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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程處默來得快去得也快,給全體涼州大都督府官員傳達意和相應任命之後,又把隨行的護衛給沛王李賢留了一半,他便立刻開路。臨走前,他還不忘把李賢拖到一邊,很是酸溜溜地說了一番話。

    “我自從接了老爺子的班掌管暗衛之後,還從沒怎麼栽過,這次的事情卻讓殿下你的人佔了先,我只怕要被我家老爺子埋怨死了!不過,自從你的人把那證據交到皇後娘娘手中之後,榮國夫人就沒少提到要懲治吐蕃。但是,朝廷海東連年用兵,這國力已經耗費太多,東西兩頭用兵絕非朝廷幸事,你還得勸勸皇後娘娘和榮國夫人。”

    證據,什麼證據?

    李賢聞言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之所以會想到欽陵,完全是因為一系列的推理,要說證據他可是一點都沒逮到,如今程處默居然說武後拿到了證據,這是怎麼回事?雖說不明白,但他卻明智地沒有多問,而是大包大攬了下來,把這位盧國公送出了城,這才心事重重地回轉了來。

    然而,等他看到程處默給他留的人,立刻為之一愣——其他的人也就算了,料想是他老爹老媽從親勛三衛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但是,其中一個人卻顯得異常扎眼,那竟赫然是女扮男裝的阿蘿!

    打發走了其他人,見阿蘿那雙眼楮死死盯著自己,他頓時有些心虛︰“你怎麼來了?”

    “殿下能私自從洛陽跑到了這涼州,奴婢怎麼不能來?”

    阿蘿一白眼楮,竟是流露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精干氣息︰“還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撇下奴婢,這麼大的事情,我愣是什麼都不知道,貞觀殿王總管來傳旨的時候,我竟是只能默然以對!好在陛下和娘娘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又有太子從旁說情,否則我這個服侍你的女官,光是失職之罪。興許就得沒命了!”

    從最初的敬稱謙稱到最後干脆你我了起來,李賢哪里不知道阿蘿心中郁結著滿腹火氣。可是,那時候他臨時起意,又怕被人阻撓,哪里敢一個個招呼打過去?

    好在阿蘿不是那種不識大體地人,小性子一陣子就過去了,旋即便說起最近洛陽和長安二城中發生的事。李賢一走,霍懷恩干脆和馮老沙聯合了起來,然後再通過洛陽令馮子房的門路。硬是被他們從不可能中擠出了一條路,在某個小客棧中拿到了房家行刺縱火案中地疑凶。一番問之後,終于順藤摸瓜端掉了一個吐蕃人在南市開的一家鋪子。

    套用一句現代化的話來說,也就是吐蕃在大唐中樞最大的一個情報站被連鍋端了。

    怪不得程處默臨走的時候會說那麼一番話!李賢恍然大悟的同時,心中也異常滿意。原本只是他的一面之詞。就算父母相信。終究不能作為決定性的證據。畢竟。欽陵私自西逃雖說可惡,但仍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為了西逃而在洛陽傷人縱火,那大唐若是不追查。那所謂地大國氣度就不用談了!

    這時候,李賢方才慶幸程處默帶著阿蘿到了涼州來,否則洛陽的消息就都斷了。饒是如此,還是忍不住追問道︰“你此來父皇母後可曾知曉?”

    “陛下是不知道,不過,皇後娘娘卻是首肯了,否則,我哪里有能耐讓盧國公帶我千里迢迢到這里來?”阿蘿見李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覺莞爾一笑,“娘娘還交待,讓我好好看著你,若是除了事情唯我是問……所以,從今往後我這個隨從就當定了!”

    面對老媽這樣的安排,李賢自然無話可說,當然,若是老媽硬塞了一個他不想要的人過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賢到了涼州,欽陵如今卻被堵在洮州。托李賢一路上通知各州縣的福,他這逃亡之路越走越艱難,從原州出發之後遇到了三次盤查,一次比一次嚴格繁瑣,于是,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重新折回秦州,結果得知安西如今正在打仗,州縣要對去那里地所有西域商人進行盤查。結果,他不得不拋棄了原本地行頭,使用備用路引想要從洮州疊州經吐谷渾回吐蕃。

    雖說這條道異常危險,但他明白吐谷渾有數家貴族和噶爾家族極其密切,因此反而比在中原逗留更加安全。

    然而,仿佛是一夕之間,從隴右到劍南,一下子冒出來了無數軍士,幾乎條條道路都封鎖了起來,都在傳言要追查什麼奸細。迫不得已地他只能走山中小道,結果一連三天遇到暴雨,路上苦不堪言不算,好容易越過西

    抵達了某個相熟的吐谷渾貴族領地地時候,卻得到了頂地消息。

    大唐在涼一帶增兵!扼守安西四鎮的裴行儉居然也派兵南進!

    “這不可能,前時我國和吐谷渾交兵地時候,他和弘化公主都曾經數次向大唐求救,大唐皇帝卻按兵不動,這一次怎麼會忽然增兵!”

    欽陵又驚又怒,這一路上的疲累和這前所未有的壞消息匯合在一起,他這個鐵漢子也有些吃不消︰“我三弟贊婆不是已經帶兵壓進了麼,怎麼到現在還不動手?”

    雖說做的是出賣國家的事,但那吐谷渾貴族受了噶爾家族不少好處,再加上吐谷渾親吐蕃的貴族不止他一個,因此,盡管此時欽陵說得直白,他仍舊心安理得︰“就在兩天前,吐谷渾得到了大唐的通知,已經動員了不少兵馬。但僅僅是這些人的話,贊婆大人仍然能夠一舉擊潰,但大唐有了準備,裴行儉甚至進兵于闐鎮,動靜似乎……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確實不同尋常!

    欽陵看看自己那些風塵僕僕的隨從,想到一路上的狼狽,眉頭登時越皺越深。為了能夠順利西歸,他已經籌劃了數年,自信不會被人看出破綻,再說事先又刻意裝出了墜馬受傷的假象,在洛陽掀起了連番事故,更能夠拖延不少時間。然而,他才走到原州,官府就反應了過來,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此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道︰“你幫我安排一下,我要最快的速度抵達贊婆軍中,這一次若是不打,以後大唐從海東抽身出來,這仗就更加沒法打了!”

    足足十天也沒有發現欽陵的蹤跡,李賢知道逮到這家伙的希望越來越小。就是後世追捕逃犯,海陸空一起封鎖也沒見有多大效用,更不用說這年頭的人力物力了。盡管如此,要報仇雪恨卻也不是沒法子,那就是戰場上見真章。

    然而,他這個涼州大都督有可能上戰場麼?

    “咳!”

    听到這一聲咳嗽,李賢回過神來,見獨孤卿雲、辛文陵和黑齒常之都看著自己,頓時有些尷尬。好在他臉皮厚,明知自己在人家說話的時候開小差不應該,卻還是滿面笑容地謙遜道︰“三位將軍都是百戰之將,我雖然居涼州大都督,卻不過是坐鎮涼州,萬一有戰事,這督戰監軍的意味更大些,不會擅自干涉各位軍中的事務。”

    見獨孤卿雲和辛文陵臉上一松,而黑齒常之卻是笑得古怪,李賢便知道前兩者畢竟不熟悉他,一听說他不管軍事就如釋重負;而後者想必是從劉仁願劉仁軌那里听說過什麼,所以還有些別的念想。當然,初來乍到做出些承諾自然是必須的,至于以後……

    “獨孤將軍,你剛剛說吐蕃兵馬已經越過了積石山一帶,依你看,這吐蕃和吐谷渾之戰結果會如何?”

    李賢問得謙虛,獨孤卿雲回答得也異常干脆︰“殿下,恕我直言,這仗一旦打起來,如果我大唐不加入戰局,吐谷渾必敗。如今吐谷渾上下離心,通吐蕃的貴族不在少數,之前能夠延殘喘,不過是因為我大唐涼駐兵為其後援,再加上吐蕃內斗的緣故。誰知道噶爾東贊這病重的消息雖然是真的,三子爭位的消息卻是假的,不但是假的,而且吐蕃那些世家貴族還被噶爾家族壓得死死的,絕對指望不上,所以才有贊婆此次帶兵出征。”

    若是欽陵再這麼一回去,這西邊……西邊只怕要比東邊還亂!

    此時此刻,李賢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高句麗內亂固然是大唐出兵的大好機會,但在他看來,海東那塊地比河西走廊的重要性差遠了。若是讓吐蕃取了吐谷渾兵臨河湟,再讓他們威脅到大唐安西四鎮,吐蕃就有了和大唐抗衡的本錢,更斷了一條重要商路。

    高句麗有什麼好打的,打下來還不是便宜了外人,還不如趕緊向西邊增兵!

    腦海中轉過這樣一個念頭,見底下三將的表情各異,他忽然想到了一點——眼下遼東大戰的當口,這三人卻不得不在西邊看著,想必也有些不甘心,既然這樣……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經飛到了洛陽的李績身上,可是,這戰機稍縱即逝,老狐狸又異常狡猾,要讓李績進言先定西邊再打東邊,這又談何容易?他這個涼州大都督又沒有出兵權,他娘的白高興了一場!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可千萬別發瘋

    吐谷渾昔日強盛的時候,曾經威凌諸羌,除了佔據沙州外,還佔據了清水川、赤水、澆河、吐屈真川四個大城。而到了大唐立國之初,吐谷渾屢屢作亂,後來為唐軍所敗,分裂為東西兩部。西部達延芒結波降吐蕃,東部投大唐,可汗慕容諾曷缽甚至還娶了大唐弘化公主,但國力已經和當日強盛時天差地別,不過在大唐和吐蕃之間延殘喘罷了。

    雖說知道吐谷渾如今只是國勢弱了方才一副可憐樣,若是一旦強盛起來,不見得會比吐蕃野心小,但李賢這個涼州大都督一上任,還是按照慣例通報了吐谷渾,這邊則是嚴密監視吐蕃動向。

    當年趙括紙上談兵方才有長平之敗,他雖說學了不少,但連小戰陣都沒經歷過,要真的接過軍政大權,那非得出大事不可!別看他手下有薛丁山程伯虎姚元之,那可都是戰場上的雛!

    然而,他派去吐谷渾的信使剛剛出發還不到一日,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忽然造訪了涼州大都督府。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吐谷渾可賀敦,也就是大唐弘化公主李奉寧,按照輩分來算,那就是李賢的堂姑!

    弘化公主在西北生活了二十幾年,此時身著異裝,更像是一個道地的吐谷渾人。只見她膚色略顯紅,身上並沒有佩戴多少首飾,只有頭上輕裘皮冠那一顆碩大的明珠熠熠生輝。

    她出嫁的時候,如今的皇帝李治也只有十二歲,不過,她卻在永徽三年的時候風風光光回過長安,但那時還是王皇後當家,所以她對于李賢並沒有任何印象,只從那些書信和來往于中原的吐谷渾商人那里。得知過一點關于李賢的傳聞。

    李奉寧爽朗地一笑,竟是徑直上前給了李賢一個大大的擁抱。分開之後,她方才笑道︰“自從太宗皇帝之後。大唐就沒有皇子再到過邊陲前線,若不是親自得見,我還以為是別人誆騙我呢!”

