聲道:「太扯了吧……」把兩人嚇得一哆嗦,險些就要落荒而逃。

好在樂布衣把兩人叫住道:「二位不要害怕,殿下肯定是有什麼奇思妙想,這才情不自禁的。」說著一臉崇敬道:「有本事的人都這樣有個性。」說著朝秦雷點頭道:「殿下,您就把那法子說出來吧,保準沒錯。」

兩夫妻以為樂布衣是在說他們,只好乖乖坐下,殊不知那話是說給秦雷聽的。見樂布衣十分肯定,秦雷這才笑瞇瞇道:「這法子十分簡單、但有些怪異,還請二位不要過於……拘謹。」

兩夫妻對視一眼,齊聲道:「只要能治好病,俺們什麼都肯幹!」

「這可是你們說地啊……」秦雷招手喚過一個黑衣衛,輕聲吩咐一番,那黑衣衛便小跑出去,旋即拿回了一樣碧油油的東西。秦雷接過那東西,眨眼笑道:「就用這東西。」

「蔥管?」兩夫妻驚訝道:「俺家地裡種了老些了,沒聽說還能治病。」

秦雷故作玄虛地笑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說了你們也不懂。」說著拿起一把小剪子,將那蔥尖剪去,將其遞到那男子地手裡,微笑道:「拿到角房去,將尖頭插到尿尿的眼上,用力一吹,尿就能順著蔥管流出來了。男子哎一聲,接過那細長的蔥管,便起身往角房走去,望著他離去地背影,秦雷和樂布衣心道:真淳樸啊……便等著那人去而復返。

誰知竟用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那男子才滿面通紅的出來,小聲嘟囔道:「俺夠不著……」

秦雷無力道:「這麼點小事,值得你驗證這麼長時間嗎?」

漢子羞愧道:「俺起初低下頭,發現差了三尺。想著許是有些高了,便坐在地上。發現還差了三尺。」

樂布衣笑噴道:「那許是矮了呢,你沒再試試?」可見一個四十多歲的老處男內心是多麼的陰暗。

哪知漢子真點頭道:「俺也這麼想,便站到椅子上。發現還是差了三尺……」說著看了看屋裡的桌子,小聲道:「要不俺上桌去試試,說不定就能行。」

秦雷沒有樂布衣那麼惡趣味,搖頭笑道:「你就是站到屋頂上,該差三尺還是三尺,沒有變化地。」

漢子沮喪道:「看來這法子是用不上了。」

秦雷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一根筋地人物,終於忍不住呻吟道:「你可以找人幫忙啊……」

漢子這才恍然大悟道:「對呀,俺咋沒想到呢。」說著對滿臉通紅地婦人道:「孩他媽媽,進來幫我吹吹。」屋外地人們等了半天。終於見到那對夫妻出來了,便一窩蜂圍上來問道:「怎麼樣怎麼樣?」那婦人活像個煮熟地蝦子一般。低垂著腦袋。羞紅著臉,一聲都不吭。但她男人就不一樣了,神清氣爽不說。還滿臉的興奮之情,逢人便說:「神醫啊神醫!」說完便拉著他媳婦往家跑,至於去幹什麼就不知道了。

見那男子進去時還是病怏怏的,出來後卻健步如飛,病患和家屬們頓時放了心,興高采烈的等著裡面叫號。

一上午時間,進去了十幾個病患。都滿意而歸。交口稱讚。等到下午,來拿號的人就更多了。石敢手中的號牌都發放到了三百多號。雖然知道今天就診無望,但病患們仍然不願離去,他們就喜歡看到一個個被抬著進去,又活蹦亂跳的出來的樣子。這種神奇地景象,給了他們無窮的力量,據說很多已經吃不下飯地,當天晚上就吃了三大碗……為什麼?有希望了唄。

更神奇地是,有好幾個病人在秦雷院子裡待了一天,也沒輪著看病,竟然不藥而癒了。這種事情一經酷愛八卦的神京市民謠傳,頓時給秦雷增添了許多神化的光環,人們傳說他是華佗再世、醫仙下凡,就是在他身邊站站都能治病。

其實秦雷和樂布衣哪有那麼神。他們雖然真地可以治療疑難雜症,但也不可能讓人橫著進來豎著出去,大部分患者還是要回去靜養,慢慢康復的。至於那些治療效果誇張的病患是怎麼回事呢?好吧,是托兒。生性卑鄙的秦雨田唯恐造成的效果不夠轟動,不能將消息傳到那人耳朵裡,便採用了這樣真真假假的法子,讓真的患者傳遞口碑、讓假地病人製造震撼。

不管怎樣,他成功了。不到半個月地時間,他的大名便傳遍了整個神京城,甚至周邊地區也有前來尋醫問藥地。人們爭相傳頌著秦國醫聖的神奇、善良與慷慨,一時間楚人對秦國竟然惡感大減,這也是秦雷沒有想到的。

終於,逐漸有達官貴人也前來問診,但他們自然不會抽號,想要讓石敢通融一下,偏偏他又特堅持原則。不過他們還很快便想出了變通的法子……拿錢買號。對於窮人們來說,早一天晚一天沒什麼區別,還能掙到一筆外快,何樂而不為呢。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牌子的價格居然芝麻開花節節高。據說當天問診的牌號,已經漲到了二百五十兩銀子一個,即使三天後的牌子,也能賣一百兩紋銀。

這倒不是楚國的有錢人燒包,實在是裡面看病的那位仁兄動作太慢,且作息極有規律,每日卯時三刻開門,午休一個時辰,下午申時三刻關門,一天最多看三十個病人。

而號牌卻已經發到了四千多號……所以說,秦雷是故意的。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七章 聲名遠揚

秦雷曾經是一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男人,他對欺壓百姓的富豪深惡痛絕,他也曾經幻想過人人平等。但一次次在現實面前撞得頭破血流,讓他終於明白了剛則易折、曲高和寡的道理。

所以他學會了變通。變通不是妥協,妥協是一種無奈的退讓,變通則是靈活的處理。妥協放棄了原則,變通則在達成目地的同時,仍沒放棄自己的堅持。

只有更堅定的內心、更靈活的手腕才能在這個亂世上活下來,秦雷這樣告訴自己。

因而當他遇到看似左右為難的棘手問題時,總可以游刃有餘的解決。比如說這次,他知道達官貴人陸續到來之後,貧民百姓就不大可能再有機會就診,所以他採用放號的法子,讓先到的窮人們免費拿到靠前的號,至於他們會將其轉賣還是留下看病,那就是他們的自由了。事實上。大多數號碼靠前的窮人都選擇將號牌換成了真金白銀。

就這樣,達官貴人們拿到了靠前的號牌,滿意了。而窮老百姓也得到了一筆不菲的意外之財,也很開心。如此一來,你好我好大家好,再加上秦雷和樂布衣天衣無縫的配合,他的名聲終於越傳越大,以至於街頭巷尾、茶館酒肆、深宮大院裡,都有人在談論那位從秦國來的神醫殿下。正所謂樹大招風,雖然秦雷原本就想招風,但他不能控制先刮過來的東南風還是西北風……

話說這一日艷陽高照、萬里無雲。小小驛館內,後院的神醫在細心診治,前院的病患在耐心等待……門外的老柴在專心賣菜,樹上的知了也在聲聲叫著夏天。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就像往常地每一天那樣。

但當一個嬌俏的身影踏入這個驛館後,平靜便被打破了。那是一個身穿月白書生長衫的女子。看上去正是豆蔻年華,鮮花欲放。只見她輕搖折扇,那折扇白玉為柄,握著扇柄地手,白得和扇柄竟無分別。頭巾上還紮著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瑩然生光,掩不住的雍容華貴之氣。雖著男裝,卻更顯得俊眉修眼,顧盼神飛,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任誰見了都要讚一聲,南國絕代小佳人。

顯然人們對這小公子並不陌生。一見也進來。便不論貴賤、無分老幼,紛紛起身向她行禮。那小公子也笑嘻嘻的朝眾人抱拳道:「都別拘禮了,我就是來玩玩的。」只聽她聲如黃鶯出谷、嬌脆婉轉。十分的好聽。四下看看,小公子驚訝道:「哦,這麼多人啊。」說著指了指坐在前邊的幾個皇親國戚,美目流轉道:「你們也在這乖乖的排隊,真是難得啊。」那些婦人不是一品誥命、就是國公夫人,皆是貴不可言,這也充分證明了富人貴人也是人、也一樣會長病。

聽了她這話。一個前排的貴婦笑道:「殿下啊。這也是沒法子地,誰讓裡面也是位殿下呢。」她邊上一個胖乎乎的婦人也附和道:「就是。這秦國地小子,一點面子都不給,公主,您去教訓教訓他。」想不到這女扮男裝地小公子竟然是一位公主。

卻見那公主搖頭道:「這話說的不對,其實幹啥都得講究先來後到,來晚了排隊就是應該的。」

那胖婦人被她教訓,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呵呵笑道:「公主就是善良可人兒,也不知將來誰能有那天大地福氣……」邊上幾個人婦人也跟著輕笑起來。

那公主顯然還情竇未開,一雙如夢似幻的大眼睛忽閃道:「要天大的福氣幹什麼?」

大家熟歸熟,可誰也不敢真跟楚國皇冠上的明珠說那些混賬話,那胖婦人趕緊轉移話題,對看門的石敢道:「我大楚的弄玉公主殿下駕到,還不讓你家殿下出來接駕。」

石敢看著眾人的反應,知道這應該是位貨真價實地公主,趕緊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出來道:「請等一下,我家殿下正在為病人針灸。」

那些貴婦地隨從許是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聞言頓時吵吵起來,大膽、膽大、膽大包天地罵聲不絕於耳。哪知石敢並不買她們的賬,黑著臉道:「請安靜,或者請離開!」

那個起先說話的胖婦人,顯然屬於母獅子類型的,大怒道:「你算什麼東西,竟敢跟本縣主吵吵?」按照楚國的規矩,皇帝的女兒封公主、親王的女兒封郡主、郡王的女兒封縣主。所以縣主這稱號雖然聽著不咋地,卻也依舊是皇親國戚,貴氣逼人。

眼看著雙方就要吵吵起來,卻聽一個嬌脆的聲音道:「都住嘴!」雙方一下沒了聲音,齊刷刷循聲望去,只見那位弄玉公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顯然是生氣了。

那胖縣主得意道:「看看吧,我們公主生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你住嘴!」哪知弄玉公主並不領情,反而板著小臉呵斥起那郡主來:「要是裡面看病的人是你,要是外面也這麼吵吵,你會有什麼反應?」這公主小嘴叭叭的,說話極快、吐字還十分清晰。

