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武唐攻略 作者:府天(全書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美女和老蘇共作掩護

    當官好不好?

    問十個人,十個人都會說好。起居八座一呼百諾,誰不想過人上人的日子?只不過,同樣是做官,有的人不消十几年就能官居宰相從此榮華富責,有些人卻苦熬一輩子,到死也不過一個小吏,究其原因一為家世,二為機遇,前者乃是天生注定,因此這際遇二宇,往往是大多數官員一輩子最最看重的事。

    而對于李賢來說,他根本不用才慮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如今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這權雖然不大,但勢卻無人能及除了李義府這樣不領顏色的人之外,有几個人吃飽了撐著敢來惹他這個皇子?就是李義府,最近雖然在朝中鬧得不得消停,卻也不曾再來找他的麻煩。

    然而,在于志寧面前,自詡文武通吃的他卻不得不老老實實的,唯恐一個不好把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氣得背過氣去。然而,他死記硬背的功夫能夠應付于志寧,其他人可就慘了。李敬業好歹當初讀過不少書,在老于的狂轟濫炸下還能勉強支撐,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卻無一不是看到書就犯困的人,七天之中,他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戒尺。

    好容易握過了這七天,一直恭送于志寧到門口,直到那個消瘦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李賢立刻毫無風度地一屁股在台階上坐了下來,長長噓了一口氣。他這個頭子都這么做了,其他人自然有樣學樣,坐下之后紛份瞧著自己的手心,全都哭喪著臉哀嘆連連。

    程伯虎干脆四仰八叉地躺下來,粗聲粗氣地埋怨道:“幸好只有七天,否則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李敬業雖說挨批挨得少,卻也不想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過日子,此時便涎著臉對李賢道:“六郎,你平常辦法多多,趕緊想想法子。這于大人的死板是有名的,要再讓他這樣折下去,我們哪里吃得消?實在不行,不如用那個法子?”

    李賢當然知道所謂的那個法子是什么意思。想當年,他為了給李弘支招,可是曾經給于志寧和那些東宮師傅下過藥。問題是,如今不比當年,不說李弘知道這法子,這于志寧的年紀可是一大把。要是弄出大問題來,他絕對承擔不起。畢竟,認真算起來,老于還是個可憐人。

    再說了,讓老于給這四個家伙下下猛藥,似乎還是有好處的。

    當下他便瞪過去一眼,沒好氣道:“我有什么辦法?那是父皇母后欽點的,你要是敢幫來,到時候漏子捅大了,回去你爺爺就不會放過你?橫堅以后三天才一回,每次三個時辰,大家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見眾人無一例外地哭喪著臉,李賢便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旋即大聲吆喝道:“好了,別擺出一幅死了老子娘似的模樣,橫豎明天就能出了!都回去淮備淮備,明天早上在安上門碰頭,一起去拜訪蘇大將軍!”

    說到這事,他自然是恨得牙癢癢的,要不是為了欽陵和金明嘉遇刺的事情,他怎么會把拜訪蘇定方的事情施到現在?

    “蘇大格軍?”

    李敬業和程伯虎異口同聲地迸出四個宇,立刻對視了一眼,同時喜出望外,至于他們心里想的事猜,旁人不知道,李賢卻一看便知這兩個家伙頭等好色,大約是看上人家老蘇的孫女了。只不過,蘇毓看上去文靜,這骨子里么……大約不會遜色于屈突申若的。

    而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同樣是大喜,一個是因為有機會得到拈指點,另一個則是因為有機會搭上蘇家這條線倒几樣兵器。于是,各懷鬼胎的四人紛紛告辭離去,臉上俱是興高采烈。

    送走了這四個人,李賢立刻招手叫來一個內侍,吩咐了几句便把人遣了出去。等到人走,他方才露出了一絲狡黔的笑容可別怪我出賣你們,老蘇當初有言在先,我不得不多拉上几人同去。再說,人越多,目標越小不是么?

    是日又是一個艷陽天,更難得的是,日頭高照的同時還有一絲涼風,不似之前那樣酷熱難當。李賢匆匆自武德門穿過重明門,還沒到安上門,他就遠遠望見外頭有几騎人正等在那里,不覺微徽一笑,招呼了,后頭的兩個親衛跟上,便打馬飛馳了過去。

    不得不說,那天遇刺的事情他很是為這兩位美言了一番,因此他們沒受申斥,反而頗受了几句褒揚,落了不少好,自然更是襯出他這個沛王體恤下屬。

    到了門口和李敬業等人匯合,眾人便一路打馬直奔蘇宅。到了地頭,門前的衛士便上來相詢,一問之后立刻一陣風似的進去通報,其他人便紛紛上來牽馬引路。

    李賢跨進大門,四下張望了一下庭院,見兩棵槐樹高可參天,綠意盎然,不覺點了點頭。他還沒來得及看清蘇家大宅的其他規制,就只聽后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按著便飄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六郎,你們來得好快!”

    話音剛落,李敬業四人便齊刷刷地轉過頭去,待到看清那一行人之后,他們一時全都呆若木雞,那張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們全都沒想到,這七天“牢獄之災“后出門的第一趟,居然就會遇上這樣一群姑奶奶,運氣實在是太壞了!

    屈突申若瀟灑地跳下了馬,回頭招呼了其他人一聲,這才提著馬鞭興沖沖地進了門。見門口四人呆呆地望著自己,她忽然輕笑一聲,虛揮了一記馬鞭,這才眨了眨眼晴道:“怎么,不過數日沒見,你們就不認得我了么?仲翔,回頭好好給我說說你這七天的收獲!”

    言罷她再也不理會那四人,徑直走到李賢面前打了個招呼,這才沖著匆匆迎出來的蘇毓笑道:“小蘇,我可是把人都拾你拉過來壯膽了。今兒個大家一醉方休,不醉元歸!”

    幸好這群姑奶奶是用來對付李敬業他們的,否則老是這么喝酒,他非得喝死不可!

    看到李焱娘殷秀寧等眾女緊跟屈突申若走進門來,李賢連忙笑著一一打了括呼。等到一群人走過,他方才上去一手一個把李敬業程伯虎拖了進來,旋即又給了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一個眼色。眼看眾女跟著蘇毓進了園子,李敬業這才怪叫了一聲。

    “這些彪悍的姑奶奶千萬別把一個好端端的蘇大小姐給帶壞了!”

    程伯虎終于從極端的驚愕中回過了神,當下悶悶地刺了李敬業一句:“敬業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的兩個弟弟打得鼻青臉腫。小蘇只是面上嫻靜,這里頭可是厲害得緊。”

    “小蘇兩個字可是你聽的!”

    看到程李二人居然爭執了起來,李賢原本那點擔憂立刻丟到了九霄云外。既然他們好色,那今天群美云集,就讓這兩個家伙去好色吧!發覺薛丁山俊臉微紅,他便上去把人拉到了一連,低聲囑咐道:“你既然喜歡阿梨,到時候不妨向申若姐討教討教。她上次和阿梨似乎很談得來,讓她一個女人出馬,總歸比你強!”

    見薛丁山連連點頭,他又找上了另一愁眉苦臉的屈突仲翔,把那天老陳的承諾一說,這才嘿嘿笑道:“老陳已經允諾,他一定給你提供最好的貨色,還可以聯系其他鐵鋪給你最優惠的價錢。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缺少本錢,還有我呢!”

    屈突仲翔當初做掮客都是偷偷摸摸唯恐被人笑話,遇著李賢這么一個最最開通的,登時大起知己之感,自然是感激不盡,深幸自己跟對了人,甚至認真考慮起是否要把周曉一起拉下水這個問題。

    蘇宅大花園中早就預備停當,很快,主人蘇定方便笑呵呵地登場。即使今日來的不過是一些晚輩,他卻依舊談笑風生,哪里有半分老態。而等到美酒送上之后,他更是一連先干了三杯,臉都未曾紅上一下,頓時引來了陣陣叫好。

    這次李賢可沒精神放開酒量相陪,只是在那里磨洋工,直到李敬業等人醉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緊跟著蘇定方溜了出來,然后跟著這位老將進了書房據說,這是蘇毓也不能踏入的禁地,因此他不得不認為蘇定方看他特別順眼。

    “一個時辰!”蘇定方笑瞇瞇地看著李賢,伸出一個手指頭晃了晃,“要是時間長了,免不了要引起別人的疑心,屈突家邢個丫頭雖說能替你遮掩,但也不可能太久。你要看可得自己抓緊,最遲一個月內,我就要上涼州去了!”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能看多少東西?

    蘇定方把書房的門一關,李賢立刻猶如餓虎扑食一般翻閱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唯有發揮自己死記硬背囫圇吞棗的本事,不管不礎全都囫圇記下來。一面翻看,他一面在心里把老天爺咒罵了個半死把他扔到這么一個地方也就算了,為什么不給他一日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拿了不該拿的錢,就該有不該有的麻煩

    咐蘇家的仆人把醉醺醺的李敬業等人送回家,李賢自再去賢德扇庄走一遭。快到地頭的時候,他心里卻犯起了嘀咕。上次就是在這里遇上了欽陵和金明嘉,由此引來一堆麻煩,甚至害得自己被禁足七天,今天不會碰上其他的麻煩吧?

    西市賢德扇庄的門口照舊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然而,這一次李賢卻沒有遇到什么突發事故,就被伙計引到了內室。賀蘭周笑吟吟地上來行了禮,立刻命人捧來了一大堆的賬冊。

    和以前一樣,李賢壓根沒有去翻那些帳簿的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則事事親力親為,他還不得累死?因此他示意那伙計把東西擱在一邊,便翹起二郎腿聆聽賀蘭周的匯報。

    “賢德扇庄投入本錢二百五十萬錢(兩千五百貫),開張一個月以來,賣出上等扇子四百五十匣,按每匣一千錢計,一共是四十五萬錢,中等和下等賣出的更多,總而言之,僅僅是扇庄這一項,三個月足可收回本錢。咳,其實若不是入股的都是那些大小姐,僅這一項買賣,殿下就賺得盆滿缽滿了。”

    這一點李賢當然知道,只不過錢是賺不完的,拉來了屈突申若那些娘子軍,對于他來說自然是利大于弊。再說,扇子這東西根本沒有什么技朮含量,如今坊間冒出來的扇庄何止十几家,要不是他李賢面子大,屈突申若那些女人又和一干達官顯貴走得近,帶來了無數生意,這賢德扇庄至于生意這么好?

    “老周,這買賣以后必定有無數人摻和進來,所以,這中等和下等的不是主流。知道一句老話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想到有錢人的錢好賺,李賢立馬就露出了興奮之色,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個有錢人。他使勁地把手中的扇子一合,言之鑿鑿地道:“無論是象牙、牛角抑或是楠木紫檀木,總而言之,扇骨的材料全都挑最好的,然后請最好的雕工雕刻上各式花紋。還有,技朮上也得創新,這開合間要顯得瀟灑,那些貴人才會愛用不是么?總而言之,到了年底我母后生日的時候,你選最好的給我一匣,我到時候敬獻給母后,還怕有人和我搶生意?”

    笑話,除了李弘,他眼下就是大唐最大的太子黨,誰敢和他搶生意?