    李賢亦沒有料到自己這位姑姑臉上不見任何愁苦,仿佛不知道吐谷渾動輒有亡國之禍,登時有些驚訝。遠來是客,盡管他自己也只是剛剛反客為主成了這大都督府地主人,少不得也要借此機會招待一下長輩。然而,等他去吩咐諸屬官,長史崔溫這才瞅了個空子偷偷告知。這沒有得到旨意弘化公主就到涼州來相當反常,只怕是另有事。

    果然,豐盛的酒宴一擺上,兩杯酒下肚,李奉寧就自己把來意擺了出來。

    “六郎。我知道你必定在猜我的來意。我就實話實說了。吐蕃大論爾東贊地三子贊婆領軍五萬。大約不出幾日就要兵臨吐谷渾了。當初達延芒結波歸順吐蕃之後,吐谷渾便一天不如一天。和吐蕃相爭更是幾乎沒有一勝。最多就在人家的牧民頭上出出氣而已。這些年西投吐蕃的貴族不在少數,大汗雖說知道卻也沒有辦法。我也早料到有破國的那一天。”

    弘化公主如此直白,李賢剛剛還準備拐彎抹角套話的打算登時落了空——沒抓到欽陵已經很讓他惱火了,如今他這姑姑更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吐谷渾必破,這不是添堵麼?勉強按捺住了怒火,他干脆也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姑母此來為何?”

    “這一仗是肯定要輸的,但是,大唐需要吐谷渾在西邊。所以,我希望你向陛下進言,在適當的時候進兵幫吐谷渾復國!”

    還沒亡國就談復國!這話說得李賢心里更郁悶了,明知道吐谷渾要丟卻在一邊看著,然後再大張旗鼓地幫助人家復國,這事情怎麼越看越別扭呢?更別扭的是,弘化公主嫁到了吐谷渾,文成公主嫁到了吐蕃,這與其說是民族大融合,不如說是和稀泥的外交政策。

    他忍不住就反問了一句︰“那姑母認為什麼才是適當地時候?”

    對于李賢問這麼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李奉寧不禁感到奇怪︰“難不成六郎你不知道麼?如今朝廷正在謀劃攻高句麗,自然是等海東戰局穩定之後,才能考慮到吐谷渾復國的問題。”

    “那如果我說,朝廷現在應該先定西北,再打海東呢?”

    李賢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弘化公主愣在了當場,幾乎以為她這個佷兒是不是瘋了。怔了好半晌,發覺他那臉色不像開玩笑,她這才沉思了片刻,最後仍是苦笑了起來。

    “我不懂什麼政治軍事,不過,吐蕃噶爾家族野心勃勃卻是不假。他們的胃口絕不止一個吐谷渾,于闐、疏勒、龜茲、焉耆這

    鎮他們也垂涎已久了。不過,陛下急于完成太宗皇個時候若要出兵西北,只怕朝廷從上到下都不會答應。”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鬼使神差地,李賢想到了這麼一句話。算算手中地兵也不少,一場局部的小仗仍打得起。但是,如何指揮,如何布置,到時候軍令能否順利下達,將士是否會听命,這仍然是最大地問題。吐蕃地軍馬旬日可到,難道眼睜睜看著吐谷渾滅國,到時候再花費十倍的力氣幫人家復國?

    如果他沒有記錯地話,名將薛仁貴最大的敗仗,似乎就是在大非川一役中敗于吐蕃人一手,從此之後,大唐為吐谷渾復國的希望也就徹底沒了。

    見李奉寧正盯著他,他便干脆上前兩步低聲問道︰“若是我能夠讓涼二州出動兵馬相助吐谷渾,姑母認為擊退吐蕃此次進攻的可能性有多大?”

    “沒有陛下的詔令,你敢私自出兵?”李奉寧雖說听說過李賢詭計百出,但沒想到他如此膽大包天,一時情急竟是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別看你是親王,就算你是太子,這私自出兵的後果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吐谷渾將來就算不能復國,不過就是內徙而已。六郎,你可別以為當了涼州大都督就能胡來,上下的將士未必會听你的!”

    沒錯,涼州離長安洛陽可不算太遠,他要是貿貿然出兵相助,只怕第二天就會被拎回去問罪。到了那時候,可不會像此番這麼容易躲過一劫!

    想到這里,李賢頓時低聲罵了一句髒話。這千里迢迢追來,沒了欽陵的影子不算,還得眼睜睜看著吐蕃攻城略地,這都什麼事?等等,程處默來的時候,似乎提到說他老媽和老外婆對欽陵傷人放火的事情很惱火,能不能走走這條路子?可是,如今的局勢十萬火急,哪來那麼多功夫磨嘴皮子!

    “總之,我這次來,其實就是交待一下將來的事,其實不差那麼幾天,若是真正說起來,還不如說是我對你這個新任涼州大都督有些好奇,所以才來特意瞅一眼。這娘家的親戚,自從十幾年前回過長安一次,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六郎,我听說你酒量好,今晚陪我一醉方休,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

    李賢見過不少爽朗的女人,而長輩中,那位臨川長公主就是火爆脾氣,但如弘化公主這樣外嫁幾十年卻並非滿腹閨怨的,他還是感到異常佩服,當下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親自送了她去休息的地方,這才去尋人商量。

    初來乍到,大都督府屬官雖多,但他卻不敢貿貿然去談出兵這種事,程伯虎薛丁山又是一根直腸子,所以他思來想去,惟有找到了姚元之。而這位陝州姚十郎听明白李賢的意思之後,先是瞠目結舌,緊跟著又是一陣莫名興奮,但最後還是沮喪了下來。

    “這可不比你私自離開洛陽,不得詔命親啟邊釁,就算是你,只怕這親王爵位保不住不說,指不定還得流放到那個窮山惡水數星星!這種事情胡鬧不得!”

    “要不是為了這個,我至于和你商量?”李賢氣急敗壞地哼了一聲,繼而低聲解說道,“我看獨孤卿雲和辛文陵他們都指望一戰,在這里駐守卻不能打仗立功,對于將軍而言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惱火的?就是底下的將士,誰不想建軍功誰不想要官職?”

    “六郎你說的是沒錯,但是打仗的花費是一難,戰後的犒賞又是另外一難,最重要的是兵將調派。再說,那些朝廷大佬雖然往日和你關系不錯,可在這種問題上,誰會幫你進言?海東方略是陛下即位以來一直的重中之重,這個時候要放棄是不可能的。”姚元之分析到這里,見李賢面色很不好看,只能嘆了一口氣,“若是要出兵,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後娘娘。”

    這個節骨眼上,靠老媽來得及麼?

    李賢心里冒上來這麼一個問題,卻也知道只能盼望這幾天之內是否能有最新進展。恨只恨先頭程處默的旨意上雖然有調兵遣將的安排,也賦予了他涼州大都督的職務,但是,要決定戰略進攻,他的級別還是不夠。

    整個大唐,也就只有他老爹李治這位大唐天子,才能決定這個層面上的事。從這個角度來說,當皇帝最大的好處,大約就是一言九鼎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榮國夫人巧說武皇後,老劉仁軌智服小太子

    對于洛陽上上下下的官員來說,李賢由沛王徙封雍王,中的事,就算授涼州大都督,兼左武衛大將軍,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然而,這位在洛陽大名鼎鼎的皇子一下子跑到了涼州那塊荒涼的地方,一下子接過了持節安撫涼州的重任,頓時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那些曾經堵過沛王第大門的士子全都在那里捶胸頓足,若早知道李賢真的好武多過愛文,他們花那麼多功夫干什麼?還不如干脆想辦法見見李敬玄這個主考官來的正經!至于那些曾經想方設法想通過李賢謀一個征東先鋒軍名額的武將則更是納悶了,不是听說李賢想去海東麼,怎麼一下子去了西北?

    “所謂聲東擊西,不過如是。”

    老狐狸李績在家里接見那些將領的時候,就一律用這麼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敷衍過去。至于李敬業,對于自己祖父聲東擊西的說法,他卻嗤之以鼻——李賢那家伙分明是一時沖動,哪里有那麼神機妙算!

    雖說曾氣惱于李賢臨走卻不帶上他,但他如今這心氣卻也平了。他是親府中郎將,可不像程伯虎薛丁山,斷然不可能貿貿然跟著去了涼州。而作為李賢多年伴讀,最最了解對方心事的人,他這些天進宮愈發勤快了,就想打听一個準信。

    東宮之中,李弘听說李敬業和李顯一起來了,頓時感到一個頭兩個大。李敬業倒也罷了,大約還是來向他詢問朝廷在西北問題上的方略;可他那個弟弟……就因為李賢溜得快,當初承諾李顯和榮國夫人一起回並州祭掃的事情沒了下文,如今就纏上了他。可是,因為李賢的偷跑事件和賀蘭煙受傷事件,榮國夫人的並州之行自然是泡湯,他又能怎麼辦?

    “就說我人不舒服……”

    “五哥。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李弘一句話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一個大呼小叫聲,緊接著。一個敦實的少年便一陣風似的奔了進來,手中還提著一個鳥籠子,里頭是一只五彩斑斕地漂亮雀兒,不是李顯還有誰?

    “五哥,你看,這是我好容易弄到的,名貴得很,啼叫起來的時候比人唱歌還好听。你整日里公務繁忙,閑暇地時候不乏拿來解解悶。就算是我這個弟弟盡一點心了!”李顯一面提著鳥籠子炫耀,一面眼楮掃視著李弘的臉色,“五哥,你就幫幫忙想個辦法……”

    “停!”李弘知道接下來這個弟弟要說些什麼,愈發覺得腦袋隱隱脹痛。趕緊喝了一聲。見李顯眼巴巴望著自己。他不禁暗嘆都是李賢干的好事。卻不得不軟言安慰道,“外婆只是為了賀蘭。這才暫止了並州之行。少則十日,多則半月。她必定會起行,你就耐心等一陣子。我可告訴你,父皇母後如今正在氣頭上,你可別胡說八道惹他們發怒!”

    如果說前頭一句話還讓李顯灰心喪氣,那後頭一句話就是立馬讓他打了個哆嗦。李賢偷偷跑掉之後,他某次入宮的時候還想糾纏些什麼,結果被武後那雙鳳目一瞪,他回去之後當即做了個噩夢。

    此時,太子良媛阿斐正好到來,見李顯滿臉沮喪,遂上前安慰了幾句,也不知是她的溫婉還是李顯想通了,阿斐竟是把李顯哄去了西池,讓李弘大大松了一口氣。

    而李敬業晚到一步,剛剛一直在旁邊笑呵呵地看著,此時便上來行禮。因為李賢的關系,他和太子李弘也是熟不拘禮,因此很快就開門見山地道出了來意。

    “陛下封了雍王殿下涼州大都督,又在河湟一帶增兵,甚至連安西都護府也動員上了,這西北究竟準備怎麼回事?吐蕃狼子野心,此次若是不打,吐谷渾只怕危險,那還讓雍王呆在那里干什麼?”

    說起這事,李弘除了嘆氣,幾乎找不到其他表情︰“那不過是先頭母後迫于無奈找出來的法子,父皇雖說答應了,但讓他同意西北動兵那又談何容易!如今朝堂上眾官的意見是,派使節去吐蕃申飭一頓,如今的重心還應該在高句麗,畢竟泉獻誠都已經到洛陽了。”

    也就是說,涼州大都督仍然只是個名頭!李敬業不禁替李賢默哀了一番,但心里卻仍舊不死心。太子雖然監國,但天子李治並不是完全不管事,而一手握住軍國大事地武後,其實更有相當的決定權。所以,從東宮出來,他便決定去大儀殿走一趟。

    然而,到了地頭,他卻撲了一個空。榮國夫人楊氏和賀蘭煙一早進了宮

    後她們去西內苑了!