那縣主顯然不敢在弄玉公主面前放刁,只好低頭老實答道:「會很不高興……」弄玉公主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就是嘛,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所以別人看病的時候,你也老實點!」這小姑娘火氣來得快,去的更快。

那縣主趕緊點頭乖乖坐下,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弄玉公主換一副可親的笑臉,走到石敢面前,和藹可親道:「這位老兄,我想進去看看行嗎?」

石敢見她身為公主卻仗義執言。心中早存了三分好感,但王爺不允許放人進去,他也不敢違反。不由為難道:「這個嗎……」說著習慣性的伸手撓了撓頭,這是他拿不定注意時的表現。

卻不想那公主見他抬手,便一貓腰,從他胳膊底下鑽了過去,動作快如靈貓。石敢哪敢阻攔,只好高舉著手放她進去。

見自己詭計得逞,弄玉公主回頭朝石敢扮個鬼臉,便瀟灑轉身,躡手躡腳的向屋門口走去。

石敢苦笑著搖搖頭。全當沒看見地。當然對於弄玉公主進去,誰也也沒有意見。

卻說弄玉公主順著牆根。輕手輕腳的摸到窗邊。剛要往前走,卻眼珠一轉,停下了腳步。從敞開的窗戶裡往裡面瞧去,卻一個人也沒看見。

弄玉公主奇怪地直起身子,這才發現桌邊的長凳上躺著一個青衫男子,只見他臉上還蓋著本書,正在呼呼大睡。

弄玉公主踮著腳尖,慢慢走進去,緩緩伸出手。剛要碰到那書本。那書卻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露出一張神采奕奕的臉。嚇得小公主心尖亂顫,險些就要叫出聲來。

秦雷也不起身,上下打量著這不速之客,但見是個俊俏的有些過分的年青後生。聳聳鼻子,聞見一陣淡淡的少女清香,這才恍然道:「哦,花木蘭啊。」

弄玉公主也回過神來,見這人果然是那船上見過的男子,不由歡喜道:「見到我高興嗎?」

秦雷還從沒聽過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失笑道:「為什麼見到你要高興?」

「因為我見到你很高興!」弄玉公主眉開眼笑道:「所以你也要高興。」

秦雷翻翻白眼,轉個身道:「憑什麼?」

對他的無理,弄玉公主表現出十分地大度,顛顛的轉到另一側,十分認真道:「因為我開心地時候福全就高興,我不開心地時候,福全就不高興,所以你要高興才是。」

秦雷被她獨特的邏輯弄得頭暈腦脹,只好坐起身子道:「小姐,你是來看病嗎?我看你神經有些問題,放心吧,不是什麼大毛病。但要積極治療,少吃多餐,不然將來可能會轉為神經病的。」

那小妞被他說地一愣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一合手中的扇子,便要去敲秦雷的腦袋。結果那扇子剛落下,便稀里糊塗到了秦雷手中。嘩得一聲打開扇子,秦雷低頭品咋道:「原來是小雞吃米圖。」

弄玉公主哭笑不得道:「什麼小雞吃米,難聽死了,那是山桃錦雞圖。」

秦雷無所謂的撇撇嘴,把扇子往桌上一扔,倒杯茶水往她面前一遞。弄玉公主伸手剛要去接,秦雷卻一縮手,將杯子收回到嘴邊,仰頭灌下去道:「舒服……」

弄玉公主一下板下臉來,緊攥粉拳道:「你敢欺負我?」

秦雷聳聳肩膀,又倒杯水,嘿嘿笑道:「欺負人是在下的愛好,越是看著順眼,欺負的就越狠。」

弄玉公主也不知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轉怒為樂道:「那麼說你看我很順眼了?一定是這樣的。」

「你倒是自我感覺良好。」秦雷笑瞇瞇道,說著又伸出手,把那茶杯遞到她面前。

弄玉公主狐疑地看著他,猶猶豫豫地不肯伸手,卻見他臉上儘是真誠的笑容,心道:這回是真地了。終於伸出小手,要去接那杯子。

這次秦雷真的沒有縮手,可他鬆手了。弄玉公主只捉到秦雷的手,卻眼睜睜的看著那杯子落在他另一隻手裡。

秦雷這才將那白瓷杯塞到弄玉公主手中,哈哈笑著起身道:「美美的睡一覺,再欺負一下小姑娘,這就是生活啊……」

呆呆的望著手中的白瓷杯,弄玉公主感覺自己的腦袋有兩個大,她是景泰帝與皇后所生的。也是景泰帝最寵愛地小女兒,可謂千般寵愛於一身的天之嬌女,從小到大十幾年。還沒見過一個敢如此對待自己的呢。

若是一般地小姑娘,早就泫然欲泣了,可她顯然有些不同……既然被欺負了,就一定要找回場子來才行。弄玉公主如是想道。只見她將那杯子擱在桌上,柳眉一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秦雷面色如常的轉過頭來,一臉悲天憫人的望著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才正色道:「看姑娘你天生麗質,應該是嫦娥下凡吧。」

弄玉公主不禁喜上眉梢。稍顯忸怩道:「人家哪有那麼好……」

「地面上不適合你,還是快回月亮上去吧。」卻聽那可惡的聲音不緊不慢道。

弄玉公主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咬牙切齒的忍了又忍。終於擠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道:「哼,我看你這所謂的神醫……就是個江湖騙子!」

秦雷心道:猜的還真準。卻不以為意的笑笑道:「騙子不騙子、還得看療效,只要我治得好病人。那就不是騙子。」這時內間裡一陣響動,秦雷便往裡面走去,弄玉公主自然也緊緊跟在後面。

「我去噓噓……」秦雷頭也不回道。

弄玉公主伸手在他背後使勁比劃幾下,這才憤憤地停下了腳步。

不一會兒,便見秦雷扶著一個興高采烈的老者出來,那老頭正朝他不住道謝道:「殿下啊,太謝謝您了。我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東西了呢。」

秦雷溫和笑道:「其實你只是有些白內障。不算大礙地。」

那老者搖頭歡喜道:「在您看來這是小意思,可在別地大夫那。就成了大難題,根本治不好。」說著心悅誠服道:「說到底,還是您的醫術高超,神醫啊神醫!」

見那老者只顧著拍那小痞子的馬屁,弄玉公主心中十分地不爽,乾咳一聲道:「老蔡……」

一聽這天籟般的聲音,老頭卻不由自主的打個激靈,這才看見板著小臉的弄玉公主,趕緊鞠躬作揖道:「公公……公主,您也在這?」

弄玉公主得意的瞄秦雷一眼,對那老蔡笑道:「老丞相的眼睛真的好了麼?」

那老蔡忙不迭點頭道:「托公主地福,竟然被神醫殿下給治好了。」說著呵呵笑道:「看東西清亮多了,不再霧濛濛地了。」

弄玉公主難以置信的看秦雷一眼,沒有再說話。

秦雷打量著那老頭,輕聲問道:「你是丞相?」

「前任地。」老蔡趕緊解釋道,顯然是生怕被這神醫纏上:「現在在家種菜。」

「外面還有很多病人呢……」只見小公主一手支頤,一手輕敲著桌面道:「磨磨嘰嘰……」

見自家公主發了話,老蔡連忙拱手朝秦雷道:「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改日定有重謝,告辭告辭。」說完便朝自家公主施一禮,小跑著離去了,也不知是躲避秦雷、還是躲避公主。

待那老蔡走遠,弄玉公主笑盈盈的打量著秦雷道:「知道本姑娘是誰了吧?」

「不太確定,」秦雷一本正經道:「那老頭說話結結巴巴,也沒聽清是公公還是公主。」

「你!」弄玉公主鼓著腮幫子道:「公公都是男的,你看我像嗎?」

秦雷拖過一條長凳,笑道:「此言差矣,公公可不是男的。」

「哦,」弄玉公主不信道:「你騙人,福全他們橫豎不像女的。」

「也不是女的。」秦雷笑道:「是不男不女的。」

弄玉公主這下糊塗了:「除了男的女的,怎麼還有不男不女的呢?」

秦雷剛要給弄玉公主進行一堂生理衛生教育,下一個病號便進來了,正是那個胖縣主,一見公主雙手托著粉腮,一副談性正濃的樣子,便裹足不前道:「我先出去等著……」

卻被弄玉公主叫住道:「你過來吧,那麼多人等著呢。」說著朝秦雷瞇眼道:「我給你當助手,不許說不可以。」

秦雷剛要反對,卻聽那弄玉公主笑道:「我後半句是說給她聽的,跟你沒關係。」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八章 衝突

邊上有個虎視眈眈的弄玉公主,無疑給秦雷的表演帶了相當大的難度,好在他和樂布衣乃是一等一的騙子,勉強也能應付過去。

又診治三五個病患,小公主還是沒有看出破綻,這才相信秦雷就是傳說中的神醫,也更堅定了她將其留下的決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音,彷彿有大隊人馬開過來一般。

弄玉公主皺皺眉頭,氣憤道:「可真吵啊,」說著自告奮勇道:「我去給你把他們攆走。」

秦雷與樂布衣對視一眼,搖頭笑道:「那個……公主殿下,咱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已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弄玉公主怎麼也想不出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友誼,只好狐疑的問道:「你想幹什麼?」

秦雷呲牙笑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道:「沒啥,就是請公主幫個忙。」

弄玉公主不信任道:「我怎麼覺著你要坑我呢?」

秦雷翻翻白眼道:「外面應該是齊王的軍隊……」

弄玉公主聞言呆住了,這時她的跟班福全也在外面細聲叫道:「公主,城衛軍把這裡包圍了,您快出來呀。」齊王楚媯邑乃是神京城的衛戍將軍,掌管京城防務,城衛軍便是他的手下。

弄玉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小臉一本正經對秦雷道:「看來我給你帶來禍患了。」

秦雷笑道:「這是從何說起?」

「我三哥和五哥爭位,而我是五哥的同母妹妹,一向被三哥視為五哥一黨。」說起正事來,小公主一臉的嚴肅,再沒有方纔的嬌憨:「這次八成是見我在你這待久了,以為與你有什麼密謀,所以才找上門來的。」說著晃一晃白玉似的小拳頭,對秦雷道:「不過你放心,好漢做事好漢當。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秦雷微微意外的看這小姑娘一眼。輕笑道:「那在下要謝謝公主了,但是你只能保證我不被帶走,卻不能為我解圍,我說的對嗎?」

看他從容淡定地樣子,弄玉公主竟有些心慌意亂,壓下那怪怪地情緒,無奈的點頭道:「他們雖然都不敢惹我。可也沒人聽我的。」

秦雷輕聲安慰道:「不要緊,你還小嘛。」

「人家哪裡小了?」不服氣的挺挺胸脯,弄玉公主抗聲道:「人家都十五……哦不,十六了!」秦雷這下可犯了忌諱。殊不知她這樣的半大孩子,最不喜歡別人說自己小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秦雷也沒工夫跟她爭辯,點頭道:「好吧,你是大人了。那能幫我做件事嗎?」