    賀蘭周已經笑得眼睛都瞇縫了起來,連聲答應之后不免贊道:“我做了几十年生意,卻沒見過殿下這樣的奇才,這不求最好但求最貴,可謂是道出了不少貴人心性。殿下放心,我一定讓人去好好琢磨其中的門道,絕對不會像某些蠢才那樣在扇子上鑲金嵌玉,弄得俗不可耐!”他一面說一面從旁邊的伙計手中接過了一把扇子,笑呵呵地遞了上去。

    李賢只看了一眼就差點沒趴下,只見那扇面上固然是極好的山水風景,問題是扇骨每根扇骨的邊上都包了一層薄薄的黃金,這做工固然是精湛,可卻流露出一股子俗氣。這還不算,那根穿在所有扇骨最下端,用作固定的扇釘,居然也是金子!

    “大約也只有暴發戶會拿著這玩意招搖過市!”

    他丟下那把扇子,晒然一笑便搖了搖頭:“要在飾物上做文章,卻還得看扇墜。老周你讓能工巧匠好好設計一下,雕琢出各色小玩意。要顯出身份,這也是一條。”

    “殿下放心,早就備好了!”

    賀蘭周大手一揮,立刻就有伙計捧上來一盤各式各樣的物事。李賢用手指在里頭撥拉了一下,見五花八門什么都有,自然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他瞥見其中有一只白玉雕刻的兔子,活靈活現不說,那雙鮮紅的眼睛煞是可愛,立刻挑了出來,盤算著拿去送給小丫頭玩。賀蘭周見狀心領神會,立刻又從旁邊拿來了一把相思竹扇,笑瞇瞇地雙手呈上。

    李賢信手往袖子里一塞,臨出門之前卻又停下了步子,滿臉嬉笑地告誡道:“老周,生意上頭你是第一把手,只不過需得記住一條。拿了不該拿的錢,就會有不該有的麻煩。寧可少賺一點,也別惹了麻煩,這是最最要緊的。要是遇著事情,沒法聯絡我就去找屈突申若,這整個長安城,大約還不會有她擺不平的事。”

    見賀蘭周答應得比什么都快,臉上的笑容更是有些賊賊的,他不禁有些懷疑這老頭是否知道什么勾當。思忖自己沒留下任何把柄,他便聳聳肩揚長而去。

    出了賢德扇庄,兩個隨從立刻緊跟了上來,李賢卻有些猶豫了。這第一天放風,不知道晚上他那母后是否會查崗,回去太晚只怕要吃排,只不過,看看這天色,似乎還有時間去喝一場小酒。算下來自從那一天醉劍吟詩之后,他

    久沒去望云樓看哈蜜兒跳舞了。

    想到這里,他便興沖沖地打馬直奔望云樓。雖然只是黃昏時分,這里卻已經呈現出一片喧鬧景象,騎馬乘車來的人絡繹不絕,門外更是已經高高挑起了燈籠。他還沒來得及下馬,便有眼尖的伙計樂顛顛地迎了上來,殷勤地扶著他下馬之后,緊趕著又奉承了起來。

    “六公子,您可是來了,哈蜜兒姑娘可是念叨過無數回,就連胡公也和李大少程大少提過多次,奈何那兩位說您沒空,可是讓哈蜜兒姑娘傷心了好一陣子。”

    李敬業程伯虎這兩個家伙都胡說八道些什么!

    李賢在心里把那兩個重色輕友的家伙罵了個半死,但對著那伙計,他卻不好多言,微微一笑便進了大門。他還在這里東張西望,就只見一個人影裹挾著一陣香風出現在面前。

    發覺是哈蜜兒,他連忙打了個哈哈,定睛一打量,他方才發現她比昔日初見時丰腴了不少,然而,這平添的兩分丰腴非但沒有破壞整體的美感,反而更多了一種成熟的風情,絲毫沒有昔日的青澀。短袖窄腰的黑色襦衣,剪裁得體的黑色長裙,冷峻的衣著再配上褐發雪膚和甜美的笑容,竟是說不出的嫵媚迷人。

    見她只是死死盯著自己卻不說話,李賢只得自找台階,信口夸贊道:“哈蜜兒可是更加楚楚動人了!”

    “這妮子連著好几天都是不理人,這楚楚動人也只是給六公子看的!”

    隨著一個爽朗的笑聲,胡天野便從哈蜜兒背后走了上來,極為恭謹地行了一禮,起身之后又笑道:“前兩天她還有些茶飯不思的,今天六公子既然來了,她這心思可就算放下了。”

    他有那么大魅力么?李賢很是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見哈蜜兒仿佛沒聽見胡天野的話似的,兀自盯著他的眼睛看,不覺更加狼狽。好在這一幕沒有維持多久,只見胡天野在哈蜜兒耳邊嘀咕了几句什么,這位異域少女旋即不情不愿地轉身離去。

    “六公子樓上請!”

    胡天野親自帶路,外加上李賢身后那兩個雄赳赳氣昂昂的親衛,尋常人自然避開了去。至于知道李賢身份的人更不會上來打擾,紛紛知機地回避了目光。這種尋歡作樂的場合,不那么熟的人上來套交情,那是傻瓜才會干的事。

    進了包廂,李賢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坐了下來,見胡天野親自斟酒相待,他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往几次他來的時候,對方可沒有這么露骨的表現,莫非是今天有什么事?心下一忖度,他原想吩咐兩個親衛在外頭守著,但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除了丟在程伯虎那里調教的陸黑之外,他也該注意找几個可*的親信了,否則每每說話必定要屏退人,豈不是更加露了痕跡?再說,據阿籮那邊轉來的情況看,這兩人都是昔日功臣子弟,雖說祖上品級不是最高,但和李義府沒什么關系,更沒有機會和他那位母后搭上邊。

    “老胡,你有什么話就直說,他們都是跟隨我的親衛,信得過!”

    他一邊說一邊喝酒,眼角的余光卻在留心兩人的反應,見他們聞言全都挺了挺胸脯,面上更流露出一種深以為傲的神色,他心里自然滿意得緊得,火候至少有三分了。

    最新手打版小說,盡在手打小說網

    胡天野有些猶豫,但想到昔日李賢救過他的性命,應該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當下把心一橫,湊上去低聲道:“其實,今天我有一件事要稟告沛王殿下。李義府……李義府收受長孫延七十萬錢,授了他司津監。”

    榮國夫人楊氏都已經和武后提了,他那位母后也應該警告過李義府了,這事李義府居然還是做了?

    李賢在心中大驚的同時,不忘看了那邊兩個親衛一眼,見他們同時皺起了眉頭,他這才輕描淡寫地道:“這種事情,沒有真憑實據,不足為信。”

    胡天野微微一怔,隨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言說有確鑿証據。”

    這種事情李義府居然被人抓到了真正的把柄!李賢在心里罵了句豬頭,面上卻微笑了起來。可不是印証了他那句話拿了不該拿的錢,就該有不該有的麻煩。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腹是怎樣煉成的

    頭已經響起了樂聲歌聲,隔著一層帘子,里頭卻是大李賢那兩個親衛是沒有說話的資格,而胡天野正在期待李賢的反應,至于李賢自個……他正在認認真真地考慮,是否需要利用那個叫做楊行穎的把李義府徹底擺平了。

    李貓和他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么?其實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問題在于,有這樣一個隨時准備抓小辮子的人在旁邊窺伺,實在不是什么快樂的事情。當然還有另一條非常重要,李義府這家伙太愚蠢短視,只買武后的帳,連他那位父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就沒想到這當皇帝的往往是最最記仇的?

    “咳!”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旋即似笑非笑地看著胡天野,直到把對方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方才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這個楊行穎倒有些意思,也罷,你去安排一下……”

    不待他說完,胡天野就立刻插話道:“殿下,他現在就在殿下隔壁,倘若可以,我可以現在就讓他來拜見。”

    就在隔壁!李賢頓時嚇了一跳,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來望云樓了,至于今天來這里,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對方能夠眼巴巴地等候在這里,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了。至于胡天野……上次的之災,只怕早就把李義府恨之入骨了。

    李賢若無其事地掃了那兩個親衛一眼,見他們全都是一幅充耳不聞的模樣,當下便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把人帶過來吧。”

    得了這句允准,胡天野頓時喜出望外,慌忙答應了一聲。出乎李賢意料的是,他并未出門,而是直接走到一邊的板壁,輕輕伸手撥拉了一下,緊接著,整塊板子便無聲無息地滑向了一邊,露出了一道門戶。此時,胡天野方才回身謝罪道:“殿下恕罪,只是此事非比尋常,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時此刻,外頭的樂聲越發響亮,其中更夾雜著無數人的喝彩和掌聲,胡天野的聲音几乎微不可聞。見一個健碩漢子貓著腰進來,越過胡天野一步深深下拜,李賢眉頭一挑,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勉強了胡天野這個家伙,竟是和這個楊行穎串通好的!

    “下官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拜見沛王殿下!”

    “起來吧。”李賢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見這楊行穎順勢大大方方地抬起頭,索性細細打量了一番。此人大約三十余歲,身量極高膀大腰圓,看上去很像一個武夫。不過,那雙靈動中透著狡黠的眸子卻和尋常武夫不同,盡管那雙手上滿是老繭,大約是練武留下的。

    “你既然說李相公收受長孫延七十萬錢,又有証據,為何不直接上書?”

    “沛王殿下,若是沒有先頭劉仁軌被陷害,王義方被貶,畢正義自殺的事情,下官自然二話不說就上書陛下,但如今……下官并非孑然一人,家中還有妻兒老小,怎敢輕易犯險?”楊行穎極其光棍地一攤手,面上既有痛心疾首,又有無奈和慚愧,“下官只是一介庸人,雖說知道了此事,卻也只敢和胡公這個多年至交說說。又蒙胡公賜告殿下為人,所以方才在此等候。細細數來,下官已經在這里等候十余日了。”

    好家伙,果然有耐心!

    李賢在這番話中挑不出半點毛病,一時晒然一笑。只不過,他打過交道的大狐狸小狐狸老狐狸多了,這楊行穎雖然是聰明人,他卻也不怵。隨手拿起杯中美酒飲了,閉目沉思了一會,他忽然瞥了胡天野一眼,旋即嘿嘿笑道:“我這些天事忙,無心到這里來尋歡作樂。只不過楊大人為了這事找我,其實找錯了人。朝廷大事自有宰相去管,既然是李相公賣官,還有上官相公、許相公等其他人,找我這個沛王又有何用?”

    “殿下!”楊行穎張口叫了一聲,這才低下了頭。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咬咬牙道,“下官本寄希望于上官相公,孰料上官相公驟然告病,拒絕一切外客,所以下官不得不另謀他法。殿下豪俠仗義坊間人盡皆知,昔日為了區區舞姬仗義出手,更是傳為美談。就是胡公之事,也同樣是多虧了殿下居中轉。此事証據確鑿,而且事關重大,下官其實只想向殿下求教一個問題,這上書之事可否使得?”

    即使外頭喧嘩日響,李賢卻仿佛一點都沒有聽到。他現在完完全全肯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楊行穎是一個極其善于鑽營的人所謂是否使得,其實已經涵蓋了上書的所有風險。只要他李賢說一個使得,這家伙肯定明天就

    折送上去!

