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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拯救大唐MM 作者:霞飛雙頰(全書完)

第一百七十章 人品問題

  

  “大姐,這是……他送給你的。”冰美人傅君媮坐在船倉里,坐在傅君婥的對面,好久也不說話,忽然小臉有些紅意,自玉頸之中解下那條藍色的項鏈,微一猶豫,小聲不安地道:“這…我…我只是…幫大姐你保管才戴起來的…”

  傅君婥接過那條帶著傅君媮體溫的項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妹,忽然微微一笑道:“君媮,你又何須騙自己呢!難道大姐連自己喜歡什麼顏色,連自己的心上人會送什麼顏色的項鏈給自己都不知道嗎?讓我給你戴上吧!”

  她站起來,把那條藍色的項鏈輕輕地戴回冰美人傅君媮的玉脖之上。

  冰美人大窘,小聲地道:“不…這是…他送你的……”

  傅君婥輕扶著發冰美人那長長的黑發,又坐下來輕輕地摟住她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姐妹,又沒有旁人聽著,你又何必騙自己呢!這是他送給你的。大姐不是喜歡藍色的,他是知道的,大姐知道你心中想什麼,可是你是我二妹,我心中只有歡喜……”

  “大姐,你真的不怪我?”冰美人輕輕地搖著頭,美目中有兩行珠淚滾滾而下,她微苦地道:“大姐,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我對不起你,大姐,對不起……”

  “小傻瓜。”傅君婥拍拍冰美人傅君媮的柔肩,輕輕地摟緊她,溫和地道:“自你要來中原行刺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我早就知道了。大姐不會怪你的……我們以前來是姐妹,日後也會是姐妹,大姐很高興呢!不要再騙自己了,他是什麼人你也知道,你老是這樣一副樣子,他是沒有辦法對你更好一點的,你何不放開一點,你看那個小公主過得有多麼開心,你非要和自己過不去嗎?”

  “可是,可是以後怎麼辦?”冰美人一聽,眼淚更是嘩嘩地下來了。

  “我們都是一個小女子。”傅君婥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什麼也不懂,關于國家大事我們不會做,也輪不到我們去管,我們只要管好我們自己就好了……師尊在我來之前,就是那樣跟我說的。”

  “可是……”冰美人傅君媮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傅君婥輕輕地止住了她的話,道:“這些事,我們就交給師尊和子陵他們這些大男人去管吧!他們不願意我們管,我們強行要去管,只會越幫越忙,反倒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相信我,師尊和子陵一定會談好最好的解決方案的……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看你現在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大姐,我…我的心好苦……”冰美人此時再也忍禁不住心中的大慟,撲進傅君婥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直哭得差點沒有背過去來。

  劍氣縱橫,將徐子陵的身影撕成一片片碎片飛散。

  獨孤鳳忽然腰肢一折,單腿而立,另一條腿極速倒踢向背後,雙手在接觸地面的一刹那,輕震,整個人忽然箭一般射向空中,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天空之中的徐子陵倒刺而上。

  “嘶……”

  劍氣又一次透體而過,可是,這還是一個殘影。

  真正的徐子陵已經出現在獨孤鳳的下面。

  他也在倒刺,姿勢和獨孤鳳一模一樣,讓她看得不由一楞。更讓她驚訝的是,等她翻旋過來,用另一條腿旋斬破去這一擊倒刺的時候,徐子陵也在翻旋,也在使用她剛才的一式,只不過稍為慢上一點點。

  獨孤鳳雙臂一展,如背生雙翼般飛起,美妙無比地躲過。

  等她雙手微微舒展起伏,她整個人身形已經再次提升了近五丈之高,她有了足夠的空間變招。她雙腿連環飛踢而下,如群星隕落,無論的劍氣一道道地飛射而出,直將漸漸下降的徐子陵整個人淹沒。

  徐子陵身形不斷地旋轉,再旋轉,險差一絲地躲過無數交織的劍氣,將他自那些劍氣中沖出來,發現獨孤鳳正張著雙臂等著他。獨孤鳳一見他降下,身形自下向上一翻,整個人像一只飛鳥般輕靈,雙腳合一,倒旋刺向徐子陵。

  同時,那雙腿之上合一而出的劍氣大盛,直沖宵云。

  徐子陵躲得狼狽,胸口一大片衣服讓那劍氣絞成齏粉,雙臂處的衣服也化作蝴蝶片片飛舞,四散。

  徐子陵雖然險險躲過,不過他總算也得到了一點戰果,他抓住了獨孤鳳的雙腿,准確來說,那是抱。他抱住了獨孤鳳的雙腿,用他張開的虎臂。獨孤鳳卻不慌張,更沒有害羞,她雙腿一張,形成一個大大的劈叉將徐子陵的雙手強行分開。

  她的大膽讓徐子陵幾乎沒有嚇傻掉,不過他喜歡。

  獨孤鳳雙腿一張一合,雙膝刹那間飛撞在徐子陵還目瞪口呆的臉上,把徐子陵整個飛撞入地。

  “轟……”

  徐子陵的身軀砸得大地一片震憾,等他一身泥土地跳起來,天空中的獨孤鳳又一個大大的劈叉,用那渾渾圓豐盈的大腿將他整個人砸中,直釘入地。徐子陵雙手抱著她的美腿,雖然半個人都讓她砸進了地中,可是硬是沒舍得放手。

  誰知獨孤鳳身形一轉,另一條腿的腳彎勾住了徐子陵的頭頸,雙腿用力一爆,徐子陵的頭頸和脊梁頓時發出格格的怪響。

  徐子陵和宋玉致一輩子也沒有看過一個女子如此大膽的戰法,這一個獨孤鳳簡直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東東,在她的心目中,她那豐盈的大腿只是一件武器,讓別的男子抱住也沒有什麼關系,因為那樣她可以用另一只腳勾住他的頭頸,而不顧他的頭臉就在自己的私秘底下,不過三四寸之近。

  反正他沒辦法攻擊,讓他看一眼也無所謂了。

  徐子陵幸福得差點沒有昏倒,不過他得先得昏倒之前解決頭頸折斷的問題。

  徐子陵一松手,極度不願地放開了獨孤鳳那渾圓的大腿,同時向後一傾,擺脫了獨孤鳳勾住自己頭頸的腿彎,雙手甚至還來得及在獨孤鳳可愛的小屁股上偷偷打了一下,反正她不在乎,而宋玉致又因為角度問題看不見。

  徐子陵覺得自己不打一下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他為這一打付出了代價。

  本來他有足夠的時間躲遁的,可是一知之後,獨孤鳳的身形已經轉了過來,她整個人忽然砸在徐子陵的身上,徐子陵看見一個柔軟的嬌軀火熱地撞進自己的懷里,本來還可以逃的,心里更是舍不走了,干脆張開雙臂想將這一個送上門的小羊羔抱住。

  可惜送上門的不是小羊羔。

  而是一只小鳳凰,甚至還是一只相當大膽的小鳳凰。

  她微微弓起身子,在徐子陵的擁抱之下,雙膝連環飛撞,撞得徐子陵小腹翻江倒海般痛苦,幸好他及時用手護住了下部要害,不然受創更加嚴重。

  結果在獨孤鳳飛膝撞中徐子陵的下巴後,她甚至來得及翻旋身子在他的額頭之上來一個雙腿大大的劈叉作一個逆十字的風車旋轉踢。徐子陵對這一個攻擊最為合意,雖然他讓她踢了好幾下,不過也伸手在她的小屁屁上打了好幾下,簡直賺到了。

  徐子陵覺得今天是不是他的幸運日,于是決定,再也不洗這對打了好幾下獨孤鳳那可愛小屁屁的雙手了,至少今天不洗。

  “停。”宋玉致看到這里,忽然大叫道:“停!都給我住手!”

  “怎麼啦?”獨孤鳳聞言,一個美妙之極的飛身,飄落在宋玉致的面膠,問道:“打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叫停?我還從來沒有碰上一個完全不怕我攻擊的人,真好玩,我還有很多絕招沒有出呢!”

  “不要出了。”宋玉致抓狂地道:“你不知道那個大色狼在摸你的小屁屁嗎?”

  “那有什麼關系?”獨孤鳳奇怪地道:“打斗讓對方碰一下身體有什麼奇怪的啊?雖然他攻擊我的那個地方有些讓人奇怪,可是那些輕力的攻擊根本就不對我造成威脅啊!我現在正在占上風,你沒看我打得他落花流水的嗎?我相信只要再打一會兒,我就能打倒他了!”

  “他哪是攻擊,他是撫摸!”宋玉致小臉氣得緋紅,頭疼地道:“敢情你還是一個武癡啊?一打起來就什麼也不顧了!他根本就沒有正經地和你打,他只是想摸你……就是在猥褻你!那個大色狼他……你看他開心得現在還沒有回過魂來呢!”

  “沒有。”徐子陵一本正經地道:“我現在已經回過魂來了。我敢說,我比任何時候都有要清醒。”

  “住口,這時沒有你這個大色狼說話的地方。”宋玉致一想起徐子陵剛才伸向獨孤鳳小屁屁的罪惡之手就痛恨惡絕,這個家伙也太大膽了吧?自己在場他都膽動手,如果自己不在,那麼他……宋玉致的想像力很是不錯,一下子,她連玉脖也羞紅了,惱怒地道:“你們打架歸打架,變成打情罵俏算怎麼回事啊?”

  “沒有啊?”獨孤鳳搖搖頭不解地道:“我很認真打的。”

  “他,我在說他!”宋玉致頭更大地指著徐子陵道:“這個家伙本來還正常,可是卻讓你給誘惑了,你好端端的一個大姑娘,跟他死纏爛打干什麼?你應該用劍狂砍他,砍得他渾身是傷為止。你倒好,劍不用,雙手也不用,單單用腿跟他打,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個打不死的怪物嗎?你單單用腿怎麼可能打得倒他?你應該使你們家中最鋒利的寶劍,再用上你們的碧落紅塵劍法,刺得那個家伙皮包不住骨頭……”

  “可是,”獨孤鳳看了一眼正在盤膝打坐的徐子陵,小聲地道:“剛才我用過了,我的腿用的就是‘碧落紅塵’劍法,可是根本就打他不中。配上我的‘鳳凰游’身法也未能打中他一下,如果不是我自創的‘鳳凰舞’對他似乎還有一點點效果,我都敗很久了。他根本就沒有用上真正的內勁跟我打,我想……內勁和劍法這些不行,我得在別的方面勝過他,于是就用了那個近身博斗的 ‘鳳纏綿’,姐姐吃醋了?”

  獨孤鳳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偷偷地自長長交織如夢的眼簾下偷偷看向宋玉致。

  “說什麼?我是他妹妹!”宋玉致按下狂跳的心,沒好氣地回應道。

  “你又不是他的親妹妹。”獨孤鳳忽然小聲地道:“你一定是不喜歡他摸我的小屁屁!姐姐,其實,你誤會他了,他沒有真的摸上我的那個地方……只是,只是用氣勁隔空打一下,告訴我進攻有破綻,剛才我不服氣自己輸掉了,才沒有跟你說的。你不要生氣…他是你的好哥哥,不會要你面前摸我的……”

  “聽聽!”徐子陵哼道:“我的人品沒有問題!我怎麼可能在你的面前摸她的小屁屁嘛!”

  “如果我不在呢?”宋玉致忽然極速問,快得徐子陵來不及調整思維。

  結果他不假思考地沖口而出道:“那自然是會真摸的……”

  一句話還沒有完,兩女已經殺氣騰騰地掄起小粉拳沖過來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計將安出

  “我走了。”

  獨孤鳳帶點依依不舍地道:“下次再找你打架吧!不過下次我會穿著我的‘鳳凰羽衣’再來和你打,到那時我的實力和速度可是會增加一倍以上的,你可要想好如何化解我‘鳳凰九天舞’的攻擊,而且也不准再讓著人家了,否則人家可是會生氣的。”

  “放心。”徐子陵故意大咧咧地道:“如果你下次來,我一定打得你小屁屁開花!”

  “等著瞧。”獨孤鳳哼道:“我穿上‘鳳凰羽衣’後還沒有敗過,你少吹牛了!”

  “我覺得你下次最好帶上最利的寶劍也許會更好一點。”宋玉致中肯地建議道:“這一個人根本就不怕近身打擊,你別白費氣力了。”

  “我的‘鳳凰羽衣’身上一共綴有九種不同的攻擊寶器,下次就把他真正打個落花流水讓姐姐看看。”獨孤鳳忽然咭咭地笑道:“這個壞蛋就不說了,可是姐姐雖然是宋閥的人,可是卻讓我很喜歡呢!”

  “我也覺得有你這樣一個強大的妹妹不錯。”宋玉致微笑道:“下次見面,你給我帶一身你這個衣服,到時我們兩個一起穿上,再結拜為異姓姐妹,好不好?”