    當日因為有屈突申若護著,霍懷恩等人又到得及時,因此賀蘭煙受傷並不重。而這些時日流水般的補品養著,又有最好的大夫天天把脈,如今她看上去竟是比往日更豐潤了幾分。可是,身子是養好了,她這臉上卻沒了笑容。李賢那個家伙,怎麼能拋下她跑到涼州去了!

    “煙兒,煙兒!”

    旁邊的一聲呼喚讓她陡然驚醒了過來,見武後和榮國夫人都在瞧她,她不禁紅了臉。而榮國夫人楊氏輕嘆一口氣,愛憐地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賢兒也是為了你才千里迢迢去了涼州,足可見他對你地情份。至于他自己,你放心,那里有兵有將,他也不是單身一人。”

    “娘,這個時候你還說這話,他這一走倒是爽快,留下多少事需要善後?”武後此時忍不住哼了一聲,面上滿是嗔怒,“陛下自然是頭一個惱火地,剩下地還有滿朝文武。若不是上官儀被他花言巧語說服了一半,這一回的事情何止這麼簡單!”

    “媚娘,賢兒看上去油滑得什麼似地,其實就是認死理。不過就因為這樣,我把煙兒交給他也放心了。”榮國夫人卻不以為然,緊跟著又追問道,“涼州大都督雖然授給了他,但那里地將士會不會不服?”

    武後曬然一笑道︰“哪有什麼服不服,不過是為了平息事態,讓這件事名正言順而已,難不成娘你還準備讓他在那里打仗?”

    “听說六郎沒有逮到那個欽陵,吐蕃似乎也不太平,這種狀況下,他會輕易回來?只怕是不肯的!”

    楊氏見自己一句話說得武後眉頭一皺,忽然又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媚娘,你自己生地兒子,難道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軍事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倘若不是要動用大軍勞師遠征,讓他出出氣也不壞。那欽陵在大唐的時候,陛下和你對他甚是優厚,他卻如此卑劣,不教訓一下,我大唐豈不是面上無光?”

    武後對于政治上的勾當雖說嫻熟,但對于軍事卻不算很精通,此時听母親把事情上升到了如此高度,眉頭登時蹙成了一個結,深思起了此中得失。此時,賀蘭煙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擰了一下,回頭見外婆向自己打眼色,只得暫時閉上了嘴。

    “媚娘,你想想,這些年你代陛下處置國事,可曾有錯?這些年你統御內宮各妃嬪,可曾有疏漏?你待人接物井井有條,還有誰比你做得更好?可是,朝官中對于你卻仍然頗有微詞,這是何故?”

    榮國夫人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反問之後,最後才重若千鈞地道︰“如今弘兒雖然是太子,但僅僅一個太子卻是不夠的,再說,他的身子骨也實在太弱了些。賢兒好歹是李績和于志寧的徒弟,料想必定有些手段,你再派一個大將給他,若是西邊能夠得勝,他自然得了聲勢,但又何嘗不是你的榮耀?賢兒和弘兒一向兄弟和睦,自小到大都是如此,那方面應當不用操心。”

    榮國夫人游說武後的同時,東宮又迎來了一個訪客。按照官職來說,來者並不能說是客人,劉仁軌好歹也有太子左庶子的官餃,算是以宰相兼任東宮屬官。而他見到李弘的第一句話,就是對李賢身在涼州這件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中原升平,邊陲偶有戰事,雍王殿下一向和太子殿下和睦,此去涼州若是建功,對于太子殿下非但無害,反而有利,所以不可讓其只擔虛名而無實權,否則,想必雍王自己也未必會甘心。若是太子殿下能夠向陛下進言,派一員大將前去的同時,再準其用兵,必能讓雍王殿下更加感激。”

    李弘壓根沒有想到劉仁軌竟會提出這樣的意見,一時間愣在那里,好半晌才猶豫地問道︰“父皇已經派了黑齒常之,劉相公所說的大將,又是指何人?”

    “黑齒常之就是我當日所薦,此人雖然素有本領,但畢竟是百濟人,降唐的時間太短,再加上官職不高,威名不顯。我所說的,是左驍衛大將軍契何力!”

    細細琢磨著這一安排,李弘也覺得可行,但一想到契何力是父皇認可的先鋒軍主將,不覺又有些猶豫。然而,劉仁軌的一番話卻讓他打消了這個最後的疑惑。劉仁軌表示將親自重回海東前線!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新鮮出爐的涼州道行軍元帥

    君王拗不過枕頭風。除了歷史上那寥寥幾位明君之外,基本上都難過愛妻的那一關,更何況武後並非只會妖媚惑人的女子,一番有理有節的話說下來,李治便為之怦然心動。君王的威嚴不可輕觸,欽陵西逃的事情如今朝臣皆知,那麼,若是在西北問題上沒有一點表態,他這個大唐天子豈不是難堪?

    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僅僅他一個皇帝拍板了算數,還要拿到朝會上討論通過。然而,李治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方才能夠說服朝臣,卻沒料想太子李弘和他親自提拔的宰相劉仁軌先後進言,道是吐蕃侵于,凌生羌,如今吐谷渾岌岌可危,此外噶爾欽陵又私自西歸,不可不討。如今李賢正好在涼州,可賦予統兵之責,給吐蕃一個教訓。

    這一番話無疑說在了李治的心坎上,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愛子和他的信臣仿佛看出了他的擔憂所在,一起拿出了一個最穩妥的方案——以雍王李賢為涼州道行軍元帥;以契何力為涼州道行軍副元帥,兼涼州道安撫大使;以獨孤卿雲和辛文陵為涼州道行軍副總管;率所部漢番兵共四萬人,兵援吐谷渾。

    君王點頭,宰相默許,但其他不知情的朝臣通通嚇了一跳。要知道,吐谷渾和吐蕃之間也不知道打過多少大仗小仗,中間向大唐請求調停的次數不計其數,而吐谷渾在多次吃了敗仗之後,更曾經求過援兵,但終為大唐所拒,這一回天子居然動了真格?

    眼看遼東就要大仗迭起,西北就不能消停一下麼?

    然而,還不等有人冒出來捶胸頓足。這件事就成了鐵板釘釘,當金明嘉和泉獻誠得到消息的時候,全都瞠目結舌。前者是深恐自己先前勾結欽陵的事實為人所知。後者則是後悔自己沒事多此一舉——如今他老爹泉男生已經支撐不下去了,要是大唐為了西北的事延緩出兵遼東的計劃,那他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干淨。

    遠在涼州的李賢還沒來得及知道這個消息,雖說知道眼下只能等,但他沒忘了自己還是涼州大都督,上下的官員接見了一遍,最後還少不得親切會見了一下獨孤卿雲和辛文陵,言辭隱晦地對兩人暗示,說不定這次在西北有仗可打。

    獨孤卿雲和辛文陵正羨慕著那些能夠加入東征行列地同僚。哀嘆著自己這邊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逞威,可謂是滿肚子不合時宜。李賢先前一到,又帶來了那樣重大的消息,兩人都覺得有了希望,但最後轉念一想。涼州大都督這個職務對于親王未必有用。于是又沮喪了起來。此時此刻听李賢這麼說。他們仍不免動了一絲希望。

    “雍王殿下,我辛文陵不妨說一句實話。不管是任何時候。只要有仗可打,我必定第一個沖在前面!我麾下的將士早就閑不住了。我整日里操練得他們死去活來,到頭來卻上不了戰場,這事誰能甘心?”

    辛文陵是個直性子,也不管獨孤卿雲對他連連使眼色,竟是忽然砰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說我大唐對于吐蕃那實在是太客氣了,種子當初送給他們了,工匠也送給他們了,公主更送過去和親了,可結果如何?他們還不是一樣該打就打毫不含糊,他娘地,反正我是忍不下去!”

    這牢騷李賢也曾經對太子李弘發過,卻沒料到這回听人家發牢騷的是自己,心里頭竟有那麼一絲敬佩。他說這話可不愁李弘會去告密,但對于辛文陵這麼一個高層將領,風險就不同了,搞不好就會被扣上怨望這樣一頂大帽子。

    “辛將軍!”獨孤卿雲雖然沒看到李賢有什麼發怒的表現,但唯恐這位至交同僚狗嘴里再吐出什麼象牙來,連忙喝了一聲。

    見辛文陵憤憤不平地閉上了嘴,他這才賠笑道,“辛將軍只不過是一時失言,還請雍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這軍隊進入臨戰戒備不難,只是這種姿態很容易給外人錯誤的判斷。這吐谷渾可賀敦剛剛離開,涼一帶就露出如此姿態,會不會……”

    這接下來的話獨孤卿雲就是不說,李賢心里頭也明白。但別的責任他擔不起,這責任他卻能扛下。此時,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放心,若有責任自有我擔負。到時候我大不了說,是看在和弘化公主的親情方才這樣決定。就算不能援助吐谷渾,策應一下總可以吧?”

    辛文陵和獨孤卿雲都沒料到李賢會拿出這樣一個說法,面面相覷了一會,便各自答應了

    |擔責任,到時候指不定還真能痛痛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對于李賢這樣一種爽快的態度,他們隱隱約約地有了幾分好感。

    不管怎麼說,李賢總歸比只知道爭功的已故涼州都督鄭仁泰好得多!

    獨孤卿雲和辛文陵一走,李賢在書齋中閑坐了一會,終覺得悶得慌,便出門去尋人。然而,姚元之在長史崔溫那里幫忙處置政務,程伯虎和薛丁山都溜出去看馬了,盛允文正在訓練那五個典衛,竟是只有他一個孤零零地沒事干。

    兜兜轉轉,他不覺來到了甦定方當年住過地那個院子,見其中一片縞素,他這才想起,到涼州這麼多天,他除了第一天來這里拜祭過,之後竟是未曾來過。在門口默立片刻,他便緩步走了進去,正跨進靈堂的時候,卻險些和某人撞了個滿懷。

    “原來是沛王……不,如今應該叫雍王殿下了!”盧三娘瞅了一眼李賢,見他的眼神直直地望著靈主,不覺嘆了一口氣,聲音亦低沉了下來,“大將軍臨去的時候,听說甚是感慨自己一輩子東征西討,卻沒有打過吐蕃,長嘆一聲方才辭世。大小姐這些天落落寡歡,殿下若是得閑,不妨去看看她。”

    李賢聞言頓時想起上次見到甦毓的時候,她瘦削了老大一圈,仿佛弱不禁風一般。雖說明知道小甦不是那種嬌滴滴地千金大小姐,但他還是不免心中擔憂。因此,幾乎沒有猶豫,他便點了點頭。

    “對了,大將軍在書齋里頭留下了不少札記,都是這些年最後地記錄。他對這些沒留下什麼遺言,你若是喜歡不妨去看看。大將軍地後人中沒有在兵事上留心的,大小姐又是女流,你都拿走也不妨。對了,安西大都護裴行儉不日要來吊,他曾經得大將軍教授兵法,若是他提出要,你可別捂著不肯給!”

    我李賢至于這麼小氣麼?雖說腹謗了一句盧三娘地小心眼,但李賢想得更多地卻是裴行儉的到來。大唐有兩個很奇特地將領,一個是神奇老頭劉仁軌,一個就是裴行儉。兩人都是文官出身,偏偏在打仗指揮上頭比真正的武將更猛更敏銳,不得不說天生就是帶兵的材料。沒想到他這回千里迢迢跑到涼州,還能見一見裴行儉,可謂是不虛此行了。

    別人是在靈堂中拜祭,他卻是上香之後,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下,拿著個酒葫蘆對著靈主喃喃自語,到最後又想起以老甦的忠義無雙,在隋唐英雄傳里頭卻被詆毀得體無完膚,不禁心中微怒。編故事有把好人編得更好的,但把好人說成十惡不赦的壞蛋,這現象還真是少見。想到這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對著那靈主斬釘截鐵地撂下了一句話。

    “老甦你放心,我回頭一定找上一批最會寫傳奇小說的人,把你平定東西突厥和百濟,三擒其君王的故事寫出來,到時候讓人人都知道,省得讓你死了還被人算計!”