    要是李義府的其他罪狀,興許這一狀還告不倒人,但既然是牽涉到長孫家……李義府確實是昏頭了!沉吟片刻,他便笑道:“世上從來不存在那種沒有風險的勾當,如今朝堂上正在為了海東的事情而爭論不休,楊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妨試一試?”

    這雖然沒有正面給出回答,卻讓楊行穎為之大喜,再次深深下拜后便從那道門戶退回了自己的房間,而剛剛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胡天野則連忙上去,小心翼翼地把那板壁恢復了原樣。一回頭,他便看到李賢沉下了臉,心中著實一突。

    在生意場上浸淫几十年,胡天野深知達官顯貴翻臉比翻書還快,哪里敢怠慢,慌忙在李賢身側坐下,這才低聲道:“沛王殿下,并非我多事,實在是聽到了一些不好的風聲……”

    他左右望了望,聲音一下子壓到了最低:“前几日我偶爾聽說,李義府正在派人打聽殿下和劉仁愿的事,更指使萬年令吳琮訪查前頭吐蕃正使和新羅公主遇刺一案的下情。除此之外,柳家的下人已經和長安城不少地頭蛇都接過頭了,似乎還沒放過先頭的事。殿下生性豪俠,若是讓小人算計了去,那豈不是……”

    這李義府還真是沒完沒了!李賢登時心頭火起,剛剛那點子猶豫全都跑到了九霄云外。怪不得最近在公眾場合看到李義府的時候,這只李貓從來都是滿臉堆笑,敢情是笑里藏刀准備給他下藥呢!

    這回出了這種事,要是還整不倒你李義府,我就把我這李賢兩個字倒過來寫!

    他提起酒壺斟滿了杯子,一仰脖子灌了下去,旋即又恢復了若無其事的表情:“他李義府想干什么,可不是一定能干成的!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把帘子卷起來,讓我好好看看哈蜜兒的舞!”

    見兩個親衛拉起了帘子,胡天野連忙知機地告退,而李賢則順勢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下頭的天魔之舞,順帶著自然而然地痛飲美酒。然而,這目光放在下頭,這心思就有些難說了,喝到后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殿下!”

    猛聽得耳邊這個聲音,他不免醉眼迷離地回過了頭,卻見是兩個親衛跪坐在身后,臉上俱是一片凝重之色。見此情景,他的酒意立刻去了一多半,但面上仍然是紅通通笑吟吟的。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几回聞。既然來了,為何不好好看看那歌舞?”

    兩個親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便上前一步,微微俯首道:“殿下放心,適才的事情,我二人必定不會透露出去半個字。若有違誓,甘受千刀!”

    李賢一顆心狂跳了兩記,臉上露出了貨真價實的愕然,但旋即哈哈大笑道:“既然是當著你們的面說的,自然不怕你們說出去,我李賢就算再渾,也不至于信不過自己的人。此話再也休提,喝酒喝酒!”

    他一面說一面拿過兩個杯盞斟滿了,隨即一手一杯硬是塞在兩人手中,順帶又在他們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記。看著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一飲而盡,他頓時笑得更歡了。就在他扭頭去看下頭哈蜜兒的胡旋舞時,耳畔卻又飄來了一個聲音。

    “殿下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實在是銘感五內。不瞞殿下說,前時自盡死在獄中的給事中李崇德,便是我兄弟的舅父。”

    李崇德?李賢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到了當初讓李敬業去打聽到的一些情況。似乎李崇德當初迫于李義府勢大,不得不認了李義府這個同宗,接著又在李義府被貶普州刺史之后把李貓從族譜上除名。結果,李義府回朝當了宰相,立刻就尋了罪名把李崇德下獄,竟致使其自殺。話說回來,似乎惹了李義府之后最倒霉的,就是劉仁軌李崇德兩位給事中了。

    等等,后面這兩位是兄弟?他分明記得一個叫張堅,一個叫韋韜!

    “實不相瞞,我和阿韜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不等李賢發問,張堅韋韜便雙雙長跪于地深深叩首:“我二人追隨殿下多日,深感殿下年少豪俠,今日之事更是讓吾等為之心折。殿下既然信任,我們愿誓死追隨!”

    這一下子從三分變成爐火純青的火候,著實讓李賢吃了一驚,但旋即就微笑著把人扶了起來。這親衛親衛,自然得要最親信心腹的人來充當,才有真正的安全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半路殺出個皇帝來

    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李義府一直沒有機會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但是這一次,他終于徹徹底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的上書,卻意外地引來了無數附和的聲音。這一切也就罷了,橫豎他李義府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彈劾了,然而,最最令他心寒的卻是帝后的態度。

    因為李治病愈,因此武后并沒有出現在朝上,態度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李治卻下了一道異常嚴厲的旨意司刑太常伯劉祥道御史共同審理此案,司空李績監審!

    由于這道旨意,李績自然就不能過著以前的逍遙日子,沒事情去點個卯就回到家里優哉游哉,不得不一整天泡在那里聽劉祥道審案。而既然有李敬業這張大嘴巴,審案的經過李賢自然是毫無遺漏。

    “嘖嘖,你是不知道李義府有多囂張,當著我爺爺的面,愣是在那里指責劉祥道,說是他根本沒資格主審!咳,聽我爺爺說,劉祥道那張臉當時都快青了!”

    說到興頭上,李敬業干脆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巴掌,繪聲繪色地道:“結果,劉祥道一氣之下直接拿出了聖旨,愣是編排了李義府一個藐視聖駕的罪名!礙著李義府如今還是右相,劉祥道不好用刑,可是,他那些個兒子女婿就沒有那么好運氣了。聽說三個兒子被打得皮開肉綻哭爹叫娘,外頭的百姓連連拍手稱快呢!”

    李賢最開始還笑吟吟地聽著,聽到用刑兩個字不免臉色一變。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話唐朝可沒有。當初他只聽說過那些赫赫有名的酷吏,但到了這大唐他才知道,一旦真的興起大獄來,甭管你是皇親國戚還是親王皇子,審問的時候就只有兩個字用刑。這平常養尊處優的人一旦受刑,大多數都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恨不得把爹娘都一起賣了。

    他想著想著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而旁邊的程伯虎卻沒有這么敏銳,聞言大感興趣,竟是使勁磨著想去那里看一看審問的現場情況,就連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也露出了同樣的好奇表情。而李敬業在那邊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卻無可奈何地一攤手道:“這乃是陛下交待下來的大事,聽說劉祥道是頂真得不得了,一個閑雜人等都不肯放進去,要不,你們讓六郎出面試一試?”

    “免談!”李賢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開玩笑,那種板子橫飛鬼哭狼嚎的場面他可沒有半點興趣,更不用說現場觀摩了。見一伙人頗有些怏怏之色,他便沒好氣地瞪了過去,“有時間說這些,還不如好好准備一下明天的考試。別忘了,于大人可是有言在先,誰若是通過不了……”

    話音剛落,剛剛還分外起勁的四個人頓時如鳥獸散,整個演武場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望著空蕩蕩的場子,哭笑不得的他哪里還有練武的興致,干脆一屁股在場邊的躺椅上躺了下來,用蒲扇蓋在臉上閉目養起了神。

    初秋的天氣雖然悶熱依舊,卻比不得酷暑的濃重暑意,再加上他讓人做了一頂巨大的遮陽傘,底下的躺椅又是用精心打磨的一塊塊竹片串起來的,因此躺著非但不熱,反而還有些涼爽。時間長了,原本睡意全無的他竟是耷拉下了眼睛,漸漸睡了過去。

    “沛王殿下,沛王殿下!”

    迷迷糊糊聽到耳邊傳來了一串叫聲,李賢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隱約分辨出是一個李宅的家仆,當下便懶洋洋地問道:“什么事?”

    “門外有客來拜,是劉仁愿將軍,還有一位姓裴的大人!”

    劉仁愿和裴……莫非是裴炎?李賢的滿身睡意一下子消解得無影無蹤,立刻翻身坐了起來。連聲吩咐把人領進來,他心里免不了又犯起了嘀咕。這劉仁愿若是真的和裴炎一起到訪,未免也太巧合了些。還有,這可是英國公李績的家,不是他的沛王府,這倆人公然造訪,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遠遠地看到來人,李賢更是驗証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劉仁愿身旁那個不芶言笑的家伙,可不就是裴炎?嘿,這家伙倒是會找時間,現如今賭約差不多輸定了,終于現身了出來。

    “沛王殿下!”

    見兩個人上來行禮,他立刻擺了擺手,笑容可掬地問道:“劉將軍的傷養好了?”

    “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若是還沒有好,這上了戰場怎么辦?”劉仁愿笑得爽朗,旋即更是眨了眨眼睛問道,“我剛剛和裴老弟一路進來,聽說殿下拿我的事情和他打了賭?要說先頭是否能過關我自己也不清楚,殿下倒是有信心!”

    這裴炎居然把他們之間的賭約捅出去了

    詫異地看了裴炎一眼,心中很是奇怪。當著劉仁愿I好相問,當下便干脆笑了起來:“這種事情不過是說笑而已,當然,劉將軍鎮守熊津,原本就是功大于過,朝廷上下又不都是嫉賢妒能之輩,老劉你自然不會輕易倒了!”

    這稱呼從劉將軍變成了老劉,顯而易見帶著親切,劉仁愿一愣之后登時大喜,旋即瞧見頂上那遮陽傘,不禁又愣了片刻。而裴炎則仍然是一臉一絲不芶的樣子,謙遜一番坐下之后,他剛想開口,李賢就搶在前面發話了。

    “子隆,坊間流傳的那詩集是怎么回事?我那天去西市的時候,居然被別人硬拉著買了一本,那上頭可是還有你的題注!這出了詩集賣了錢,至少也得分我這個原作者一半,否則我豈不是虧了?”

    面對這樣的“質問”,裴炎再維持不住那張死板臉,一時頗有些狼狽。倒是旁邊的劉仁愿忽然哈哈大笑:“殿下這么說,看來我可得小心一點。就上次我在望云樓寫的那幅手書,我可是也送去刊印了,只是印的不多,大多要分送給親朋好友,就免費送給殿下一張如何?”

    李賢原本是開玩笑,誰知劉仁愿竟道出這么一番話來,他頓時有些呆了。而裴炎此時也終于恢復了起初的風度,微一欠身便苦笑道:“不瞞殿下說,我那天回去的路上也就信口評了兩句,誰知道陸為和杜元中偏偏記下了,回去之后便立刻拿了錢去讓人出書。等到我知道的時候,這木已成舟,我也沒辦法。”

    怪不得,看裴炎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干這種出風頭事的人!

    李賢這才恍然大悟,少不得又自嘲了几句。眼看氣氛越來越融洽,劉仁愿卻冷不丁問起了兩人當初那個賭約的賭注,此時,裴炎便笑著答道:“當初也就是隨口一說,沛王殿下說賭注未曾想好,因此便定下輸家為贏家做一件事。只不過,我這打賭雖然輸了,可沛王殿下貴為皇子,只怕是我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

    “誰在打賭?”

    三人正說話的時候,背后忽然飄來了一個笑聲,立刻齊刷刷地回過頭去。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三人同時大驚失色那個居中而立笑吟吟的人,竟然是當今天子李治!只見這位皇帝陛下身邊只有兩個小內侍隨侍,剩下的人都在很遠的地方站著。

    “拜見陛下!”