  “那太好了。”獨孤鳳笑得那雙鳳目簡直就如月芽兒似的,小腦袋直點。

  自獨孤家那個戰法大膽作風豪爽的獨孤鳳離開三天後,徐子陵終于和宋玉致來到了九江城。

  這一次進城,宋玉致不願意暴露身份,她坐在徐子陵雇來的馬車里,戴著徐子陵的人皮面具,老老實實地坐在車里,雖然衣服沒換,可是卻披了一襲黑寬袍在外面套著,出入也由同樣易容後的徐子陵代答,瞞過城門的守衛,直到進了宋家秘密的客棧住下,才換回來面貌。

  這一次事關到要刺殺青蛟任少名,她不會更不願妨礙徐子陵一點點的計劃和行動。

  如果不是事出好奇,她甚至不會跟來。

  她實在很好奇,她想看看徐子陵到底是怎麼擊殺一個據說在磨刀堂跟阿爹比拼千招才落敗的青蛟任少名。

  宋家的秘密大多忠誠的骨干早就知道了這一件事,一切准備都要悄悄進行,只要徐子陵一旦成功擊殺任少名,他們就會發難攻擊崩潰的鐵騎會,接管這里的勢力。

  宋家對這一次行動甚至抱了足夠的希望,來負責主持此事的人甚至是宋家的第二把手,地劍宋智。

  當然,他不可能在現在進城。

  他的身份太敏感,容易讓敵人猜疑和防備。

  “揚州城現在怎麼啦?”高占道問剛剛自屋外進來的查傑,道:“是不是江南軍又派人來搞亂了?他們吃的暗虧還不夠麼?這幫家伙,竟然膽子包天把爪子伸到揚州那麼遠,真是想錯了他們的心。”

  “不止江南軍,還有大江會和海沙幫。”查傑微擦了一下汗水,向虛行之稟報道:“江南軍出動了幾個高手先行前來試探,他們應該是想混進揚州城里去看看究竟,帶頭的是沈法正,江南軍沈法興的親兄。還有就是海沙幫韓蓋天此時已經背離失勢的宇文家,轉投向江南軍,此時他們也想由長江另一頭慢慢滲透進來。”

  “大江會呢?”虛行之微一思索,又問。

  “大江會的人還遠一些。”查傑點點頭,稟報道:“陳公那邊傳來消息,說長江二君率會中高手盡出,同行的人還有長白山王薄的獨子王魁介,據情報說此人刀法凌厲,是一強手,武功修為不會在裴岳裴炎兩兄弟之下。”

  “管他是誰!”牛奉義重重地哼道:“我們又不是跟他們玩小孩子的游戲,管他們是誰來了,管他們是龍是蟲是虎是貓,兩個字,圍殺。”

  “偶爾,你們也讓我們這些閑散得無聊的人做點事吧!”一個可愛的聲音忽然自屋外傳了進來,一個白衣書生打扮的俊俏少年信步而進,他後面跟著兩個輕紗掩面腰掛古劍的女子,只見他笑嘻嘻地沖著虛行之道:“虛先生,好久不見了,你們不會把我這個高手給忘了吧?”

  “是小公主啊!”虛行之一看女扮男裝的單琬晶就有些頭疼,再一看後面跟著的另一個女子就是那天一同前來的冰美人傅君媮,頭更是大了三分。這兩個人加在一起,比裴岳裴炎的大江會和江南軍還要讓人頭疼,上一次臨江宮算計宇文化及,結果她們來了,幫了一個大大的倒忙,救下了不少宮中的秀女,天知道這些秀女之中有多少是別的勢力的密探。

  如果不是徐子陵及時將這些秀女全部送走,趕走和嚇走,她們兩個甚至還想要在臨江宮繼續養著那些表面弱不禁風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秀女們,理由是,這些秀女什麼都不會干,出去只可能會餓死。

  虛行之對于她們的善良和慈悲心很是贊歎,可是如果不用在敵人身上會更加欣賞。

  “這一次我不是搞亂來的。”單琬晶微微一笑道:“我是帶君婥姐姐來的,如果說我幫不了忙,那麼姐姐她一定可以。”

  “啊,你就是傅姑娘,不對,是君婥姑娘才對。”虛行之一看邊中還站了一個冰美人也是傅姑娘,于是馬上改口道:“君婥姑娘來了,定會讓公子大為開心的。這一次賊子來犯,行之才疏學淺,請君婥姑娘不要笑話行之的膚淺微薄之計。”

  “哪里。”傅君婥擺擺手道:“我們是一眾小女子,不懂世事,不通計謀,這一次來,是夫人讓我們出點力幫忙打發幾個賊子的。總之,計策方面虛先生來想,我們幾個只是負責聽命動手就好。”

  “既然夫人有命,那行之就不客氣了。”虛行之自然明白什麼東西是公事,什麼東西是私情,他一看這一個高麗的羅刹女如此的公私分明,如此的深明義理,不由心中暗贊,伸手請她們幾個坐下,然後將自己先前謀劃好的計劃一步一步地說出來,同時讓大家討論一下,看看那些細節需要補充。

  徐子陵在九江住了幾天,也早早就布置了下去,當然,這一切沒有瞞住任少名的鐵騎會。

  甚至遠在徐子陵沒有進城之前,鐵騎會的眾人就知道了有徐子陵這麼一個人要來刺殺,稍跟前面宋家的三批死士略有不同的是,這一次是由宋家二小姐陪著來的。雖然在九江宋家的不少暗里的勢力,可是,相同的是,在宋家的勢力里,也有不少是鐵騎會的暗探。

  前面的三批來刺殺的死士,就是他們提拱給鐵騎會的。

  通過不斷地反剿殺刺客,得心應手的任少名更是聲名大振,更是意氣風發,更是不可一世。

  “哈哈哈……”額上有一道青龍之記的任少名縱聲狂笑道:“我真是越來越是喜歡這一個徐子陵的,竟然如此大膽地計策拿出來討論,還親手布置,難道他真的以為我任少名和所有鐵騎會的人都是瞎子吧?在春園之內布置繩索用來飛渡數十丈空間,再借用釣絲升降來行刺我這一個想法真是不錯。我敢說,這是我目前遇到的刺客之中最有頭腦的一個,可惜……哈哈哈,他的計策早有人絲毫不漏地轉告于我了,哈哈哈……我喜歡這樣的刺殺!”

  身形又高又瘦腮尖額窄頜下還有一大把山羊胡子的崔紀秀那陰冷的眼睛一轉,陰笑道:“若非今晚發現了他親手布置的隱密繩索,我都真的懷疑他是否故意放出風聲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呢!不過現在看來這一個徐子陵真的是吃了豹子膽了。”

  “聽人這一個徐小子長得極是英氣,奴家倒是很心急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呢!”豔尼常真嬌笑如鈴,她目中彩光流傳,幾乎沒有要溢流出來。

  她紅唇白牙之內伸出粉色的舌頭,她輕輕地舔舐了一下她那豐膩的嘴唇,一副饑渴難忍的樣子。

  “哼。”頭戴鋼箍的高大凶臉和尚法難于喉嚨間發出陣陣低吼道:“一個無名無姓的小白臉,有什麼了不起的,看老子一杖搞出他的蛋黃,看他還俊不俊!”

  “法難哥兒,看來你昨晚在春園紅阿姑身上發泄出來的火氣還不夠啊!”豔尼常真嬌笑道:“這一個沒名沒姓的徐子陵要真是沒有一點本事,就不會想到用那個釣絲的妙計,更加不敢在如此時刻還敢來行刺會主,奴家就不相信宋家會派一個沒半點真本事的俊後生來送死。宋智又不是傻子,奴家看此事必有蹊蹺。”

  “說得好。”那個鬼頭軍師崔紀秀點頭同意道:“任會主最好多布置人手,預防萬一。”

  “一個小小的刺客還翻不起什麼風浪!”任少名暴笑如雷,他虎軀舒展,帶點不可一世的懶意道:“這些天真是無聊死了,來一個刺客玩玩倒是不錯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明晚才動手,我簡直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如何用釣絲飛渡來行刺我的。我倒要看看他發現自己的繩索和釣絲讓我動了手腳之後的表情是怎麼樣的,我倒要看看他那些東西變成我反過襲殺他時的表情是怎麼樣的!哈哈哈……”

  “這一定比小婊子的高潮還要精彩!”惡僧法難肯定地道。

  “……”豔尼卻是目光一閃,舉口欲言又止,不過看向任少名那虎軀時,春情更是泛濫,忽然柔聲道:“如果會主不怕消耗,今晚就讓奴家伺候會主于枕席吧!”

  “老子怎麼可能會怕消耗?”任少名狂肆地大笑,一雙大手當著眾人的臉抓向豔尼的酥臉,虎軀長立之間,已經將豔尼擁入懷中,一邊大力揉捏著一邊縱聲長笑道:“老子是越戰越勇的天下奇才,想必是上次殺得你大敗過得太久了,你已經忘了本會主的威風了吧?”

  “哈哈哈哈……”屋里一眾淫男齊齊不約而同地放聲大笑。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致之淚

  

  “子陵,你就要出發了嗎?”

  如果讓宋家二小姐叫名字的確是一件很難的事,不過現在終于聽到她叫了。徐子陵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小腦袋上輕輕一拍,又順手幫她理了一下微微散亂幾絲調皮的秀發,道:“你不必擔心,一切盡是我的掌握之中。”

  “可是……”宋玉致微微有點焦慮,稍顯不安地道:“聽我說,這一個青蛟任少名的確有一身極之過人的本事,你雖然也馬馬虎虎,可是他身邊太多人了,萬一計劃失敗,或者出現了什麼變故,到時怎算才好,今天風向和風力都不太好,我們還是改天再去吧,好不好?”

  “放心。”徐子陵溫言安慰道:“如果改期,那麼對方就會起疑了。我絕對有把握干掉他的,你安心地等我回來就好。”

  “徐子陵,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倔?”宋玉致忽然生氣地道:“你以為你幫我們宋家刺殺掉任少名我們就會感激你嗎?就算你幫我們殺了他,阿爹也不會答應你什麼的,你根本就不明白大閥之內的事,我們只是在利用你罷了,你看派來主事的是二叔,不是偏幫你的三叔,你平時那麼聰明,難道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嗎?”

  “沒有關系。”徐子陵微笑道:“我沒有完全幫你們刺殺任少名的意思。他是我很久之前的目標之一,並沒有真的在乎你們宋家是否能給我什麼利益。”

  “可是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宋玉致余怒不息地道:“你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你為什麼不能為自己多想一想?如果你死了,除了你的女人,誰也不會為你流淚的!你去殺任少名,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你之前一直隱姓埋名地經營的東西也會浮出水面,暴露于世人眼前,你如果重創或者戰死,他們就完全無望了。你不會自己想想,也對你寄了一大把希望的他們想想!沈落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如意郎君,你要是刺殺失敗了,那她怎麼辦?你那個溫柔的小妻子素素又怎麼辦?”

  “我不會失敗。”徐子陵搖搖頭,笑道:“因為我是徐子陵。”

  “徐子陵就不會失敗嗎?”宋玉致抓狂了。

  “對。”徐子陵打個哈哈道:“也許這麼說有些狂妄,不過這個世間沒有我徐子陵做不來的事。就算現在做不來,也不代表我日後做不來!我有心去做一件事,只要付出了足夠的心思和力量,就會獲得成果。就像這一次刺殺,我付出了我的心思,那麼我就可以用我的能力去獲得成功。”

  “這一次看來我是勸不了你了!”宋玉致忽然歎了一口氣,半是幽幽地道:“日後我也勸不了你嗎?”

  “那看是什麼事。”徐子陵微微一想,忽然道:“有些事應該是可以的。”

  “如果有一天,我爹跟你想法不合,他要跟你用你們這些男子漢的決斗來解決問題時,你……你會聽我勸嗎?”宋玉致小聲問,她的美目在迫視著徐子陵。

  “這事光勸我一個有什麼用!”徐子陵輕歎一口道:“宋二小姐,你真的很聰明,你想得很長遠,可是有些東西是會變的,也許到了哪一天,你不會勸我,而且說不定不會有那種事發生。你應該生活得快樂些,不必天天為這些事苦惱,這些事,讓我們這些做男子的背負就好了。”

  “我只想聽聽,你是否會聽我的勸。”宋玉致美目之中緩緩滾下兩顆珠淚,可是她連擦也不擦,只是繼續迫視著徐子陵。

  “會的。”徐子陵輕輕地抬起手,輕輕地拭去她小臉上的淚珠,微笑道:“我這一個男子和別的大男子漢是稍稍有些不同的,如果要喜歡自己的女子為自己終日以淚洗臉,那我覺得什麼狗屁不如的男子自尊不要也罷。我會聽你的勸的,放心吧!”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宋玉致忽然抓住了徐子陵的手,緊緊握住不放道:“我想盡一切辦法來跟你搞亂,我想盡一切辦法來煩你,我…我…我對你一點兒也不好,明知刺殺任少名是凶險無比的,還讓你來送死,我是那樣的自私,我是那樣的蠻橫無禮,可是你…你…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好?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就算對我再好也是沒用的,我是大閥的女子,根本就不能自作主張……你難道不明白嗎?”

  “我明白。”伸掌一滴一滴地接住宋玉致那滴淌而下的點點珠淚,徐子陵閉了閉眼睛,忽然輕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我遠遠比你想到的都要明白。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對一個人好一點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只要自己心中願意那樣做就行了。”

  “你對我這麼好,那麼我是不是再無理取鬧再蠻橫無理一點,你也會縱著我?你說?你說啊……”宋玉致大哭地問道。

  “會的。”徐子陵點點頭,答道:“其實你一點也不蠻橫無理,相反,你很乖,很寬容,很善良,很懂別人的心,很能為別人著想。”

  “不,那不是我。”宋玉致大力地搖頭,眼淚揮灑一地,她咬著嘴唇,忽然抬起淚痕縱橫的小臉,悲切地問道:“如果我要你不顧一切地攻擊巴蜀勢力,把我的姐姐救出來,你會答應我嗎?你是否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放棄自己的大好聲譽,放棄你未來大好的江山,放棄你世間一切,只為了救回一個可憐的女子呢?”