    “爺爺在天之靈若是得知,必定會感謝六郎你的盛情!”

    猛听到背後那個幽幽的聲音,李賢倏地轉過身來,見甦毓站在門邊,不覺微微一愣。因為正在服孝的關系,她身上一身縭素,發髻只用一根荊釵綰起,臉上脂粉不施,一雙眼楮微微有些腫,仿佛剛剛哭過。想到盧三娘的囑咐,他連忙走上前去。

    “小甦,甦大將軍一世英雄,此次在任上去世,那也是壽元到了。他生前官高爵顯,生後又享盡哀榮,再說又有你這樣貼心的孫女,又有幾人能及?斯人已逝,我們卻還得活下去不是麼?”見甦毓面上表情稍稍一緩,他忽然心頭一動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大將軍生前可是托付我給他找一個孫婿,如今他不在了,這托付卻在。”

    說到這終身大事,甦毓頓時臉色一變,旋即更流露出幾分少女的嬌羞,一跺腳就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卻又忽然回過了頭,竟是沒好氣地一瞪眼楮。

    “這種事情用不著操心,六郎你只要保著涼州一地平安那就夠了!”

    望著甦毓遠去的背影,李賢不禁聳了聳肩。吐蕃這回能把吐谷渾吃下去就不錯了,哪里還敢打涼州的主意?而他剛剛走出那院子,程伯虎就滿臉興奮地沖了進來。

    “六郎,洛陽那邊有消息來了,說是朝廷授你為涼州道行軍元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少搭配,干活不累

    元帥這個官職在大唐,一般都由皇子親王兼任。比如名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曾經任過西討元帥。不過,和大將軍將軍這一類的常設官職不同,元帥乃是戰時所設,若是不打仗了,所謂的元帥就和普通武將沒什麼兩樣。

    剛剛從天上砸下來一個涼州大都督砸到了李賢的腦袋,這時候忽然又砸下來一個涼州道行軍元帥,就算是李賢也不禁感到一陣眩暈。

    “你這話當真?”

    “廢話,洛陽來的人剛剛到城門口,小薛正好逛到那里,親耳听到的好消息,怎麼會有錯?你趕緊出去準備一下,小薛說人大概就要到大都督府了!”

    話音剛落,李賢就一溜煙地沖了出去,而程伯虎站在那里嘿嘿一笑,隨即跟在後頭回轉了去。他老爹臨走時還不無怒色地警告他說朝廷斷然不會在西北用兵,可若是不用兵,派什麼涼州道行軍元帥?他程伯虎學了那麼多年武藝,不就是為了上陣殺他娘的,否則難道成天拎著一把斧子打架?

    敬業,這回我程伯虎可搶了你的先!

    十天之內迎來兩撥傳旨的信使,這對于涼州大都督府來說,並不是十分稀罕的事,稀罕的是傳旨的規格。幾個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大都督府屬官听說又是一撥信使,忙忙碌碌的布置的同時,心里不免也有些看法——這打還是不打朝廷早有決斷,弄那麼多虛文干什麼?

    然而,當這些官員看到此次抵達的這一行人時,全都為之震驚。為首的那個鬢發蒼蒼的老者眾人是最熟悉不過了,正是國公,左驍衛大將軍契何力。太宗皇帝李世民昔日收服了不少蕃將,其中最最著名的就是阿史那設爾、執失思力和契何力。阿史那設爾和執失思力都已經身故。契何力雖說已近遲暮,卻仍然是從不言老。

    李賢一見契何力也是一愣,他是李績的徒弟。對于軍方在東征問題上的計劃廖若指掌。契何力可是當初內定地先鋒軍主將,將來要擔任遼東道行軍總管的,怎麼忽然就派到這西北當傳旨信使了?正這麼想著,他卻看到某個人從契何力身後忽然閃了出來,沖他笑得陽光燦爛。

    “敬業?”

    這一次他確確實實被嚇了一跳,而李敬業大模大樣地上前兩步,笑容可掬地向契何力點了點頭,忽然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黃綾卷軸,一本正經地說︰“雍王殿下。臣此番西來,乃是奉陛下詔命前來傳旨地。”

    程伯虎只從薛丁山處听說李賢被任命為涼州道行軍元帥,沒想到這一來竟是如此一批人,此時站在一旁便用手肘去撞薛丁山,口中低聲問道︰“小薛。你怎麼沒說敬業也來了?”

    “你又沒問我!”

    薛丁山一句話把程伯虎噎得說不出話來。自己卻在那里盯著契何力瞧。他老爹薛仁貴自打入選先鋒軍名單之後。就曾經對他提過,東征遼東的第一波先鋒軍。必定是以契何力為主。所以。先頭一瞧見這位老將,他就本能覺得這一位絕對不止是信使。果然,負責傳旨的竟然是李敬業!

    獨孤卿雲和辛文陵被人匆匆叫到大都督府,听說洛陽又來了旨意,而且涉及自己,都是又興奮又忐忑。等李敬業朗聲宣讀了聖旨之後,他們倆幾乎沒有當場跳了起來。

    一位皇子親王就任行軍元帥,契何力這麼一位功勛老將出任副元帥,雖說兵力不過區區四萬,但這卻意義重大。要打仗了,真的要打仗了!

    早在听著那冗長的駢文時,李賢就從最初的興奮中回過了神。站起身上前接過那沉甸甸的聖旨,契何力便上前要參軍禮,他慌忙一把將這位老將給拽了起來,笑著說道︰“昔日契將軍在宴上舞劍,那英姿我至今仍未忘懷,不想有朝一日居然能並肩為戰,實在是幸甚。”

    朝廷重頭戲在東征,至于西邊這場戰事,更多人認為不過是陪太子讀書……不,應該是陪親王讀書的小孩子把戲。換成別人,對于這種形同左遷的任命必定會心中懷恨,而契何力是以心胸豁達聞名于世地,李賢敬他三分,他更敬其九分。

    輕輕一捋那整齊的斑白胡須,他便笑著謙遜道︰“我這把老骨頭半輩子戎馬,哪里還談什麼英姿,承蒙陛下相信為殿下之副,必當竭盡全力。獨孤將軍和辛將軍都是當日共事過的,此次便要偏勞二位了!”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李敬業,

    出了深深的贊許,對眾將言道︰“此乃司空大人的長簡拔為親府中郎將,聞听西北有戰事,便自動請纓。你們別看他這次傳旨,繳旨地另有其人,他這次帶了十個親衛前來,將留在涼州監糧!”

    李敬業丫地居然也一起瘋了!

    李賢听到這一句,禁不住瞪了李敬業一眼,心中著實無可奈何。東征是必勝之局,他早就和老狐狸李績說好,讓李敬業隨軍去鍍鍍金,到時候回來,一個正正經經地十六衛中郎將必定到手,以後要升遷別人就沒話說了。這西北的情況卻難料得很,吐蕃要是來一場全國總動員,湊個十幾萬人絕對沒問題,這仗哪里有那麼好打?

    放著好升官地勾當不做,卻硬是到涼州湊熱鬧,這李敬業真是和他一樣,都瘋了!

    李績雖說處于半隱退狀態,但好歹還是軍方第一人,因此對于李敬業主動請纓來這西北,眾人都大生好感,而主動做了個人情地契何力自然就更拉近了和眾人之間的關系。眾人正亂哄哄一團地時候,一個軍士忽然一頭扎了進來。

    “報,吐蕃發兵擊吐谷渾,大破吐谷渾前軍,而且還在北進!”

    這弘化公主才走幾天,居然動作這麼快!雖然知道吐谷渾如今必定不是吐蕃的對手,但李賢仍然為吐蕃軍的迅速動作而感到心驚,一瞬間,剛剛因為契何力和李敬業到來而有些混亂的氣氛一下子沉肅了下來,大多數人都看向了契何力,而契何力則瞟了李賢一眼。

    “吐谷渾新敗,士氣全無,可汗諾曷缽等人必定奔大唐求援,讓州一線接應一下他們。”

    李賢雖說覺得吐谷渾實在太不經打,但這應有之義不得不提,見契何力也在點頭,他沉吟片刻,便對這位老將軍道︰“契將軍,軍情緊急,宜早不宜晚,不如召集如今在涼州的眾將立刻踫頭,先通報了內外消息,然後再作決斷。但是,涼州州洮州甘州等地,必須即刻進入緊急戒備,一來防止有奸細,二來也便于將來決定進退。”

    一時間,整個涼州大都督府立刻運轉了起來。文官們開始計算如果吐谷渾人內附,那麼需要在涼州附近劃定哪一塊地盤,武將們則開始派出自己的親兵回去通報自己的部下。新官上任三把火,雖然契何力不是那種嫉賢妒能的主將,李賢似乎也不是沒擔當的皇子,但萬一被這時候抓住了痛腳就沒意思了。

    而在真正的作戰會議召開前夕,李賢和契何力一正一副兩位元帥卻在那里看地圖。涼州大都督府原本就是為了防範吐蕃和吐谷渾,屢屢有人進出吐蕃,地圖已經有相當的精度,只是仍然難以達到那種高比例大掛圖的水平。

    “陛下既然決定要援吐谷渾,那麼,就不能僅僅地采取被動守勢。吐蕃大約以為我大唐一心東征無心他顧,那麼,就必須打得他們狠!只有像昔日侯君集大勝吐蕃那一次,讓他們知道我大唐不可戰勝,方才能保得幾十年太平!”

    契何力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旁邊的李賢微微頷首︰“我雖然隨英國公學過多年兵法武藝,但終究還是第一次真正親臨戰陣。大方向就有勞契將軍來拿,我只有一點要說,那就是必須杜絕將帥爭功!為了爭功拿牧民假作軍卒,為了貪功而不顧全軍方略而冒進,甚至縱兵劫掠這種事情,在戰局未定之前,這些都可能招致敗局!”

    “大方向自是殿下和我共同參詳,但殿下後頭的提點正合我意!”

    契何力就擔心李賢自恃學過兵法而胡亂指揮,一听到這一席話,心頭大石登時安然落地,待听到李賢一語道破如今唐軍最大的弊病,他更是心生感慨。昔日李靖何等功高,被人告狀說打突厥的時候縱兵劫掠,照樣沒好果子吃,哪里像如今的軍紀?還有如今那些將領,個個都生怕沒仗打似的拚命向前沖,若是不肅軍紀,只怕這仗更加難打。

    勝者掠奪敗者原本就是弱肉強食的道理,但怎麼劫,怎麼掠,那卻是大有文章的。既然和契何力達成了一致,李賢便露出了笑容,又道了幾句恭維話,心中卻盤算著如何進行有組織有紀律的劫掠。

    這打仗開銷那麼大,到時候不想辦法解決一點怎麼行,國庫又不是無底洞!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大師娘和小師娘,小蘿莉眼中全是師娘

    洛陽的初秋仍是暑氣未消,然而,太真觀中蔭蓋亭亭,了不少冰涼的井水,冰盆中早就湃好了新鮮果子,更有侍女在按照李賢傳授的法子榨果汁作刨冰。兩個主人只需坐享其成,照理說應該感覺不到半點熱力。

    然而,此時此刻坐在荷花池邊的賀蘭煙卻在托著雙腮發愣。滿塘的荷花已經不復夏日盛景,就算有些僥幸仍留著幾片花瓣,看上去卻顯得一片頹敗,再加上愁眉不展坐在那里的小丫頭,那景象自是更加慘不忍睹。

    “唉!”