    見劉仁愿和裴炎先后跪下,李賢這才一個激靈驚醒過來,上前行禮的同時,這心里同時打起了鼓李績這個主人已經跑去監審了,他這老爹忽然毫無預兆地微服駕幸,總不成是為了來看房子吧?再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劉仁愿裴炎在的時候來,若是這兩位冷不丁說一句什么亂七八糟的出來,他豈不是慘了?

    他正尋思著,卻不料這膝蓋還沒著地就被拽了起來,緊接著腦袋就被重重敲了一下,旋即入耳的聲音親切中帶著几許惱火。

    “要不是劉卿上次說起,朕還不知道你在望云樓上癲狂的那一回!你天賦聰穎,朕和你母后都知道,就連朝中大臣也多有夸贊,別老是在亂七八糟的事情上下功夫!朕倒是聽說,坊間在六郎冰之后又流行起了六郎扇,還有,你頭上這個,是不是打算再賣六郎傘?小心玩物喪志!”

    六郎傘……老爹你太有創造力了,這東西可是涂了桐油的羊皮做的,外頭有几個人能買得起?他只是不想用那種規格有嚴格限制的華蓋罷了,哪會什么東西都拿出去賣?話說回來,倒是這躺椅的生意可以考慮考慮,順帶也可以考慮把沙發造出來……

    李賢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裴炎卻趁勢上前一步道:“陛下,這經濟之道別人可能一世都難以入門,殿下每一個點子都能風靡一行,這玩物喪志四個字是無論如何都夠不上的。臣倒是聽說,殿下每有珍物必定獻于君父之前,如此純孝,正可為臣子楷模!”

    “好一個臣子楷模!”李治細細打量了裴炎片刻,忽然開口問道,“爾是何人?”

    “臣裴炎,家父洛交府折沖都尉裴大同。”

    最新T×T小說下載,盡在手!打!小!說!網!

    見這一君一臣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著,再想想剛剛裴炎為自己說的話,李賢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聲有些人見著皇帝就嚇得直打哆嗦,看看人家裴炎那張利口!四平八穩滴水不漏,順帶又賣了他一個好,這種人將來肯定能很快竄上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著那邊君臣兩個一問一答煞有介事,李賢不禁在心里。要知道,他那位母后看人看得可不是普通得緊,平常可謂是跟著李治形影不離。再加上他這位老爹身體不好,很少會干什么微服私訪的事,今兒個究竟是怎么溜出來的?

    思量著這個問題,他竟是沒注意裴炎都和李治說了些什么,直到耳邊響起了一個刻意壓低的嘀咕時,他方才猛地驚醒了過來。

    “殿下,怪不得坊間都說你看人極准,看這樣子,裴炎只怕是深得聖心。”

    不用回頭,李賢也知道可能在后頭說話的只有一個劉仁愿。見前頭的李治壓根沒注意自己這邊,他便輕輕聳了聳肩,卻沒有答話。看人極准……要不是多了一點見識,他可沒有那么大本事。再說了,這看人之外,運氣也是很重要的,否則哪里能夠逮到程伯虎屈突仲翔這樣的人?

    “賢兒!”

    咳,老爹終于想起他這個兒子了!李賢慌忙笑吟吟地上得前去,見裴炎躡手躡腳地退避開了,頓時暗贊這家伙知情識趣。偷眼覷看李治的臉色,他發覺上頭似乎有一點說不出的疲憊,當下連忙建議去旁邊歇著。見老爹沒有異議,他便親自扶著人到那邊的躺椅坐下,結果李治這么一躺,面上的神情就不同了。

    “裴炎還說你不是專好奇器淫巧,朕看你實在是走火入魔了!”狠狠地瞪了李賢一眼,李治隨即露出了一絲愜意的笑容,詞鋒也隨之一轉,“不過,你這腦袋里想出來的東西古怪歸古怪,卻無一不是享受之物。這東西……到時候也給朕做上一張。”

    李賢起初還誠惶誠恐地聽著,聽到最后一句,他差點沒有當場翻白眼。這老爹既然確實喜歡,至于這么上綱上線地教訓他么?咳,算了,一張躺椅沒多大價值,只不過既然是敬上的,少不得要動些腦筋好好巴結一下,再說,他還得拿去賣呢!

    見劉仁愿也在旁邊,李治便把人叫過來勸慰了几句。言下之意相當明確,海東局勢多變,臨陣換將多有不妥,不日之內便要派劉仁愿回去,對于駐軍更是多有封賞。吃了這么一個定心丸,劉仁愿頓時大喜過望拜謝不提。至于李賢則是和裴炎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沒說的,這下子當初賭約的輸贏就很明確,裴炎輸了。

    眼見無事,劉仁愿和裴炎便告退離去。直到人走了,李治方才目不轉睛地盯著李賢看了許久。在這種炯炯有神意味難明的目光下,李賢只覺得頭皮發麻,幸虧往日沒少受武后的目光審視,他在面上依舊是氣定神閑。

    “六郎,李義府的事情你應當知道了。如今李績監審劉祥道主審,你認為最終結果如何?”

    咳,這個問題不拿去問李績或者劉祥道,拿來問他這個不管事的家伙干嘛!

    李賢心里打了個突,暗自埋怨李敬業等人到現在還不出現。但老爹問出來的問題不能不答,他暗自盤算了一陣,索性直截了當地道:“父皇,空穴來風必有因,若是李義府無過,別人怎會無緣無故彈劾他?再說了,先前那次……”他猛地止住了話頭,露出了一種極其尷尬的表情,“總而言之,司刑自有太常伯,父皇只需靜待佳音即可。”

    “李義府,李義府……”

    李治喃喃自語念著這個名字,而一旁的李賢暗自打量著那臉色,卻無論如何都捉摸不透。上次的事情換成任何一個皇帝,必定都是心頭怒極,而他這老爹也絕對不是什么心胸寬大的主,好容易掉下來的機會,會這么輕易放過?唯一可慮的大概就只有武后的反應了。只不過,這回李義府可是牽扯到了長孫家,就是他母后,應該也不至于念舊情到連大局都不顧了。

    “你母后也說,若是罪証確鑿,李義府便罪無可恕。朕不便在外頭聽小民百姓說什么,下頭人轉達上來的也不免弄虛作假,你既然喜歡在外頭厮混,不妨多多留心,明白么?”

    “兒臣明白!”

    這么清楚的明示,李賢如果再聽不懂,那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當下自然是滿口答應。這邊說完,他方才瞥見不遠處匆匆而來的李敬業等人,不禁翻了個白眼拖拖拉拉到這個時候來,要是他指望他們幫忙解圍,黃花菜都涼了,可不是馬后炮?

    “拜見陛下!”

    見四人齊齊上前拜見,李治微微點了點頭,用嫻熟的公式化口氣教訓了一番。無非是什么不能全*祖上恩蔭,需得自己努力上進之類的套話。而因為這是在李宅,少不得又問了几句李家上下的狀況,而正好不在的李敬猷李敬真兄弟便成了最大的贏家,全都得到了蔭補爵位的封賞。

    好容易恭送了這尊大神離開,包括李賢在內,所有人都長長噓了一口氣。至于李敬業在暗嘆兩個弟弟運氣好的同時,不免又拉著李賢問道:“陛下怎么忽然想到了那兩

    ,別是你說了什么好話吧?爺爺那個脾氣你應該知道得這事,大多會再跑一趟謙辭!”

    這事情李績估計是沒法謙辭的!

    李賢在心里頭感慨了一聲要說這事,其實就和他老爹老媽當初為了立后,跑長孫無忌那里,又是賞賜珍寶,又是封賞官爵一個道理有大事相求。只不過,長孫無忌是個不識相的,東西照收,事情不辦,是以最后那么快就倒了霉。至于李績這個老狐狸么……要說審時度勢韜光養晦,估計滿朝也沒几個人能比得上,估計這次是絕對不會推辭的。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可謂是自古至理。

    反正李績是個監審的,真正沖在前頭的是那個倒霉的炮灰劉祥道。到時候萬一清算起來,也多半不會清算到李績頭上。話說回來,那個上書的楊行穎可謂是深合聖心,不知道會不會也得到些甜頭。

    “反正這是你家的好事,就不用瞎操心了!”李賢一口把李敬業的話頭堵了回去,見其余三人都有那么一點羨慕,只得裝作沒看見。他那太子哥哥還真是沒說錯,自己身邊這四個伴讀根本就是伴武,李敬業和屈突仲翔雖說都有些小聰明,但那只是小聰明,后者管錢還可以,面對大事不行;前者則是在大事上時而清楚時而糊涂,也不能有多大指望。

    要是他能多上一個能文能武的幫手,那該多好?心里這么想著,李賢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屈突申若似笑非笑的模樣,登時打了個寒顫這人選是有這么一個,也確實能幫得上忙,但是這位大姊頭……沒事情還是少招惹得好!

    天不遂人愿,他剛剛轉過這個念頭,一個仆人便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大聲嚷嚷道:“沛王殿下,各位少爺,那幫姑奶奶來了!”

    手打小說網,提供最新手打版小說閱讀

    這是屈突申若的數次突然襲擊后,李敬業給家里頭的仆人定下的死規矩,哪怕是腿斷了也得來一個報信的,否則等人走之后一應算總賬,因此才有如今這么一遭。

    姑奶奶這三個字一入耳,李敬業程伯虎屈突仲翔就猶如火燒屁股似的,一下子蹦了起來,甚至連眺望一下的功夫都沒有,撂下一句話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我們去書房讀書!”

    等到李賢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就只剩下了一個薛丁山。他剛想感慨一下這小子還夠義氣,薛丁山便紅著臉上前道:“六郎,早上阿梨讓人帶話給我,說是她今天得了屈突姑娘的邀約,一起出去游玩,所以……”

    敢情這居然是一個知情不報的!

    李賢咬牙切齒地瞪著薛丁山,最后狠狠地給了他當胸一拳,這才整出了一幅笑臉。此時此刻,屈突申若帶頭,一大幫女人呼啦啦地出現在了視線之內。遠遠望去,或美艷或清麗,或嬌媚或可人,全都是難能出色的美女。只不過李賢卻知道,這里頭愣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而今天,屈突申若的旁邊還多了一個巧笑嫣然的阿梨。

    話說回來,阿梨現如今還是妾身未明,再這樣下去,薛仁貴薛丁山父子遲早得打起來!

    “六郎!”

    屈突申若一到近前便笑道:“自打上次贏了那群吐蕃人,如今我們姐妹竟是連對手都找不到了。她們都說你在馬球上頭天分極高,讓你把李敬業他們几個好好訓練一下,也好拉一支隊伍出來陪我們練練!對了,下個月陛下和娘娘要去驪山幸溫湯,我們都獲准伴駕,這泡溫泉要是不活動一下出一身大汗,可是沒多少趣味!”

    讓李敬業他們作為這幫姑***專職陪練?李賢登時覺得哭笑不得,暗自為那三個開溜的家伙默哀起來。要知道,僅僅是一個于志寧,就已經折得這些人半死不活了。

    “對了,仲翔如今既然當了你的伴讀,他原先那幫狐朋狗友頓時沒了主心骨。我和他們家里人都商量過了,與其放任那些家伙變成貨真價實的紈绔,不如通通送到你這里來。有你和英國公鎮著,諒他們也翻不了天去,順便還能調教出几個人才!”