  “我沒有什麼好名譽,在許多人的眼中,我也許只是一個多情的浪子,甚至是淫賊。”徐子陵自嘲道:“我也沒有什麼大好的江山等著我,未來是怎麼樣還不知道呢!我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珍惜和挽留的,我需要珍惜的東西是別的東西,比如部屬,親人和愛人,除了人,我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留戀不舍的……”

  “那你是說,你會因為一個我的蠻橫要求而作出那種決定了?你會因為要解救一個可憐女子而跟天下很多巨大得無法相抗的勢力開戰了?”宋玉致吸著鼻子,一邊抽泣著問,一邊極度期待地看著徐子陵。

  “我想不到什麼理由不那麼做。”徐子陵沖著宋玉致微微一笑道:“就算跟很多巨大得不可相抗的勢力開戰又如何呢?我不在乎!天下間大男子好男子為國為民拋棄自己拋棄兒女私情的偉人多得是,天下間為國為民為天下而重的大男子多得是,我何須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呢?我只要做一個沒有什麼尊嚴沒有什麼遠志沒有什麼偉大的普通男子就好了,我只要做一個盡量讓喜歡自己的女子少流淚的普通男子就好了。”

  “如果喜歡我的女子有一天都不用流淚,她們的臉上都盡是歡顏,那麼,就是用這一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來換,我也願意。”徐子陵輕輕幫宋玉致擦著小臉上淚痕,輕輕地道。

  “我沒有資格喜歡一個人。”宋玉致淚如泉湧,放聲哭道:“可是我不會嫁給別人,就算阿爹…也不能強迫得了我…我無法回報你什麼,不過,如果你有一天讓人殺了,我也會下去陪你的…我還會像現在那樣天天無理取鬧地煩著你的……”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輕易殺得了我。”徐子陵托著宋玉致的小臉,帶點肯定地道:“就算你父天刀宋缺!”

  揚州城郊一處,在江邊的一個小樹林里。

  單琬晶微笑著看著面前幾個驚疑不定的人,笑嘻嘻地道:“幾位朋友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是否願意跟我個黃金公子寇仲的朋友白銀公子徐晶賭上兩手呢?我這個白銀公子也跟黃金公子一樣,是不介意賭金子還是銀子的,如果你們想賭手指賭人頭,我也可以奉陪。最多我輸了,我就剪下一節手指甲賠你們好了。”

  她伸出纖纖十指,看著自己溫潤如玉的手指甲,如此感歎道:“我的手指甲這麼漂亮,要跟你們賭手指真是太虧了。”

  她的話差一點沒有把她面前的幾個人激得噴血,昏倒在地。

  “如果我們要賭人頭呢?”被人稱為攻心刃的沈法正一輩子沒有讓人如此挑釁,他一拂白胡子,冷哼道。

  “如果我贏了,就砍下你們的人頭。”單琬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輸了,隨便你砍,你想砍誰的人頭就砍誰的人頭,只要不砍我的就好。如果是這位看起來馬馬虎虎漂亮的小姑娘要跟本公子賭的話,本公子就馬馬虎虎輸你一根頭發好了。”

  她拉起一縷秀發,小手輕輕地撫了一下,如此感歎道:“我的頭發這麼柔順,要跟你這個長得馬馬虎虎可是卻四處拋頭露面的小姑娘賭人頭實在是太虧了。”

  “你……”身穿彩繪宮裝體態娉婷柳腰扶風的謝玉菁氣得雙目發黑,她一輩子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她長得馬馬虎虎,江湖只要是有嘴巴的,誰不誇她是天女一般的謝仙子,可是現在卻讓人如此一番奚落。她將雙手中的飛仙短刃緩緩提升,如此不殺死這一個口舌惡毒的假小子,她誓不罷休。

  “謝仙子,不要動氣。”沈法正的目光並沒有看向單琬晶,雖然這一個假小子身上的氣息不錯,可是還不是他最為忌憚的,最讓他覺得危險的是單琬晶身後站著的傅君婥傅君媮兩姐妹。她們自小默契,經過苦練後的傅君婥和心性平複下來的傅君媮身上的氣息幾乎融為一體,就如一個人似的,她們輕紗掩臉,兩雙美目淡漠又無情地看著場中眾人。

  她們腰際配著兩柄一模一樣古色古香的怪劍,她們的玉手,輕輕地按在上面,仿佛只要單琬晶一開口示意,她們的劍就會閃擊而出一般。

  如果不是單琬晶和她們兩個人身上的內息實在太過嚇人,以沈法正屠力謝玉菁等六人之多,又是久曆江湖的成名之士,如何會如此謹慎小心。可是雖然來人只是三女,但她們的實力卻非同凡響,不論蒙面按劍的傅家姐妹,單單一個東溟小公主的實力就已經讓他們不得不小心應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豔尼惡僧

  

  “今晚的風真大啊!”徐子陵感歎道:“其實有風也是挺不錯的,這樣玩起來更加刺激一些。”

  徐子陵這些話是時是站在春在樓庭園的一棵大榆樹頂上感歎的,在他的下面,最少圍了八百多人,下面的火把燒通了天般的紅,火光獵獵,簡直連天上的躲在層云里不斷穿行的明月也要比了下去。每一個人,都用餓狼一般眼神盯著徐子陵。

  徐子陵的眼神卻很溫和,他甚至沖地面上眾人笑笑,道:“大家一定很辛苦吧?為了等我,大家都不知躲了多久,真是罪過,如果早知道大家如此熱心誠意地歡迎我,我就早些到了。”

  “現在也不遲。”豔尼常真巧笑如花,其音如鈴,道:“原來徐公子真的長得如此英俊啊!真是讓奴家動心呢!”

  “小白臉有個屁用!”惡僧法難的火氣似乎總是那麼暴燥,就像一個性欲得不到滿足的蠻牛般,他一頓手中的巨大的繽鐵錫杖,震得杖上的鋼環叮叮亂響,他大吼如雷道:“下來,待老子試試你這個小白臉的本事是不是就像傳說中那麼牛叉,讓老子看看你的褲襠里到底帶不帶種!”

  “本人帶不帶種只有女人知道。”徐子陵微笑道:“請不要用你的丑臉沖著我放屁,我討厭用嘴巴放屁的男人。長得丑不是你的過錯,可是不知悔改還自以為是就是你的不對了。”

  “徐公子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啊!”山羊胡子的崔紀秀忽然接口道:“既然徐公子的刺行計劃都讓我們識破了,卻不逃走,還有心情跟我們談笑風生,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不是徐公子還有什麼秘密武器或者驚世絕技沒有施展出來吧?”

  “你都說是秘密武器了,還能說出來嗎?”徐子陵目光在人群是掃視一下,道:“你們的會主青蛟任少名呢?他不是准備改名為青龜任縮頭吧?”

  “如果改名,一定提前通知你。”一把響亮威武的聲音自遠處的小樓里傳了出來,接著,有一個高大無比渾身膚色古銅一般的虎軀男子自小樓的窗里飛身而出,如天鷹展翅,身法瀟灑無比地飄飛在地面上,向徐子陵招手道:“想必這一位徐公子也不想改名為徐無膽的,不如下來聚聚,我任少名保證,除了我任少名之外,不會有任何人出手攻擊徐公子。”

  “沒關系。”徐子陵在樹上打了幾個跟斗,輕巧地翻落地面,看了一眼周圍惡狼一般的眾人道:“這些人雖然眼神不太好,像發情的公牛,可是在我的眼里,他們只不過是一些牛蚤,就算他們人數再多,我也不怎麼怕,頂多,我就放手讓他們殺好了。”

  徐子陵一下地,馬上就有無數的人圍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住,人人刀刃盡出,寒光映著火光,眩目暈人。

  “媽的,終于都等到你這個小王八蛋下地了,老子等你等好久啊!”惡僧法難一振手中半丈之長手臂般粗的鑌鐵杖,兜頭兜腦朝徐子陵的頭頂重重轟下,勢如破竹勢不可擋,挾風雷而厲嘯。

  徐子陵身形一晃,躲開這記重擊,奇怪地道:“剛才是誰說什麼保證來著?不是說除了任少名之外,不然再有別的出手攻擊本人嗎?難道這些東西都是放屁?”

  “那是剛才。”崔紀秀冷哼道:“剛才你站在樹上,可是現在,你已經下樹,已經是我們的網中之鱉。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把你的尸體弄出去,保證大家相信我們,而不是會相信一個死人的抱怨,如果那時你還能抱怨的話!”

  “任會主也是這樣想的嗎?”徐子陵問那個身形如山的任少名。

  “我是向你保證了,可是沒有保證他們現在不出手攻擊。”任少名大笑道:“等一會你伏地身亡,我保證他們沒有任何人再會出手攻擊你!我的保證絕對有效!”

  “哈哈哈……”徐子陵聽了哈哈大笑道:“我聽過狡辯的,可是沒有聽過這般無恥的狡辯!我現在明白這一個家伙為什麼會用嘴巴放屁了,原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上上下下全是一個調調,難怪!既然你們想人多欺負人少,想群毆我,為何還不動手呢?”

  “徐公子如此英雄氣慨,讓人心折,那就如徐公子所願吧!”崔紀秀陰笑道。

  眾人一聽,頓時爆發了,無數的人揮舞刀劍槍矛殺了上來,喊殺之聲,如雷。

  在眾人之中,惡僧法難的鑌鐵杖絕對是最可怕的凶器,它勢如蠻牛,帶著一道黑光,悶雷般低吼著向徐子陵的胸口直撞而來,在電光火石之間,那鑌鐵杖趕得所有人向徐子陵遞出兵器之前,一杖將徐子陵的身影由前及後地一舉洞穿。

  單琬晶面前有一個瀟灑之姿的中年人,他微微向單琬晶施禮道:“在下鄱陽派李昌恒,見過這位白銀公子徐晶小兄弟,我們素無仇冤,只是相逢偶遇,何不化干戈為玉帛,那是最好不過了。”

  單琬晶微笑道:“如果你們乖乖地離開,別說干戈化玉帛,就是化成別的什麼也好說。”

  “這位白銀公子究竟何意?”沈法正故意裝成是老糊塗地問:“老夫年齡太大,聽不明白徐公子您話中的意思,還望徐公子解釋清楚。”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單琬晶搖搖小腦袋,哼道:“你們打哪里來,就往哪里回。這一帶不是你們江南軍的地盤,想到這里找碴?最好多帶點人手!如果不是看你將老就木,沒幾年好活了,我早就動手將你們打跑了,還跟你們廢話?”

  “你……”沈法正在江湖鼎鼎大名,又是江南大總管沈法興的親兄,所以人人尊敬,馬屁天天吃,想不到這里卻讓人無視加白眼,簡直就沒有氣得內傷吐血。他的老臉無論如何也拉不下來,紫脹著,有如隔了再三天還賣不出去的豬肝,一片死黑色。

  他身邊的屠力脾氣最爆,一聽單琬晶的挑釁,馬上暴喝一聲,雙斧旋風般砍出,那個中年文士一般的李昌恒與他配合默契,馬上形成左右夾擊,盡量想在傅氏姐妹救援之前一舉將單琬晶先行拿下。他一朵劍花飛刺在單琬晶的咽喉,狠毒如蛇。

  連楚連凡也兄弟齊心,長鞭閃電般抽出,有如兩條出洞巨蟒,噬向傅氏姐妹,意圖迫得她們先行自救而無力救援單琬晶。

  謝仙子謝玉菁最恨單琬晶,她那雙手之中的飛仙短刃也悄無聲息地帶出兩道冷虹,悄悄地襲向單琬晶的一側,在另一邊,沈法正也蓄勢一擊,他運起了渾身的勁力,意想只要單琬晶一旦于自己這一邊飛掠出,他則施予最致命的打擊。

  ‘嘶……’

  徐子陵的身影消失了,這,只是一個殘影。

  徐子陵出現在眾人的人群里面,他的出現帶來了一大片的血雨,飛灑得一天都是,幾顆人頭沖天而起。

  那頸血在尸體還來不及倒下去之前瘋狂地噴灑,暴噴三尺。

  徐子陵有如一條游魚般在眾人里面穿行,人越是多,他的身法就越是游刃有余如魚得水,他毫不費力地一路穿行,不時有某一個士兵捂著喉嚨緩緩跪倒,在同伴不可思議的眼光之中,接著發現自己的呼吸同樣艱難和不順,再就是看見自己的胸口或者喉嚨有血稍狂噴而出。

  一朵彩云閃現于空,疾壓而下。

  云中有人,豔尼常真。

  徐子陵哼了一聲,雙手一抽,將身邊一個持矛士兵整個抽起,撞向那團軟綿綿的彩云。彩云之中忽然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拍向徐子陵的頭頂。徐子陵整個人一翻,在低空的小翻騰之中,閃電般與那只小手對印了一掌。

  彩云里那個士兵慘叫一聲,血淋淋地摔下。

  徐子陵低吼,化作一道黑虹穿行入人群之中,瞬然不見。

  而那個豔尼常真,則驚叫一聲,她整個高高拋起,身不由己向後飄飛。不過在飛退的過程中,一蓬黑芒自她的玉手中爆射而出,也不顧得是否有射得中徐子陵,只向他逃遁的那個方向爆射而去。