    “好了好了,這都已經是你第幾次嘆氣了?自打六郎一走,你就成天唉聲嘆氣的,你不煩,我听著都頭大了!”屈突申若沒好氣地走到賀蘭煙身後,伸手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按,“放心,你的六郎福大命大,陛下和娘娘又都寵得他什麼似的,甚至把老將契何力派了過去,怎麼也不可能有事的!”

    “誰擔心他了!”賀蘭煙賭氣撂下一句,但那緊蹙起的眉頭卻暴露出了她心中的擔憂。听見背後屈突申若按捺不住的笑聲,她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兩只手把折扇的穗子絞得亂七八糟,這才鼓足了勇氣問道,“申若姐姐,听說小甦也在涼州,你說,六郎會不會……”

    這話雖然未完,但意思卻清清楚楚,屈突申若愣了半晌之後,忽然笑得前仰後合,最後才一邊笑一邊數落道︰“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麼,居然在想這種沒頭沒腦的事!小甦當初在洛陽和六郎抬頭不見低頭見,難不成六郎還會舍近求遠,跑到涼州去談情說愛?”

    “哎呀,一進來就听到什麼情啊愛啊,難不成我是老了,還是如今世道變了!”

    屈突申若這話音剛落。一個爽朗的笑聲就遠遠傳來。賀蘭煙抬頭一看,卻見是李焱娘殷秀寧等眾女來了。為首的李焱娘一上來沖她眨了眨眼楮,意味深長地道︰“怎麼。六郎才走這麼幾天,賀蘭你就想情郎了?對了,他那個紙條上說什麼來著……”

    李焱娘忽然止住了話頭,做皺眉苦思狀,而旁邊的殷秀寧卻唯恐天下不亂地接口道︰“那張紙條上說,沖冠一怒為紅顏!嘖嘖,不愧是六郎,這話說的真是好氣派!賀蘭自然是六郎的紅顏知己,申若姐。沒想到你平日威風凜凜地,如今也成了弱質紅顏呢!”

    當初留條子的時候為了言簡意賅,李賢自然而然就用了那句沖冠一怒為紅顏。此時屈突申若卻不料想矛頭一下子從賀蘭煙轉到了自己,臉上竟是難得紅了一下,但很快便化作了若無其事。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道︰“我住著是他的房子。護地是他的愛人。怎麼,我這紅顏就當不得麼?你們別一個個死硬著嘴。換作是你們受了傷。六郎必定也是這句話!”

    話是沒錯,但這個時候說出來未免沒有說服力。眾女彼此互望了一眼,心有靈犀地嬉笑了起來。又玩笑了一陣,李焱娘便說起了涼州的局勢,不免流露出些許擔憂︰“陛下之所以授六郎為涼州道行軍元帥,不過是想找回些許面子,但吐蕃如今勢大,區區四萬人是否夠用?我問過我們家那幾位老的,都說吐谷渾必亡,這仗只怕不好打。”

    賀蘭煙一听說這仗不好打,登時面如土色。而其他眾女面面相覷了一陣,殷秀寧便沖著屈突申若問道︰“申若姐姐,朝廷就不能多調一些兵過去麼?”

    “高句麗那邊已經十萬火急了,若是泉男生覆滅,泉獻誠憑什麼給唐軍擔任向導?這平定高句麗的契機稍縱即逝,陛下是不會放棄的,畢竟那是太宗皇帝遺願。西北能夠有四萬人就是極限了,再者,兵貴精不貴多,契何力乃是老將,節制諸軍絕無問題,正好可以彌補六郎在軍中並無聲望這一劣勢。”

    話雖這麼說,屈突申若的面色卻並不好看。正當氣氛漸漸肅重的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眾人循聲望去,跑在前頭地正是上官婉兒和阿韋,後頭幾個僕婦侍女追得氣喘吁吁,那模樣著實不敢恭維。

    “這兩位小姑奶奶怎麼來了!”

    李焱娘苦惱地一拍腦袋,卻拉著殷秀寧上前,很快截住了兩個小丫頭,一手一個把人牽了過來。見此情景,幾個僕婦侍女只得退避到外頭等候。

    “各位姐姐,師傅可有消息麼?”

    “師傅究竟怎麼樣了!”

    兩個小丫頭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而听了這問話,眾人面面相覷之余,卻只有苦笑的份。李賢成了師傅,她們卻成了姐姐,這輩分豈不是平白無故矮了?不忿歸不忿,誰也沒打算去糾正上官婉兒和阿韋的竟,誰都不想年紀輕輕就升格成了姑姑。

    “你們的師傅如今可是涼州道行軍元帥,在那邊統率千軍萬馬,日子好過著呢!”李焱娘笑眯眯地開口哄騙,繼而又引誘道,“六郎都教給了你們什麼,說給姐姐我听听好不好?”

    然而,她這百試百靈的花招卻在上官婉兒和阿韋面前踫了壁。年僅五歲地上官婉兒煞有介事地一挺腰子,一本正經地說︰“焱娘姐姐可別想蒙我,我可是問了祖父地。他和我說了,行軍元帥由皇子或親王出任是慣例,但慣例還有一條,那就是副元帥才是真正掌兵權地。再說,明發的詔諭我又不是沒在祖父那里偷偷看過,才四萬兵馬而已!”

    才四萬,還而已!這孩子真地只有五歲麼?

    一幫平日在別人面前最最彪悍不過地千金小姐們,這時卻忍不住你眼望我眼,尤其是李焱娘把眼楮瞪得老大,就猶如看小怪物似的。倒是屈突申若和賀蘭煙听李賢說過,上官儀這個孫女最是古靈精怪,此時便同時噗嗤一笑,賀蘭煙更是用手在上官婉兒頭上揉了兩下。

    “人小鬼大,連你祖父地東西都敢偷看!上官相公就沒覺得你問那些很奇怪麼?”

    “祖父平日巴不得我多讀書,多給我講些大道理,最怕我跟著師傅學壞,我問這些他恨不得全告訴我,哪里會隱瞞半點?”上官婉兒得意洋洋地一笑,又沖著賀蘭煙擠了擠眼楮,“小師娘,你也很擔心師傅,對不對?”

    阿韋一直沒插上話頭,此時好容易瞅了個空子,便嘻嘻笑道︰“婉兒,你這不是明知故問,看看小師娘瘦了那麼一圈就知道了!”

    口口聲聲的小師娘說得賀蘭煙俏臉通紅,而屈突申若竟是吹了聲口哨,面上露出了促狹的笑容︰“賀蘭,看看,人家婉兒和阿韋都知道你這個小師娘在擔心六郎,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嘻嘻,小師娘擔心,大師娘你就不操心麼?”

    屈突申若一听這話,頓時漫不經心地揮揮手︰“誰擔心那家伙,他生來福大命大,哪里用別人操心……等等,你剛剛叫我什麼?”她忽然凶狠地朝出聲的方向瞧去,見始作俑者阿韋笑嘻嘻地躲在了殷秀寧身後,頓時更是氣急敗壞,“誰是你的大師娘!”

    此時此刻,李焱娘笑得樂不可支,而殷秀寧一把將阿韋拉了上來,在她的鼻子輕輕捏了一記,笑吟吟地贊道︰“阿韋真是聰明,沒錯,賀蘭是你的小師娘,申若就是大師娘。別看她們嘴上凶,听到你這稱呼,心里肯定都高興得很!”

    兩小的加入讓太真觀顯得熱熱鬧鬧,屈突申若見奈何不了被人重重護在當中的阿韋,只得命人去準備點心,又讓人去取果汁和酸梅湯。等到眾人吃飽喝足,她沉吟了片刻就開口道出了一番話。

    “六郎此行走得匆忙,除了伯虎和小薛之外,就只帶了盛允文姚元之和五個典衛。雖說李敬業也跟著去了,契何力也帶了些人,但終究不成體統。我的意思是,我們各家挑上一批身手好想立功的家將,湊足兩百人,加上成天在沛王第團團轉的張堅韋韜,設法送到涼州去。這事雖然不容易,但我去求求皇後娘娘,想必她心疼愛子,總是不會駁這個面子的。”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眾女自是二話不說地點了點頭,然而,李焱娘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玄虛,冷不丁笑了一聲︰“我說申若,你不會是借這個機會,想學當年平陽公主,準備率一支娘子軍上涼州吧?”

    知道你也不用說出來!

    屈突申若滿心惱火地瞪了李焱娘一眼,見眾女無不眼楮大亮,就連上官婉兒和阿韋兩個小的都不例外,不覺眉頭一挑。正當她準備尋個由頭打發了旁人的莫大興趣時,又一個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申若姐姐若是真的要去,那就捎帶上我一個!這麼大的事情,小薛那小子居然敢拋下我,不找他好好算帳,我這口子怎麼也咽不下去!”

    隨著這個怒氣沖沖的聲音,一個腰佩彎刀的年輕女子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白?的膚色,胡服胡靴,不是阿梨還有誰?

    這個當口,李焱娘微微一笑,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我是老了,沒心思和你們年輕人那樣胡鬧。總而言之,要胡鬧也得有個限度,申若你說是不是?”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名將,又見名將——見面禮卻是下馬威?

    一襲小袖圓領直襟團窠花錦袍,袍長過膝,袖口領緣都鳥紋花邊,頭上束著椎髻,胸前掛著寶石念珠,此時,坐在臨時設置的大帳中,噶爾欽陵哪里還有半點當日西歸時的狼狽。就在昨日,他和三弟贊婆領兵長驅直入,大破吐谷渾王帳兵馬,可以說,吐谷渾全境幾乎都已經是吐蕃的囊中之物了。

    雖然吐谷渾唾手可得,但欽陵的心里沒有任何一點高興。吐蕃在他父親爾東贊的治理下,固然是欣欣向榮,兵力國力都有很大的提高,但是,東邊的大唐又豈是容易相與的?之所以趁著這時候攻打吐谷渾,就是要抓緊時間差,讓大唐沒有出兵的空隙,誰知道……

    “二哥!”

    他循聲望去,見三弟贊婆掀開簾子進來,面上便露出了一絲笑容︰“我這次歸來得狼狽,若不是三弟你接應,只怕真的要栽在半路上了。你又是領兵打仗,又要給我回來找借口,實在是辛苦了!”

    “都是兄弟,二哥你客氣什麼!父親如果去世,大論的位子除了你還有誰能繼承?那些世家貴族算什麼,大不了我出兵把他們都平了!”

    和在大唐呆了四年的欽陵相比,贊婆看上去更加英武壯實,此時往欽陵旁邊盤腿一坐,他便收了面上滿不在乎的笑容,沉聲道︰“國內還有四弟五弟和父親的一干心腹在,出不了亂子,但是,大唐卻在涼州州洮州一帶持續增兵,據報已經達到了三萬人以上。難道他們真的準備出兵援助吐谷渾?”

    金明嘉分明信誓旦旦地說,大唐如今尤重海東,遼東的兵馬調動更是頻繁,如今怎麼和她說的正好相反?

    雖然欽陵一向不信任女人。但他卻明白和金明嘉之間的利益交換關系應該是可靠的,此時不免犯了躊躇,正欲開口說話時。簾帳一掀,一個漢子躬身而入。

    “大唐以雍王李賢為涼州道行軍元帥,以契何力為涼州道行軍副元帥,號稱領兵四萬,支援吐谷渾!”

    “終于來了!”