    望著屈突申若那張笑意盈盈的臉,李賢只覺得欲哭無淚當初他死磨李績收下自己這個徒弟的滋味,他終于領會到了。他娘的,難道他這里就是惡少集中營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話說得好,人倒霉的時候,出門會被石頭絆倒,喝水塞牙,足可見這霉運襲來的時候,就是擋也擋不住。柳元貞出身世族,步入宦途之后雖然小有磨折,但自從岳父李義府當權,他的小日子就過得無比舒坦,甚至可以說是橫著走路,可這一回……

    “啊”

    聽到這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本能地打了個哆嗦,兩條腿不可抑制地打起了戰。自打出娘胎起,他什么時候見識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就是殺個把人,那也是有家奴代勞,自己就是連親手殺一只雞的機會也沒有。諸天神佛,保佑他平安度過這一關吧!

    然而,他的祈禱無疑落了空。外頭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他的面前便出現了兩個高大壯碩的漢子,其中一個面無表情地拿著鑰匙打開了牢門。此時此刻,他情不自禁地往后瑟縮在牆壁一角,兩條腿抖得像篩子似的。然而,那兩個漢子卻不管他什么表情,上來一邊一個抰持住了他的胳膊,如同小雞一般拎著就走。

    柳元貞終于忍不住大聲嚷嚷道:“喂,你們……你們究竟要干什么!”

    可是,讓他無比絕望的是,不管他如何蹬腿叫喚,旁邊的兩個漢子愣是沒一個理會他的,只顧著挾持著他往前走。心中惶然的他忍不住左右張望,冷不丁瞧見了旁邊牢房中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一顆心登時沉向了無底深淵。

    那是他的大舅子,李義府的長子李津!平時李津在外頭胡作非為,沒有一個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這回居然被折成這樣!難道這些審案的人都不知道他那岳父是皇后娘娘的寵臣,都不怕李義府將來東山再起的時候報復么?

    瘋了,這些人一定是瘋了!沒錯,這都是幻覺,是幻覺!

    然而,這僅余的一點信心很快便消失殆盡。兩個漢子將他挾入了一個小房間,猶如丟一個麻袋似的將他丟在了地上,便朝上頭的人行了一禮,旋即躬身退去。他左右環視了一番,見兩邊各有三個身穿藍衣的漢子,俱是面無表情,旁邊的小屋中更有一堆看不出顏色的刑具,一時克制不住,就連牙齒也打起戰來。

    “柳元貞,我問你,李義府通過你賣官鬻爵,此事可是有的?”

    聽到上頭冷冰冰的問話,柳元貞終于一個激靈回過了神。抬頭打量了一下那兩人,他很快認出了一旁默坐不語的李績,至于主位上面帶冷笑的劉祥道,他雖說從來沒打過交道,但據他千方百計從獄卒那里打聽到的情況來看,這是個鐵面人,什么人情都講不得。

    “這都是誣陷!”他終于橫下了一條心,沉著臉拱拱手道,“休說岳父一向清正,就是我也從來奉公守法,怎會有賣官鬻爵之事?分明是有人看不得岳父受陛下和娘娘器重,于是橫加構陷!劉大人既然是司刑太常伯,怎可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四個字一出,劉祥道登時大怒,立刻大聲咆哮了起來。旁邊的李績則仍然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心里卻暗自鄙薄都這個時候了還搬出武后當作*山,孰不知外頭已經是一大幫人落井下石了。

    李義府,你自個蠢笨不識時務,還養了一幫不學無朮的兒子,連女婿也同樣選了個沒用的家伙!四面樹敵的下場,可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扭轉過來的!

    柳元貞的死硬態度終于激怒了劉祥道,他原本就是個冷面人,對李義府的諸般所為頗有不齒,再加上之前又得李治面授機宜,哪里肯就此罷休,當下便怒聲喝道:“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知道律法威嚴,來人,把他拉下去!”

    話音剛落,旁邊的兩個漢子便上前躬身應諾,旋即上來拖了柳元貞便往旁邊的小屋走。見此情景,柳元貞固然是嚇得魂飛魄散,但嘴里兀自嚷嚷道:“劉祥道,你私動大刑,若是我岳父將來重新回朝,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哼,我堂堂司刑太常伯,掌管朝廷刑獄,如何不能動刑!”劉祥道霍地站了起來,擲地有聲地道,“拉下去!”

    柳元貞很快就對自己剛剛的硬嘴后悔了,當他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嘴里更被塞進了一大團破布的時候,他更是預見到了之后的淒慘下場。

    果然,當第一下重重地打在渾身肉最多的那個部位時,若不是四肢被人死死按住,他恐怕就要當場跳起來。然而,第一下之后還有第二下,第二下之后還有第三下,十几下上身,他已經是眼淚鼻涕直流。如果剛才的話能夠收回,他只怕會痛哭流涕地將其收回去。然而,眼下他被人堵住了嘴,無論想說什么都說不出來,竟是只能硬生生地挨板子。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沒受過這樣的折磨,最后終于一下吃痛不住昏厥了過去。用刑的兩個漢子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扔下人便回到前面稟告,而劉祥道立刻冷笑了一聲。

    “把人用冷水潑醒!”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柳元貞終于悠悠醒轉,被帶到前頭的時候,他剛剛那股子囂張勁全都沒了,只是摳著地下磚縫的一雙手仍在發抖。

    “本官再問你一次,李義府指使你收受他人賄賂,賣官鬻爵的事可是有的?”

    雖然劉祥道這一次的口氣更加居高臨下,更加不善,但柳元貞哪里愿意再受一次皮肉之苦,當下便揀著能說的說了几件那些人盡皆知的事情自然可以說,但是,有些實在見不得人再加上又沒什么人知道的,若是他還蠢笨到抖露出來,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劉祥道自然滿意,當下就讓柳元貞簽字畫押,隨即喝令獄卒將其押回去,少不得又與了一些棒瘡藥。等到人不見了,他方才轉頭對旁邊的李績嘆道:“司空大人,李義府為相這么多年,居然如此劣跡斑斑,實在令人震驚!”

    李績這次監審原本就打定了只帶耳朵和眼睛,不帶嘴巴的主意,當下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隨便一掃劉祥道呈給他的案卷,他便淡淡點了點頭:“我不過是監審,劉大人只要秉公處置,我沒有任何意見!”

    出了刑部,李績便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戰場上殺人殺得多了,也曾經用過軍法,但是,面對這種用刑逼供的場面,他還是很有點不舒服。咳,反正他只是個監審,明天干脆在耳朵里塞兩團絮球算了。話說回來,皇帝是真的下了決心?

    瞇著眼睛看了看天,他便翻身上馬,策馬出了皇宮沒走多遠,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忽然竄出來一個人。還不等那人沖上前來,一群訓練有素的家奴就團團護在了他的跟前,最前頭的兩個更是已經長刀出鞘。

    “大膽刁民,竟敢沖撞司空大人!”

    那人見狀不敢近前,連忙雙膝跪倒在地,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司空大人,小人有下情稟告!事關重大,小人因為擔心被人滅口,這才……”

    話還沒說完,后頭便奔來几個彪形大漢,但一看到這邊的架勢便面面相覷了起來。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為首的那個就上來行禮道:“大人,小人等奉命追拿逃奴!此人偷了家中貴重物事,又拐了家主的一個寵妾,罪大惡極,家主命我等捉拿他回去!”

    “你胡說八道,我……”

    不容地上跪著的那人分辨,其他人便上來將其死死按住,更是掩住他的口,唯恐他再說出什么隱情。

    李績這些年已經少有管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原本也不想管什么閑事,但眼下這種情形太過可疑。他微微一點頭,李宅那些家奴便團團圍了上去,几個力氣大的一把將那些漢子撥拉到了一邊,揪著地上那個年輕后生便回轉了來。

    李績看也不看那張如釋重負的臉,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是哪家的人?”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那几個大漢猶豫了起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終究沒有人說出半個字。此時,那年輕后生終于一嗓子吼道:“小人是柳元貞柳少府家的家奴阿團,不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他們要尋小人滅口!司空大人,小人愿意出首!”

    柳元貞……可不就是剛剛他才審過的那個家伙,李義府的女婿!

    李績心中狂跳,見路上的不少人也被驚動了,他當下便大手一揮,干脆把所有人都往刑部里頭一送。不多時,太常伯劉祥道便親自出來,聞聽情由后硬是將李績留下,旋即命人帶上阿團。

    得知上頭赫然是此次審問李義府的主審官,阿團哪里還有半分猶疑,竟是一五一十地將上次在宅子里殺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這還不算,那些很多都已經是陳谷子爛芝麻的柳元貞不法往事,也全都被他兜了出來。而等到劉祥道命人去提了柳元貞,這主仆兩人一對眼,柳元貞頓時滿臉灰敗,一下子癱倒在地。

    這個世上果然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然而,一旁的李績卻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他沒記錯,上回在弘農的時候,李義府那封信似乎是韓全和王漢超呈遞給李治的。李義府大張旗鼓地派柳元貞去查之前信函被竊的事情,不會只因為這么兩個人,難道還是因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老狐狸,我要師妹不要師姐

    說劉祥道是個頭等鐵面無私的,最最不齒家奴賣主的關殺人滅口這一樁,又顯而易見牽涉不小,因此當下便將阿團單獨看押。

    即使這樣,李績仍舊記著先頭長安令馮子房抓獲的兩個刺客無緣無故被人勒死的往事,思量再三,干脆將自己的兩個貼身護衛留了下來。若是別人這么做,劉祥道必定不會答應,但礙于李績的面子,又考慮到皇帝對這事的重視,沒奈何便答應了。

    心里頭有這么一個大疙瘩,李績回家的路上便是一路打馬疾馳。匆匆到了家門口,他便聽得家奴便稟告說屈突申若來了,眉頭一皺之后旋即便微笑了起來。

    那個丫頭不同于尋常豪門貴女,若不是年紀大了些,其實和小家伙還是挺般配的!

    一路來到演武場,他就看到場邊圍著一群女子正對著場中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當下也不出聲,駐足站在原地觀看。雖說遠遠地看不見頭臉,他卻知道那個男的必定是李賢,至于女子……能夠將一條九節鞭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女流,大概整個長安城也就只有那一個而已。

    此時此刻,身處戰陣之中的李賢壓根沒工夫去注意場邊都來了什么人,他几乎使出了渾身解數,方才得以招架那層出不窮的攻勢。那一回跟著這位大姊頭去救屈突仲翔的時候,他就見識到了屈突申若的劍朮,這一次居然又換了九節軟鞭。

    啪

    劍鞭交擊,李賢冷不防感到劍上傳來一股大力,連忙借勢退身,躲過了寶劍脫手的噩運。見屈突申若收勢而立,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他正想說几句場面話,卻不料那位大姐先夸贊起了他。

    “不錯不錯,六郎你練武才這么几年,居然能招架得住,比仲翔那個小子有出息多了!我在這條九節軟鞭上至少花了十年的工夫,一般人只怕三兩下就被我絞了劍去,你倒是見機得快!不愧是英國公的得意弟子,我以前還想向他求教一番,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

    屈突申若說著便輕輕撩了撩耳旁的亂發,那身英姿颯爽的男裝配合這個嫵媚的動作,竟是顯出一種說不出的風情。李賢還未從剛剛的劇戰中醒過神,便被這一番夸獎說得目瞪口呆,心里的那股子郁悶頓時更甚了要是他能大上几歲多練上几年,今天興許就能報上一箭之仇,不必每每吃鱉!