  那無數的黑芒一閃,中者無不慘叫連連。

  此時的徐子陵卻並沒有在黑芒的爆射范圍之內,他的身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豔尼常真的上方。他的手如五丁開山,重重砸下。

  惡僧法難持起他那巨杖,奮力一挑,架在那雙手暴擊而下的中間,讓豔尼常真逃過一劫。

  徐子陵雙手與惡僧法難的巨杖重震,惡僧法難大吼,雙手的鑌鐵杖顫動不已經,他雙腿深陷入地。而徐子陵則沖天而起,雙臂一張,如一張落葉緩緩飄飛,口中一陣氣息湧出,顯然已經在空中化解去惡僧法難那雷霆一擊的勁力。

  看見徐子陵如此強大,任少名的一雙鷹眼不由亮了起來。

  他渾身爆起一陣輕響,眼中電光大盛,如果強勁對手,才是他任少名真正出手格殺的對象,才值得他任少名殺之成名。一念及此,任少名不由熱血沸騰,他禁不住仰天長嘯,邀戰徐子陵。

  徐子陵則沒有管他,他正在瘋狂地攻擊著惡僧法難。

  他用的是先前獨孤鳳用來對付他的近身纏擊的腿法‘鳳纏綿’,他雙手與惡僧法難拼搶著那根鑌鐵杖,可是身體微弓,雙膝卻連環暴擊惡僧法難的小腹。惡僧法難雙腿入地,無從反擊,只能運起全身勁力強禦。只要他能抗起這輪攻擊,那麼相信所有人就會將徐子陵淹沒。

  豔尼常真纖掌又出,帶著一股陰柔的氣息,似緩實急地擊向徐子陵完全不設防的後背。

  豔尼常真的陰柔之掌尚未到,徐子陵忽然整個人卻像讓人打飛了一般,他自惡僧法難的上方彈起,惡僧法難一見,雙目微合,那巨大的銅頭狠狠地撞向徐子陵。另一邊的崔紀秀已經讓眾人稍撤,同時命令他們排成一種古怪的陣勢圍著。

  任少名卻沒有,他還在瞪著徐子陵的舉動。

  他想在格殺掉這一個人之前,先好好看清楚他的戰法,弄清了他的能力,因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更加順利地玩弄這一個大膽狂妄的刺客。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子,竟膽敢來行刺能和天刀交手千招之多的自己,他想借自己來成名,未免太過癡心妄想了吧?

  雖然他很有實力,可是,他也只是相比起惡僧和豔尼稍勝,除了輕功身法稍稍出色,其他的東西,相較起自己這一個鐵騎會主,這一個早就名動天下的青蛟,他還差得遠。

  一想到一會他就可以站在奄奄一息的徐子陵身上解釋他最有把握的釣絲刺殺已經讓自己全部改過了,全化成了自己的工具,到時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想到這里,任少名縱聲狂笑。

  笑聲之中,他如鷹飛撲而起,撲殺向徐子陵。
第一百七十四章 誰算計誰

  

  徐子陵身形一旋,一條腿用膝彎勾住了惡僧法難的後頸,借他向前猛撞之勢,運力將惡僧法難整個人都壓得前傾,他的手如寶瓶合攏,高舉于頂,重重轟下,轟砸得惡僧法難整個腰杆格格發響,口血狂噴。如果不是任少名已經殺到,相信惡僧法難在此等頹勢之下,性命難保。

  任少名飛爪如電,撕心裂肺,一爪抓在徐子陵的右肩之上。

  另一邊,豔尼常真也殺到,她纖掌如刀,刀氣如月,削向徐子陵的咽喉。

  傅君婥傅君媮兩個雙雙微哼,身形一移,刹那自單琬晶的身後,已經飄到單琬晶的面前,兩人心意如一默契無比,同時拔劍,劍光千練,一左一右,一人一邊地架住了那個鄱陽派李昌恒的長劍和那個謝玉菁的天仙短刃,將李謝兩人同時震退。

  單琬晶玉掌前探,疾電般穿過屠力那飛舞的斧影,重重地印在他牯牛一般壯實的胸膛之上。

  屠力只覺得一股巨力搖憾著他的五髒六腑,他覺得自己身體發輕,雙眼發黑,雙膝疲軟,喉嚨發甜。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是第一個受到攻擊的對象,他更沒有想過,對方竟然如此大膽,竟然膽敢探手直入自己的斧影之內,重擊自己。

  屠力極力後縱,想逃出這一記重掌的勁力之外。

  可是遲了,傅君婥傅君媮兩人身形一轉,兩人同時交換了手中的長劍,兩人各用左手持劍,右手劍指疾出,劍氣直射,飛刺在屠力的雙肩之上。

  屠力肩膀洞穿,可是手中的雙斧還沒有來得及掉落,單琬晶的玉腿連環飛踢,將他轟飛十丈外開,飛撞在一棵大樹之上,才鮮血淋漓地倒地昏迷。沈法正撲到救援,可是迎接他的是傅氏姐妹兩道有如來自九天之瀑的劍光。

  劍光如千朵萬朵梨花飛降,璀燦耀目,美妙無窮,在萬花之中,有兩道白虹射出,分取沈法正的雙目。

  沈法正大驚而退。

  此時單琬晶也長劍在手,她回身飛刺,劍光如暴風驟雨,將使一鞭落空的連氏兄弟籠罩在劍光之中。

  說到使劍,單琬晶也是大行家。經過徐子陵打通經脈的她,功力大進,加上因為冰美人的存在讓她頗有危機感而刻苦不已,此時她早已經今非昔比,相比起傅君婥傅君媮兩人,她的武功自然不在她們兩人中任何一人之下。

  徐子陵沉肩卸勁,一大片肩衣讓任少名抓起,肩膀上面五指之血洞懼然而存,鮮血四濺。任少名得勢不饒人,他飛踢出一腳,將徐子陵攔阻的手腕踢中,同時旋身而起,如天鷹撲食,疾追一路退遁的徐子陵而去。

  豔尼扶起惡僧,她看見任少名出手,那雙目之中竟然有一種古怪的光芒閃現,可是一閃即沒。

  等惡僧法難痛苦地直起身子,豔尼常真早已經恢複常態,仍是一副風騷入骨的模樣,她笑眯眯地問惡僧法難道:“怎麼樣?法難哥兒?人家的褲檔里帶不帶種呢?”

  惡僧法難讓她激得怒火沖天,也不顧自己受創吐血,急急地抄他那鑌鐵巨杖。

  可是頜下一大把山羊胡子的崔紀秀卻小聲勸止,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徐子陵正向他所布置的繩索和釣絲處遁逃,完全不知自己已經即將死于自己的陷阱之下。

  此時的任少名得意非凡,他看見徐子陵一招不敵,急急遁逃,更是得意非凡。

  他青蛟任少名,又豈是惡僧法難和豔尼常真一般的身手,剛才他與徐子陵以腳對勁,發現自己內息優勝于徐子陵,心中大安,戲弄之心大起。他在玩死這一個小子,玩死這一個大膽的刺客,他讓這一個無知的小子和在背後的支持的宋家知道,他青蛟任少名,是天下間來去自如的霸主,是不可能刺殺得了的。

  是未來三大宗師之後,是新生代的未來宗師,是未來齊名于天刀宋缺一般的天才!

  十幾個鐵騎會的士兵奮勇當先地攔阻徐子陵的去路,他們看見徐子陵已露敗勢,心急立功,雖然不能撲殺敵人,可是只要將他阻下,想必任會主就會給予他們重重之賞。徐子陵微哼,身軀化作一條游魚,如游動在水草般游動于那些士兵之中。

  等他再度游出來,那十幾個士兵早已經人頭拋飛,頸血狂噴了。

  任少名沒有趁機出手,他落在徐子陵的身後,只是接過手下給他送上來的流星飛錘,靜靜地等著一身是血的徐子陵自人群中殺出來。

  等徐子陵正准備向高牆飛掠而去時,他的手動了。

  一只人頭大小的流星錘閃電般轟到,直印徐子陵的後心。徐子陵半空之中將腰一折,翻騰避過,腳尖一挑,挑起一根長矛在手,將那流星錘的長鏈繞了幾下,重刺在牆。等任少名手中另一只有如臂指的流星錘閃擊而至,徐子陵已經踏在槍杆之上,彈飛于空了。

  徐子陵于空中輕哼,正欲飄飛而去,誰知一條長長的繩索破空而來,如靈蛇般纏上了他的腰際。

  任少名暴笑如雷。

  內功暴發,將空中無處著力的徐子陵身形扯失,徐子陵雖然渾身翻滾,一邊卸力一邊想解脫糾纏,奈何任少名站在地面之上,發力雄盛如山,不等擺脫,整個人已經身不由己地跌落下來。

  不過徐子陵此時並未慌亂,他右手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射出,意圖在空無一物的天空之中穩住身形。

  任少名一看,更是大笑不己。

  笑聲中,他整個人也飛身而起,向徐子陵如大鷹般撲殺過去。

  連楚連凡兩兄弟剛剛自單琬晶暴風驟雨般的劍光中狼狽地逃出,可是等待他們的是,一株火樹銀花。那光極美極妙,似乎有如生命一般,似乎有如靈性一般,緩緩盛開,綻放。

  這一個美妙無窮的綻放,同樣在謝玉菁和李昌恒的面前閃現。

  這是傅氏姐妹同時施予的劍招,劍如花,劍如雪。

  單琬晶玉掌破空,小手與驚魂未定的沈法正對擊一掌,身法極其美妙地翻旋回去,回站在傅氏姐妹的身邊,笑嘻嘻地道:“我累了,今天不如就打到這里好不好?如果沈老先生和幾位朋友還有興致的話,不如留到下次再打好不好?”

  她的左右,傅氏姐妹傅君婥傅君媮兩人一言不發,收劍佇立。

  謝玉菁頭發凌亂,李昌恒手臂見血,連楚連凡兄弟胸衣盡碎,衣衫襤褸,手中的長鞭更是傷痕累累,劍創無數。沈法正嘴角滲有絲絲血暈,他此時已經明白,對方已經手下留情,否則眾人性命艱險難測。

  一看單琬晶給他們留足臉子,不由心中大喜,向三女拱手作禮,又讓連氏兄弟架起還在昏迷不醒一頭鮮血的屠力,急急離去。

  看著這幾人急如星火火燒眉毛般離去,單琬晶小臉卻笑不起來,她微微皺眉道:“看來揚州日後會熱鬧多了。”冰美人傅君媮點點頭,沒有說話,倒是傅君婥輕撫單琬晶的柔肩,安慰道:“不要緊,子陵他們能應付得來的。”

  “唔。”單琬晶一聽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美目之內的神彩又起,高興地道:“那我們再去下一處玩玩。”

  徐子陵的手一伸,卻仿佛沒有拉住什麼似乎,驚訝不止地在空中亂抓。

  可是空中只有空氣。

  什麼也沒有。

  任少名長笑而到,飛爪朝徐子陵面目而去,肆意若狂。

  他現在不急于殺死這一個即將死得自己計策和陷阱之內的可憐蟲,他要在那之前,就像貓捉老鼠那般好好地厮玩個夠,並不急于一口吞掉。因為,他早就是必勝之局,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無論實力,還是人數,無論環境,或是計策,全是自己這一方占優。

  任少名想不到面前這一個落入自己的陷阱之內還糊塗不知的徐子陵,他能活命的理由。

  徐子陵似乎想到了什麼,大驚失色,不過更加怒容滿面,狂吼,雙手瘋狂暴擊,意圖與任少名拼命。任少名哈哈大笑,避身躲過,他的手一動,一道銀絲自手中飛出,在空中一抽一拉,整個人忽然急升數丈,在徐子陵不可思議的眼光之中,又老鷹撲兔一般撲殺而下。

  在空中無處借力地徐子陵忽然伸手在腰間的長繩一拉,將任少名的身形拉得更加急速飛降,而他自己的身形則火速上升。在兩個人相交的一刹那,四只手掌重重地對撼在一起。

  任少名急射天空,可是更是大笑不絕,他不等徐子陵跌回地面,單手一抽,套在手腕之中的繩索一收一提,徐子陵那急急下跌的身形竟然又一次讓他抽拉上去,然後,又是在迅雷之間而且避無可避的重掌對撼。徐子陵似乎功力遠遠不及任少名,重掌之下,又因為在空中聚力不足,臉上痛苦異堂。

  他的反應很快,雙手運勁狂震還纏繞在腰間的繩索。

  可是這一條繩索竟然出奇的堅韌,他連續數度震拉,竟然還絲毫不動。

  天空中早有人盤施而下。

  任少名。

  任少名每次在徐子陵反震之後,都沖到高空消去對手的掌勁,然後聚力重重轟下,一遍又一遍地玩弄著對手,直至對方筋疲力盡死去為止,這就是他的想要的東西,盡情的汙辱對手,盡情地愚弄對手。

  徐子陵的手在空中亂揮,似乎在探尋著什麼似的,可是,他依然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原來所布置的一切陷阱,都讓任少名變成了自己的東西。

  任少名狂笑之中,運足勁力,等繩索纏身逃脫不了而讓自己抽拉起的徐子陵升空而來,再重掌轟下,意圖活生生地將對方折磨而死。

  地面上眾人歡呼如雷,人人都大聲鼓噪,手舞足蹈。

  惡僧法難大吼,頓足擂胸,恨不得在折磨對手的正是自己。他眼中的嗜血的欲望在熊熊燃燒,他在瞪著徐子陵,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崔紀秀則在捋須微笑,表情像吃一籠子小雞而不為人知的老狐狸。

