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玄幻] (異界大陸)火星引力 -【天辰】《連載中》

第310章 觸動

葉水瑤的清冷之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隨著她的豔名傳遍了整個天龍城,又隨著三年前那場變故而傳遍天龍國。所有見過她的人,都彷彿看到了一株在落雪中傲然綻放的冰山雪蓮,無論男女老少,都為她的高貴與清冷所折服,不敢對她稍有褻瀆。無論她的外在氣質還是內在氣質,都遠非城中大家閨秀所能相比,甚至,不會輸給任何一個公主。

但現在的她卻是另外一個人,絕色嬌美的芳靨暈紅如火,風情萬千的清純美眸含羞微閉,口中輕喘吁吁,泛紅的肌膚佈滿了細細的汗珠,纖細的柳腰如蛇般款款擺動,迎合著男子的愛撫和衝擊,雪白平滑的嬌軟小腹下,兩條修長嬌滑的雪白一張一合的緩緩夾纏,似乎難耐慾望的煎熬……

葉無辰抱著葉水瑤的身體,盡情的施展著狂風驟雨般的攻勢,慢慢的,葉水瑤此時的喘息已越來越微弱,身體癱軟的再也沒有了迎合的力氣。再這之前,她已經被葉無辰用各種姿勢褻玩了許久。

又是一次慾望的巔峰襲來,葉無辰長長的喘息了一會,趴伏在了葉水瑤的身上,右手輕撫著她纖弱柔滑的柳腰,她的皮膚就像敷了上等的珍珠蜜粉一般,手指一觸便輕輕巧巧地滑開,簡直比頂級真絲緞子還要柔膩。他臉帶笑意,在她耳邊柔聲道:「姐姐,我們會不會生出一個小孩子呢?」

「小孩子」三個字出口,他腦中忽然閃過一瞬刺痛,葉無辰頓時呼吸一滯,動作一僵,心中警覺。

「嗯……」葉水瑤輕應了一聲。她已經不知第多少次被身後的男子帶上了慾望的高峰,餘韻中的她身體輕飄飄的如在云端,根本沒有了起身的力氣,但歡愉過後的她,釋放著一股驚心動魄的美豔。

她今年已經二十二歲,早已超過了女子嫁人的年齡,但只要她不願,當年曾經錯過一次的葉家再也不會逼她。這一年來被葉無辰日夜採摘,她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少婦的風韻。只是這種風韻只會在葉無辰面前展露,在他人面前,便會被那彷彿永恆不變的清冷所掩蓋。

葉無辰看著她此刻臉,星目之中閃動著痴迷。他伸出雙手,一手勾起她的一雙美腿將她背對自己抱在胸前,起身走到那立在床邊不遠處的鏡子前,一邊欣賞著鏡子中的絕美風景,一邊讚歎道:「姐姐,你真的好美。」

葉水瑤抬起螓首,眼睜睜地看著鏡中全身赤裸,雙腿大開架在葉無辰雙臂上的自己、鏡中的儷人那紅暈如雲地嬌軀沾著一層細密的香汗,有幾珠誘惑無比地順著曼妙地曲線緩緩流下。顯得冶豔無倫。再加上未有褪去的春|情不僅流露在她眉梢眼角之間。也透在香汗輕泛的雪嫩肌膚上,讓她白皙勝雪地玉骨冰肌上蒙著一層含羞帶怯的薄薄酡紅。高聳的一對雪峰之上。粉嫩的初春蓓蕾正在展放。隨著她的呼吸而美妙地顫抖著。而那大開的雙腿間,那美豔絕倫的美景妖豔到幾乎無法用人間的任何語言來形容……

葉水瑤看的呆了,怔怔的看著鏡中的絕色,幾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她自己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身後的葉無辰。他一邊吻著葉水瑤誘人的耳珠。一邊在她耳邊輕語:「這是姐姐最美的時候,姐姐要永遠記得。」

那輕柔的聲音喚回了葉水瑤的神識。她的身體在他身上輕微的扭動了幾下,臉色也愈加酡紅,她的掙扎並沒有堅持太久就放棄,閉著眼睛,任由他將自己擺成這羞恥的姿勢,在鏡中貪婪的欣賞著。

葉無辰在她耳珠上輕咬一下,終於饒過了她,將她抱回了床上,扶著她的身體慢慢躺下,拉起毯子,蓋在了她如玉雕琢的完美身體上。

「姐姐,好好休息。」葉無辰垂首,在她的粉唇輕輕上輕輕摩擦著,兩片薄薄的唇瓣瑩潤姣美,珠玉圓潤,細嫩巧致,讓人看一眼便會不由自主的生出無限遐思。自從吸收了斷魂淵下的風之力,無辰訣踏入第四層後,他就明顯的發覺自己的慾望變得更加強烈。有時欲|焰湧起,以他的定力都難以壓下。也因此,面對炎弓若的挑逗,他幾乎沒有抗拒的能力,對葉水瑤的身體也越來越迷戀。