    “若是申若你想要我指點,大可常常過來,我這個老頭子一定竭盡全力!”

    一聲長笑讓場邊眾女紛紛回頭的同時,場中的李賢和屈突申若也不禁扭頭望去,這下子齊齊吃了一驚。李賢沒料到今日李績也這么早回來,慌忙回劍歸鞘迎了上去,心中卻不免打起了鼓。看這架勢,李績肯定不是來了一會,估計剛剛那場大戰全都看到了。老狐狸平時最要面子,不會因為他拿不下一個女流之輩而心生惱火吧?

    “師傅!”

    “英國公!”

    手打小說網,提供最新手打版小說閱讀

    李賢上得前去,方才發覺李績臉上笑吟吟的,頓時訕訕地不知說什么是好。倒是屈突申若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禮之后便笑道:“英國公適才說我能夠隨時求教,別是戲言吧?我若是當了真,可是隨時隨地會上門來!”

    李績見旁邊的一群娘子軍也紛紛圍了上來,便輕輕捋著胡須微笑道:“申若你這一身武藝就是尋常男兒也不能及,我那三個孫子就差得更遠了。休說指教,若非你是女流……我倒是想多收一個弟子呢!”

    饒是屈突申若往日聰明絕頂,此時一聽這話也不禁呆了一呆,待反應過來之后,她立刻翻身拜倒在地:“拜見師傅!”

    “哈哈哈哈!”

    這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一幕讓李賢目瞪口呆,至于周圍的眾女更是什么表情都有。而李績在一陣大笑之后,卻面露微笑地點了點頭:“想不到我在晚年收了六郎這么一個徒弟,又破例收了一個女徒,好,好!”

    不是吧,老狐狸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屈突申若了,怎么會忽然意之所至想起要收徒弟?話說回來,這若是以入門年限計算,屈突申若以后算是他的師妹?

    還沒等李賢得意起來,他便聽到了一句猶如五雷轟頂的話:“申若你年長六郎頗多,自然算是師姐。我這個王傅平日沒多少時間管他,未免有些放縱了,陛下和娘娘已經頗有微詞。你既然無事,就給我好好看著他,順便督促他好好練武習文!”

    此時此刻,看著屈突申若理所當然笑吟吟答應的樣子,李賢簡直欲哭無淚,越看李績那張笑臉越覺得可惡老狐狸這分明是故意的,若是有這么一位姑奶奶成天跟

    ,他還要活不要活了,以后還怎么去那種酒肆喝酒尋,要是小丫頭鬧起來,他該怎么向她解釋!老狐狸,我要的是師妹,不是師姐!

    “恭喜申若姐,這下子可算是喜得名師!”

    “是啊是啊,以后我們姐妹的武藝可全都*你指導了!”

    “啊,對了,還得恭喜英國公喜得佳徒才對!”

    一幫豪門貴女終于反應了過來,以李焱娘為首,紛紛圍著李績和屈突申若歡聲笑語了起來,把一個李賢孤零零地瞥在一邊。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績方才輕咳了一聲道:“借一句六郎的話,這收徒弟不能沒有見面禮,申若你跟我來!”說完這句,他瞥見旁邊的李賢呆頭呆腦地站在那,干脆又輕喝了一聲,“六郎,你也跟著走一趟,到時好幫你師姐搬搬東西!”

    搬東西……這老狐狸究竟打算送給屈突申若什么好家伙!李賢咬牙切齒地跟在了后頭,心里的惱火勁就別提了。要知道,當初為了磨著老狐狸傳授兵法,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腦筋。如今可好,老狐狸一收大姊頭當徒弟,竟然如此慷慨大方,竟是人比人氣死人!難不成,李績這老狐狸這么大年紀了,還有年輕人那種重色輕友的毛病?

    暗自腹謗了許久,他方才發現李績竟是沒把他們往武庫帶,也不是書房的方向,而是一個他從來沒到過的地方,這頓時讓他更覺納悶。這李宅之中除了內宅女眷住的地方,他几乎都踏遍了,居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好去處?

    兜兜轉轉老半天,李績卻將兩人帶進了一個園子。不同于李宅其他地方的齊齊整整,這里卻有几分荒廢了,除了中間的小徑尚能走路,四周的雜草竟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已經不知多久沒有人前來收拾過了。見此情景,不單單李賢面露詫異,就連屈突申若也不解其意。

    撥開雜草,李績徑直走到中央的一棵大樹下,仰望著那茂密的樹冠看了一陣子,忽然發出了一陣極其干澀的笑聲。良久,他才轉過身道:“你們倆既然算是我的弟子,可知道我以前還收過其他弟子?”

    這個問題李賢曾經命人去打聽過,但無論李敬業還是程伯虎都一口咬定,李績雖然名聲在外,軍中想求教的人多如牛毛,李績卻一直都沒有收過徒弟。因此,他便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而屈突申若沉吟了一會,也同樣搖了搖頭。

    “天下用兵之道,有奇道,有正道,有詭道,有強道,有弱道,但尋常將領用兵,卻依舊不脫謹慎二字,其實收徒也是如是使然。”李績忽然轉過身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人,“六郎你若不是天資聰穎又好學上進,就算你是陛下和娘娘最寵愛的皇子,我也只是你的王傅而不是師傅!”

    李賢聞言愕然,心中隱約有了一點線索。而正在這時,李績卻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上次敬業把我拉過去纏住李義府的那次,也就是李義府丟的那封絕密信箋,可是你派人去偷的?”

    冤枉,那哪里是他派人去偷的,分明是燕三那個大賊頭送上門的,這事情李敬業難道沒有對李績說清楚?

    李賢心中叫苦的同時,見屈突申若同樣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著他,他更是覺得頭皮發麻。忖度老程家和燕子門那伙大賊頭的交情估計不是祕密,又想著把李績拉下水,他干脆把所有事情全都兜了出來,包括當初認識燕三以及之后燕三偷盜了李義府文書外加上次幫忙那一趟,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看著對面的李績和屈突申若眉頭緊鎖,他便在心中暗自得意了起來。

    既然要讓我叫一聲師傅和師姐,這有麻煩的事情,你二位便請多多費心吧!

    然而,還沒等他的高興勁過去,就聽到李績忽然冷笑了一聲:“怪不得今天柳元貞的家奴阿團到刑部出首,說是柳元貞受李義府之命,在市井之間打聽那些竊盜之流,甚至在得到消息之后殺人滅口。如今劉祥道大概已經派人去查了,大約八九不離十。只不過,六郎,這件事若是柳元貞透露出來,只怕你竭力保的王漢超和韓全就沒有那樣的好運氣了!欺君之罪四個字,怕不是那么好過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許敬宗的私心,李賢的再次“探監”

    于多了個小皇子,含涼殿頓時多了一道“亮麗”的風要踏進大門,入耳的第一個聲音必定是殷王李旦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平日武后對于這種聲音常常很是放縱,但這一日,她終于耐不住性子沉下了臉。

    “都是做什么吃的,這么多人看不住一個孩子,就不能讓他消停一下么!”

    她的喝聲讓旁邊的宮人內侍打了個哆嗦,很快便有人匆匆往后殿而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忽然一止,這也讓武后對面的另一個人心頭一松。

    一身紫色官袍的許敬宗很無奈,打心眼里說,他今天根本是不想來的,因為武后想說什么他非常清楚除了要他幫忙想辦法救李義府之外,絕對沒有第二個可能。他當然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問題是,李義府那家伙是自己愚蠢,天堂路不走,非往矛頭上鑽,他許敬宗有什么辦法?再說了,他已經老了,能活多久自個也不知道,犯得著沖在前頭去當炮灰?

    “娘娘,這一次的事情,并非是老臣不肯出面,而是陛下已經動了怒,絕非只言片語就能夠挽回的。”

    雖然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這嘴皮上的功夫他自然是爐火純青,此時面上便順勢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娘娘念在義府當初的功勞,想出手拉一把,其實老臣何嘗不是?可是,那么多宰相里頭,陛下為何單單選擇司空李績作為監審,而不是老臣或是其他人?”

    一連兩個反問讓武后原本就緊蹙的眉頭更是成了一個大疙瘩,她輕輕地用右手指節敲擊著旁邊的扶手,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卻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手指甲甚至已經深深陷進了肉里,憑著那一股股刺痛感方才讓她勉強把心頭狂躁壓了下去。

    李義府不爭氣她當然知道,問題是,一旦李義府坐實了那些罪名而丟官去職,那么,她在朝中立刻就會失了一條臂膀。政令出自中書,然后又得通過門下,有李義府掌中書,她就能控制政令的發布,而有許敬宗掌門下,那些官員便輕易不敢封駁,如此一來,她代李治處置朝政的時候便自然順風順水。可是,她這樣警告,李義府居然偏偏還是聽不進去!

    最最令人氣惱的是,李義府罪証最最確鑿的那樁賣官案子,居然是長孫無忌的孫子!

    “娘娘,不是老臣多嘴,看在義府多年功勞的份上,陛下應該不至于太嚴厲,大約也就是流放嶺外。義府當年和老杜爭鋒的時候,不是也曾經貶過普州刺史?過了几年等陛下消了心頭之氣,興許就回來了。若是如今娘娘一意孤行……”

    許敬宗說到這里,順帶就把后頭的話隱去了。響鼓不用重錘,這位主兒的性子他比誰都清楚,沒來由說得透徹反而做惡人。他瞇起眼睛打量著上首的武后,見她那金鳳花鈿下的發絲一片烏黑,并不見半根雜色,面上肌膚依舊一如數年前的光滑細膩,不禁在心里暗贊了一聲宮中何止三千粉黛,這皇帝卻几乎專寵她一人,卻也不僅僅是那手段高明之故。

    “我明白了。”淡淡吐出了四個字,武后終于下定了最后的決心。與其現在惹得李治不高興,不若再等几年再說,只是這相當于中書令的右相之職,卻絕不能落在旁人手里。看著底下鬢發斑白老態龍鐘的許敬宗,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一旦許敬宗老去,她又該用誰以代?

    離了含涼殿,慢慢吞吞地出了建福門上了自己的馬車,許敬宗方才露出了極其微妙的表情。老而不死是為賊,他這人有一點比李義府強,那就是有自知之明。眼下皇帝分明是看重上官儀等人,既然如此,他就很沒有必要去礙事了。到時候除了上朝,他自坐在自己家里編國史就好,其他的什么事也甭管。

    當然,為那兩個孫女挑一個好女婿,那還是有必要的。

    想到上回李賢把許嫣送回來的情景,他情不自禁地拈著胡須微笑了起來。錢他已經攢夠了,哪怕這回還要貼出去大筆嫁妝他也不在乎,總而言之,這位皇家的六郎還真是不錯的選擇!

    與此同時,正在那邊換衣服的李賢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響亮的聲音過后,他竟是接連打了好几個,好容易止住了,他心里登時犯起了嘀咕少時就曾經聽老一輩提過,這沒事打噴嚏,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叨咕什么,別是有人在算計吧?