  那個豔尼常真的眼中卻有一種極其古怪的光芒閃現,似是婉惜,又似是難過,她舉言欲止,那豐腴性感的嘴唇微微一動,最後竟然是歎出了一口氣,極輕,極淡。

  在徐子陵的眼中,也有一種光芒閃動。這種光芒通常在一個垂釣許久,終于看見大魚上鉤的漁翁眼中可以找到,或者一個早早布置好陷阱的獵人,經過耐心的等待,終于讓獵物掉入自己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時,他們的眼中,就會閃現這一種冷酷的光芒。

  可惜,這一種光芒只有一個人可以看得見,任少名。

  在任少名不可思議的眼光之中,一直急升而上的徐子陵身形忽然滯停住了,在任少名的重掌及體的一刹那,徐子陵竟然出人意料地停滯在空中,目光冷冷地看著任少名。

  任少名一擊落空,心中大叫不好。

  他隱隱知道有些不妙,可是他來不及明白那是怎麼回事,來不及急降于地,來不及回到可以保護自己總屬眾人身邊,來不及回到他最有把握最能發揮威力的地面上,來不及再一次感受到腳踏實地的愉快。

  徐子陵忽然沖天而起,他身上的氣息爆發如洪,他雙手一扯,連同任少名一起,竟然直向空中飛射而去。

  無論任少名如何運勁狂扯,如何瘋狂抽拉,可是他的勁力有如泥牛入海,竟然絲毫無用,而徐子陵就像長了翅膀一般,不住地向天空飛去,在他的身後,用繩索拉扯一個臉色驚惶目盡死色的任少名。

  看著兩人越升越高,轉眼之間已經升到數十丈的高空,地面上的眾人面面相窺,一個個都徹底傻了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孔明之燈

  

  自云層穿出來月光的照耀,任少名忽然發現了一個黑點,于頭頂極高空之處。

  那個黑點有一條小小的絲帶垂下,長長地垂下來。徐子陵的手,正拉著這一條絲帶,拉著任少名一直向上,一邊用另一只手收纏著那一條長長的絲帶。

  徐子陵的手很快,他每收起一小段絲帶,他的身形就會暴升數丈,而他下面拉著的任少名,則會跟著上升。這時的任少名,暗暗叫苦,因為他雖然解開手腕的繩索,可是卻不敢放開,在數十丈的高空墜下,就算是他青蛟任少名,也是不可能安然落地的。

  再說,這絕對是徐子陵的一個陷阱,他如果那樣做,想必正合他意。

  如果想活命,必須搶得那條自天空垂下的絲帶。

  任少名雖然不明白天空那一個黑色是什麼東西,它為什麼可以懸掛在天空之上?徐子陵是怎麼把它升到天空之中去的?這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及時搶得絲帶,等徐子陵一旦解開纏在他腰間的繩索,就是自己喪命之時。

  只要徐子陵有足夠的時間拋開繩索,那麼自己就會無所著力地摔向地面。

  在這一個距離,已經實在是太高了,就算自己在下面還有釣絲和繩索借力,可是也不一定能保證自己可以安然落地。

  可是他是青蛟任少名,是能夠和天刀打上千招的鐵騎會主,是草原雄鷹曲傲的兒子,可不是一個小陷阱就可以刺殺成功的普通人。

  任少名心念一動,信心大增。他手中的銀絲飛出,搶在徐子陵之前,飛搭在自天空垂直而下的那條絲帶之上,隨著任少名的開氣吐聲,任少名整一個人極速飛起,掠過意圖阻撓的徐子陵,直向更高處飛去。

  徐子陵在後面飛趕。

  現在誰能搶得這一條絲帶的更高處,就可以決定對手的生死存亡。

  任少名不敢運勁攻擊,甚至不敢停留,只是一路向上飛掠,極力搶在徐子陵的前頭,以達到更高處,因為這一條絲帶不是極堅韌的東西,相反,它很脆弱。任少名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他已經猜出徐子陵的打算,一旦等他拉著自己上到高空,就震斷這一條絲帶,讓自己活生生地摔死。

  可是,只要他搶得更高空,再回身威脅徐子陵,相信到時一定可以迫使他屈服,而交出纏在他手臂之上那條長長的絲帶,讓自己可以順著絲帶安然返回地面。

  兩個人身法都提高到極速,數息之間,兩人又急升數十丈,這時離地面足有百丈之遙。

  下面的人看起來簡直就像小螞蟻,密密麻麻,那火光一片,熊熊獵獵,更是難辯。在他們兩人的頭頂之上,天空那個黑點越來越大,它神秘的模樣越來越是清晰。任少名驚訝地發現,這一個小小黑點,在接近了看來,它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燈籠,它的底部,離兩人最近的地方,竟然有一盆火在燒。

  可是因為是高空之上,更因為它的火盆底部,和燈籠的外表,塗得一片漆黑,加上今晚夜月不斷自云層里穿行,光線不足,所以掩飾更好,不到相當接近的地方,就算目光銳利如任少名,也發現不得。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想象到天空之中會有那樣的一個巨大的怪燈籠,人人的目光,都在關注徐子陵什麼時候掛在兩棵大榆樹之間的繩索之上,誰也沒有想到,他真正用上的秘密武器,竟然是天空的這一個巨大無比的怪燈籠之上。

  任少名運起最大的功力,搶在徐子陵之前,飛身撲到那個有如小房子一般大小的怪燈籠之下,他回身暴喝如雷道:“停,如果不想老子切斷絲帶,就好好合作!”

  “哈哈哈……”徐子陵果然停下了下來,他一手拉著絲帶,一邊哈哈大笑道:“你想怎麼合作?”

  “你交出絲帶,我們一起下去。”任少名看著徐子陵手臂之上纏著的那厚厚的一層絲帶,強壓下心中因為處于極高空不適引起的恐慌和受挫的怒氣,溫聲補充道: “我發誓,只要你我同回地面,我任少名一定讓徐兄安然離去。如果徐兄願意加入我們鐵騎會,我願意讓卓絕驚人智計無雙的徐兄擔任我們鐵騎會的副會主。徐兄以為如何?”

  任少名心中對徐子陵恨之入骨,心想只要自己一旦安然回到地面,就將徐子陵煎皮拆骨,如果不將他一邊活剝一邊生吞,都不足平息他心中的怨恨。經過此仗,如果讓對手活生生的離開,想必他青蛟任少名的威名就會大減,而這一個徐子陵,則會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子,變成一個最名動江湖的新秀。

  “這個提議不怎麼樣!”徐子陵微笑道:“我更想看看任會主在這一個巨大的孔明燈燃燒起火後會有什麼表情。”

  徐子陵手運勁一震,手臂之上的絲帶寸寸而斷。

  任少名驚呆了。

  他完全傻掉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徐子陵竟然會這樣做。無論如何,徐子陵都不像一個會跟敵人同歸于盡的亡命刺客。可是他的舉動,卻比一個亡命刺客更加瘋狂百十倍。為了刺殺對手,讓自己在高空之中活生生地摔死,這種慘烈和瘋狂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一個刺客可能不怕死,可是要他如此清醒地高空一直摔下來,而且是自己親手將自己摔下的,恐怕沒有幾人可以做到。

  徐子陵很年輕,而且很有前途,根本就不像一個會那樣做的亡命刺客。

  更不像一個瘋子。

  可是他的舉動卻比一個亡命刺客和瘋子更加瘋狂百倍。

  在任少名的不解和癡呆的目光之中,徐子陵借助最後一震的勁力飛到虛空之中,高高地飛起,在空中動作瀟灑自如地翻旋,有如一只飛鳥。可是任少知道,就算一個人的身法再輕盈再瀟灑,可是在一口真氣用完之後,都會像隕星一般墜落于大地之上,粉身碎骨。

  一想到自己也可能即將步向徐子陵的後塵,任少名連脊梁骨都酸軟了。

  徐子陵飄飛在空中,等他慢慢開始下降,任少名看見他在向自己揮手作別,他的臉上甚至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微笑。

  任少名差一點沒有讓這一個瘋子氣死。

  等他發現徐子陵揮手告別的同時,還不忘灑過來一把閃閃發光的東西時,那臉就更是氣得扭曲了。任少名運勁護住全身,騰出一只手將那些閃著磷光的東西用掌風掃開,可是那些東西忽然變成了火,更讓任少名驚怖裂心的是,自己頭頂之上的巨大燈籠,一遇到那些磷火,竟然熊熊地燃燒起來。

  這一個巨大的怪燈籠竟然是用紙做的,一遇那些磷光就燃。

  火光沖天,刹那之間,那個巨大的燈籠就化作一團火球,再漸漸化為烏有。

  任少名嚇得心膽俱裂。

  在熊熊的火光中,他的心第一次絕望了,他的心在往下沉,就如他正在下墜的身軀。

  “媽的,老子要你墊尸底!”任少名腕中的銀絲一閃,閃電般繞向徐子陵的頭頸,同時手中的繩索狂抽徐子陵的小腿,想從上下兩路將他整個人拉扯住,他任少名就是死,也得拉上這一個可惡的家伙。

  再說,他還一定就會死,他在下面數十丈處還有繩索,如果他能利用徐子陵的身軀作為一個緩沖,他就有可能活下來。

  徐子陵的臉上還帶著微笑,他一直在緩緩下降,雖然不斷加快,可是他體內的真氣流轉,比起毫無准備自那著火的孔明燈下逃竄的任少名要好多了。一看任少名的繩索和銀絲飛來,他臉上的笑意更盛,似乎想告訴任少名,好戲,現在才正式上演。

  任少名覺得一道寒熱纏繞的螺紋氣勁自那條小小的銀絲瘋狂地侵入自己的手臂之內,等他反應過來,那道霸道無視一切的交纏氣勁已經迫入肩膀,所過之處,一片破敗,經脈撕裂。任少名來不及迫出這一道瘋狂突進的氣勁,就看見徐子陵雙腳一旋,雙腿纏繞著自己的繩索,一邊高舉雙手向自己殺來。

  拼了。

  在這種時刻,任少名准備拼著強挨徐子陵兩掌,他右手棄掉繩索,化作他家傳的鷹爪,如飛電,急嘯著飛抓向徐子陵的咽喉。

  他需要一招制敵,因為他再沒有太多的時間跟徐子陵去纏斗。

  相反,只要徐子陵跟他纏斗不息,那麼兩個人最終的結果就是一種,死。

  那就是,摔得粉身碎骨的死。

  任少名捏住了徐子陵的咽候,可是徐子陵的重掌還沒有擊下來。這因為任少名的飛電爪實在太快了,飛鷹曲傲兒子的鷹爪,能不快嗎?可是任少名來不及動勁捏碎徐子陵的喉骨,他就看見了一道刀光。

  金色的刀光。

  徐子陵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武器,可是他手中這時卻偏偏有一把刀,金色的刀。

  那把黯金色的刀重重地斬在任少名的手臂之上,那裂空的勁力加奇鋒的刀氣幾乎沒有把任少名整條手臂都卸了下來,任少名的內功再牛也抗不住,在這一個無處著力的空間,他無處可躲,何況,他的手還捏在徐子陵的咽喉之上,根本就來不及收回。

  任少名痛極狂吼,他飛起連環飛腿,將徐子陵轟飛。

  徐子陵全身卷曲,讓任少名數腳重踢在自己的雙膝之上,待任少名以為他會轟飛出去的時候,可是徐子陵卻猛然旋轉過來,整個人作了一個大大的翻旋,頭下腳上,那合纏著繩索的雙腿,重重地倒掛在任少名的頭頂之上。

  任少名在頭骨欲裂之中,感到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這是他剛才攻擊向徐子陵的腿勁,這是他的真氣,可是,現在卻讓對手原原本本地轉施在自己的頭頂之上,這一刻,在幾乎暈迷的眩暈中,任少名第一次覺得徐子陵的可怕之處。

  原來他,不知狡猾,擁有過人的智計策略;而且瘋狂,擁有不顧一切的亡命;甚至,他還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一種可以逆轉他人能力化為己用的能力。

  這時,任少名終于明白了。

  原來一直以為,掉入別人陷阱的人,竟是他自己。

  只是之前他天真地以為,掉進自己陷阱的別人。誰不知事實完全相反。

  任少名瘋狂地震斷銀絲,他現在不顧得掉下來會有什麼後果了,他只想離徐子陵遠遠的,不讓他再揮刀攻來。否則,在沒有掉到地面之前,他就會真的讓對手干掉。

  可是,他這樣做,已經太遲太遲。

  徐子陵雙腿上纏繞的繩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個活結,它正緊緊的套在任少名的頭頸之上。

  在任少名吸入最後一口自由空氣的同時,又有一股寒熱交纏的真氣瘋狂地自頭頸之間侵入,在任少名運勁抗禦之前,那相互交纏的氣勁一分為二,一上一下,一向天靈,一向丹田,無視一切,極速侵襲。任少名奮起最後一分真氣,他伸出鷹爪,想抓住徐子陵的手臂。

  他知道自己是難以幸免于難了。

  不過,他不甘心。

  他想拉上徐子陵一起同歸于盡。

  可是迎接他鷹爪的是另一道長達三尺的劍氣,這一道劍氣更比剛才那道刀氣更加鋒利無匹。任少名只覺得手臂一輕,那只手就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帶著一篷血花,飄飛而去。