他不知這是好,還是壞。而葉水瑤不同於炎弓若。炎弓若就算被他從半夜鞭撻到清晨依然會奮力扭腰迎合,尖吟不止,而葉水瑤沒有任何的武力修為,每次都會被他折騰到全身無力。

「你去哪裡?」葉水瑤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

「去一趟林家,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這些天,足夠他在怨恨中消磨掉曾經的刻骨忠誠。現在,只需要再給他一個半逼迫的契機,他就會馬上做出我想看到的決定。」葉無辰反握住她細滑的手,說道。

葉水瑤費力的撐起身來,抱住了葉無辰的身體。隨著她的坐起,覆蓋在她身上的毯子也順著她的雪膚無聲滑落,露出白的晃眼的冰肌玉骨。她把螓首靠在他的身上,柔聲說道:「小辰,難為你了……以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無論是滅掉林家,還是龍家,都可以輕易做到。但為了葉家,為了爺爺,你費了那麼多的心力和周章……」

葉無辰搖頭一笑:「對我來說,世界上最珍貴的,永遠是身邊最親的人,只需多費一點點的力氣就可以讓爺爺安心無掛,可以讓葉家聲震天下,又有什麼不值得。而……我本來就是葉家的人,怎麼能為自己的事,而毀了整個葉家的聲譽呢。」

葉家,一直都給著他一種家的歸屬感。或許在三年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葉家的一份子。

「嗯。」葉水瑤輕輕應聲,笑的讓百花失色。為了不讓爺爺殘生餘恨,為了不讓葉家名譽受損,更為了不讓葉家成為南皇宗與北帝宗的目標,葉家中的葉無辰成了一個無用的廢人,天辰大陸上,出現了一個死神般的邪帝。

而這兩個身份,又豈是這般的簡單。兩個身份,布成了一幅矇蔽天下之眼的棋局。

「等城裡的事平息,你真的要去對付南皇宗和北帝宗嗎?」葉水瑤抬起頭來,水眸之中透射出淡淡的憂心。

葉無辰點了點頭,又不在意的灑然一笑:「我與南皇宗雖然無怨無仇,但經歷了生死,我已經不會再允許有比我更強的力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而,就算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總有一天會來招惹我,有些爭鬥,並不需要有仇恨。」

葉無辰扶著葉水瑤的肩膀,輕按著她讓她躺下。雖是躺姿,那對雪峰依然高高聳立。葉無辰握住一隻,輕輕揉動把玩著:「姐姐,放心好了,它們雖然很強,但強大,也同樣是他們的一個缺點。那種持續無數年,至高無上,無人匹敵的強大會讓他們的自信隨著時間而膨脹,面對敵人,早已不屑於精細的籌劃與準備。再者,我也從來沒準備要和他們正面未戰,那些從斷魂淵追隨我而來的人都是我夥伴,我不願看到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傷亡。」

他目光低垂,微笑著低聲道:「禍水東引,灰飛煙滅。」

八個字,決定了南皇宗與北帝宗的結局。

隨之,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悠遠沉寂,輕聲念道:「我所害怕的,根本就不是南皇宗與北帝宗……」

他意在掌控天下,心,卻在更遠的地方。一抹重重的陰影一直纏繞在他心間,揮之不去。

走出葉水瑤的臥房,葉無辰雙手伸出,一聲微不可察的破裂聲後,一層看不見摸不到的屏障破碎。這是一道由無辰之力布下的奇妙結界,可以單方向隔絕聲音。隨著無辰之力的提升,它也顯現出了更多的神奇之處。比如,它可以被完美的隱匿,讓人查探他的身體之時只能感覺到空蕩蕩的一片。又比如,用無辰之力來包裹炎魂之力,可以在數天之內遮蔽其特性,即使是熟知炎魂訣的人也辨別不出。又比如,他可以以無辰之力布下多種不可思議的結界。

他抬起頭來,看著無云的天空,腦中回想起那一瞬的刺痛。他的靈魂之力,從來沒有騙過他。

是姐姐懷孕了嗎……不對,那種感覺,分明是一種酸澀和心痛。

「我到底遺漏了什麼?」葉無辰自言自語的說道。

帶著重重的心事,葉無辰坐上那張木製的輪椅,自行轉動輪子,慢慢悠悠的向外行去。
第311章 逼反

林家。

此時的林狂,比之一個月前瘦了整整一圈。那零亂的鬍子頭髮已經是白如殘雪,找不到一絲的黑色。不到七十歲,看上去竟如一個八十歲的老者一般。

各種折磨,各種打擊,他總算體會到何為心涼刺骨,心如死灰。這期間,那種深深的絕望感讓他不止一次生出了尋死的念頭,但每次,他都會在最後的時刻停止。

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

他這一生,付出了什麼?得到了什麼?