    “六郎,都老半天了,怎么還沒換好衣服?”外頭忽然響起了一個極其不耐煩的聲音,緊跟著又是一聲催促,“要是到時候誤了事,可是你自己負責!”

    話音剛落,李賢便趕緊上前開門,見屈突申若一身男裝站在外頭,臉上經過修飾,竟是呈現出一種蠟黃色,那頭青絲更是完全被小帽罩得嚴嚴實實。看這情景,他想笑卻又不敢,連忙

    題道:“師姐,外頭那些人怎么辦?”

    “我讓她們去教導你那四個伴讀了!”屈突申若很是瀟灑地一揮手,滿臉的不以為意,“不過是區區論語而已,焱娘秀寧几個可都是才女,這種小事還難不住她們!”

    李賢禁不住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心頭的駭然差點沒掩飾住。都以為他那位母后夠厲害了,怎么這年頭能文能武的怎么全都是女流?要是李敬業那四個都能夠文武雙全,他就不用成天自己消耗腦細胞了!

    和屈突申若一起跟著李績的一個貼身護衛出門上馬,一群人便朝中台而去。刑部隸屬于中台,也就是之前的尚書省彼時官職一換再換,就是李賢這個皇子有時候也覺得暈乎乎的,更不用說朝堂官員。往往好好一個官當了兩年,這官職說改名就改名了。就比如劉祥道,原本是好好的刑部尚書,如今卻叫作司刑太常伯,實在是說不出的別扭。

    由于李賢和屈突申若混在李績的那群隨從中間,因此并不引人注目,而得知李績要見那個出首的阿團以及柳元貞,劉祥道并沒有多做猶豫就答應了這李績位居司空,乃是三公之一,平日在更是深得李治寵信,這點子根本不違反原則的事情,他自然沒必要為難劉祥道雖然冷面,但并不傻,如今分明是自個一個人承擔大部分責任,能夠把李績拉下水就最好了。

    對于牢房,李賢已經沒什么陌生的感覺了,打從第一回跟著王漢超去探視胡天野開始,這牢獄的經歷是一回跟著一回,如今倒好,干脆來了個天牢一日游。跟在李績身后,他一面感慨這天牢確實比那些縣衙的牢房干警清爽,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地形,駭然發覺了好几處暗哨。

    由于李績這個堂堂司空大駕光臨,獄卒自然是沒有半分猶豫,先把阿團拎了上來,旋即不待吩咐就躡手躡腳退了個干淨。李賢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出首自己主人的柳家家奴,此時細細一打量,便忍不住撇了撇嘴。

    這古人最看重上下之分忠仆護主,所以挑選奴仆很仔細,尤其是那種貼身使喚或是辦大事的。而眼前這個阿團……咳,尖嘴猴腮,兩眼賊溜,生得就是一幅反骨的樣子,和他當初收下的那個陸黑差遠了,柳元貞居然會讓這種人參與大事,真是腦子壞得不能再壞了!

    “司空大人!”

    在一時的沖動過后,阿團知道自己這種叛主出首的行為會有什么下場,因此一見李績就猶如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司空大人,小人還知道我家主人的其他事情!約摸一個月前,宅子里頭另一個仆人和小人說起,曾經按照少府大人的命令,拿了一卷東西去賣給了一幫人。他還說那幫人都是身穿白衣……”

    “夠了!”

    這回輪到李績臉色發白,他萬萬沒有想到,想問的事情暫時沒有結果,反而問出了另外一樁麻煩。而站在他身后的李賢則差點驚呼了出來,雖說曾經猜測過這樣的結果,可猜測是猜測,事實是事實。要是劉仁愿宅子的圖形真的是柳元貞賣出去的,那么,李義府鐵定下場淒慘……這對于他來說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可問題會不會連帶著讓老爹厭惡了他那位老媽?

    要知道,若是沒有武后護著,李義府老早就不知道在那個犄角旮旯里窩著了!

    “我只問你,柳元貞之前讓你殺人的事,事后可曾還有下文?”

    阿團沒料到李績根本不是想從他的口中套出更多隱情,聽得這一句,他瞠目結舌了老半天,終究只得搖頭以對。李績見狀也不愿意和這個背主之奴再啰嗦,直接出聲喝令將其帶下去。孰料此時阿團忽然驚恐交加地嚷嚷了起來,最后兩個獄卒干脆將人打昏了拖了下去。

    見到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又聽到李績吩咐去帶柳元貞上來,李賢不禁在心里頭生出了一股寒意也不知道那個李義府的寶貝女婿究竟被折成了什么樣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救命稻草還是催命閻羅

    趴在那個簡陋的鋪子上,柳元貞只覺得屁股上火燒火燎動一下就是生疼。雖然獄卒已經給上了棒瘡藥,但褪下衣褲的時候少不得擦著碰著,他甚至懷疑對方根本是故意牽扯了傷口。他一面咬緊牙關,一面把能詛咒的人全都詛咒了一遍,就連往日那位敬若神明的岳父大人也不例外。要不是李義府,他這個小角色用得著人家這么費心?

    先頭的那頓板子挨了也就算了,可是,那個他早就命人去料理干淨的阿團居然會落在劉祥道手中,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杖殺他自己的家奴自然無事,可是,他命阿團打殺的可是良民至少在沒有經過官府審訊定罪之前,那就是良民!只要劉祥道手底輕輕這么一寫,只怕別說流放嶺南,就是他的小命也難保!

    咣當

    門上鐵鎖上傳來的一個聲音一時讓他大驚失色,這一扭頭就看到剛剛那兩個面無表情的獄卒走了進來。他還來不及詢問一句,兩人便不管不顧地架起他就走,這一動免不了牽動了屁股上的傷,更是讓他發出了一陣慘號。可是無論他怎么呻吟,兩人卻誰也不理他。

    站在李績身后的李賢見兩個獄卒架著一個人進來,辨認了好一會兒也沒看清楚那張臉,但是,那衣衫上的斑駁血跡他卻看清楚了。他和柳元貞沒什么深仇大恨,也犯不著指望人家如何倒霉,看到這情景反而心有戚戚然要是李義府被這么折一次,他倒是樂見其成的。

    兩個獄卒將柳元貞放在地上,朝上躬身一禮,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此時,李績便朝身邊另兩個護衛吩咐了一聲,那兩人立刻心領神會地站在門口望風。

    “柳元貞!”

    柳元貞一進門就看到上頭只有李績一人,而沒有那個冷面冷心辣手無情的劉祥道,頓時松了一口氣。至少,看李績的架勢,應當不會隨便動刑。聽到這一聲大喝,他收攝了一下心神,慌忙擠出了一絲笑容:“司空大人,我該招的都招了,其余的實在不知道。”

    “不知道?你那個家奴剛才可是又招認了一件事,說是你家里頭的人曾經將一張圖賣給了一伙可疑人。”李績一面說一面打量著柳元貞的臉色,見其一下子慌張了起來,登時冷笑道,“如今長安令萬年令正在滿城搜索可疑人物,要是這件事泄露出去,你以為會是什么下場?”

    “司空大人,都是那刁奴血口噴人……”

    李賢躲在李績背后的陰影中,聽到這毫無新意的辯白,几乎很想當場翻白眼。這里有一個人証阿團,屈突申若那里還有一個刺客當作人証,兩邊一對比很快就能做出判斷,這柳元貞居然還在那里緊咬著不松口,是准備頑抗到底殺頭還是怎的?

    他不便說話,一旁的屈突申若忽然開口喝道:“柳元貞,如今罪証確鑿,只需到你家把阿團指認的那個家奴抓來一審,他敢不招?我家司空大人之所以過問此事,正是給你留了一個機會,否則換作劉大人來審,你少不得多受皮肉之苦!”

    那聲音雖說低沉,卻帶著一股難言的威勢,李績聞聲便悠悠然坐了下來,順勢朝屈突申若投去了贊賞的一睹。至于李賢也在心中暗自稱贊,這一番話中既有警告也有威嚇,可謂是火候十足。這柳元貞一看就不是什么硬骨頭,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果然,劉祥道三個字如今對柳元貞具有巨大的威懾力,竟是讓他渾身發起抖來。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地道:“司空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我若是認了……”

    “無需阿團,你的罪名就小了么?”李績晒然一笑,輕蔑之色溢于言表,“我若是存心要入罪于你,直接就把劉大人請了來!吐蕃正使和新羅公主的遇刺,陛下已經極為震怒,若是讓人知道你和此事有關……”

    這話雖然嘎然而止,但柳元貞哪里會不知道弦外之音,面如土色自是不提。低頭思忖了老半晌,再想到如今壞得不能再壞的處境,他終于把心一橫,招認了情由原來,柳家當初放出去的一個家奴在三教九流中頗有些臉面,因此聞聽有人在暗地里打聽劉仁愿宅子的狀況,便回頭告訴了舊主,結果,柳元貞在請示了李義府之后,便高價賣出了那幅圖。

    雖說柳元貞說得信誓旦旦,但李賢怎么看這家伙怎么不對勁。他固然是對李義府討厭到了極點,也曾經對劉仁愿就刺客的無限可能性

    河過,問題是,打心眼里他并不信李義府會這么傻。I行刺劉仁愿,只要放任自由就可以大做文章,何必沒事找事地去附贈什么劉家的平面圖?當然,也不排除李義府這家伙腦袋一熱,做出什么蠢事的可能性。

    他正在那里想著,李績忽然離座而起,盯著下頭的柳元貞看了片刻之后,下一刻竟一句吩咐也沒有就舉步出了門。等到他反應過來,房間里只剩下了屈突申若和他,外加地上那個仍在發抖的柳元貞三個人。當然,外頭那兩個護衛仍舊盡忠職守地在望風。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屈突申若旁邊,低聲問道:“師姐,現在該怎么辦?”

    “怎么辦?看我的!”

    屈突申若露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隨即板著臉走下去,站在柳元貞身前居高臨下地喝道:“柳元貞,你說是李相公派你賣出那幅圖的,只怕不盡不實吧?我問你,長安令馮子房押下的那兩個刺客莫名死在獄中是怎么回事?若是你還一味攀咬,等到皇后娘娘問起來,她會相信你還是李相公?”

    對于李績的忽然離開,柳元貞很是六神無主,此時見一個護衛模樣的人敢如此質問自己,更是覺得心頭惶然。正想強打精神反擊回去,他猛地瞧見了另一個始終沒作聲的護衛,先是覺著一陣面熟,旋即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失聲驚呼道:“沛王殿下救我!”

    怎么人人有難都是用這句話來求他?算了算了,反正就算他那父皇母后知道他跟著李績來到這里,最多也不過斥一句胡鬧,且聽聽這柳元貞怎么說好了!

    李賢渾然不知自己究竟露了什么破綻,心中很是氣惱。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他沒好氣地看了柳元貞一眼,這才冷冷問道:“柳少府,我不過是一個來看熱鬧的,我能怎么救你?再說,你往日和我交情很好么?”