  金色的刀光又起,鋪天蓋地,最後凝化為一輪彎月,就如天上還在云層里不住穿行的新月。

  任少名雙手一傷一殘,真氣消耗無剩,無力反抗,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刀光將自己攔腰砍斷,將自己的身軀一分為二。在這一刻,他想到了死,可是他偏偏還活著,甚至還異常清醒地活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奇妙靈覺

  

  地面上的眾人看得心膽俱裂,可是又無可奈何,他們不是每一個人都在這種迷糊的夜色中看得清楚,可是功力深厚眼光敏銳的人大多能行。崔紀秀額上大汗滾滾而下,嘴唇不住地顫抖,整個人就像死蛇一般蒼白軟綿。

  惡僧法難也在手足顫動,不,他的心更是顫抖得厲害。

  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人會用這樣的辦法將鼎鼎大名的青蛟任少名肆意地格殺于他鐵騎會的數百精兵和數十高手的眼前。盡管有無數護衛的力量,就算千軍萬馬之中,這些人也可以衛護著任少名殺出重圍,可是,今晚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讓人格殺于眾人的面前。

  而所有的人,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剩下的,就只有無可奈何。

  豔尼常真此時的眼中又有一種古怪的光芒閃現,特別在任少名讓徐子陵一刀兩斷腰斬于空時,她的眼中明顯露出了惋惜和痛心,可是更多的是,理所當然的肯定。她似乎早就知道任少名有危險,可是,她卻沒有能說出來,勸止任少名。

  所以,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為了這一個曾經讓她滿足過的男子,為了這一個現在已經讓敵人格殺當場而自己無法伸手營救的男子。

  徐子陵用星變匕首削斷了任少名的雙腿,並將那兩條腿遠遠踢出,一東一西,飛到昏暗的夜空中不知哪里去了。再用井中月砍下任少名死不瞑目的首級,用一塊布包起,鞭起一腿,重重地在任少名的半截殘骸上一轟,借力再次沖天而起。

  等沖勢漸盡,擎出飛翼,在地面上暴怒如雷驚惶失措的眾人眼光中,悠悠然地展翼滑翔而去,如一只靈巧的夜蝠。地面上所有人都暴跳如雷,所有弓箭手不顧一切地胡亂放箭,可是在數十近百丈的高空,這些因為激怒和恐懼而偏失准頭的無力箭矢簡直沒有讓徐子陵費精神去看一眼。

  等任少名兩截殘骸一先一後轟然落地,所有人的動作都木偶一般停滯下來了。

  每一個人都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就連堅強如惡僧法難這種蠻牛,也膝彎發軟,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

  一個活生生的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任少名上去,現在,只剩下兩截尸骨不全的殘骸掉下來。如果這個事實不是幾百人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一個何等強悍的青蛟,一個何等威風凜凜的鐵騎會主,一個何等武功卓絕霸道無儔就連天刀宋缺大贊過的新一代天之驕子。

  現在,卻變成了兩截殘骸。

  在幾百人的衛護之下,讓人格殺當場。

  他不但讓人腰斬兩截,甚至連六陽魁首也保不住,兩手兩足更是不知去向,這一個血肉模糊的殘骸,真的是剛才活生生的會主青蛟任少名嗎?

  眾人不願相信。

  可是這是事實。

  崔紀秀雙手顫抖著前探,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智,雖然在平時他是多麼的冷靜和機智,可是在這一刻,作為一個派來和鐵騎會聯盟的軍師,他不但感到自責,還感到挫敗,甚至感到恐懼。

  在自己千算萬算之下,結果對手用一種蔑視和無視的態度格殺了任少名,他一直在玩弄著自己,他一邊看著自己的笑話一邊不慌不忙地將任少名這樣的高手誘引向死地,然後肆意地將他斬于天空,最後再使用他的秘密工具悠然遁去。

  這,就是他一直輕視的對手。

  鐵騎會眾人手中的武器‘叮叮當當’地脫手落地,幾乎沒有人能把持得住,人人臉上更有一片的驚懼之色。外面的士兵忽然有如一陣潮聲般洶湧起來,也許外面看見了掉在地上的手足殘骸。

  不知是誰首先帶的頭,如受傷的孤狼一般嚎叫一聲,撒手就跑。

  這一個舉動簡直就像大堤崩開了一個大缺口。

  無數的人慌亂地大叫,扔掉兵刃四處逃亡,有些還處在木然站立的人讓這一股潮流般的巨力推倒,接著有無數只腳踐踏上去,很多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讓人活生生地踩死。一些死忠的士兵暴怒,向這些失控的潰兵揮刀狂砍,特別是一些頭領,更是見人就斬,意圖阻止這一陣潰亂。

  可是潰亂的士兵極多,而且越來越多士兵因為恐懼的情緒感染加入逃亡的隊伍,一些憤怒的士兵看見平時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頭領正揮刀向自己人亂砍,紛紛動手反抗,幾乎所有鎮壓的頭領都馬上被數十槍矛或者大刀長劍洞穿身體,慘死當場……

  圍牆之內,任少名的親衛們還靜靜站立,極少人逃亡,倒是有少數人拔刃橫頸,狂噴出一股黑血,倒地身亡,追隨主人而去。

  崔紀秀看向惡僧法難,希望他能站出來號令眾人,收拾局面。

  可是此時極遠處的天空中忽然有一朵大大的火花升起,極其璀燦閃亮,幾乎大半個九江城也能看見。接著一陣陣喊殺聲由遠迅速及近,慘叫聲,厮殺聲,刀兵相交聲,漸漸清晰入耳。一處處火光在極遠處亮起,整個九江忽然沸騰起來了。

  “完了……”豔尼常真微微歎了一口氣,收回看向任少名殘骸的眼光,一抖身上的彩衣袈裟,如一團彩云般嫋嫋飄起,落在圍牆頭上,忽然轉身對著惡僧法難,低喝道:“你不跟來嗎?”

  徐子陵一路飄飛,漸漸降低身形,最後沿著江面飛掠出好外的一段距離之後,收起了飛翼。

  他‘咚’一聲沉入水里,化作一條游魚,直向下游與宋玉致早早約好的地方而去。雖然他沒有覺察到有什麼追兵跟在後頭,而且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跟隨一個可以在天空中滑翔的自己,可是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總是有一點奇怪的感覺。

  他的心神有些不甯。

  這一種感覺,除了現在,只出現過一次。

  那就是在第一次去刺探天魔之子李世民的時候,那個時候光玉簡的靈性向內心的極深處傳遞了某種徐子陵還無法解釋的警示,就像現在。

  在他殺死任少名之前,他這一種感覺還不曾存在,可是就在格殺完任少名之後,等他滑翔離去出九江城的時候,這一種感覺就悄悄地有了。雖然不可能,可是徐子陵真的很想懷疑自己的背後是不是也有同樣一個會飛的人在跟著。

  可是他無數次回首探視,夜空除了一片昏暗無光的月色,就只是虛無。

  沒有人跟在自己的背後。

  可是那種警示的感覺卻越來越是強烈,讓徐子陵不得不小心謹慎地改變原來的計劃。他本來想一直飛到宋玉致的身邊,他知道她擔心自己,可是現在卻無法馬上回到她的身邊給她安慰,因為,他相信光玉簡。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可是,絕對不會不相信光玉簡。

  雖然自己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可是絕對有什麼輕功高明到他也發現不了的人在遠遠跟著。

  徐子陵放棄了在天空中顯眼的飛行,他不止飛行這一門功夫,他擅長的還有潛游。在體內無限運轉的長生真氣的支持下,他可以半天也不起來,一直潛游到想去的任何地方。相信除了他,除了水里的魚兒之外,再沒有什麼生命可以做到這一點,特別那一個生命是人類的話。

  果然,他一入水不久,那種警示的感覺就轉淡,雖然還沒有消失,可是幾乎無痕。

  徐子陵不敢自水中起來,雖然他很好奇在他背後追蹤他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牛人,他很想知道,一個可以在他飛翔在空中的時候還可以一路追蹤他的人到底有著何等驚世駭俗的身法,可是他也知道。

  現在,不是時候。

  他應該先趕回宋玉致的身邊,天知道這一個性子倔強又剛烈無比的聰明女會不會因為自己錯過約定的時間而做出傻事來。雖然她應該在宋閥的大船之上,有她族里的人看著,甚至有她的二叔,地劍宋智看著,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太放心。

  因為他也隱隱感覺到,于自己的內心深處,總感得這一個心是極善良極脆弱可是表面卻裝得很凶惡很堅強的宋玉致會發點什麼事似的。雖然徐子陵的預感不怎麼靈,可是他卻不願意自己的預感太靈,甚至,他甯願自己的預感永遠是錯的。

  在潛游了近小半個時辰之後,那種警示的感覺完全消失了。

  這表明那個追蹤他的那個人並沒有繼續追來,或者,這一個人追錯了方向。

  徐子陵心里剛剛一松,忽然整個人都定在了水中。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他不敢去想像的可能,這一種可能跟任少名不相信自己能夠輕易地殺掉他一般,雖然不相信,可是那是事實。而這一個可能也是這樣,雖然似是不可能,但,這也可能會是事實。

  一想到這里,徐子陵瘋狂了。

  他瘋狂地向回游,向自己原來進入江水的那個地方,奮起全身最大的氣力,運起全身的內息,有如一條最快最瘋狂的游魚,向來路趕回。

  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對的。

  也不知那里會有什麼等著自己,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去,不去看一個究竟,可能就會後悔終生。

  越向原路游回,他就越有一種奇妙無比靈覺,這種靈覺越來越清晰地暗示,在他入水的那個地方,似乎在什麼人在等著他,而且,一直都在。

  這一個人到底是誰?

  是男是女?

  一直追蹤自己到底是什麼用意?這一個人的出現跟自己心中但心宋玉致那個不安的感覺是否有什麼聯系?為什麼在九江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這人是友是敵?

  這一切,是迷,需要等到徐子陵返回之後才能解開。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赤足精靈

  

  當徐子陵無聲無息地自江中慢慢浮現出來,首先影入他的眼中的是,一雙晶瑩如雪的赤足。

  它微微浸在岸邊的江水中,極輕,柔如無骨,似乎正隨著江水的緩緩流動而拽動。徐子陵窮盡天下的詞語,也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感受,這一雙纖小秀巧得完美無暇的玉足,是徐子陵生平看過最魂引魄動也最觸目驚心的雙足。

  徐子陵一看,心中忽然疼了起來,那魂魄,也在顫抖不息。

  在大唐世界,只有一個她,才會可能有這樣的玉足。

  只要她,才會讓他如此的心疼又如此的喜歡。

  溫和的江風徐來,雙足的主人靜靜地坐在江岸的一塊江石之上,她靜靜地坐著,長長的睫毛交織著等待的輕柔的夢,那星目微閉,帶有一絲慵懶,正看著天上的夜月。天上的夜月,早羞得躲到云層里去,再也不敢出來了。

  她靜靜地坐著,白衣若雪之下,一雙修長無暇的玉足淺淺浸入水中,讓流水緩緩地滑過她的腳面。那一份甯靜,讓那江風也變得溫柔起來,恐慌驚動美人的靜思。

  那長長如瀑的黑發垂下,半遮著神秘的天顏嬌容,讓人的心怦然而動,更是魂魄顫動,神為之奪。

  纖長的玉手微抱著自己的香膝,更讓她的似是單薄的嬌軀更加楚楚憐人,江風一來,那發絲輕舞,絲帶飄飄,幾欲隨風而起,隨風而去。她仿佛不是一個人間的女子,而是一個來自天外的赤足精靈。

  她坐在那里,是那般孤寂,是那般安甯,是那般的自然。

  黑暗,和風,流水,江石,一切一切,都和她融為一體,她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一直都在,千百年以來,她一直都在,她是天地之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天地之靈,是天地之寵。

  天地萬物,在她這一個天之嬌女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徐子陵心神大亂,他做夢也想不到在這一個時候,竟然會看見她。她是他最期盼的人之一,他渴望看見她,甚至恨不得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用心底最大的呐喊告訴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不能。因為她是她,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赤足精靈。

  他縱然對她有千百萬分愛憐,可是也只能埋在心里,在沒有完全解除心中那種警示之前,他不能相信她。

  因為她還不知道他的心,她雖然楚楚可憐,可是卻呵護不得,因為她是她。

  在她沒有知道他的心,在沒有感受和感動之前,她不屬于他,她屬于她的師門她的師父她的理想。

  總之,她不屬于他。

  徐子陵再也無法在江面上站住,他一看見是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了。他摔入江水之中,在激蕩的心神之中,眼中有熱意湧現,可是轉眼之間就融入冰諒的江水之中,化去無痕。徐子陵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他好想沖著她大喊她的名字,可是他不能。

  他現在只能躲在江水之中,在自己的心中大聲呼喚,讓她的名字響徹自己整個心魂。

  婠婠……

  是她,是她,是她來了。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而來,可是徐子陵知道,她找的絕不是自己這一個人,而是屬于自己的什麼東西,她們魔門看得上的東西。徐子陵甯願她一看見他就出手,他在現在甯願做她的敵人,卻不願她這般的來找自己。他甯願她來找的,只是他這一個人,而不是因為別的東西。