財富?權力?聲望?一切便如過往煙云,他所面對是,是蒙著灰暗氣息的林家。這一切,又都是由誰所造成?

陷害嘯兒的人是誰?真的是皇上所說的葉無辰嗎?

那嘯兒的死,戰兒的死……他們,卻是真真實實的死在皇上的手裡。

為了遮掩,還撒下了一個個拙劣,讓人心涼的謊言。

皇上,對你來說,我們是一群奴才,是一群狗,不聽話了,不想要了,就可以悄悄一棍打死,然後再編織個謊言去安撫和隱瞞那還有利用價值的老狗……

皇上,你如何對得起老臣。

這些天,他在折磨中反覆叨唸著。相比於龍胤的「無情」與「狠毒」,陷害林嘯的是不是葉無辰已經不重要了,心力交瘁的他已經無力去追查答案。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叨唸著龍胤。他對龍胤的複雜恨意,完全壓過了當初那個陷害林嘯的人。

就在這時,他朦朦的視線中忽然猛地一花,一道夾雜著銀色光芒的白光刺了一下他的眼睛。幾已心死的林狂卻沒有因此而受到驚嚇,而是微微抬起,看向這個忽然出現的人。

「你是誰?」他聲音虛弱的問道,但話一出口,他死寂的眼瞳就猛地一縮,身體也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你是……邪帝!!」

如今,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人不知道邪宗,也再也沒有人不知道邪帝,以及邪帝的強大與只屬於他的裝束。

就算他已是心如死水,在忽然看到這個名驚天下的邪帝時心臟依然為之狂跳不已,頭腦也清醒了許多。空氣,變得冰冷,恐懼,開始在他心間滋生,並變得越來越濃重。

他想死,卻又懼怕著死亡。只因為,他不甘心就這麼在失去一切後死去,他不該是個可悲的可憐人。

「正……是……本……帝……」邪帝嘴角咧起,發出可怖的聲音。林狂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聲音。隨著他的開口,邪帝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猙獰可怕的血弓,一根赤色的箭詭異的在弓弦之上形成,箭頭直指林狂的喉嚨。

這是傳說中的那把弓……林狂知道,當初就是這把弓,射出了驚天一箭。

「你要殺我……你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林狂的腳步再次後退,恐懼之餘,心中再次湧上死灰般的絕望。邪帝手下無全屍,林家的大難,就這麼接踵而至。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可怕邪帝,竟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本帝不是殺人,而是殺狗。」邪帝嘿嘿獰笑著。

「狗?」這個字,讓林狂全身一僵。這個字,他這些天已經念了太多遍。

「天龍國的皇帝該換換了,作為那個皇帝的忠狗,就由你來第一個死吧……嘿嘿嘿嘿,能讓北帝親自出手,這是一種天大的恩賜,你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放心,你不會寂寞,你死後,所有林家之人會一個不少的追隨你而去。」他一邊說著,雙瞳之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林狂的眼瞳不斷的收縮,慢慢的,忽然又平靜了下來,就連臉上的懼意,也逐漸的褪去,他倚著牆壁,無力的說道:「以你邪宗通天徹地的本領,想洞悉我林家的一切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而我一個小小的林狂,又哪有資格勞駕你堂堂邪帝動手。你,是在利用我和皇上的關係現狀,來逼我造反。」

邪帝放下手中的血弓,邪肆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林狂,你這大半輩子果然沒有白活,既然知道了本帝的意思,那就該知道要怎麼做。」

「以你邪宗之能,要滅龍家,輕而易舉,又何須用的到我林家。」林狂雙目無神的說道。一個神級的強者便可以不懼怕整個龍家,更何況,邪宗裡只是被人所知的就有四個,神級以下的高手必定也不計其數。誠如他所說,以這樣的勢力,要滅一個龍家,何須逼迫他林家造反。

「本帝沒有必要回答你……你現在一定很痛苦,恨那個皇帝入骨吧。嘿,若你反,不但可以洩盡心中積憤,成與不成,本帝都不會動你林家任何一人。若你不從,本帝會讓你林家上下,無一全屍。你自己選擇吧。」