    最后一句話可謂是無賴至極,屈突申若聽在耳中,禁不住搖了搖頭。她覺得胡鬧,柳元貞卻毫不意外,當下連忙求饒道:“沛王殿下,只要你能夠救我這次,我一定……我一定如實奉告所有內情!岳父讓我去查先頭丟失那封信件,是因為懷疑王漢超韓全受人指使,他還說,必定是太子殿下和沛王殿下聯手做了此事,意圖將他拉下馬去!他還說,兩位殿下心高氣傲,將來必定不會和皇后娘娘一條心,若是找到了把柄,將來……”

    “夠了!”

    李賢此時終于心頭火起,怒聲喝止之后,這一顆心立時不可抑制地怦怦直跳。要是說他先頭對李義府的忌憚不過五六分,此時此刻就升到了十分。看來,這只李貓唯一視若神明的就只有一個武后,剩下的包括皇帝太子,還有他這個沛王,全都沒放在眼里!

    幸好他一時起意暗示楊行穎上書舉報李義府的罪狀,否則等到李貓找到了証據,或是干脆到武后那里來一次誣告,他那位太子哥哥和他都休想好過!

    這次一定要把李義府整治得永生永世不能翻身,否則將來若是再讓這家伙復起,那必定是更大的麻煩!

    盯著面前滿臉討好的柳元貞,李賢頭一次生出了森然殺機這個家伙為了活命能夠把什么都兜出來,難保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若是不殺了他,只怕是夜長夢多!

    屈突申若本能地感覺到李賢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勁,遂輕輕推了他一把,然后便搶在前頭道:“你若是要求沛王殿下為你說情,就先把死在長安縣衙大牢中那兩個人的死因說清楚!”

    柳元貞見李賢臉色陰晴不定,而旁邊這個蠟黃臉漢子又是步步緊逼,頓時很有些進退失據。想到自己眼下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他干脆直陳道:“那兩個人確實是我買通人殺的,事前先是灌醉了那些獄卒,然后才下的手。之所以勒死了他們,是因為長安令馮子房不識抬舉,這個位子岳父早就有人選了。”

    果然!李賢心中一跳,轉眼去看屈突申若時,只見這位大姊頭也投來了同樣的目光。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李績回轉了來。打量了一下場中三人,他心里立刻了然一片屈突申若的女扮男裝不虞被人識破,但李賢的打扮他故意作了手腳,想必柳元貞必定是已經看出來了。
第一百七十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大姊頭就是大姊頭

    將人重新押回了牢里,李績便上前面和劉祥道打招呼話點透,這兩位就差不多達成了協議。如今這些罪名已經夠了,不用再把李義府往大逆不道等罪名上整。畢竟這要是過了頭,激出了武后這尊大神,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動了反復無常的性子,一轉手把李義府輕輕放出來。

    上了春明大街,李賢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現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相對于李績這個老狐狸,他那點子功夫還是淺了些,蒙一次兩次可以,但要是真的較量起來,十次當中他得輸上七八次。他剛剛愣是沒注意到,頭上那根束發的簪子大有玄機,就是這一丁點細節讓柳元貞注意到了,由此演出了剛剛那場戲。

    一路轉回李宅,李賢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換衣服,等到他一身清爽利落地出來,卻只見屈突申若已經和李績坐在了前邊優哉游哉地喝茶,臉上俱帶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逍遙,那幅表情哪里像是剛剛勞心勞力的模樣。

    “師傅,師姐!”

    李賢笑嘻嘻地叫了一聲,旋即大剌剌地在兩人身旁坐下,眼睛滴溜溜地在他們臉上掃來掃去,見看不出一點端倪方才氣餒,干脆端端正正地等待著對面兩位大能的發言。

    “放心,以李義府如今的處境,不會沒事再重提當初那件事。”李績臉色淡然地呷了一口茶,很是篤定地道,“上一次審問的時候他固然是大放厥詞,但皇后娘娘必定會使人去遞話,他應該會沉默下來。如今最最要緊的反而是另一件事,他會不會復起,須知這是朝中人人重視的大事!”

    不愧是老狐狸,居然能把這些都摸准了,順帶還一把拎到了事情的關鍵。李賢心中佩服的同時,臉上也不自覺流露出了几分敬意,慌忙連連點頭。他正盤算著說些什么的時候,屈突申若端起茶杯,忽然屈指在上頭一彈,一只剛剛落在茶水中的小飛虫頓時落在了桌子上,扑了兩下翅膀才想飛起,卻被她一把拈住了翅膀,很快就不動了。

    “師傅可不是多此一問?要是陛下真的態度不穩,為何要專門到你這宅邸來一次,順帶還恩賞多多?”屈突申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順勢伸手在看呆了眼的李賢面前晃了晃,“李義府就如同這茶杯中的小虫,既然彈出去了,喝水的人又豈會閑著沒事干把他扔回去?”

    咳,這比方打的!想起上回老爹來李宅的時候囑咐自己那兩句話,李賢立刻吃了一顆定心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王報仇自然更是眼疾手快。既然逮到了把柄,不把李義府治死,他那老爹怎會罷休?要說上一次,李治可真是被李義府氣得七竅生煙,應該不至于有什么問題。

    李績看了看低頭沉思的李賢,又瞥了瞥笑得燦爛的屈突申若,忽然也露出了笑容:“也罷,我該做的都做了,只要柳元貞不去胡說八道,他的小命至少算是保住了,至于其它……這流放的路上可是多災多難,不用別人怎么操心。那個阿團么,出了事就把罪責都推到主人身上,如此刁奴殊為可恨,劉祥道自會決斷,不會讓他有胡說八道的機會。”

    “有其主必有其仆,柳元貞是個軟骨頭,那個阿團同樣如此,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

    見屈突申若也附和著說出這樣一句話,李賢惟有在心里感慨連連好一個狠辣的老狐狸,好一個生猛的大姊頭!他還想著怎么殺人滅口,敢情這兩位全都是殺人不見血的主這短短兩句話定了人家的生死,自己手上還不沾血,若是誰和這兩位結怨,那可真的是倒霉了。

    優哉游哉地喝完茶,李績終于站起身來舒展地伸了一個懶腰,又打了個呵欠:“人老了,不中用了,你們師姐弟兩個慢慢說話,我去歇個午覺,沒事就不用來找我了!”

    眼見老狐狸想溜,李賢差點沒背過氣去,連忙搶著站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道:“師傅,你剛剛不是說過,這拜師少不了見面禮么?”

    “我剛剛說過這話么?”李績茫然地看了看屈突申若,又望了望李賢,忽然上來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記,“要不是你提醒,我差點忘了!前頭陛下因西域進貢,賞了我三面最好的牛皮戰鼓。你師姐她們既然要操練劍舞,自然少不了戰鼓助興,你幫忙給她搬一面回去!你可得小心點,這全都是沉甸甸的東西,一個不好栽了跟斗,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屈突申若卻趁勢笑吟吟地起身謝道:“多謝師傅厚賜!”

    李賢瞠目結舌地望著老狐狸背手揚長而去,腦子卻一下子沒有轉過彎來。戰鼓……哪個師傅送徒弟這種東西當禮物的?好半晌過去

    轉頭,卻瞧見對面那位大姐正用促狹的目光看著他,到頭皮一陣發麻。

    “六郎,橫豎他們正在讀書,你就和我跑一趟如何?”

    面對這種無法拒絕的要求,李賢沒奈何只得應了,臉上這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及至來到武庫,守門的兩個家仆一聽說是戰鼓,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一個忙不迭地上去開門,另一個則在那里低聲嘀咕道:“那可是大家伙……”

    李賢起初還不明白所謂的大家伙是什么意思,等到一層層大門打開,看到那占據了中央最佳位置的碩大戰鼓時,他終于倒吸一口涼氣。即使是當初見到李績珍藏的那把板斧時,他也沒有這么驚愕過,不得不說,這戰鼓實在是太大了,那鼓槌足足有人的胳膊粗,更不用說那個大的可怕的鼓面了。

    他在那里站著發愣,屈突申若卻眼睛大亮,快步走上前去,她輕輕撫摸了一下鼓面,忽然拿起旁邊的鼓槌重重敲了上去。這一下可了不得,武庫的地方原本就空曠,沉重的鼓聲一響起,立刻在四面八方回蕩了起來,聲聲陣陣的回聲震得李賢耳朵發麻,而兩個猝不及防的家仆更是差點落荒而逃。

    “師姐,你要試音也別選在這種地方啊!”

    見屈突申若放下鼓槌,李賢這才松了一口氣,禁不住抱怨了一聲。抱怨歸抱怨,該干的活他自然是逃不了。好在所謂的搬東西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眼看四個身強力壯的李家家仆把東西搬上了一輛特制的馬車,個個都是揮汗如雨的模樣,他眼珠子一轉便上去打賞了一番,自然而然地讓眾人感激涕零。

    上了自己的追風,他正准備上路,誰知耳畔忽然飄來了一個聲音:“六郎,你還真會收買人心啊!”

    李賢聞言立刻張望了一下,見除了屈突申若笑吟吟地在旁邊,其他最近的人也在數丈開外,頓時松了一口氣,嘿嘿一笑并不解釋。人心都是肉長的,平日沒有小恩小惠用下去,臨到危急關頭指望人家替你辦事,那是痴心妄想!

    雖說眼下他還沒遇到可以用國士待之的人,但推心置腹還是可以做到的。不露痕跡地瞥了一眼后頭滿臉警覺東張西望的張堅韋韜兩兄弟,他在心里得意地哼了一聲繼武德殿的那群宮女班子還有陸黑之后,這可是他收服的頭兩個人。

    一行人進了安定坊,速度漸漸放慢了些。這里乃是長安極北之地,向來是王侯將相云集之地。半道上,屈突申若一時興起,竟是喝令眾人轉向往十字街之東,直接去看看李賢正在營造的宅邸。

    雖說四分之一安定坊的地契就擱在武德殿一角的抽屜里,但李賢對于宅邸這回事卻還沒有太上心一來出閣還早,二來則是武德殿住著挺舒坦的,三來則是有錢人的通病,再多的錢堆在面前也沒多大感覺。只不過如今屈突申若提出來了,他也不好駁這位大姐的面子,當下便爽快地一口答應。

    然而,當他站在寬敞的十字街上,望著那初具雛形的大門,還有里頭那數不盡的樓閣,他仍然不免感到一陣眩暈。李宅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此之外,他還去過程家、屈突家、蘇家,外加許敬宗的宰相之家,一圈數下來,在這房子面前,愣是什么都不是!他那位母后大筆一揮就是四分之一個安定坊,這地皮也就罷了,這房子得花多少錢?

    一群人策馬站在十字大街中央,自然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然而,一看清居中馬上的那位大姊頭,大多數人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好半晌,正在營造的宅子當中,終于有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走了出來,一見眾人頓時一愣,那臉上的不耐煩之色立刻換作了燦爛的笑容。

    “沛王殿下!”

    李賢還沒認出這家伙是誰,他就指著那宅子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從設計到建筑,從工匠到耗費,總而言之竟是嘴巴張開了一下子便再也無法合上,聽得李賢頭皮發麻。當他忍無可忍准備喝止的時候,旁邊終于響起了一個救急的聲音。

    “周大人,你那點本事就不用吹噓了,我家的宅子上次就是你領著工匠負責修繕的,有三間屋子一修好還是屋頂漏水,前前后后折了多久!”

    “啊,原來是大小姐!”

    一瞬間,李賢只看到那官員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竟是說不出的尷尬。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