    當真正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欽陵面上那患得患失地表情一掃而空,整個人竟顯得空前振奮。雖說仍不明白大唐如何這麼快做出反應,但是在強大的壓力面前,反而迫出了他的豪情壯志︰“三弟。昔日和大唐一戰,我軍遭到夜襲,損傷數千,如今你我一同領兵,這筆帳必定討回來!”

    听到兄長這話。贊婆方才從驚愕中回過了神。忽地站起身來。大笑了一陣便肅然一禮︰“二哥既然來了,這五萬人便都由你指揮。只需拿下吐谷渾。翌日便可直取安西四鎮。到了那時,即使是大唐又能奈我何?”

    吐蕃這邊厲兵秣馬正在備戰。同時接收吐谷渾降人,而涼州這邊同樣在緊鑼密鼓地整軍。歷來行軍打仗,有個三五萬人馬便可號稱十萬二十萬,有十萬兵馬便可號稱五十萬八十萬,這就是打仗前地心理戰。所以,听說這一次號稱四萬兵馬,涼州上下的將領心中都在犯嘀咕。

    就這麼一丁點人,怎麼打?

    與此同時,吐谷渾可汗諾曷缽和紅化公主也率帳下軍民四千進入了州地界。面對四千這個數字,李賢和契何力不禁相視苦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吐谷渾就算如今已經衰敗了,也斷然不止這麼一些人,足可見吐谷渾不服諾曷缽這個可汗的人有多少。

    “若不是當初老甦以一千人退吐蕃軍所謂八萬人,殺了達延芒結波,只怕那諾曷缽連四千人都帶不出來!”

    契何力曾經打過東西突厥,又安撫過鐵勒,對于這其中的光景最是明白不過︰“吐谷渾和吐蕃源出一脈,昔日達延芒結波降吐蕃之後,受爾東贊之命,在吐蕃劃分田界,此舉大得人心,吐谷渾投奔過去的貴族不在少數。幸好老甦廉頗未老,覷了個空子殺了他。只不過,這吐谷渾就算復國,這帳下軍民怎麼來?”

    不到現場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到了這個時候,李賢漸漸覺得,那書本上的內容實在是不可靠。經過這些天的惡補和了解打探,他終于明白,大唐那看似廣闊的疆域,實則是危機重重——安西四鎮時附時叛;東西突厥說是被滅國了,但復國地熱情空前高漲;吐谷渾這種大唐鼎立扶持的國家早就日暮西山,岌岌可危;至于吐蕃則是日漸強大。

    這西北怎麼看怎麼就是一個炸藥包,虧朝臣們一直堅稱西線無戰事!

    契何力的拳頭用力在地圖上的某個地方砸了一下,順便也把李賢的胡思亂想砸醒了︰“如今安西四鎮尚在我大唐控制之內,但裴行儉就算能調動兵馬也不會太多,否則若是腹背受敵,

    堪設想,所以只能從于闐鎮調一部分兵。殿下請看,川,東至石軍,西至伏羅川,由此往西可至于闐,東北至赤嶺,西北至伏俟城,南至烏海、河口,乃是要津之地。若是真地要進兵,這雪域冰川之地不可不取!”

    听到這樣一個熟悉地名字,李賢心里頓時生出了一個極其荒謬地念頭——歷史上老薛半輩子英明,就毀在了一個大非川身上,如今換成了老將契何力,而且安西四鎮還沒丟,應該不會成了歷史上那場赫赫有名的大非川一戰才對。打消了這些胡思亂想,他便專心致志地听契何力分析戰況。

    老將終究是老將,尤其是契何力這樣縱橫沙場未曾一敗,而且又能進能退地名將。從吐蕃北進立足未穩到敵我雙方地兵力對比,從糧道的運送方向,到西域方面地策應支援,甚至連吐蕃國內的動向都一起算到了。然而,末了契何力卻深深嘆息了一聲。

    “我大唐常常說西域各國叛服無常,實際上,若不是某些將領不識大體貪圖小利,安西四鎮也不會有那麼多戰事。昔日風海道總管甦海政受詔討龜茲,麾下有興昔亡、繼往絕二可汗奉詔帶兵相隨。甦海政听繼往絕讒言,使計矯詔殺了興昔亡。結果還師時遇見了吐蕃軍,甦海政以軍資賂吐蕃約和而還。從此之後,諸部落皆以興昔亡之事離心。而繼往絕死後,十姓無主,麾下又附于吐蕃。吐蕃日盛,其實也是大唐在各部落的措置上,實在太過草率而致。”

    一樁昔日公案從契何力口中娓娓道來,李賢自是听得背上汗起——若不是知道他自己的那點打算只有自己知道,幾乎要認為契何力是在敲打他,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到這位老將說得很有道理。民族政策于國于民非同小可,若非如此,唐太宗那個天可汗也不會引得之後的皇帝羨慕不已。

    見李賢若有所思,契何力知道這位皇子並不以為忤,更覺得這一回運氣不錯。他是蕃將,之前那樁公案總給人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越是老越是覺得不吐不快,哪怕知道說出來容易招惹是非,好在面前這位皇子還是明理曉事的。

    西域實在是需要名將!李賢一瞬間鬼使神差生出來這麼一個念頭。若是像現如今這樣,西域成了安置左遷武將的貶所,那麼誰會盡心竭力?若不是有裴行儉這麼一個名將,只怕如今西域還不知爛成什麼樣子。可是,要是裴行儉調走了呢?

    “報,裴大都護到了!”

    見盛允文推門而入報了這一聲,李賢和契何力對視了一眼,同時露出了笑容。

    裴行儉不僅僅是為了為吊祭甦定方而來的,他這千里迢迢從設在龜茲鎮的安西都護府來到涼州,正是為了商量之後的戰事。初到西域的時候,他也曾經沮喪過,一度幾乎心灰意冷,但在看到西域紛繁爛的局勢,他還是打起了精神,一路從西州都督府長史升遷到了安西大都護,安撫四鎮可謂是不遺余力。此番接到了那出兵的旨意,就算是他也不禁吃了一驚。

    在靈堂中上了香,又以長輩的身份安慰了甦毓幾句,他便出了那個氣氛壓抑的房間,站在院子中間深深吐了一口氣。從前途無量的長安令左遷西域,再到如今的安西大都護,至今已經有十余年了。甦定方奉命安撫涼州,和龜茲並不算遙遠,他卻仍只是見過這位授予自己兵法的恩師寥寥幾次,每次都不能相談盡興,如今竟是天人永訣了。

    “這位就是文武兼資的裴行儉裴大都護?”

    听到身後這個清朗的聲音,裴行儉立刻轉過了身。見契何力的身前站著一個身量極高,一臉英武氣的青年,不覺怔了一怔。

    裴行儉打量李賢的同時,李賢也在打量他。只見這位傳奇人物一襲赭色長袍,腰中佩著長劍,五十出頭的年紀,鬢發紋絲不亂,西域風沙在他面上刻出了深深的皺紋,但卻不顯得蒼老,一雙眼楮更是有如鷹隼一般銳利。

    “安西大都護裴行儉拜見雍王殿下!”

    李賢慌忙前行一步,欲要將他扶起,但這手一搭上去卻覺得一沉,一怔之後便又加了幾分力氣,竟是陷入了僵持。

    這情形持續了好一陣子,裴行儉終究是順勢站起身來,而李賢在微微一笑的同時,心中卻不由咂舌。這裴行儉文武兼資還真不是說笑,一把年紀竟有如此力氣。這老裴當初被貶可是因為對武後不滿,不會是因為這個道理才給他一個下馬威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巧說裴行儉,李六郎再招親兵

    裴行儉此來涼州,雖然事前曾經來過通報,但卻是輕車息抵達的,使用的是安西大都護府的印信,他卻只是冒稱隨從,只在進了涼州大都督府之後方才被人認了出來。所幸盛允文第一時間得到了通報,嚴命封鎖消息,所以包括各屬官在內,知道裴行儉到來的人仍只是少數。

    這一位可是西域的鎮山之寶,倘若被人知道離開了安西大都護府,只怕那邊又要蠢蠢欲動了。

    地圖,燭火,陰影攢動的人頭。

    由于裴行儉不能在涼州長時間滯留,因此這個晚上就成了商量軍機的最後時間。李賢從這位安西大都護的口中得到了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所謂的數千人馬已經是裴行儉麾下能夠調動的極限,否則安西四鎮一旦出事,就是前方得勝也未必會有好結果。

    “安西四鎮通吐蕃不是一兩日的事了,所以此戰之初,他們必定是處于觀望。若是戰果理想,不但能夠一舉震懾他們,而且還能令吐蕃不敢妄談北進。但如果戰事不利,那麼,要面對的不止是五萬吐蕃軍,還有安西四鎮那些藩王的兵馬。”

    ***下,裴行儉指點著地圖上的安西四鎮,一一道出了這些藩王的兵力情況。而李賢一面听一面點頭,最後亦輕嘆了一聲。

    “若是戰事不利,恐怕還不止安西四鎮會蠢蠢欲動。吐谷渾此番奔涼州的軍民不過數千,料想吐谷渾乃是大部,軍民少說也有十余萬,剩下的人哪里去了?假使見我大唐不敵吐蕃,那麼,他們必定會助吐蕃擊唐軍,以表示新附藩屬的忠心!”

    “殿下說得好。所以只能勝不能敗,否則西北局勢必定會爛得不可收拾!”

    契何力重重一掌砸在桌子上,老邁的面上露出了無比豪氣︰“我半輩子征戰。天南地北都曾經去過,此次接過老甦這一攤子軍務,怎麼也不能辱沒了我大唐的名聲!老甦能夠以一千破八萬,難道我手上有四萬人,還不能敵對方的五萬軍麼?”

    對于老將地志氣,李賢自然是異常感佩,當下便伸手和契何力一擊,笑眯眯地說︰“契將軍,有我這個親王作元帥。糧草補給你絕對不用擔心,若是得勝,更不用擔心吏部會辱沒了大伙的功勛。只有把吐蕃打痛了,裴大都護在西域才會站得更穩,不是麼?”

    見裴行儉在***下的臉色頗有些陰晴不定。他又趁熱打鐵地慷慨激昂了一番︰“漢時張班超先後安撫西域。以至于漢朝疆域寬廣。我朝自高祖太宗皇帝以來,這西域何嘗不重。只有那些沒見識地人方才棄西域如敝履!”

    “裴大都護。河西是塊寶地,若是整治好了。你的名聲又何嘗會弱于昔日兩位先輩?我知道你是甦大將軍的得意弟子,可謂是強師無弱徒,翌日哪怕你離開西域,若是能夠留下一個得意弟子鎮守河西,那又是一段佳話了!”

    唐人最重名,這也是裴行儉視自己上任西域為左遷的最大原因。而被李賢這麼一說,他骨子里那種意興又猛地浮了出來,想按捺都按捺不下去。直到這時,他方才想到了一點,面前這位可是李績的徒弟,就是甦定方在世的時候,也沒少說過李賢的好話。

    而最重要的是,李賢隱隱透露出一種言下之意——他裴行儉並不會一輩子窩在西域,否則,又何必說到帶徒弟的事?

    當下他便拱了拱手︰“多謝殿下地提點,甦師昔日教授的兵法,我必定會擇人而授,使其不至于失傳!”

    既然該說的都說開了,三人便在燭火下密商了起來,不時響起一陣會心的笑聲。書齋門外,盛允文正緊握著劍守在那里,鷹目四顧的同時,心里卻在考慮另一個問題。

    要不要把今早那些人地事報給李賢?