  那怕她是來殺自己的。

  也比現在要好。

  徐子陵握緊雙拳,爆起渾身的氣息,有如潛龍騰空般沖天而起,在高空一折身,向她這邊極速撲來,他的井中月和星變匕首齊出,他拿出來自己最強的實力,因為,他面對的是她。

  如果不用上最強在實力,加上現在的心神散亂,苦無良策,他絕對無法自她的身邊搶回正在沉眠安睡的宋玉致。如果她沒有脅持著宋玉致,他看見她,會歡喜得流下眼淚來。可是現在,他必須狠下心來,就算是她也罷,他必須搶回宋玉致,搶回自己被動的弱點,才能跟她說話。

  才能跟她談條件,否則,以她之能,自己絕對只有讓她牽著鼻子走。

  如果是日後的她,他願意聽她的,可是現在的她,他不能。

  他不能。

  徐子陵狂嘯,身法如虹,手中的井中月金光拽出一道長長的金芒,重斬而出。而那星變匕首,則深深地隱藏于後,有如潛龍于淵,以待一躍。

  對于一個天魔大法已經日漸完美的修練者,對于一個擅于天魔力場操縱戰局的天魔女,對于一個擁有天魔雙斬和天魔絲帶的陰癸傳人,徐子陵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擊不湊效,也許一切都將潰敗如塗,只要她能接下自己的重招,或者想起身邊的宋玉致,那麼一切就結束了。

  金色的刀芒撕天裂地,整個天空也仿佛讓徐子陵一劈兩半。

  可是她卻沒有動。

  她還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

  那些長長的交織如夢的睫毛,也不顫動一下,那星目,更沒有舒張開一絲,她還是那般的慵懶,靜靜地看著天空的夜月。

  金色的刀芒停頓里她黑發之頂,在一刹,一切歸里平靜。

  徐子陵看著她那靜靜的絕世嬌顏,好久也不得言語,他收起井中月和星變匕,忽然微帶悲苦地道:“你贏了……”

  她還是靜靜地坐著,仿佛還像剛才一個人獨坐那般,似乎完全沒有看見面前一身是水一臉苦澀的徐子陵。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收了望向天空的的目光,微微合上,半低螓首,小手輕輕的掏出一個精致的玉梳子,柔柔地梳著自己長長如瀑的黑發,如清泉石上流動一般的聲音自黑瀑之發里輕輕傳了出來,歎息道:“徐子陵,你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呢?”

  “把宋玉致還我。”徐子陵微苦地道:“你想問什麼我都可以跟你說,否則我與你之間,只要動手。”

  “她不在這里好好的嗎?”赤足精靈那小玉足輕輕的挑動了一下緩流的江水,輕輕地道:“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認識我麼?看你的眼神,你好像認識我…剛才我一直就在想,可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

  “我沒有見過你。”徐子陵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道:“可是我認識你,婠婠,我知道你叫婠婠,我不但認識你,而且在上一輩子,我就知道了婠婠是誰……你把宋玉致還給我,我們之間不能這樣談話,我不喜歡,也不願意,如果你把她還我,你想問什麼都行。”

  赤足精靈婠婠輕扭過螓首,看了一眼正在靜靜沉睡的宋玉致,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她睡得真好。若是天下間有別的一個女子也有一個男子如此的著緊她,相信她也一定會睡得這樣好的。”

  “她睡得好是因為你制了她的穴道。”徐子陵向前踏上一步,微怒道:“與什麼人著緊無關。”

  “我可以把她還給你。”婠婠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會兒,又輕輕地道:“不過,你也不能那樣的跟我說話,我也不喜歡。就算我嫉妒心再小,也不能忍受一個男子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的著緊另一個女子,你這樣做,會讓人家感到己不如人和很是失望的。”

  “感到失望的應該是我。”徐子陵又走近一步道:“你一邊用媚音來說好聽的哄我,一邊暗暗積蓄功力想發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嗎?婠婠,我太清楚你了,你那點心思是瞞我不過的。”

  “你了解我?那麼你說。”婠婠聽了,忽然帶點幽幽地問:“我是否該馬上殺了你呢?”

  “把宋玉致還我。”徐子陵忽然撤去渾身的護體內息,輕籲了一口氣道:“然後要殺要剮隨你吧!”

  “若是把她還你了。”婠婠忽然笑了,笑得江風也溫柔起來了,道:“你還會這麼跟人家說話嗎?人家還能看見無所不能的你現在這樣一副束手無策的為難樣子麼?”

  “如果你不是一邊散布天魔力場一邊跟我笑,那該多好啊!”徐子陵歎息道:“如果不是那樣,我甯願再回去把任少名的頭接起來,把他的手足找齊,合上一整個人,再在眾目睽睽殺多他一次。婠婠,你真的要向我動手嗎?”

  “如果我要殺你。”婠婠輕輕地問:“你會還手麼?”

  “不還手那我不是大傻瓜了?”徐子陵怒極道:“如果我不還手讓你殺了,相信你連一滴眼淚也不會為我而流,心里只會嘲諷我是一個大白癡!我就算再傻,也還沒有傻冒到這一個程度!”

  “你既然會還手。”婠婠又笑了,自黑發之下,那嬌柔的笑顏讓天地黯然失色,她輕笑道:“那又何必裝成一副大傻瓜任我宰割的樣子?你干嘛不運功相抗?我的天魔力場已經完成了,你難道又有什麼古怪的東西來對付我?就像殺死那個任少名一樣?”

  “我若有辦法。”徐子陵雙輕微地踏前一點,帶點苦惱地道:“我就不會低聲下氣地求你了。”

  “可是我沒有聽見任何低聲下氣的話。”婠婠輕輕地搖了搖螓首,道:“你現在要說嗎?你一步一步走上前就是想跟人家說些低聲下氣的話?”

  “也許我搶不回宋玉致之後。”徐子陵點點頭,道:“會說些你認為低聲下氣的話也說不定。”

  “這麼說。”婠婠忽然掉過頭來看徐子陵,第一次,她用那黑白分明清澈如泉的眼睛看向他,好久,才將那眼睛彎起如月,微微笑道:“你現在已經有把握奪回你的心上人了嗎?”

  “她現在只是我妹妹。”徐子陵更正道:“雖然沒有很大把握,可是在這個距離,我倒想試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對話婠婠

  

  “難道我們之間就只有動手一條路走嗎?”婠婠忽然帶點幽怨地道:“我可以把她還給你,你只要答應跟人家好好談一下就行了。”

  “我跟你們魔門沒什麼好談的。”徐子陵微微搖了一下頭,淡淡地答道。

  “是聖門。”婠婠更正道:“魔門是天下人對我們聖門中人的誤解,像徐公子你那麼出色和智慧的人,也是那樣偏失和成見的嗎?”

  “是魔門。”徐子陵再更正道:“雖然你們魔門之中,並不人人都像一個大魔頭,可是不說別的,就是你們陰癸一派之中都有很多心狠手辣惡毒無比的魔女。所以,你在否認這個稱呼之前,何不先想一想這個稱呼為什麼會伴著你們陰癸和其它魔門幾派中人呢?若不是你們的魔門中人大多行事邪惡讓天地難容,世人又如何會稱你們為魔門?”

  “看來你對我們的認識還真多啊!”婠婠聽了,輕輕一歎道:“成見也更大。”

  “你知道就好。”徐子陵沉聲道:“所以你不要在我這里幻想什麼,我告訴你,無論你有什麼想法,我都不會答應你的。”

  “知道了。”婠婠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天地無顏,道:“你這個人好像很害怕我是嗎?那麼著急用話來堵人家的話頭,你以前做了什麼事那麼讓你心虛啊?”

  “我害怕你。”徐子陵微哼道:“是因為你身具天魔大法十六層之上的無上功力,是因為你袖中的天魔雙斬正在瞄准我的心髒,是因為你的天魔絲帶正准備套向我的頭頸,是因為你一邊跟我說話一邊悄悄地在我的身前身後布滿天魔力場的氣勁。”

  “那你現在怎麼辦?”婠婠笑問:“你那麼害怕人家,還能跟人家對手嗎?”

  “雖然害怕。”徐子陵臉容一整道:“如果你真要動手,我不會客氣的,老實說,如果你不是脅持了宋玉致,我早就動手了,我根本不會跟你廢話。婠婠,你這個樣子是我最不喜歡的,如果你若是肯把宋玉致還來給我,那我陪你說到天亮也無何不可。”

  “人家喜歡跟強大的人說話。”婠婠收回在江水之中淺浸的玉足,輕輕地站起身,身形柔軟如柳,在夜月之下,仿佛隨時都有乘風而去一般,她忽然淡淡地道:“你想要回她,就要用憑你的本事來取。”

  “說那麼多。”徐子陵歎了一口氣道:“你始終都還是堅信你們魔門中人最信奉的武力屈服。”

  “最後一次問你。”婠婠用完美無暇的玉指輕輕纏繞著手臂之上的天魔絲帶,輕輕地道:“你如果肯給幾分誠意跟我談談,我就放棄與你動武,而且把你的心上人還你。”

  “我討厭做別人的傀儡。”徐子陵輕輕地搖了搖頭道:“特別是做女人的傀儡。其實你們魔門何須打我的主意?你們有林士宏,你們有輔公佑,雖然現在的任少名讓我殺了,可是,不正合你們的心意?豔尼和惡僧是你們的人,只要振臂高呼為會主報仇,多少也能收攏一些宋家減殺後的殘余士兵的,這不是遠遠要比原來仰一個青蛟任少名的鼻息更好些?”

  “可是人家喜歡你的揚州。”婠婠忽然微微一笑,那雙眼睛變得如新月一般,星目微閉,長長的睫毛交織如夢,輕顫,讓人神魂俱消,她笑道:“雖然你只有一丁點人,可是你們卻能讓人很是眼前一亮。經過三個月來的觀察,人家覺得,你遠比師尊說的那個獨霸山莊那個什麼方澤滔更加前途。”

  “你觀察了我三個月?”徐子陵微微一驚道:“我怎麼沒有察覺?這怎麼可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窺視我三個月之久而不讓我驚覺的。”

  “人家知道你的感應很靈敏。”婠婠輕輕地道:“因此一直離得很遠,而且還將敵意消減掉,加上有很多門人幫忙掩飾,雖然好幾次差點讓你發現,不過最後倒也有驚無險呢!”

  “是輔公佑跟你們說的?”徐子陵微微一想,道:“不對,老杜雖然跟他有過命的交情,可是不會把這些事告訴他的,你們在楊廣的宮女在有眼線對不對?不對,我那三個月大部分時間都沒有露面,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准確行蹤的?”

  “人家自然有人家的方法。”婠婠聲音忽然溫柔了下來,道:“徐子陵,你很是奇怪,我曾和師尊多次談起你,都覺得你頗是獨特,如果你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一定會全力輔助你進一步爭霸天下的。你也知道,我們陰癸派里大多是女子,不可能跟你一個大男子爭什麼皇位,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不要跟我談條件。”徐子陵斷然拒絕道:“我討厭什麼一統魔門,討厭為了私人恩怨整天打打殺殺,討厭做你們推出來的炮灰,討厭讓你們推出來送死,推出來成為眾矢之的的傀儡。我如果想做什麼會用我的法子和力量,我不需要和你們魔門合作。而且跟你們陰癸派合作那是笑話,說定哪天你們就會把我一口吞掉,尸骨無存,我就算再白癡,也不會答應跟你們合作的請求。”

  “你連人家的條件也不聽一下就拒絕了嗎?”婠婠聲音極是柔弱可憐地問。

  “把宋玉致還給我。”徐子陵哼道:“你想說什麼我都會聽的。”

  “難道嶺南宋家的勢力你就那麼在乎嗎?”婠婠輕聲地道:“你若是跟他們會作,你們那一丁點人,不也會讓他們一口吞掉嗎?你看鐵騎會那麼大勢力,九江那麼多人,他們宋家也一晚就把他們吞得干乾淨淨了,你跟他合作不是更是危險嗎?”

  “我也不想和他們合作。”徐子陵輕歎了一口氣道:“我殺死任少名不是幫宋家,而是因為他是一個外族人,而是因為他是飛鷹曲傲的私生兒子。”

  “你不在乎宋家的勢力,為什麼那麼心急救回她?”婠婠看了一眼足邊正沉睡的宋玉致,忽然問道:“就是因為她是你的妹妹?不因為別的什麼東西?”

  “除了你講的那些可能。”徐子陵也看了一眼宋玉致沉靜的小臉,道:“還因為她落在你們的手里。”

  “人家只是點了她的穴道,又不曾難為她,你何必如此擔心?”婠婠輕笑道。

  “如果你不是怕她父親天刀宋缺及宋家勢力的報複。”徐子陵微微苦笑道:“如果你不是需要用她來威脅我,你還會留她到現在嗎?我想,等我趕回來,你一定要送我一只手臂什麼的做禮物,如何還能讓她在這里沉靜地安睡呢!”

  “我倒真有那麼想過。”婠婠卻不否認,輕聲道:“不過現在你看到她一點事都沒有,還不放心嗎?”

  “我在這里要謝謝你。”徐子陵真誠地道:“雖然我們的關系不好,可是卻不妨礙我感激你。如果你真的傷害她來威脅我,也許大家的關系就徹底完了。我敢說,如果我完了,你們魔門也一定完蛋,結局一定會是你們那個對頭慈航靜齋不知不覺就占了天大的便宜,不戰而勝。”

  “人家也是那麼想的呢!”婠婠出奇地點了點螓首,道:“看完了你格殺任少名之後,剛才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果我是那個喜歡裝腔作勢的靜齋傳人,會怎麼樣對你呢?是拉攏?還是誘惑?或者是減殺呢?”