聽他承認了,弄玉公主歡喜的點頭道:「你說吧。」說完屏住呼吸,很認真地聽秦雷說話,生怕漏掉一個字兒。

秦雷微笑道:「趕緊去找你五哥,告訴他:齊王知道一個能救你們父皇的神醫,現在正派兵去逮他呢。」

弄玉公主把秦雷的話重複一遍。不大相信道:「這真能給你解圍嗎?」

秦雷一撩額前的碎發,微微仰頭道:「相信我、沒錯地。」

弄玉公主噗嗤一笑。輕嗔道:「沒正行……」說著起身要離去,剛走幾步卻又停下,輕聲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秦雷秦雨田,你也可以叫我秦哥哥……」秦雷微笑道。

「秦雷,親哥哥……」弄玉公主這才知道秦雷在耍自己,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道:「壞死了!」說完便一溜煙跑掉了,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聲音道:「我叫雲蘿、楚雲蘿……」

秦雷笑瞇瞇的點點頭。卻聽樂布衣嚴肅道:「殿下。注意形象,這表情太色了。」

秦雷撇撇嘴道:「我這是慈祥的表情。怎能算色呢?」

哪知樂布衣略有些擔憂道:「殿下就算血氣方剛,有很強的生理需要,也不能招惹楚國的公主啊,這會給咱們的計劃增添不必要的變數的。」說著提出可行性建議道:「話說秦樓楚館,楚國地姐兒也是別有風味的。」

秦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搖頭道:「你放心吧,那只是個小丫頭,對我沒有吸引力。」說著轉換話題道:「待會兒你露面嗎,萬一有人認出你來,我可就死定了……」

樂布衣笑笑道:「不妨事。」說著從藥箱裡掏出些瓶瓶罐罐,在臉上一陣塗抹掛擦,便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鬚髮蒼蒼、滿面溝壑的糟老頭子。

這時石敢進來道:「王爺,楚國官府說我們在這蠱惑民心、圖謀不軌,要請您回去協助調查。」

秦雷笑道:「告訴他們,我乃秦國使節,享有外交豁免權,不受楚國法律管轄,讓他們鴻臚寺的人前來交涉。」

正在化裝的樂布衣插嘴道:「王爺,什麼叫外交豁免權?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都不知道,楚國那些大頭兵自然也不知道了。」樂布衣搖頭笑道:「王爺現在狡猾狡猾的。」秦雷不以為意道:「比你還差點。」

石敢恍然道:「緩兵之計啊。」

秦雷點頭道:「不錯,就這麼出去說,記住,語氣要堅定,態度要自信。」

石敢點頭應下,便昂首挺胸的出去,這時候來看病的、看熱鬧地全都跑光了,院子裡、院牆上、大門前,佈滿了全副武裝地黑衣衛,與外面的南楚城衛軍緊張地對峙著。

石敢深吸口氣,分開眾人,走到大門口,先是冷冷的掃視一圈對面的城衛軍,這才聲如洪鐘的對那領軍校尉道:「你們楚國不是一向自稱文雅嗎?怎能幹出這種不成體統的事情呢?」說著輕蔑一笑道:「我們是大秦使團,且已經向貴國禮部正式提交了國書,便已經享有在貴國的外交豁免權,」竟然還知道自由發揮,可見他也只是貌似憨厚罷了。

楚軍聞言竊竊私語起來。那領軍校尉的雙眼也有些發直。他們都是些扛槍吃飯的丘八而已,至少兩成是半文盲,剩下的都是全文盲,哪聽過什麼豁免權呀。

怕把話說地太死,讓對面人破罐子破摔,石敢稍微提示道:「讓你們鴻臚寺地人前來說話,在鴻臚寺沒取消我們豁免權之前。你們是不能動我們的。」

對面的校尉聽明白了:哦,看來得先讓鴻臚寺把那個什麼豁免權取消了,才好動手。這校尉只以為自己文盲加法盲,卻沒想到對面的傢伙在拿自己開涮。

這校尉便是齊王指派的那個。偏偏他還知道當前形勢為妙,生怕自個真的違了法,給御史台留下彈劾自家王爺的把柄,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反覆斟酌之下,校尉決定穩妥行事,反正對方猶如甕中之鱉,難道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想到這,他招手喚過自己地副手,低聲吩咐幾句,便打馬離了驛館。親自向位於城東的鴻臚寺行去,希望可以合理合法的解決那子虛烏有的豁免權問題。

等他氣喘吁吁趕到鴻臚寺衙門時。卻見大門緊閉,叫門也無人回應,這才忽地想起,今天乃是百官休沐的日子。

所謂的休就是休息,沐就是洗澡,休沐就是大家放假回家洗洗涮涮的日子。楚國的大小官吏每隔五天便會放假洗澡一次。而在齊國和秦國,這個週期是十天一次。所以說還是在楚國當官最舒服。

但校尉大人今日顯然要腹誹一下這個破制度。好不容易從裡面喚出一個看門老頭,問明了他們寺卿大人的居所。苦命的校尉大人趕緊打馬過府,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在河邊釣魚的寺卿大人,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仰天大吼一聲,火冒三丈的校尉大人,抽打著胯下駿馬,發瘋似的趕回驛館門前,這時距他離開,已經整整過去一時辰了。

吁……馬還沒站穩,校尉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馬來,想要找那個混蛋算賬,可他的騎術不大過關,登時摔了個狗啃泥。

手下趕緊過來將鼻青臉腫地大人扶起,便見校尉大人氣急敗壞道:「兔崽子敢耍人,給我拿下!」

石敢已經看見遠處揚起的煙塵,冷笑道:「誰敢?」

校尉大人見他死到臨頭還這麼拽,聲嘶力竭道:「給我拿下!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可惡的西蠻擺成十八個花樣,讓他後悔生到這世上來。

城衛軍仗著人多,便叫囂著一擁而上,還頗有些一往無前的氣勢。倒不是他們要為大人報仇,而是據說裡面的秦國王爺富得流油……

黑衣衛自出道以來,慣是以多打少,哪裡怕他們人多,紛紛舉弩瞄準,只等石大人一聲令下,便要射殺一片。

石敢冷冷的盯著遠處,見那支騎兵部隊竟遠遠的停住了,電光火石間,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那些人是要先看熱鬧地。想到這,咬牙揮手道:「放!」

戰則戰,絕不存僥倖之心、惻隱之心、大意之心。這是黑衣衛地鐵則。

沉悶的弓弦聲響起,一片箭雨颼颼地劃過。那校尉還沒反應過來,他的眼前便綻開了朵朵血花,衝在前面的幾十個城衛軍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滿眼的鮮血、扭動的軀體、痛苦的愛好、絕望的愛好……這一切震驚了校尉大人和他的城衛軍,楚人文弱,且神京城從未遭過戰火。這些地痞流氓出身的城衛軍,欺負老百姓是好樣的,但一到真刀真槍就抓瞎。

他們這才知道,自己面對的不再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而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職業軍人。將近一千號城衛軍呆住了,終於有人承受不住,扔下刀槍,悄悄溜走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眼見著這種潰散愈演愈烈,校尉大人只好留下幾句你等著之類的場面話,灰溜溜的撤軍離去了。

牆頭上的黑衣衛瞠目結舌的望著潮水般退去的楚軍。他們本以為定有一番惡戰呢。這些好勇鬥狠地秦國男兒。無法理解對方在同袍死難後地反應,就像對方無法理解他們怎麼如此殺人不眨眼一般。

其實沒什麼稀奇的,地理決定性格而已。楚人身居魚米之鄉,明山秀水、條件優渥,混碗飯吃實在不難,不到萬不得已,鬼才願意拚命呢。而秦國缺糧、百姓生活艱辛。時常掙扎要在死亡線上,所以死亡對他們來說並不稀奇。因而民風彪悍,信奉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是相當的不要命。石敢門神一般站在門前。自始至終都一動不動,即使那些城衛軍走光了,他還是沒有動,因為他知道,街口的那隊騎兵該過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一隊身著亮銀連身鎧,騎著肥壯戰馬的楚國騎士,排著整齊的隊列,小步幅的開了過來。不像是衝鋒、也不像是行軍,倒像是等待檢閱地隊伍一般。

石敢知道。這就是號稱楚國陸軍的王牌,南楚皇家龍騎軍!這支軍隊據說共有兩萬人,但通過細作傳來的情報,實際只有不到一萬而已。更讓人驚奇的是,這竟然是楚國二十萬陸軍中,唯一地一支成建制的騎兵部隊。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事,那支騎兵隊也整齊的停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外。一個軍官磨磨蹭蹭的出列。扯著嗓子喊道:「院子裡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大楚龍騎軍包圍了。識相的趕緊放下武器!否則要你們的好看。」

沉默,對面秦國軍人回應他的是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更沒人謾罵、嘲笑之類,黑衣衛們只是面無表情的握緊手中弩弓,隨時準備射擊。

那軍官頓時尷尬無比,其實他們並不是來打架地。恰恰相反,他們是奉命前來拉架的。只是懷著對秦國西蠻地普遍惡感,他們統領大人暫時收攏住了軍隊,想讓城衛軍先教訓一下對方,卻沒想到只是眨眼之間,城衛軍便全軍潰逃,丟盡了臉楚國軍人的臉。

所以龍騎軍統領要先給裡面人一個下馬威,出出這口惡氣。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用沉默來回答自己。

也許是覺著雙方這樣沉默對峙有些傻,龍騎軍的統領先發話了:「我們是周王殿下派來的,請你們的王爺過府一敘吧。」

石敢這才終於有了動作,只見他點點頭道:「等著。」說完便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又出來對那統領道:「我家王爺說了,我們是秦國使節,不宜在面見貴國陛下前四處亂跑。以免壞了規矩,還請周王殿下見諒。」這話倒是實話,確實不應該先見其他人。

可那統領也不是傻子,頓時聽出對方的潛台詞來了……那是要周王殿下親自登門拜訪呀。心裡不禁十分不快,但對方的理由又合情合理,他只好憤憤地學一次石敢道:「等著!」說完便打馬去王府稟報。

等到那統領重新回來時,天邊日已西斜。還有一個打著王府車隊地車隊與他通行。

「我家王爺來了!」統領沒好氣的對石敢喊道。

石敢點點頭伸出手,緩緩道:「名帖。」

「不要得寸進尺了!」統領憤憤道,但見車窗裡遞出一個繡著菊花地淡黃名帖,他只好怏怏的住了嘴,雙手遞給石敢。

石敢接過那名帖,翻看一下道:「等著。」說完不理那幾欲抓狂的統領,又轉身進了院子。

就在那統領快要氣瘋了的時候,只聽院子裡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道:「周王殿下駕到,小王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啊!」

車廂門打開,一個身穿淡黃親王服色的年輕人出現在秦雷眼前。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三九章 如玉君子

在我們生活中,總會遇到一些獨特的人,這些人讓我們一見如故,感覺溫暖,如沐春風,這種氣質往往是天生的,我們都願意和這樣的人交往。

而周王楚媯顯然就是這樣的一個。

當他站在秦雷面前,英俊的面龐自然溫和,黝黑的瞳仁明淨透徹,雖然身材不夠魁梧,卻更給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覺。

所以即使驕傲如秦雷,也不得不暗讚一聲:如玉君子!