    次日一大清早,裴行儉就帶著寥寥幾個從人匆匆離開了涼州,愣是不肯多帶幾個隨從。而送走了他,李賢和契何力頓時更加忙碌了起來。之前朝廷旨意調動地兵馬剛剛到位,彼此整合調派都需要功夫,而這種事情除了戰陣上地專家契何力,沒有其他人能夠勝任,獨孤卿雲和辛文陵畢竟資歷還淺了一些。

    李治把契何力派過來,還真是一件最最正確的事!

    契何力負責整軍,李賢此時卻再次接待了弘化公主。如今再想想當初地話,竟是有如語一般靈驗。和吐谷渾可汗慕容諾曷缽地狼狽相比,弘化公主要鎮定得多,但礙于丈夫在身邊,有些事情便不好多說,只是大體籠統

    了替吐谷渾復國的求懇。

    李賢正想端出官方言辭,義正詞嚴地譴責一下吐蕃地侵略行為,順道對奔逃至涼州的吐谷渾民眾致以人道主義援助,誰料他這話還沒說出口,諾曷缽忽然就伏地哀聲痛哭了起來,這頓時讓他手足無措,一下子怔在了當場。

    “請殿下一定要為小王做主!那吐蕃狼子野心,當初先是收容我那叛逆的兄長達延芒結波,繼而又屢次騷擾邊境,此次干脆便佔了我吐谷渾世代相傳的國土!雍王殿下,我吐谷渾向來是大唐最最忠誠的藩屬,我諾缽更是對大唐陛下忠心耿耿!請殿下一定要速速出兵,拯救我國軍民于水火之中!”

    這廝漢話說的真是流利!這冠冕堂皇的說詞,就是正宗大唐官員也不過如此了!吐谷渾是忠誠的藩屬……他娘的昔日是誰挑起邊釁反叛的?說他諾曷缽忠心耿耿……若不是這家伙眼看吐谷渾上下都不听他的,至于這麼忠心耿耿麼!

    雖說對這個便宜表姑父很是鄙薄,但李賢還是趕緊上前把人攙扶了起來,順帶表達了大唐皇帝皇後對吐谷渾的親切慰問,然後把早先那套官方言辭統統扔了出來。一個痛哭,一個唏噓加保證,怎麼看也是一副和和美美的場面。到了最後,諾缽終于想到要讓妻子和娘家人說說話,給弘化公主留了個眼色便先告退了。

    “六郎,看不出你這官腔比得上那些積年的老官油子了!”弘化公主自打剛剛開始就一直沒開腔,此時一開口便直截了當,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照我過來時候的情形看,似乎這涼一帶的兵比起以往多了好些,你真是好本事,這種大事都能說動陛下,還把契何力這樣的老將都弄來當了副帥!”

    他若是有這麼大的本事就好了!被弘化公主這麼一說,李賢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位手段高明的老媽,不消說,這事情的背後多半是她在推波助瀾。當然,即便知道他也不會說出來,口中便順理成章地吐出了幾句安慰話。

    “好了好了,你可別拿那些敷衍他的話來敷衍我,我可是大唐的公主!”弘化公主笑著打斷了李賢似是而非的承諾,“不管怎麼說,你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吐蕃人就是了,至于那些吐谷渾貴族,不少人都是首鼠兩端,若是讓他們看清吐蕃並非憑恃,不少人就會掂量掂量了!”

    她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名單,上頭密密麻麻都是人名,後頭還跟著相應的軍民人數︰“這是那些投了吐蕃的貴族名單,麾下各有相應的實力,只怕如今大多都領了吐蕃官職。吐蕃此次派出的兵將已經抽空了國內大半,少不得要把他們推在前面應戰。把他們打狠了打懵了,他們才會考慮到前途問題,到時候再給點甜頭就行了!”

    對于這樣有用的東西,李賢自然是樂意收下,心里對這位堂姑更是刮目相看,繼而親自把人送出了門。正當他琢磨著好好研究一下這份名單的時候,一轉頭忽然看見盛允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就釋然了。

    “老盛,我已經和獨孤將軍說好了。他這一次多半是先鋒,有大把打仗的機會,到時候你就到他那里去。只要立了功,吏部便可敘勛授職,再好好打上幾仗,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將軍了,還怕不能光耀門楣?”

    听李賢這麼說,盛允文原先那點子猶豫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疾步上前一躬身道︰“殿下的盛情,我必將銘記于心,但我剛剛發愁卻不是為了這件事。”

    他整理了一下頭緒,便原原本本地解釋說︰“殿下也應該知道,我昔日游歷天下的時候,曾經來過西域,更和霍大哥他們一起在涼州盤桓了不少時日,結識了不少本地的好漢。這一次我跟著殿下到涼州,不想被人認了出來。听說要在西北打仗,這些人全都希望能夠投軍。”

    還是這年頭好,打仗不用拉民夫,居然有人主動想著投軍!

    李賢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隨即想到,這四萬的漢蕃軍隊都是足額,而且大唐如今是府兵制而非募兵制,這所謂的投軍便不是那麼容易了。話說回來,哪怕算上程處默和契何力給他帶來的人,他的親兵數量仍然少得可憐,這豈不是天上掉下來補充的?

    想到這里,他便笑吟吟地點點頭道︰“這好辦,你明天把人帶來給我看看!”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小程情場失意,小李招兵買馬

    按照道理,甦毓應該先將甦定方的靈柩送回家鄉安葬。西北忽然戰雲密布,她和盧三娘卻暫時延緩了行程。甦毓是認為祖父一生征戰,哪怕是身後也必定不想錯過這樣的大戰;而盧三娘卻是為了路上安全考慮,雖說僅憑著她和小甦兩個,這一般的小蟊賊連近身都不可能。

    于是,靈柩只能暫時停在靈堂。幸好對于這一點,大都督府的屬官沒有意見,李賢和契何力更沒有意見。而由于阿籮女扮男裝來到了這里,甦毓也就多了一個伴,平日里常常成雙成對地進進出出,引得別人甚至懷疑起,甦大小姐和雍王親隨之間是否有什麼不可說的故事。

    這年頭風氣開放,甦家更不是那些規矩重重的世家大族,盧三娘知道阿籮的身份,更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甦毓自己又是懵懵懂懂,所以外頭人說什麼,她根本就絲毫不知道。

    “小甦,小甦!”

    這一日,程伯虎興沖沖地來到了甦毓住的院子,一推開門就看見男裝打扮的阿蘿正挽著甦毓,親親熱熱地說著什麼,頓時滿頭黑線。這小甦一向懵懂也就算了,怎麼阿蘿平素那麼一個機靈人,也不知道人言可畏?郁悶歸郁悶,見兩人都望著他,他還是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小甦,我就要陪著契副帥去州了,到這里來和你告個別!”

    听了程伯虎這直來直去的話,阿蘿忍不住抿嘴一笑,原本想借機退避讓兩人有說話的功夫,卻不料甦毓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只得杵在原地,心里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程大哥你要去州?”甦毓訝然睜大了眼楮,旋即便笑了。雙頰上露出了兩只可愛的小酒窩,“那我在此祝你能夠多建功勛,也好遂了心願!”

    面對這種意料之外的回答。程伯虎只能為難地撓了撓頭,又情不自禁地望了阿蘿一眼。這時候,阿籮知道自己再呆下去異常礙事,便笑著對甦道︰“我忽然記起來殿下那里還有些事,你和程大少慢慢說,我先過去一下,一會就過來!”

    對于這種明顯就是推搪的說法,甦毓卻絲毫未覺,點了點頭就放了阿籮離開。人一走。她忽然恍然大悟地對程伯虎道︰“程大哥,你是不是為了爺爺那些用兵札記來地?可那些東西都被六郎拿走了,你若是想要,不如去找六郎……”

    “小甦!”程伯虎冷不丁提高嗓門吼了一聲,打斷了甦毓那半截子話。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字一句地說,“小甦。我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此話一出,房間里頓時一股詭異的寂靜。而甦毓地表情則是定格在了剛剛那一瞬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從極度的驚愕中回過了神,當下便結結巴巴地道︰“程……程大哥,你……你不是開玩笑吧?我……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可是……”

    如果李賢在此,必定會哀嘆程伯虎已經沒了希望。不管是什麼年頭,領受到好人卡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情場失意。而程伯虎雖說昔日曾經風流過,奈何那些都是歡場女子,正正經經地向女人表露心跡還是第一次,因此沒怎麼听懂甦毓的意思,當下又追問了一句。

    “小甦,我這人沒那麼多滑頭,我只問你,你是否肯答應?若是答應,我這次回去就讓我爹去你家提親……哦,不對,你還得守孝……但我可以等你!”

    往日程伯虎雖然大大咧咧,但說話卻向來爽快,很少有這種語無倫次,因此,他這時的心情確實是忐忑不安。而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甦最終還是艱難地迸出了一句話。

    “程大哥,我……我一直都把你當作大哥……你是好人,必定能夠找到一位更好的嫂子。”

    這一次,程伯虎終于听明白了,面上一木的同時便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沮喪,口中不知嘟蝧景廘蠐驉@婕闖 掣齜較蚧恿嘶尤 貳3趿艘豢諂 螅 故嗆芸 只指戳順L  禱耙怖髁似鵠礎br />
    “嘿,我是個粗人,心直口快,既然說出來以後就不用憋著難受了,也好絕了那念想。小甦,今天地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以後要是看中了誰盡管告訴我,要是那小子敢對你不好,看我拳頭揍死他!我走了,你自個好好保重!”

    見程伯虎照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出去,甦毓不覺愣了,連門口多了一個人影也沒發覺,自顧自地在那里怔怔地思量著什麼。門外的盧三娘看看甦毓,又看看程伯虎的背影,忽然嘆了一口氣。

    這位小

    太沒心沒肺了,甭說是程伯虎,就是那其他幾個,也上過心,又怎麼會答應程伯虎的求婚?話說回來,甦毓可是不小了,這麼拖下去怎麼辦?

    與此同時,李賢正在檢閱盛允文帶來的十幾號人。上一回在長安也巧遇了這麼一批人,他卻把人讓給了劉仁願,這一次他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大約是因為涼州地處東西要沖,漢羌雜居地關系,這些人中間有幾個是明顯地羌人,個個都流露出一種非凡地彪悍氣息,此時雖然竭力做出恭順,卻依舊掩不住凶悍的本質。

    諸如“各位真地有心投軍”這樣地話,他完全沒有必要問出口。大唐的門閥雖然比隋時已經衰弱了不少,但貴賤之間仍是差別巨大,而皇家作為實際上地天下第一大門閥,更是如此——盡管官員中間有娶妻當娶五姓女的傳聞,但就算他老媽那出身,一朝權在手,誰敢不相敬?他這個根正苗紅的皇子就更不用說了,到了下頭自然是天上的人物。

    站在高台上足足觀察了小半個時辰,李賢終于憑借李績所授的觀人之術基本斷定,這些人當中並未藏有心懷叵測的人,便悠悠開口道︰“你們想要投軍報國,我現在可以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答案——可以。”

    他觀察了一會下面眾人的反應,見除了寥寥幾個人之外,其他漢子的面上都露出了明顯的喜色,不禁微笑了起來。

    “各位既然得到了老盛的推薦,那麼武藝這一點我就不用考驗了,沒得辱沒了你們的悍勇!”發覺下頭眾人漸漸興奮了起來,李賢一下子提高了聲音,“但是,戰場並不單單看武勇!如今前中後三軍已立,軍隊有軍紀,就是我也不能隨便往里頭安插人。”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發出了難以抑制的失望嘆息,而李賢亦在心中暗自嗟嘆,這轉折的語氣他老媽固然是爐火純青,他也已經得到三分真傳了。伸出手輕輕一壓,示意眾人安靜,他又笑道︰“但各位既然如此有心,我這里還有一個辦法!我這個涼州道行軍元帥可以置親兵五百人,如今名額不足……”

    這一次,他的話還沒說完,下頭便響起了一聲暴喝︰“某願意為殿下親兵,奔走左右效力!”