林狂慘然一笑:「事到如今,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兒孫皆慘死,我一個老頭子與其在痛苦中了卻殘生,倒不如像二弟所說的那樣瘋狂一次……也只有這麼做了,我才有臉去天上和我的兒孫團聚……」

說出這番話,林狂忽然感覺到全身一陣輕鬆,就如把在胸腔中憋了許久的氣一下子了吐了出來。數十年的忠誠讓他一直死死壓抑著造反之心,但在邪帝的逼迫下,他做出這個選擇後,竟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排斥,反而是一種逃出枷鎖的解脫。

「邪帝,也許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可能永遠做不出這個決定。」林狂喃喃說道。

邪帝無聲的笑著:「我會給你一個最好的時機。」

說完,他的身體在白光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如他憑空的出現。

葉無辰返回自己房間時,凝雪依然在安靜的睡著。瞳心嗅到他的氣息,一下子閃身過來,把身體靠在他身上,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

葉無辰將銀面銀衣收回到劍神指環中,牽著瞳心的小手來到床邊,無聲的看了一小會她的睡姿,然後輕聲說道:「瞳心,我們出去一下。」

瞳心推著葉無辰出現在天龍城街道之上,立即引得每個過路之人頻頻側目。雖然都已經知道他身體已廢,但無人忘記過他曾經創造過「屠神」的奇蹟。他的故事在天龍國大傳了三年,整個人也在這三年中幾乎被神話,又有誰,會看低現在的他。隨著他的前進,路人都紛紛主動為他讓開道路。

「大娘,這個髮夾怎麼賣?」葉無辰拿起一枚小巧精緻的黑色髮夾,細細的把玩著,上面鑲嵌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周身反射著黑亮的柔光。

那賣東西的大媽連忙說道:「能讓葉公子看上,是我的榮幸,葉公子要是喜歡,直接拿去就好……」

「這可怎麼行。」葉無辰微笑著打斷她:「你們為了生計每日風吹日曬,我若白手要你們的東西,心中難安。」

「那,葉公子你給一兩銀子就是。」

「如此精緻的做工,一兩銀子著實有些寒酸了。」葉無辰伸出手,隨手抓起隨身帶著的一堆銀子放到了那個買東西的大媽身前,然後抓起瞳心的手,拉到自己身前,就這麼在大街之上,用手幫她輕柔的理順著頭髮,將那枚剛剛買來的發夾,小心的夾在她的發間,讓她如夜般的黑髮中,映出一個精緻的蝴蝶形狀。

「我的瞳心最適合的永遠是黑色。」葉無辰捧著她的臉,輕笑著說道。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有著讓人難以相信的可愛與精緻。她早已經成為他的影子,永遠痴心追隨,不離不棄。現在,他已經不敢去想沒有她在身邊的一天。

葉無辰的手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看著她逐漸變得迷離的雙目。身後,一道有些異樣的目光傳來,葉無辰微有所覺,轉過身來,剛好看到一個正細細打量著他的小女孩,初見之間,他感覺到了朦朧的熟悉感。

瞳心依然呆呆的站在那裡,那是一種彷彿被融化的感覺。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葉無辰能觸動她的心,也只有葉無辰,能這麼輕而易舉的讓她失心落魄。

他們之間的聯繫,是由靈魂的碰撞而生,彼此能感受對方的心,隔著遙遠的距離亦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一個簡簡單單的發夾,還有那一刻她從他的心裡感知到的寵溺和對失去她的懼怕,對一個把自己的所有都系在他身上的瞳心來說,這種觸動激盪著她的全世界。

她並非沒有了感情。而是,她的感情只會為一個人而真正動盪。

隨著葉無辰的轉身,那個小女孩也看到了他的正面。這是一個紮著兩隻羊角辮,穿著彩色衣裙的稚齡少女,她的年齡,還有嬌小的身體都和瞳心近似。寫滿驚奇的臉上掛著只有少女才有的可愛與天真。那個小女孩又看了他的臉一小會後,才高興的嬌呼道:「大哥哥,原來真的是你!你還記得我嗎?」

這個小女孩的這句話,讓他終於確信自己見過她,在記憶中快速搜索了一下後,他終於在驚詫中回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她,當下微笑著回答道:「當然記得。小妹妹,你的家不是在西邊嗎,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第五卷 邪帝 第312章 小沫

   得到確信回答的少女笑的更加可愛爛漫,兩條細月般的眉毛輕巧的彎起,那歡欣的笑顏如嬌花綻放,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她開心的笑道:“大哥哥還記得我,我好高興。那次是大哥哥救得我,我一直都好想再見到大哥哥。這次是我爹爹和娘親帶我出來游玩的……”