君子如玉,細膩溫和。

人的感覺是相互的,在周王眼中,他看到一個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的青年,心中也讚了一聲:西秦好人物!便朝秦雷拱手道:「早聽聞殿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見面更勝聞名!」

秦雷笑著還禮道:「彼此彼此,殿下叫我雨田即可。秦雷,草字雨田。」

周王聞言稱善道:「那雨田叫我天祐吧。楚媯邑,草字天祐。」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執手進屋。就這樣,兩個出類拔萃的年青人第一次見面,而且互相的印象還都不錯。

話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兩人的談話也一直在一種友好的氣氛下進行。

秦雷將周王讓進屋中,兩人熱情而無關痛癢的寒暄幾句。待石敢奉茶躬身退出後,楚媯也擺手讓隨從退下,屋裡只剩下兩位殿下相對而坐。

兩人都知道,接下來的談話將關係到一國甚至兩國的國本。

周王殿下伸出白而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個小兒精緻的紫砂茶杯,輕啜一口,略顯意外道:「想不到雨田竟然是此道中人。」兩人敘了長幼,周王比秦雷年長三歲,是以做了上首。

秦雷微微笑道:「茶道可以使人平心靜氣。對於我這種愛發火的人來說,最是對症。」

楚媯端詳他片刻,才下結論道:「在我看來,你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火氣了。」

秦雷不置可否道:「當成個愛好總是好地。」

周王殿下點點頭,突然輕笑道:「有件事情想不明白,還請雨田解惑。」

秦雷放下茶盞,微笑道:「天祐兄請講。」

周王看他一看,方才緩緩道:「像你這樣卓越的人物,為何貴國陛下卻要送到楚國來呢?」這話說的文明,但意思誰都懂:兄弟。你看起來挺不錯的,怎麼就不受你爹待見呢?

昭武帝自以為精妙的借刀殺人之計,竟然被楚國兩位殿下各自識破。所以說,能混到頂峰的人,沒一個是傻子。

秦雷並不回答他這問題,而是輕聲道:「平心而論。貴國齊王殿下也很不錯,為什麼貴國陛下卻屬意與天祐兄呢?」言外之意是:老頭子非要喜歡誰的話。那是沒有辦法的。

楚媯頗為贊同的點點頭,語帶同情道:「既然如此。那兄弟就在楚國住下吧。」說著十分誠懇道:「兄弟放心,只要有我楚天祐在,就不會有人敢來滋事的。」

秦雷心中苦笑道:我又沒打算政治避難。待你這幹嘛?但面上還要歡喜莫名道:「那小弟就先謝過天祐兄了。」

楚媯含笑道:「你我一見如故,實在是三生有幸,就不要分什麼彼此了。」

秦雷知道,禮賢下士必定有求於人,所以他也不說話,只是給楚媯斟上茶,便笑等對方開

果然。楚媯狀似不經意道:「聽小妹說。兄弟你還是個神醫?」這一會兒功夫,便換了四個稱呼。從殿下到雨田再到雨田兄弟最後到兄弟,由遠而近、由疏及親,卻還顯得那麼自然,可見這位殿下也明白並充分發揮了自己地親和力。

秦雷頗有些自得的笑道:「兄弟我自幼酷愛岐黃之術,除此別無興致,到現在也算小有所成了。」

楚媯聞言似笑非笑道:「那為何兄弟還做出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顯然這位殿下是做過功課的,並不輕信秦雷的話。

秦雷知道,這才是雙方真正交手的開始,要想取得對方地信任,就必須讓他相信自己是坦誠的。遂面不改色道:「我並不覺著自己做過什麼,因為除了治病之外,我什麼都做不好。」

楚媯不置可否地笑道:「據說兄弟曾經在貴國南方力挽狂瀾?」

秦雷早有準備,絲毫不見慌亂,苦笑一聲道:「唉,當時我才十七歲,且剛從齊國回來,」說著滿面憂傷道:「天祐兄知道我去齊國幹啥了吧?」

楚媯同情的看他一眼,給秦雷斟杯茶道:「過去地事情就不要提了。」

秦雷沉重的搖頭道:「又怎能不提呢?在我十六歲以前,都被關在一個小院子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除了鑽研醫術,什麼都不能幹,」說著歎一聲道:「也不會幹。」

楚媯看秦雷臉上的哀傷不似作偽,不由輕聲道:「看來貴國南方地事情別有隱情啊……」

秦雷苦澀的點頭道:「不錯,我雖然有千歲之尊,其實就是一個大夫,看病我會,治國可一點都不行。」

楚媯雖然心思通透、閱歷頗豐,但與飽經風雨的秦雷相比,還是稚嫩的多。經過秦雷這一番唱念做打,也就真的信了他的話。楚王殿下認為,一個人要想學好醫術就得十來年的時間,還要有豐富地實踐……你得什麼病都見過,才敢說包治百病不是?如果不是心無旁騖地日夜鑽研,就算華佗再世,也不可能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成為所謂神醫地。這排除法看起來也沒什麼謬誤。

與秦雷相比,周王殿下的心眼確實有些實誠了,他按照自己的思維,替秦雷給出了答案:看來那些事情都是別人做的。他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有了這種想法,周王殿下就越發親熱起來:「不提那些了,現在兄弟你成為杏林聖手,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吧。」

秦雷知道這就算是政審結束了,笑笑沒有說話。

周王也知道,自己該進入正題了,喝口茶水,將杯子擱下道:「兄弟對治療中風有沒有心得?」

秦雷點點頭,語氣慎重道:「天祐兄可能有所不知,人地身體極是玄妙。不同的病症可能會引起相同的症狀,相同的病症也可能引起不痛的症狀,不能一概而論,所以要望聞問切之後,再對症下藥,方能說有沒有把握治癒。」

他深得詐唬人的精要所在。故意把話說得車轱轆一般,讓周王聽得雲山霧罩。心裡卻佩服不已。不做聲的尋思片刻,楚媯終於沉聲道:「我家有個病人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了。可是聽說兄弟你從不出診……」秦雷正色道:「天祐兄也說了,我們一見如故,你可以算是我在神京城的第一個朋友。」說著一拍胸脯道:「既然朋友有事。兄弟我幫忙也是應該的,管那麼多規矩做甚?」

楚媯聞言歡喜道:「好!就憑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有什麼事,儘管說!」語畢,兩人約定了三天後派車來接秦雷,又親熱的聊了一會兒,直到王府地太監進來催促道:「殿下。您還要進宮侍疾呢。」楚媯這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拉著秦雷的手道:「想不到我倆相處如此愉快,等到事畢。一定要多親近親近啊。」

秦雷笑著點頭,送周王殿下出門,等車隊走遠以後,才轉身回去。

樂布衣正在那等他,兩人相視一笑,幾乎異口同聲道:「看來這位殿下是病急亂投醫了。」

三天之後,周王殿下果然如約而至,親自接秦雷出發,見他只帶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僕,不由關切問道:「怎麼不多帶些人,也好有人伺候。」秦雷搖頭笑道:「在齊國時習慣了,人多反而不自在。」

周王也就是這麼一說,並沒有探討的意思,兩人上了馬車,便一路向北行去。

在裝飾豪華的馬車裡,只見秦雷表情真摯道:「還要謝謝天祐兄為雨田善後。」

周王知道他說地是城衛軍的事情,搖頭笑道:「昨天地事情是我三哥做的,你也知道……」說著面色悲哀道:「「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也許你不信,我所求不過自保,並不想去爭什麼。」

秦雷沒想到他會如此實誠,不由輕笑道:「我能理解你,因為我們大秦也一樣,」又歎口氣道:「好比我那可憐地太子哥,一味的寬容忍讓,竟然落到了下落不明的地步,也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說著真誠道:「殿下切勿重蹈我太子哥地覆轍。」

所謂良言一句三冬暖,聽了秦雷這話,周王的淚珠子都快下來了,趕緊乾咳一聲,掩飾道:「因為我父皇正是吃了貴國太子進貢的人參後,才突然昏迷不醒的,所以我三哥便派七弟將其暫留,現在壓在白衣衛衙門,應該暫時沒有大礙。」

秦雷面色急切道:「我二哥罪名洗脫之前,雨田不敢妄言搭救,但天祐兄可否幫我見太子哥一面?」

周王十分抱歉道:「白衣衛是我七弟的衙門,隸屬於我三哥,這兩人與我勢成水火……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這樣啊……」秦雷無限失望的低下頭,雙眼通紅道:「當年我從齊國返京,所有人都欺負我,只有二哥護著我、幫著我,若是沒有他,我早就灰都不剩了,他對我是有大恩的呀……」說著伸手遮住臉,嘶聲道:「可我……可我眼看著他遭災,竟什麼也幹不了!」

楚媯顯然是個感情豐富地人,被秦雷一陣真情流露弄得鼻頭發酸。輕輕拍著他地胳膊道:「兄弟你不要太過擔心,只要治好了我父皇的病,再證明你兄長地清白,陛下自然會為你主持公道。」

秦雷感激的看他一眼,點點頭不再作聲。

隊伍行到楚國龍安門外,秦雷注意到馬車沒有絲毫停頓,便徑直進了皇城。看來皇城地禁衛部隊是在周王手中。他心中默默道。

進了皇城之後,速度顯然慢了許多,又行了一刻鐘,便在一座恢弘的宮殿前停了下來。

秦雷與周王下車。見到這金碧輝煌的匾額上寫著金龍殿三個大字,楚媯輕聲解釋道:「這是我父皇的寢宮。」秦雷點點頭,跟著他剛要往裡走,卻見一個身材高大魁偉的男子,在前呼後擁之下,從寢宮中出來。