    一個人應聲,其他人頓時紛紛叫嚷了起來,場面一時間空前熱烈。涼州這地方是東西要沖,他們混在這里也就是給人保鏢,實在窮得受不住了,也少不得做些沒本錢的買賣,哪里不想過了正路?畢竟,這盛允文的例子擺在那里,誰不想有朝一日光耀門楣?

    李賢原本還以為會有人猶豫一下子,看到這氣氛心中自是滿意,連忙找來了姚元之。雖說是世家出身,但姚元之豪俠慣了,雖然比眾人年輕得多,但面對這種場面竟是半點不怵,名冊登記安排等等井井有條。而趁著這工夫,李賢便把盛允文拉到了一邊。

    “老霍他們什麼時候過來?”

    盛允文知道李賢如今已經準備讓手下的人都過了明路,也替熬成了正果的霍懷恩等兄弟暗自高興,連忙肅聲答道︰“大約還有一兩日。”

    “那就好!”

    雖說收了這些人,但李賢更知道這都是些窮凶極惡的,沒個猛人鎮壓不住。程伯虎薛丁山的出身擺在那里,總不成留在他那沛王府當一個家將頭目,至于他自己更不可能學傳奇話本中那樣,沒事情去和這些人摔角相撲耍著玩。如今可是承平年間,那樣做就太顯眼了。

    暫時把事情都丟給了姚元之和盛允文,李賢便準備找個人出去轉轉,然而,還不等他走到院子門口,就只見一個人風風火火地上得前來,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了僻靜處,滿面凶狠地道︰“你可給我好好待小甦,否則就算是兄弟,我也和你沒完!”

    看清了這人是程伯虎,又忽然听到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席話,李賢不禁本能地伸手在程伯虎頭上一搭,隨即一陣奇怪——這沒發燒啊!

    等到程伯虎這個直腸子把心底話掏出來一說,他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家伙剛剛表白被拒了!雖然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但他還是擺出過來人的態度勸慰道︰“情場失意戰場得意,伯虎你就看開一些……”

    “少說這些廢話,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小甦都那麼說了,分明是心里壓根沒我!”程伯虎沒好氣地一揮手,旋即盯著李賢的眼楮低吼道,“小甦在這方面木知木覺,你當初可是答應了老甦,可別給我監守自盜!”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各路英豪齊聚涼州,大姊頭巾幗不讓須眉

    居然要和大唐開戰?

    對于剛剛投到吐蕃人這邊的吐谷渾貴族而言,這可謂是當頭一棒。打仗他們並不怕,這年頭就算是藩屬,騷擾大唐邊關的事情也沒少干過。但是,騷擾是一回事,在人家大軍壓境的時候硬踫硬又是一回事。

    “怎麼,各位不願意和大唐作對麼?”

    欽陵見自己的三弟贊婆死板著一張臉,仿佛立刻就要發作,便沖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冷笑了一聲,眼楮幾乎眯縫了起來,但就是那麼一道縫隙,卻射出了讓人不可逼視的精光。

    “各位不要忘了,你們的可汗和可賀敦已經投奔了涼州,所以,對大唐來說,你們就是叛逆,至于叛逆的下場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說了!鄭仁泰當初東征鐵勒的時候,鐵勒倒是真的降了,可結果如何?鐵勒降卒十萬,卻被一聲令下統統坑殺!鐵勒十姓至今元氣未復,你們是不是也想嘗嘗那黃土埋面的味道?”

    欽陵的聲音越來越陰沉,大帳之內仿佛刮起了一陣懾人的寒風,竟使得十幾個吐谷渾貴族通通打了個寒顫。而就在這個時候,贊婆干咳一聲接過了話茬。

    “大唐的矛頭在東邊,無暇他顧,這西邊最多就是打一打。那些大唐將領的德行你們還沒有見識過嗎?不外乎是欺軟怕硬,看你兵少就打一仗,看你兵多就立刻放下架子,拱手送上金銀買路,如今涼的兵力不過號稱四萬,事實上可能更少,就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們!各位不是嫌諾缽這個可汗沒用麼?跟著我們打好了這一仗,牛羊金銀有的是!”

    如是一說,眾貴族那一點子怯懦心思頓時被沖淡了,轟然應了一聲後。便各自承諾出兵多少。等到眾人退去,大帳中只剩下了自家兄弟二人,贊婆方才冷笑了一聲。

    “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家伙!若不是二哥你和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只怕他們根本不會派兵上陣!不過,契何力可不是一根好啃的骨頭,就是獨孤卿雲和辛文陵,那也是在涼州州駐守多年。若是這四萬軍馬真是號稱就好辦多了,可若是實數,就只能驅趕這些烏合之眾先上了!”

    “要富貴,不付出代價怎麼行?這些吐谷渾人不打頭陣,難道還要我們的勇士沖在前面?”

    無論是對于立足未穩地吐蕃軍隊還是正在籌劃攻勢的唐軍,眼下最缺的都是時間。

    正在涼州地李賢已經快被一堆堆公文堆死了。涼州大都督府確實有不少屬官。繁雜的事務也有人代勞,但是,作為涼州大都督和涼州道行軍元帥,需要他蓋印的事情實在太多,而且還不能只當一個蓋印機器。不論是什麼他至少都得掃一眼。

    姚元之負責征召親兵。李敬業正在負責清點督運糧草。程伯虎黑齒常之跟著契何力去了州,盛允文隨獨孤卿雲去了前軍……因此他只能把薛丁山抓過來一起分擔。兩人忙了個昏天黑地。

    “終于完了!”

    扔下最後一份公文。李賢終于想到了一個之前遺忘的問題——他老爹老媽送來了將領,送來了兵。甚至連李敬業阿蘿都打包送來了,怎麼就沒有幾個能派得上用場的幕僚?他自個也昏頭了,當初程處默回去的時候,就應該讓他把羅處機和那些昆侖奴一起送來的,好歹也能緩解一下公務如山的壓力。

    薛丁山茫然地抬起了頭,看到李賢那邊再無文書拿過來,這才放下了手中的大印,繼而長長吁了一口氣。和程伯虎屈突仲翔相比,他勉強算是文武兼資,當然,這所謂地文武兼資和裴行儉那是差得大了。沒來得及行軍打仗就遇上了這樣的繁瑣事務,他自是有些吃不消。

    “六郎,讓契將軍給你調些幕僚過來,或是在大都督府征召幾個人,否則再這麼下去,只怕你前線也不要去了,就在這對付這些公文吧!”

    听到薛丁山這種建議,李賢不自覺苦笑了一下——契何力雖說是副帥,但行軍打仗的事情還得主要靠這位老將,麾下的幕僚只怕不會多只會少;至于大都督府……官員都是定額,各司其職,至于那些書吏,誰知道會不會是無間道?

    “殿下,雍王殿下!”

    正當他唉聲嘆氣的時候,忽然只听外頭傳來一陣大呼小叫聲,緊接著,一個新進地親兵便一陣風似地沖了進來,單膝下跪行了一個不甚標準地禮︰“洛陽來人了,說是殿

    府的屬官,啊,听說還有陛下和娘娘地家書……”

    前頭一句雍王府地屬官讓李賢不禁一愣,滿打滿算,他當初那沛王府的屬官統共只有三個人,如今就算晉封雍王,這人數也沒增加過——姚元之一個,高政一個,羅處機一個。如今姚元之跟著他來到涼州,不會是剩下兩個也跟過來了吧?老爹老媽地家書又是怎麼回事?

    滿心嘀咕的他朝薛丁山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留在這里,先把所有的文書分門別類歸好了,自己就隨那親兵往外走去。然而,等他到了大都督府前院,看到那浩浩蕩蕩的一大撥人,差點沒倒吸一口涼氣,再看看為首的人,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雖然抹黑了臉,雖然胸前看不出那身為女性最明顯的標志,雖然那站姿比尋常軍人更挺拔更英武……但是,他可是和大姊頭認識了那麼多年的人,怎麼會認不出屈突申若?

    嚇了一跳的他在人群中繼續搜索了一陣,最終沒有發現賀蘭煙和其他人的蹤跡,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見羅處機帶著四個結實健壯的昆侖奴,旁邊站著張堅韋韜霍懷恩,他便快步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對羅處機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大小姐打著給殿下你送親兵和幕僚的旗幟,陛下和娘娘無奈之下都準許了。”說這話的時候,羅處機顯得很是無可奈何,卻隱去了那群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在家里興致勃勃地展開大討論,險些鬧翻天的場景,“這二百親兵都是各家精選出來的好手,就連司空大人還送了三個家將過來。”

    略頓了一頓,羅處機便輕聲說道︰“司空大人說,雖說朝廷的方略傾向于海東,但因為殿下在西北,亦不會太過厚此薄彼,只需狠狠打就好!對了,小姚,小高和我這三個雍王府的光桿王府官也都高升了。我升了參軍事;小姚因為跟著殿下你出來,升了王府掾史;小高則是掾屬。對了,李敬業這回被臨時任命為雍王府司馬,歸你調派。另外,許相公卸任了長史,此次陛下臨時任命了裴炎。六曹參軍事也全部配齊了,這次都跟著我來了,不少是你的熟人。”

    短短一番話之中,那含義卻是非同小可,李賢听一句心里掂量一下,到了最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王府長史和司馬因為品階太高,並不輕易許人,這下子居然都補充上了,而且無論是裴炎還是李敬業都是青壯,論理是絕對提不到這樣高位的。

    他再扭頭打量了一下那邊一群文官模樣的人,終于認出了所謂的熟人都是誰——除了裴炎之外,還有舉了明經的陸為和杜元中,曾經得過他舉薦的駱賓王和盧照鄰,還有另外兩個也曾經有過數面之緣。如此一來,他曾經擔心過的事情就全都解決了。

    雖說到時回去之後不見得能維持這個王府班子,但就現在而言,這個陣容確實強大。就算駱賓王和盧照鄰只是純粹的文人,但擔任事務幕僚還是稱職的。

    于是,李賢趕緊上去一一打過招呼,又命人趕緊把姚元之叫了出來。趁著眾人亂哄哄忙著安頓的當口,他這才上去把屈突申若拉到了一邊,劈頭蓋臉地問道︰“你身上還有傷,跑到涼州來干什麼?涼州如今可是大本營,進進出出的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夾雜在其中不方便!”

    “我那點傷早就好了,成天捂在家里干什麼!”屈突申若曬然一笑,對李賢氣急敗壞的口氣並不在意。“陛下和娘娘都想多給你一些人,但若是都派了宮中高手,又怕別人閑話,我和焱娘她們自個湊了精銳家將,道是支援西北,外人就沒什麼好說了,頂多笑話你一陣罷了!至于我……除了你家里頭那些熟人,這一路上走來,就是裴炎也沒認出我,你怕什麼!”

    “再說,這些家將都是各家湊起來的,個個桀驁不馴,沒有一個人鎮著,只怕他們會把整個大都督府翻過來!這一路上若不是我把他們一個個打趴下了,他們會這麼老實?”

    見屈突申若說得輕松,李賢不禁再次打量起了那些家將,果然發現這些人雖然個個站的和標桿似的,但其中不少都是鼻青臉腫,而那幾個他認識的尉遲家和屈突家的家將則是一臉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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