  “我相信她們會用天下大義來壓我。”徐子陵微微苦笑道:“可能還會用上別的手段,誰知道呢!”

  “人家答應你放過她,你會在日後和人家談談合作嗎?”婠婠聲音充滿了柔弱,道:“人家並不著急你馬上答應,可是,只要你答應人家,一定好好想想就行了。”

  “迷音惑心對我幾乎沒有什麼用。”徐子陵聽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道:“雖然你說得似乎很有誠意,可是老實說,誰要相信你們魔門中人的一句話,那他就是豬。”

  “你的心志倒是很堅守。”婠婠聽了卻不生氣,反倒微微一笑,笑得夜月也黯然失色,道:“平時就是連女子看見了人家的模樣也會情不自禁神智消減的,可是人家接二連三對你用上了迷音惑心之術,說得連人家自己都有些感動,可是你卻毫無效果,看來你對我們天魔大法很有抗禦力呢!”

  “抗禦力一般般。”徐子陵老老實實地道:“不過我對天魔大法的熟悉就如自己手中的掌紋,可是即使是那樣,如果不是有一個女孩子正等我去營救,相信我都會讓你迷失掉也說不准。”

  “東溟夫人是師尊的女兒。”婠婠忽然輕問道:“她也算是一個聖門中人,你為什麼可以聽她的說話呢?”

  “因為她真心地對我好。”徐子陵輕輕地道:“只要一個人真心對別人好,一定會讓那個人感動的。你說得很動人,可是,我的心卻沒有感動,所以,很抱歉,你現在還不能跟我談任何的條件。想談,也要等到你的話能把我感動的那一天再說。”

  “那你告訴我,你是否真的有把握爭霸天下?”婠婠忽然又問道:“這只是人家的好奇,你可以說說麼?”

  “誰知道呢!”徐子陵歎了一口氣道:“天下能人異士那麼多,我也只是走一步是一步。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我日後真的成功,也不會減滅你們魔門,只要你們稍稍改變一下,不再那麼嗜殺和喜歡弄陰謀,也許我會讓你們存在青天白日之下,真正成為一個聖門也說不定。”

  “如此,我就代聖門中人多謝你這個未來的帝王霸主好了。”婠婠輕笑道:“無論你是否能成功是否能活到那個時刻,人家都感激你的這種心意呢!”

  “我甯願你消減一些對我的戒備。”徐子陵苦笑地搖搖頭,道:“我們可不可以不那麼相互試探地說話?”

  “在我完全相信你之前。”婠婠頓了一頓,忽然輕笑道:“就請你原諒我這個聖門小女子的自私好了。你這個大男子那麼大膽和誠摯,為何又要如此戒備?你還不是也不相信人家?”

  “換作你是我。”徐子陵問道:“你會相信一個隨時要把袖中暗藏的天魔雙斬飛刺出去直向自己的心髒而來,可是她的小嘴又甜絲絲滿口惑心迷音的天魔女嗎?”
第一百七十九章 婠婠魔女

  

  “你這個人身上有無數的迷。”婠婠出奇地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可是更讓人奇怪的是,你的話偏偏又很是真誠,有些話雖然不好聽,卻能讓人家心里聽了感動。”

  “只要是發自真心的說話。”徐子陵哼道:“那麼就可以使人感動。相反,如果不發自內心,說得再漂亮也是白搭。”

  “你為什麼要對人家那麼好呢?”婠婠輕輕幽歎道:“你既然那樣,為什麼不願意跟人家師門合作?難道只是因為我們聖門的名聲?要知道爭霸天下連六親都可以不講,連朋友都可以拋棄,連天下人都可以辜負,豈能拘于小節?”

  “我不喜歡那樣。”徐子陵聽了微微苦笑,然後正容道:“我討厭梟雄那種‘甯可我負天下人,莫使天下人負我’的自私心態,我討厭肮髒的政治。如果可以,我不願意改變我的觀念來處世行事。天下間有那麼多人為爭霸天下而像你說的絕情絕義,只為成功登上大寶,可是登上了大寶之後又怎麼樣呢?還不是一個人孤獨地終老?自私的人沒有快樂,更沒有好下場。我甯願爭霸不了天下,也不願那樣。”

  “你這個心態的確不是一個爭霸天下最理想的人選。”婠婠聽了,有些愕然,再失笑道:“不過卻是一個讓人最放心的合作者。”

  “我都說我們之間沒有合作。”徐子陵深深地看了一眼婠婠,忽然聲音低了下去,道:“你們陰癸派在魔門的理想不容易實現,我的理念與你們相沖,幫不了你們。如果你們答應不做一些出格的事讓我頭疼的話,我也許可以跟你們作些交流,但是只限于武功上。”

  “不做讓你頭疼的事包不包括現在要把你的心上人還你?”婠婠美目深注,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盈盈淺笑道:“你老實說,人家如果強行出手,與正在三里外等候人家動手的師門中人一起夾攻于你,你會有多少把握奪回宋玉致?如果我們師門盡出,你又有多少把握保住你們揚州的那一丁點人手?”

  “我站在這一個距離。”徐子陵看著一丈開外的婠婠和她足下正安靜沉睡的宋玉致,點點頭道:“幾乎你一動手,我就可以把她奪走。相反,如果你不動手,我反倒只能陪你在這里耗著。至于說我的部屬,如果你們陰癸派想讓老對手慈航靜齋不費吹灰之力助佑她們心目中明主得到天下,就動動試試。如果我要誓言報複,就算你祝師親來,也保不住你們門下的弟子,更加保不住你們一門的勢力。”

  “縱然邪王,尚不敢如此放言。”婠婠帶點奇怪地問道:“你到底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你都說不可告人了。”徐子陵長歎道:“我永遠也不想翻臉到那種程度,我們不合作,卻可以不敵對。”

  “那麼如果慈航靜齋那些喜歡裝腔作勢的人來找你。”婠婠忽然帶了點歡喜,輕笑而問:“你會跟她們合作嗎?”

  “我不是她們心目中的明主。”徐子陵搖頭道:“而且理念相差更遠,所以,她們甚至比不上你們,我想最終無論我願不願意,我與她們最後都會以敵對的關系而交纏。要不,就是她們勝,我徹底失敗;要不是就她們敗,我勝。所以合作?你覺得會有這種可能嗎?”

  “既然如此,她是也是你的敵人,又那般的強大,你為什麼還不願意跟我們合作呢?”婠婠聽了,點動螓首,輕問道:“既然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難道在目前的一些小方面的合作也不可能嗎?”

  “你何不干脆叫我加入你們陰癸派?”徐子陵搖頭道:“那是另一回事,有共同敵人不見得是好事,而且我這個人喜歡蠻干,反正蚤子多了身上不癢癢,隨便吧,反正日後如何還不知道呢!老天爺又沒有規定這個天下是我的,再說,就算規定是我的,別人還不是會反對?”

  “你倒是看得挺開的。”婠婠聽了徐子陵的口氣,忽然失笑道:“人家還沒有看過一個想爭霸天下的人竟然是這種態度的。”

  “如果我是像別人那般,你們又怎麼找上我?”徐子陵卻苦笑道:“想不到你們不去奪竟陵,卻來打我的主意,初初看見你時,我的心都嚇了一大跳呢!”

  “竟陵跟徐子陵,還是你徐子陵這個會說會走會笑會跳的大活人好玩一些。”婠婠臉上忽然帶有一種頑皮的黠慧,她輕笑道:“如果我們聖門能夠得你,那個不會走不會叫不會笑的竟陵自然跑不掉。竟陵的方澤滔是一個老糊塗蟲,想對付他何須我婠婠出手?我們陰癸里的姐妹多得是,人家更希望的是,說服你這個脾氣看似隨和其實特倔的小頑固。”

  “如果有林士宏,輔公佑,加上現在正在偷偷接管鐵騎會的豔尼常真,還有在襄陽控制錢獨關的白清兒,又加上在竟陵控制方澤滔的你們陰癸中人,你們陰癸派已經擁有小半璧江山,何須再費那麼大勁兒把我這一丁點人馬弄進去呢?”徐子陵輕歎道:“揚州連我都沒有直接去管,你們何必那麼貪心,要知道揚州不是那麼好管的,特別是對于你們聲名很差的陰癸中人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聖門之中那麼多事的?”婠婠卻轉換話題道:“這些東西絕不可能是探子就可以探知得到的,比如白清兒去襄陽,她才剛剛出發不久,連人家也只是知道不久,你是如何知道的?”

  “啊……”徐子陵一時語塞,半晌才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怎麼知道的不能告訴你。”

  “看來你身上的秘密還真多。”婠婠明眸一亮,忽然千嬌百媚地一笑,讓夜月頓時黯然無光,她甜絲絲地笑道:“人家對你越來越是好奇了呢!”

  “如果這句話里沒有用上迷音惑心。”徐子陵頭疼道:“我想我會更加受用。”

  “雖然沒有能說服你人家心里有些失望。”婠婠聽了,又是一陣嬌笑,道:“可是,當聽到你也不會跟慈航靜齋她們那一邊的人合作,人家就放心多了。徐子陵,你真是很古怪,人家觀察了你三個多月,也沒有看明白你是怎麼的一個人,你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秘密的?你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本事的?你初初只不過是揚州城的小混混,不到幾年功夫,卻能成長到今天的地步,可是卻連個師父教導都沒有,相比較起來,真讓人家心里有些泄氣呢!”

  “誰身上沒有秘密?”徐子陵看著婠婠那絕世天顏在淺笑如嫣,不由輕輕地咬著嘴唇,仿佛在將什麼說話苦苦忍耐,直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婠婠,其實你可以過得更加快樂一些,我是說…你也許可以,遠離那些肮髒的政治斗爭,過上些你喜歡的生活……算了,當我沒說。”

  “我沒有能勸服你,你倒想勸起我來了?”婠婠臉上笑意更盛,讓人目眩神迷不能自禁,她嘻笑道:“雖然說得顛三倒四的,可是這話聽起來讓人家心里高興呢!徐子陵,你為什麼要關心我?我不是你口中口口聲聲說的魔門之女嗎?”

  “我做什麼不需要理由。”徐子陵帶點不自然地躲避著婠婠那探詢的明眸,自那明亮如湖的明眸中極快地躲避開去,微微定了定神道:“如果我不做什麼,才需要理由。”

  “是嗎?”婠婠輕輕旋轉一下無限美好的嬌軀,讓她那修美婀娜的體態盡現徐子陵的眼前,讓身體那暗香徐來的幽幽之馥散布整個空間,然後淺笑嬌問:“你看人家怎麼樣?是不是長得跟丑八怪一樣難看?”

  “如果你是丑八怪。”徐子陵一看這一個婠婠魔女又准備耍什麼小花招了,可是他偏偏不能拒絕,不由苦笑道:“那麼天下的女子都是大美人。”

  “那麼你喜歡丑八怪還是大美人?”婠婠笑問。

  “當大美人是叫做丑八怪的時候喜歡丑八怪。”徐子陵失笑而答道:“當丑八怪叫做大美人的時候,還是喜歡丑八怪。”

  “看來你很清醒。”婠婠忽然帶點失望地輕歎道:“一點兒也沒有讓我這個丑八怪迷倒的樣子。”

  “快了。”徐子陵點點頭,答道:“差不多就迷倒了,只差一點點,不多了。”

  “如果任你在我們聖門之內挑選你心儀的女子作為妻子,或者,人家這一個丑八怪自願嫁給你。”婠婠的如雪嬌顏忽然升起一抹緋紅,勝及晨曦之朝霞,讓人魂魄為之神顫,婠婠微帶嬌羞不能自勝地問道:“你這個小頑固會改變主意嗎?”

  “啊……”徐子陵呆了半晌,好半天才于婠婠那嬌羞的絕世之魅中掙紮出來,道:“如果你下次不帶著迷音惑心術跟我說這話,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你這個小賊真不知好歹!”婠婠又羞又怒,她的天魔絲帶無聲無息地纏綿了過來,如同情人的手臂,讓人無法抗拒無法躲避,那雙魔雙斬,如精靈之月刃,閃現于那纖纖玉指之上,再現,已經飛刺在徐子陵的胸衣之上。

  此時婠婠的身體周圍忽然有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那淡淡的黑氣雖然極淡極薄,若有若無,可是似乎連光也逃不出它的吞噬。在出現的下一瞬間,她和徐子陵所在的整一個空間都讓那淡淡的黑氣撕裂和扭曲了。在這一個不算太大的范圍之內,所有的東西,都讓那些詭異的黑氣撕得粉碎,一層層,一片片,一點點,就連空氣,也仿佛讓這一個無形的巨手揉碎了一般。

  淡淡的黑氣之中似乎還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它在作一種怪異的旋轉,在最中心,在婠婠的手心之處,仿佛連光也逃不過那些黑氣的吸引,似乎天地萬物都在慢慢地吞噬進去,最後無痕無跡無聲無息地消失。

  消失無形。

  徐子陵的身影一下子扭曲並撕裂了,化作一團扭曲旋轉的黑光讓那黑氣吞噬。

  婠婠一擊之後,忽然收纏起天魔絲帶,玉指一輪,再將那天魔雙斬神奇地收好,那螓首輕搖,明眸微黯而幽幽輕歎道:“原來你沒有騙我。”

  此時的徐子陵,胸衣破了一大片,脖子上也有一道長長的紅印,似是讓什麼東西勒過,不過他此時已經站在婠婠原來所站的那塊江石之上。

  他手里,抱有人,宋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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