一看見那男子。周王的面色便變得很不好看,顯然那就是傳說中的齊王楚媯邑。只見那楚媯邑劍眉朗目。方面闊口,但生著一個鷹鉤鼻子。就有點破相了,總顯得有些陰沉險惡。

齊王盯著秦雷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擋住他倆的去路道:「老五。這是何人?」

周王向他行個禮,淡淡道:「回五哥的話,這是秦國的隆威郡王殿下,醫術享譽海內,小弟特請來為父皇診治。」

「老五,你也太不懂事了吧,父皇萬乘之軀。豈能讓些江湖游醫隨便褻瀆呢?」這傢伙顯然是專程前來阻撓地。哪會讓秦雷進去,說著狼眉豎眼的對秦雷吼道:「小子。你在你們秦國如何行騙我不管,但在齊國不行!識相的快快回轉,否則讓你去與你那二哥團聚。」

秦雷平靜道:「孤就是為了二哥前來,若是能因此與他見面,倒要謝謝殿下了。」

楚媯邑這才發現這小子頗有膽色,冷笑一聲道:「你那二哥犯的是死罪,這輩子休想活著出來了!」

秦雷微微一笑道:「有罪無罪還要等著有司審判,三殿下不要太早下定論。」

楚媯邑見他淡然的樣子就不爽,咬牙道:「小子,趕緊給我滾蛋,不然現在就讓你好看!」

「悉聽尊便。」秦雷無所謂的撣撣衣襟,他知道自己越是立場堅定,在周王眼裡就越重要,他也就越會護著自己。

果然,周王先前一步,將秦雷護在身後,笑吟吟道:「三哥,父皇在裡面養病,你卻在門口大聲喧嘩,似乎有些欠妥吧。」

齊王面色一滯,壓低聲音道:「老五,今天任你說破了天,我也不能讓他進這個門!」說著大義凜然道:「父皇是我們地父皇,不是你一個人的,只要我不答應就不行!」、

見這傢伙如此無賴,秦雷嘿嘿一笑道:「原來三殿下之所以不讓孤進去,就是擔孤地藝術不過關啊,」嘴角微微上翹道:「這好辦,你可以隨便找太醫來,我們比試比試,看看孤到底是不是江湖騙子。」

齊王剛要說:比什麼比!卻被秦雷用話堵住道:「三皇子如果不同意的話,那就是執意阻攔了!」周王也添把火道:「不得不讓人懷疑三哥地用心了……」

齊王被他兩個連消帶打,頓時被逼到了牆角,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憤憤道:「比就比!」說著要吃人一般盯著秦雷,咬牙切齒道:「你要是輸了,可別怪老子發飆!」

秦雷渾不在意的笑笑道:「你不會有機會地!」

皇帝臥病,南楚太醫院的名醫全部都在宮裡伺候,一經兩位殿下召喚,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將踢館的西蠻打個落花流水。

雙方約定三局兩勝。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四零章 雙簧

一大幫子人轉到邊上的偏殿之中,秦雷和樂布衣兩個,與一群花白鬍子太醫涇渭分明的對立著,周王和齊王作壁上觀。

一個乾瘦的太醫出列,朝秦雷拱手道:「殿下有理了,在下張仲,忝為太醫院院正,不知您是想文比還是武試呢?」

秦雷負手而立,聳聳肩膀道:「文比怎樣?武試又怎樣?」

「文比麼,乃是雙方互問互答,直到有一方答不出來為止,考較的雙方在醫術方面的知識。」張仲不緊不慢道:「而武試呢,則是找個病人過來,雙方進行診治,看誰的診斷最準確,且療效最好!」說完略帶挑釁的看著秦雷道:「不知殿下選擇哪一種?」

秦雷微微一笑道:「悉聽尊便。」

對面太醫哪個不是高傲之輩,見他如此托大,頓時起了爭強好勝之心,紛紛踴躍請戰。張仲撚鬚笑道:「那第一局就先文比吧,」說著點出一個年輕些的醫官,微笑道:「吉囿,你來與王爺較量較量。」這吉囿四十多的年紀,雖然不是醫術最好的,但看書最多、記性也好,打嘴仗有天然的優勢。

當然,在這個年代,醫生還沒有分科,講究的是全面發展,不關事內科外科小兒科,什麼病都能應付過來才行,所以博聞強記也很重要。見院正大人派出了文鬥最強的一個,眾太醫頓時安靜下來,等著雙方的爭鬥。

秦雷看一眼身後的樂布衣,便聽耳邊蚊鳴道:「站在那不要動,不然聲音傳不過去。」他知道,這是樂布衣用出了鬼谷絕學傳音入密,讓聲音只傳到一個方向,在別處是聽不到的。

他趕緊站定身形。一動也不動的望著那吉囿道:「請出招吧。」

吉囿也不客氣,超秦雷拱手道:「請問這位殿下,我醫家四書是哪四本?」

按照慣例,一開始都是開胃小菜,好歹秦雷也廢寢忘食的看了半個月醫書,不用樂布衣提醒,便朗聲答道:「四書乃是《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百草經》,」說完也微笑問道:「《諸病源候論》是哪位前輩所書?」

「先隋太醫博士晁元方!」吉囿接著問道:「此書分多少卷?多少門?列載症候多少論?」簡單的熱場之後。吉太醫便出招了。很多太醫頓時傻眼,書他們都看過,可誰去無聊地統計那個呀。

一邊的齊王咧嘴笑道:「小子,一下就被將死了吧?」

秦雷哈哈一笑道:「這有何難?」樂布衣借這機會,將答案傳到他的耳中,秦雷頓時心下大定,朗聲道:「全書五十卷,分六十七門,載列證候一千七百九十三論!小王說的可對呀?」

吉囿點點頭不說話,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勁敵。便聽秦雷笑瞇瞇問道:「封逆病因何而來,症狀如何,又該如何醫治呢?」這便進入了病症環節。

吉囿尋思片刻,緩緩答道:「據《開河記》記載,風逆病,常見於河邊風吹日曬之人。因而得名。症狀是全身關節疼痛,起坐即頭暈作嘔,一般醫治無效。其實是風入腠理,病在胸臆。須用肥嫩的羊。蒸熟摻藥食下,就可治癒。只要依方配藥,蒸而食之。藥未盡病就可治癒。再用杏酪五味並佐以羊肉,一天吃幾枚,可使疾病不復發。」說完自信道:「在下所言可有謬誤?」

秦雷只好點頭道:「不錯。」

頓時引來眾太醫的一陣歡呼,吉囿乘勝追擊問道:「風眩病因何而起,症狀如何?又如何診治?」既然對方問一個病症,那他自然也要還一個。

「風眩病乃是風毒上攻引起的,」秦雷不緊不慢道:「患者頭暈胸悶。目不能視。應用長針刺病患腦後之百會穴和腦戶穴。出血放毒就好了。」

齊王又大笑道:「腦袋乃人體之首,最是嬌貴重要。又有誰會讓你在頭上放血呢?所以這法子等於白說!」

秦雷聳聳肩膀道:「這法子載於《譚賓錄》,是故唐侍醫秦鳴鶴為高宗皇帝診治時所用,」便輕笑一道:「敢問殿下,皇帝的腦袋金貴不?若是有危險高宗皇帝會用嗎?」

齊王被說地啞口無言,氣呼呼的望著吉囿道:「他是不是胡扯?」

吉囿雖然怕齊王,但那確實是書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只好小聲道:「確有記載……」把個五殿下的鼻子差點氣歪了。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問了十幾個病症,卻都能引經據典的答上來,竟是誰也奈何不得誰,聽的一群太醫如癡如醉,他們才知道自己與這二位的差距有多大……望向兩人的目光也變得崇敬起來,搞技術的就是佩服技術好的。

這圈業內人士玩地熱火朝天,卻把兩個旁觀的王爺聽的張嘴瞪眼,點頭連連,就差找床被子呼呼大睡了……這倒可以理解,畢竟對於外行來說,這些東西太枯燥了。

齊王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喝一聲道:「停!不能再這樣沒完沒了了。孤還要吃飯呢。」

周王見了秦雷沉穩博學的表現,自然信心大增,聞言點頭道:「三哥說的不錯,不如兩位各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都答上來了就算打平,咱們趕緊進行下一局。」

話說老皇帝躺在裡面奄奄一息,外面的一群醫生卻在那熱火朝天地比賽醫術,頗有些荒誕不經的感覺。

場上的兩人也說的口乾舌燥,聞言一齊點頭道:「就依殿下所言。」

現在正好輪到吉囿發問,他胸有成竹地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請問醫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這問題看似可以任意發揮,實際難度最大,因為這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地問題,無論秦雷如何回答。想要贏得一群立場鮮明地太醫的認同,都是異常困難的。

但他只是長舒口氣,便堅定道:「醫道的最高境界就是致中和……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致中和。」說著朗聲解釋道:「人乃孕生於天地之間,內裡便是一個小天地。天地有乾坤,人體有陰陽。乾坤顛倒則天地不存,陰陽失調便病症橫生……」

要知道在場的太醫無一不是經驗豐富、醫術高超之輩。本來就對病症的起因有著模糊的認識,只是沒那個悟性去破開迷霧罷了。此時一聽秦雷這話,竟如醍醐灌頂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了所悟。尤其是那張仲,他本來就知識淵博,長於思考,距離病因地本源就只差一層窗戶紙而已,所以聽聞秦雷如是說後,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拱手恭聲道:「還請先生賜教。」一邊的齊王氣地臉都白了。

秦雷微笑道:「所以說如何不生病?如何去治病呢?陰陽調和而已。具體說來,寒就要讓它熱。熱就要它寒,結就要散,逸就要勞,勞就要逸。微者逆之,小的你就可以逆它。甚者從之,你不能逆它。你逆它你就崩潰了就沒有了。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適事為故。恰到好處就好了。以平為期,以和為重,這就是醫道的一種最高境界。」

殿內一片寂靜。過了良久,所有的醫官齊齊朝秦雷躬身施禮道:「謝先生賜教、我等茅塞頓開!」

毫無疑問這一局是秦雷贏了,眾醫官都心服口服,甘願行師徒之禮了,誰要還說他是江湖騙子,這群太醫就會將那人撕掉……***,如此牛人要是騙子的話。那我們這些太醫成什麼了?傻子嗎?

但齊王顯然不願看到秦雷獲勝。他的目地是阻止秦雷給景泰帝看病,自然要耍賴到底。只見他叉腰喝道:「吉囿,你還沒回答呢,怎能著急認輸呢?」

吉囿苦笑道:「王爺有所不知,秦先生醫道超凡、高屋建瓴,好比我醫者中的聖賢,囿自愧不如、甘為門下走狗。」

齊王氣頓時歪了鼻子,周王卻笑瞇瞇道:「既然吉囿認輸了,這一局就算秦先生贏了。不過難得有次請教醫聖的機會,你們還是再問一個吧,總是不無裨益的嘛。」

一眾太醫高興道:「殿下英明!」可見周王比齊王會說話多了,也更得人心。

那太醫院正張仲出列,朝秦雷拱手道:「先生方才講了醫道,讓我等受益匪淺,但畢竟醫生行醫還得靠醫術的,所以您能具體講講醫術嗎?」說著恭聲問道:「你是靠什麼法子診斷病症的呢?

秦雷清清嗓子,沉聲道:「既然瞭解了醫道,便應知道天地有乾坤,人體有陰陽,所以天有春、夏、秋、冬和金、木、水、火、土。黑天、白日輪流更替,寒冬暑夏交換更迭,這是天地在運動。自然界中地氣,合起來就成為雨,流動的時候就成為風,散發開去的時候就成為露,紊亂無序時就成為霧,凝聚時就成為霜雪,伸展擴大成為虹霓,這是天地的正常規律。」

這一刻,所有地太醫在他面前,就像剛入私塾的小童一般,誠惶誠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落下一個字,只聽秦先生接著道:「人體有四肢和五臟,醒著、睡時,呼出吸進,吐故納新,精脈和氣血循環。流動就是血氣循環,顯現出來就是人的氣色,放出來地就成為聲音,這是人體的正常運動。陽用它的精華,陰用它的形體,這是天與人相同的,及至它違背了這正常規律就要生病了。蒸就發熱,不然就生寒,淤結就成為瘤贅,阻隔就成為癰疽,奔走過疾,就氣喘噓噓用盡了精力,就會焦枯,根據表面的診斷,可以檢查出身體內部的變化。這就是我檢查病症時地依據。」

眾皆歎服不已,吉囿更是五體投地。

就連秦雷心裡對樂布衣地佩服也到了極致,通過這段話,秦雷隱約明白……此人便是掌握了道。所以才能盡知天下萬物萬事,胸懷寬廣,寵辱不驚,無懼無畏,可修身,可齊家,可治國,可平天下!

說句題外話。那吉囿受了秦雷這番教誨,自此日夜琢磨,反覆實踐,終於在二十年後,被尊為神醫,當有人稱他是天下第一時,他堅決搖頭道:「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師當年醍醐灌頂,即使現在也不能達到他的一成水平。」眾人驚奇問道:「那是何人?」他說出那人地名字,卻被當作奉承之語無人相信……

偏殿之中,按照眾太醫的意思。他們不想與秦先生這種高人比了,那不是自取其辱嗎?但齊王顯然非常執拗,堅持要進行第二局比試,太醫們一合計,都道:「就像周王殿下所說,全當學習了。」

張仲對秦雷恭敬行禮道:「宮裡有一個病人。每天這時候就又笑又唱又啼號,好像中邪得了狂病,並且還腳不能著地。我們太醫院都看過,卻不知道得了什麼病。請先生一觀。」說完便命人將那宮人帶來,此時正趕上宮人發病,果然如張仲所言一般癲狂。

秦雷看後道:「這人一定是因為吃得太飽。緊接著又干了重活,不一會又跌倒在地而引起地。」說著對張仲道:「麻煩張院正準備雲母湯,安神茶給他服下。」張仲趕緊命人去備,好在藥具齊全,不一會兒便端了上來。

秦雷先讓人給他服下雲母湯,不久這宮人就停止癲狂。再給他服下安神茶使其熟睡。秦雷拊掌笑道:「半個時辰後此人醒來,你們可以問問。驗證一下我所說的?」

此時已經折騰到中午。周王起身笑道:「先去用午膳吧,吃完飯再來看。」齊王也點頭稱是。對於他倆來說,這種醫術表演要比聽天書好玩多了。

尚膳監的太監領眾人到前殿用飯,果然在半個時辰後,有太監過來稟報道:「那宮人醒了……」眾人一聽,飯也不吃了,便推下碗筷去偏殿看那宮人。

那宮人睡醒後,面色安詳了很多,顯然沒有了以前的痛苦。齊王好奇問道:「你之前做了什麼?怎麼會長這種怪病呢?」

宮人尋思半天,回憶道:「幾個月前陛下為小公主大擺三天生日宴,要扎高台、表現歌舞助興。我被選為主唱,但聲音不夠響亮,有人便說多吃豬蹄羹可以補氣,氣足了聲音自然響亮。我便吃了一肚子豬蹄羹,才去宴席上唱歌,接連唱了三天,唱完後就覺得咽中特別熱……」眾人聞言驚詫道:「果然是吃的太飽,又干了重活!」

齊王連聲追問道:「後來呢?」

「等唱完歌以後,我們幾個人就去高台上玩耍,從上面往下跳。我還未跳到一半,後面有一個人又跑了下來。撞著了我,我便跌倒在地,很長時間才醒過來。就得了這狂病,腳也不能著地。」宮人輕聲答道。

果然是不一會兒又跌倒在地確實神乎其神,眾人無不歎服。

周王拊掌笑道:「既然諸位太醫診治不出,這局又算秦先生贏了,」說著略有些得意的笑道:「三哥,你可承認秦先生是神醫?」

齊王不由面紅耳赤,剛要點頭認輸,他的手下突然遞進一張紙條來。齊王一看,不由樂道:「既然說了三局,自然要進行第三局了,」說完獰笑道:「孤倒要看看你怎麼破這一局!」

他有充分的信心,因為那是一個死局。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四一章 放放血

秦雷早知道這傢伙會出爾反爾,也不著急上火,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道:「悉聽尊便。」樂布衣的強大實力,給了他裝高人的本錢。

他沒意見,一直躲在帷幔後面看熱鬧的某人卻不依了:「羞羞羞,三哥真賴皮!」伴著銀鈴般的笑聲,一身湖藍宮裝的弄玉公主從帷幔後蹦了出來。

話說楚國皇宮裡沒有了太后,也沒有了皇后,就連皇帝也躺那一動不動了。幾位皇子公主是想幹嘛幹嘛,頗有些山中無老虎、猴子亂蹦的感覺。

齊王一見是雲蘿,不由微微緊張道:「你不在金龍殿裡侍疾,跑這裡來幹什麼?」這小丫頭牙尖嘴利、調皮搗蛋,偏偏打不得也罵不得,日子久了,飽受蹂躪的齊王殿下竟形成了心裡陰影,一見她就心裡發毛。

楚雲蘿朝他扮個鬼臉道:「三哥可壞了,你們跑來玩也不叫著我。」又轉身朝秦雷豎起大拇指道:「方纔我看你治病來著,你可真厲害呀,」秦雷剛要微微得意,卻聽她下半句道:「不愧是我的人啊!」

秦雷哭笑不得的朝周王道:「我可只見過令妹一面。」

周王溫和笑道:「無妨,這丫頭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都習慣了。」惹得弄玉公主一陣不依。

齊王見沒人搭理自己,不由憤憤的咳嗽一聲道:「秦……雨田,你不敢接招就滾蛋,別在這礙眼。」

秦雷還沒說話,弄玉公主先笑道:「三哥,你已經輸了,不准欺負我家雨田。」

聽的秦雷一身雞皮疙瘩,暗罵道:這家人怎麼教育孩子的?太奔放了吧?想到這偷眼打量下那楚雲蘿,不由暗讚道:「長相身材真不錯。就是年紀太小了,再過幾年才值得老子幻想呢。」話說前世定下的審美觀。他一向只幻想十八到三十八歲的女子。區間之外的一概沒有感覺。

正胡思亂想間,便聽齊王沉聲道:「小子,莫非是怕了不成?」看來楚媯邑也知道避其鋒芒,專挑秦雷這軟柿子捏。

秦雷翻翻白眼道:「怕字怎麼寫?」

齊王聞言冷笑道:「小心把牛皮吹破了,還是看過再說吧。」說完雙手一拍,便見兩個太監扶進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來,這是他手下趁著吃飯功夫從宮外找進來的。

齊王指著那孕婦地肚子道:「你說她肚子裡是男是女?」

秦雷觀察一陣,緩緩道:「是一對龍鳳胎。男孩在左邊。比女孩小一些。」

齊王哈哈笑道:「那好,等這婦人把孩子生出來以後,如果真如你所言,孤王便承認你是神醫。」楚雲蘿氣憤道:三哥。你怎能這麼無恥呢?眾太醫雖然不敢跟著摻和,卻無不在心中大點其頭。

秦雷還沒說話,周王那邊先急了,他好不容易把人帶進來了。哪能再等那婦人把孩子生下來呢?誰知道這中間會發生什麼事情?打定主意,他便抗聲道:「父皇危在旦夕,應該盡快請秦雷為父皇診治!不能拖延了。」

齊王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冷笑一聲道:「孩子沒生下來,我怎麼知道他猜的對錯呢?」

周王面色變得有些難看,陰沉道:「三哥,你是不敢讓秦先生為父皇診治吧。到底做何居

齊王沒想到老五這謙謙君子居然會如此堅持。但他早有準備,伸手抽出侍衛地腰刀。獰笑道:「你要想今天知道結果,可以啊!」將那刀摜到周王地面前,怪笑道:「那你就用它剖開那夫人的肚子,答案不就出來了嗎?」

那婦人聽了頓時搖搖欲墜,雲蘿趕緊將其扶住,柔聲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五哥最善良了,不會這麼做的。」那婦人這才心下稍定。

周王心中苦笑:她這麼一說,我只有將好人進行到底了。便面色肅然道:「孤怎能行殷紂之事,傷天害理呢?」

齊王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要裝好人,那就等到瓜熟蒂落之日吧。」他早料到老五一向以仁王居,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幹出那等毀壞名聲之事的。

周王面色變得極為難看,看一眼秦雷道:「秦先生……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秦雷哦一聲,不疾不徐道:「法子嗎,倒也不是沒有……」

周王還沒來得及高興,弄玉公主先急了,嬌喝:「你要是敢傷害她,我就不要你了。」

把秦雷聽的那個汗啊,心道:我什麼時候變更所有權了?但此刻哪能與她調笑,一本正經的對周王道:「觀這位夫人的身子,胎兒已經足月,早該瓜熟蒂落,只是一直生不下來而已,對嗎?」最後一句是問向那婦人的。

那婦人果然顫聲道:「確實如此,找了許多大夫,都無能為力……」

秦雷自信笑笑道:「請讓我給你用針,胎兒就能呱呱墜地,且母子平安。」

那夫人點頭道:「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

於是秦雷招招手,把那張仲換過來,笑道:「教你一手,針那孕婦腳地太陰穴,並用手按摩她的陽明穴,胎兒就可墜下。」

張仲不知道他就是嘴上厲害,還一臉感激道:「謝先生指點。」便屁顛屁顛的照做,待用針後,胎兒呱呱墜地,一男一女、男左女右,母子平安,果然和他說的一樣。周王大喜過望道:「先生真乃醫聖也!」

弄玉公主也歡天喜地地拍手道:「你可真厲害呀!果真沒給我丟臉!」

秦雷謙虛道:「我還差的很遠……」雖然臉皮夠厚,但他也不能當著樂布衣的面不要臉啊。

齊王要吃人一樣看著秦雷,周王趕緊擋在他身前,笑吟吟道:「三哥,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齊王面色數變,終於勉強擠出一副笑臉道:「五弟不要誤會嗎,我這不也是為父皇把關嗎?現在既然秦先生已經證明自己,那當然可以去診治了。」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顯然這位齊王並不像外表那麼簡單。

一行人到了金龍殿,幾位殿下。以及張仲吉囿二位太醫進到了內殿。其餘太醫只好在門外等候,雖然他們都極想進去觀摩……

穿過重重地紫金帷幔,秦雷終於見到了躺在床上的景泰帝,望著那形容枯槁的老者,秦雷心中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為了見這個乾瘦老頭子,費了老子多大功夫啊!

見他有些走神,周王趕緊提醒道:「請秦先生為父皇診治。秦雷回過神來。點頭道:「好地。」便坐在床邊,一番裝模作樣之後,便默不作聲地帶眾人出到偏廳。

待坐下後,才望一眼三位面色緊張地殿下。沉吟道:「陛下原先為本虛標實之症,在本為陰陽偏勝,氣機逆亂;在標為風火相煽,痰濁壅塞。瘀血內阻。」

「本虛標實之症?那是個什麼病?」雲蘿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就是中風。」秦雷微笑道:「當時地症狀為肌膚麻木,口眼斜,言語塞澀,對嗎?」

眾人齊齊點頭道:「不錯。」

張仲忍不住出聲問道:「可為何現在卻昏迷不醒、失去意識了呢?」

秦雷眼皮都不抬道:「中毒!」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不管是裝的還是真地,都失聲叫道:「中毒?」

邊上伺候的大太監卻跪在地上叫起了撞天屈:「可冤枉死人了,所有吃的喝的。哪一樣都是宮人先嘗過之後。才敢給陛下食用地,要是有毒。那嘗食的宮人也該倒了才是!」

聽了那太監的話,眾人定定的望著秦雷,看他能給出什麼解釋。

只聽秦雷淡淡道:「這道理很簡單,人地身體便如天地,身體健康恰似風和日麗,疾病橫生便如狂風驟雨,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情況下,便會產生不同的結果……在風和日麗出遊便會心曠神怡,而在狂風暴雨中,怕是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他地講解淺顯易懂,就連對醫道一竅不通的幾位殿下也恍然大悟。

張仲也點頭:「譬如說正常人吃了豆類無事,但胃病患者吃了便會加劇病症;比如正常人吃了魚蝦蟹類也無事,但腎病患者便會有大礙。」

周王看那張院正一眼,心道:現在才明白,早幹什麼來著?

「我父皇中的什麼毒?有解嗎?」雲蘿焦急的問道。

秦雷卻朝張仲伸手道:「拿來吧。」

張仲心領神會的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片,正是放倒景泰帝的那個方子。這種關乎全體太醫性命的東西,自然要貼身收著了。

秦雷地眼睛似乎有些問題,要把那紙片擱得遠遠地,才能看清上面的東西,好半天才沉吟道:「問題確實出在這方子上了。當時我就奇怪,為什麼會給中風病人使用人參呢?這東西為溫補強壯之劑,有助熱上火之弊。」說著接連點出七八樣藥材,歎道:「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便能造出純陽毒物、與火同性,倒是一味不錯地……」見楚雲蘿忽閃著眼睛望向自己,秦雷只好硬生生把話塞回肚子裡。

吉囿聞言面色慘白道:「中風不是陰邪入體、肝腎兩虛、屬大寒嗎?按照先生的理論,不是陰陽調和,寒就讓它熱嗎?用溫熱藥物有何不對?」張仲也是一臉緊張,冷汗直流。

秦雷憐憫的看他倆一眼,輕聲為其開脫道:「這話按說不錯,前人醫術上都是這樣寫的。但經過多年的摸索,我才發現只有輕微的寒熱,才可以逆著來。如果是大寒大熱的話,就會導致病體崩潰,所以要以平為期。以和為重,恰到好處就好了。」

吉囿恍然道:「就像先生說的:微者逆之。甚者從之。你不能逆它。」兩人齊齊拜謝道:「朝聞道、夕死可矣。」他們都預料到了自己的悲慘命運。

秦雷搖頭正色道:「朝聞道,以濟世人。若是你們夕死了,那我一番傳授豈不是白費了?」說著朝周王拱手道:「還請殿下為他們求情,畢竟他們並沒有什麼過錯。」

周王溫和笑道:「只要你治好了父皇,孤自會替他們求情。」

秦雷點頭笑道:「既然摸清了癥結所在,自然有醫治地法子。」

張仲吉囿兩人轉憂為喜,謝過兩位殿下。

秦雷搖頭笑道:「不要急著謝我,你們要知道陛下身染沉痾。又被猛藥所害,危在旦夕,非以毒攻毒不能痊癒,所以我用的法子有些凶險。」說著看三位殿下一眼,輕聲道:「還請三位拿主意。」

周王微微皺眉道:「怎麼個凶險法?」

秦雷淡然道:「看上去凶險,實際上沒有半分危險。」

「怎麼個看上去凶險?」齊王也出聲問道。

「需要將陛下倒掉起來……放血。」秦雷緩緩道。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齊王更是火冒三丈道:「你是何居心?受誰指派來謀害陛下?」說著大聲叫金甲侍衛上前將他逮捕。

秦雷夷然不懼地坐在那裡。臉上依舊掛著淡淡地笑。

卻見弄玉公主閃身站在秦雷與侍衛之間,柳眉一豎,板著小臉揮手道:「添什麼亂,都下去!」

凶神惡煞的侍衛們頓時變成小貓一般,乖乖的退了下去。看來比起齊王殿下,他們還是更畏懼公主一些。

弄玉公主朝秦雷擠擠眼,轉身對楚媯邑道:「你都承認我家小雷子是神醫了。就得讓他把話說完。」

秦雷心道:我怎麼又成小雷子了?但還是為自己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周王也站出來道:「是呀三哥。秦先生不會妄言的。」

見兩人都幫著那小子。齊王氣哼哼的別過臉去,悶聲道:「說吧!」

只聽秦雷淡淡道:「原因很簡單。如果不用這個法子,陛下還有七天陽壽。」

聽了秦雷這話,眾人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周王面色頓時煞白,齊王瞳孔一個勁的收縮,雲蘿癟著小嘴泫然欲泣,而那兩位太醫乾脆就嚇地跪坐在地上。經過那番比試,他們對秦雷話都深信不疑。

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閉眼神遊太虛去了,彷彿與他沒有任何干係一般。

齊王和周王對視良久,周王輕聲道:「就讓秦先生試試吧。」

齊王堅決搖頭道:「不行!怎能拿父皇的性命開玩笑?」

兩人正相持不下,秦雷突然冷冷插言道:「我家太子的性命也不是開玩笑地。」說完起身拂袖離去,留下一句話道:「你們可以盡情討論,但要想讓孤動手的話,我要先見到太子。」那老僕也快步跟了出去。

沒有齊王帶著,秦雷卻也去不了別處,只能漫無目的的在殿外地花園裡徜徉,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篤定他們一定會答應嗎?」

秦雷頭也不回的笑道:「確定看的以及一定。」

「你這人真貧嘴,這一點比不上我家福全。」嬌俏的身影快步趕了上來,與他並肩而行,正是那弄玉公主楚雲蘿,她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秦雷的臉,很認真道:「但其餘地都比他強多了。」

秦雷實在沒心情搭理這小丫頭,雖然他很想知道福全會不會是條狗地名字……

見秦雷不說話,雲蘿也不以為意,小嘴繼續叭叭道:「我看著三哥很不願意你為父皇醫治呢?」

秦雷緩緩搖頭道:「他別無選擇,因為太醫也知道你父皇命在旦夕。」說著嘴角微微上翹,淡淡道:「如果他拒絕的話,罪名可就大了。」
第七卷 【紅色浪漫】 第四四二章 倒掛金鐘

到現在,秦雷整個計劃算是圖窮匕見了,他將自己包裝成神醫,吸引救父心切的周王前來相見,然後在對方完全相信自己可以治好景泰帝的時候,才拋出以太子作交換的條件,他完全不擔心對方不答應……

因為楚國有一個鮮明的特點……他們的士族勢力異常強大,楚陳劉謝、蔡諸馮嚴八大世家組成了整個統治階層,其權利集中的程度,完全超越了齊秦兩國。如果沒有這八大家族的支持,就是做到龍椅上,也會被掀下來。

偏偏景泰帝為人寬厚、手腕高超,所以左右逢源且十分得人心。因為他的態度一直在兩可之間,所以八大家族也沒有急著下注。如果這個時侯傳出三皇子阻撓神醫為景泰帝診治的消息,可能形勢會頓時一邊倒……畢竟誰也不願意選一個無情無義的傢伙當皇帝,為了將來有好日子過也不行。

而反過來呢?即使秦雷最後把景泰帝治死了,也是他兄弟兩個一道承擔責任,大家五五波,誰也佔不著便宜、誰也吃不了虧。所以只要周王堅持,齊王就別無選擇。

只要周王別犯糊塗,他們兩個就一定會讓自己醫治的,秦雷有這個信心。

事實證明,周王楚媯一點都不糊塗,兩個時辰以後,有宮人請秦雷進去。

一回到金龍殿中,兩個皇子的視線便齊刷刷的迎了上來,只聽周王道:「我三哥已經答應了,只要父皇能夠痊癒,就把貴國太子還給你。」

秦雷淡淡笑道:「我現在就可以為陛下醫治,但在結束以後,希望看到我二哥出現在這裡。」

齊王悶哼一聲道:「只要父皇醒來,你自然能見到他。」

秦雷點點頭,微笑道:「也好。現在請把所有人都叫出去,我手術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在場。」

「那怎麼行?」齊王忿忿道:「萬一你要是藉機謀害我父皇呢?」

秦雷冷笑一聲道:「孤王如果真想動手的話。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會有人察覺的。」

齊王見這傢伙茅坑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又悶哼一聲道:「你給我小心點,若是我父皇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子親手活剮了你不說,你們所有人都得陪葬!」

秦雷撇撇嘴道:「悉聽尊便……」

周王面色複雜的注視著秦雷,拉住他的手道:「秦先生,全拜託你了。」

秦雷朝他笑笑道:「放心吧。」

景泰帝畢竟是楚國的皇帝,哪能讓人看見他被倒吊著放血,那不影響皇帝地威嚴嗎?所以幾位殿下索性眼不見為淨。將所有的宮人護衛全部撤去,將昏迷不醒地景泰帝留給了秦雷和他地老僕人。

等著所有人都退出去,秦雷一下子跳到龍床上,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子。把昏迷中的景泰帝打成了大蝦般形狀。

「這是幹嘛?」樂布衣錯愕道:「你要洩憤嗎?」

哪知秦雷搖頭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洩憤也得找自家老頭子,」說著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把景泰帝打回了原狀。這才跳下床來,活動下手腳道:「我這人沒啥別的愛好,就喜歡毆打擁有高貴血統的傢伙,上次只打了老頭子一拳頭,一直引以為憾,想不到今天終於如願以償。」

樂布衣額頭見汗道:「那以後王爺豈不沒有追求了?」

「也不能這樣說,」秦雷認真道:「必須要把齊國皇帝也打一頓。這樣才算完美無缺。」

樂布衣徹底無言。走到床邊、掀了被子,開始給景泰帝脫衣服……

這下輪到秦雷目瞪口呆了。自歎不如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愛好?」

樂布衣無奈笑道:「瞎尋思什麼呢?還不過來幫忙。」秦雷笑著過去,兩人三下五除二,便將景泰帝扒得赤條條的,上下沒一絲布片。

上下打量景泰帝的胴體一番,秦雷不禁嘖嘖有聲道:「這傢伙,都老成這樣了還細皮嫩肉的,連點疤都沒有。」

樂布衣不理他,拿過一條繩子扔到房樑上,待那繩子的一頭穿過房梁落下後,便將其綁在景泰帝地雙腳上。再把繩子另一端扔給秦雷道:「用力收!」

秦雷知道自己也就是打打下手的料,嘿嘿一笑,接過繩子便往門口跑,只聽哧溜一聲,一百三四十斤的景泰帝就被倒掉了起來……且還是全裸的。

「太高了,讓我跳著給他擦呀?」樂布衣一邊調試藥水,一邊指揮秦雷調試高度。

「太低了,老彎腰會疼地。」將棉布浸泡進藥水中,繼續指揮著景泰帝上上下下。

好不容易讓樂布衣滿意了,秦雷將繩子繫在桌腳上,走過去打量著倒掛金鐘的景泰帝,嘿嘿笑道:「這傢伙,真像個沙包啊,」說著雙拳一攥,一陣爆響道:「打幾下再說!」便見他辟里啪啦十幾拳打了上去……雖然幾乎沒敢用力,但也把可憐的景泰帝打得花枝亂顫,險些吐了血。

見樂布衣也不阻攔,秦雷歪頭問道:「你不怕我把他打死了?」

樂布衣呵呵笑道:「打幾下好,舒筋活血嘛,」說著把一塊蘸了藥水的棉布扔給他,指著景泰帝地身子道:「這棉布也是用來給他活血的,給他全身上下擦一遍。」秦雷哦一聲,便用那棉布開始給景泰帝擦身子,擦著擦著突然笑道:「像擦槍一樣。」樂布衣卻沒有搭話,而是定定的望著景泰帝的身子,果然見他週身經脈盡顯,且呈紅黃綠藍紫五種顏色,待秦雷擦完以後,他便從藥箱中取出一把鋮刀,以飛快的速度在景泰帝的身上切割起來。

秦雷想起一個詞……庖丁解牛。

樂布衣當然沒有亂砍亂伐,他只是用鋒利的刀刃將五色經脈一一割開,景泰帝身上頓時流出五色地血液。看地秦雷目瞪口呆,無法想像人還有這種顏色地血。

樂布衣又取出一個藥罐。待景泰帝身上地血流變成紅色時。便用更快地速度從罐中取出藥膏,塗在他流血地地方,頓時止住了血流。

「放下來!」樂布衣沉聲喝道。

秦雷趕緊將繩子解開,樂布衣雙手接住落下的景泰帝,將其塞進被窩當中,又拉過幾條被子給他裹上,這才輕舒口氣道:「大功告成!」

當天夜裡,景泰帝發了一身大汗。那汗水又粘又黑又臭。待發汗之後,第二天早上便轉醒過來。看見挺屍了倆月的老頭子終於還了魂,三位床前侍疾的殿下激動地嗚嗚直哭……雖然哭泣的原因不盡相同。

緩緩轉動下眼珠子,景泰帝兩眼無神的望著自己的三個孩子。說出了第一句話道:「朕怎麼覺著被人打了一頓呢?」

雲蘿怕齊王使壞,趕緊摟著老爹的胳膊,嬌聲道:「那是神醫給父皇治病呢,」說著微微得意道:「那神醫可厲害了。是人家找來地呢。」這話看似是誇神醫,但歸根結底還是誇自己。

景泰帝點點頭,便不再追究,看一看跪在遞上的老三和老五,皇帝欣慰笑道:「人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你們三個孩子都不錯……」齊王和周王自是欣喜無比。

齊王還算有信用,景泰帝一醒。便將太子爺送到了秦雷暫住的偏殿裡……景泰帝治療期間。他這個主治大夫只能乖乖呆在金龍殿,隨叫隨到。

望著站在門口的那個衣服皺皺巴巴、神色萎萎頓頓地傢伙。秦雷趕緊起身道:「二哥……」

「五弟,嗚嗚……」太子的眼圈就紅了,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來,兩步上前緊緊抱住秦雷,生怕他跑了一般。

秦雷安慰他幾句,不著痕跡的將他從身邊拉開,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來他們沒為難你呀?」

太子搖頭抹淚道:「他們就是把我關著,也不讓我見人,也不和我說話,」說著可憐巴巴道:「他們還把些耗子、蛇、蜈蚣之類地扔到牢房裡和我作伴,嚇得我整宿整宿睡不著;他們還給我吃生米生肉,喝……那個什麼……」說著便乾嘔連連,顯然那個什麼不是什麼好東西。

秦雷看著昔日氣度從容、溫文爾雅的二哥,變成這副樣子,心裡也十分不好受,他知道,就算齊王不准手下傷害太子,但難免有跟自己想同愛好者,會變相的折磨他。

看著精神萎頓的太子爺,秦雷心中一陣痛快,呵呵笑道:「能出來就好,勾踐還受過吳王的侮辱呢。」

「我可不要做勾踐,」太子堅決搖頭道:「根本遭不了那份罪。」

秦雷聽出他話中有話,面色一肅道:「二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太子搖頭笑笑道:「我先去洗個澡,待會再和你說。」秦雷點點頭,讓宮人帶他去沐浴更衣。

望著太子的背影,樂布衣突然道:「他要跟你攤牌了。」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看來這次的事情對他影響很大。」

樂布衣頷首道:「在痛苦面前,人會有兩種反應……」

秦雷笑道:「打倒它、或被它擊倒。」

樂布衣呵呵笑道:「這樣看來,王爺您地沒心沒肺反倒成了長處。」

秦雷翻翻白眼,命人準備酒席,給太子爺壓驚。

太子還沒出來,周王卻先過來了,他先是屏退左右,然後面帶憂慮道:「先生,父皇有請。」自從見識了那神乎其神地醫術後,他便一直管秦雷叫先生。

秦雷奇怪道:「陛下都醒過來了,殿下怎麼還一臉的憂慮呢?」

「唉……跟你說了也不明白。」周王道:「這是我們兄弟間地事。」

秦雷面上不動聲色,起身跟著周王往外走。他這些天來的連番造作。除了想要打開缺口、營救太子之外,還有一個隱藏很深的目的……他要讓楚國人將自己單純當成一個神醫。從而忽略掉他在別的方面地才能。這也算一種另類的藏拙吧。

跟著他走到門口,周王突然停下腳步,輕聲道:「父皇要是問你,他為何會突然病倒,先生會如何回答?」

秦雷面色坦然道:「當然是有問必答了。」他知道,周王是不甘心就此放過齊王,但秦雷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自然不會沒事找事。

周王深深地看他一眼,沉聲道:「先生幫我個忙,你把今天地事情從頭到尾向父皇一遍,可以嗎?」

秦雷面露不解道:「無關於治病的也要說嗎?」

周王點點頭。輕聲道:「要把我三哥是如何刁難你的講清楚,兄弟爾後必有重謝。」

秦雷心道:是要拿我當槍使啊,便模稜兩可道:「我不會隱瞞的。」

周王笑著點點頭,便和他到了景泰帝所住的寢宮之中。

望著被自己毆打過的南楚皇帝陛下。秦雷趕緊行禮道:「外臣秦雷拜見陛下。」

景泰帝雖然醒了,但仍然十分萎靡,強打精神的朝秦雷點點頭,嘶聲道:「聽他們說,是你把朕從閻王爺那拉回來的?」

秦雷恭謹道:「並不是外臣地功勞,陛下洪福齊天、壽與天齊,此次不過是稍有劫難而已。閻王爺可不敢收。」他跟著館陶學習帝王心術。對這些皇帝君王的心思最是清楚不過……這些人最怕欠下還不清的人情,通常這種情況下。他們會選擇直接將對方人間蒸發,省事又省

景泰帝見他毫不居功,好感頓增道:「雖然說朕受命於天,閻王爺管不著,但你畢竟幫著朕過了此劫,功莫大焉啊。」說著閉目沉吟道:「你是秦國的郡王,到我楚國來自然也不能虧待你了,就封你增壽王,封地長沙郡、食邑八千,另賜黃金萬兩、湖絹蘇綢各五千匹吧。」楚國地王爵也只授予皇室,兩個字的是親王,如周王齊王之類,三個字的是郡王,比如說這勞什子增壽王。秦雷心中叫苦:怎麼給我封地了?莫非想讓我在此常住?但面上不敢怠慢,趕緊謝恩不迭。說起來他在齊國還有個止戈公的封號,也算是封遍天下了。

景泰帝費勁地點點頭,示意他安靜,轉而對周王和齊王道:「你們都辛苦了,各自回去休息吧,來日咱們再說話。」

齊王和周王都不想走,但見景泰帝面色不耐,哪裡還敢久留,便一前一後的告退出去。

景泰帝看一眼樂布衣,秦雷趕緊識相的將其支出去,屋裡只剩下一站一臥的兩個人。

說來也算玄妙,就在昨日,就在這房間之內,秦雷還可以隨意蹂躪景泰帝,但今天卻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連頭不敢抬。

景泰帝打量了秦雷半晌,才緩緩道:「先生請坐。」他已經從雲蘿那裡知道了秦雷的軼事,所以語氣間還算尊敬。

秦雷一邊坐下,一邊笑道:「陛下休要折殺小王,您要是高興就叫我雨田,不高興就叫我秦雷吧,。」

景泰帝見他如此上道,不禁莞爾道:「雨田啊,就叫你雨田吧,你看朕還能活多久?」

秦雷頓時傻了眼,他沒想到這老皇帝神秘兮兮的,竟是要問這個問題。

不過也是,人家都把他當成神醫了,不討論這個地話,難道還要討論世界和平,天下一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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