    “小沫,他是?”小女孩的身邊,站著一對三十歲左右的男女,那個女人打量了輪椅上的葉無辰几眼,冷淡的說道。其表情既無驚訝,亦無好奇,壓根一絲表情都沒有,她身邊的那個男子也是如此,那看著他的雙眼就如一對死人眼,讓人碰觸到時心中頓起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爹爹,娘親,他就是那年救我的大哥哥。”被叫做小沫的少女嬌聲說道。一張燦爛無瑕的笑臉與兩張僵硬的面孔呈現著鮮明的對比。這個少女,赫然是三年前葉無辰奔赴天風城途中救起的那個腳被扭傷的小女孩。讓葉無辰無法不驚詫的是,她除了換了一身衣服,一切都沒有改變……她的年齡,還有那張嫩顏,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樣!一如仿佛永遠都不會長大的凝雪與瞳心。

    得到回答,那個女人隨意“哦”了一聲,便看也不看葉無辰一眼,冷淡如初的說道:“我們走吧。”

    “啊,好哦。”小女孩似是已經習慣了母親的冷漠,稚嫩的臉上笑意依舊,乖巧的答應一聲,仰著小臉對葉無辰說道:“那大哥哥……我先走了……對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無辰,你叫小沫,對嗎?”葉無辰微笑著說道。

    “嗯!無辰哥哥,我記得你的名字了……啊,無辰哥哥再見。”

    她的父母沒有再給她時間,自顧自的轉身離去,小沫連忙向葉無辰告別,腳步匆匆的跟上,但剛跑了几步,她又返了回來,將一只細嫩的小手按在葉無辰的手掌之上:“無辰哥哥,這個給你吃。”

    將一顆小小的東西放在葉無辰手上,小女孩這才又急急的跑了回去,跟在了那對怪異父母的身后,在嬌小的身影被淹沒入人流中前,她回過頭來,沖他甜甜一笑。

    等她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葉無辰轉過身去,微帶笑意的臉色輕微沉下,雙目也緩緩瞇了起來。他抬起右手,手心,躺著一顆包裝的很精致的軟糖,這是小沫送給他,報答他恩情的禮物。

    剛才的感覺是……

    葉無辰的眉頭越收越緊,剛才那個少女的手碰觸到他的手掌時,他感受到了一瞬直刺骨髓的冰冷。這種冰冷不是來源于觸感,而是他的靈魂之力忽然產生的激蕩。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察覺。

    瞳心將身體悄悄向他靠近,眼神,已經是一種迷戀至不可自拔的迷離。葉無辰將那塊軟糖捏在手中,輕吸一口氣,微笑道:“我們走吧,去前邊。”

    瞳心沒有任何異樣……她剛剛竟什么都沒有察覺到嗎?

    看來,事情比我知道的要有趣的多。

    夢煙樓。

    三年之后再臨此地,眼前的一切,還有那濃濃傳來的庸脂俗粉的味道都一如曾經。葉無辰毫不在意周圍人群的詫異目光,直直的向夢煙樓的大門走去,靠近之時,對門口那個臉色有些發僵的女子低聲說道:“我來見水夢嬋。”

    須臾,頂樓上的雅房房門被推開,水菱兒在水夢嬋耳邊說道:“公主,葉無辰要見你,現在就在下面。”

    “見我?”水夢嬋大感詫異。自那夜對葉無辰一番試探卻是完敗而歸后,她再也沒有主動去接觸過他。但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心思被葉無辰最后那句話攪的難以平靜,縱然努力的不愿去想也無濟于事,就如一根刺死死的卡在喉間。這些變化,日夜伴她左右的水菱兒一直看在眼里。

    葉無辰的來意她無從琢磨,但可以肯定的,一定不會是為了那天晚上的“交易”。以他的智慧和性情,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首先沉不住氣。

    “讓他上來……算了,他已經來了。”

    門在這時被推開,依舊坐在輪椅上的葉無辰被瞳心小心的推動著進入。她自然無法直接將他從一樓推到頂樓,而是索性直接帶他躍了上來。

    每次看到葉無辰臉上那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在掌控之中的淡笑,水夢嬋就會感覺到一股從內心深處滋生的無力感。她在紗帳后坐下,緩聲道:“葉公子,好久不見。”

    “哦?不久前我們還共處一室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這句‘好久不見’,可是何解?”葉無辰眉毛一揚,一臉回味的說道。

    水夢嬋身邊的水菱兒雖然極力忍耐,但依然露出些微的詫異。當初水夢嬋夜入葉無辰臥房的事,她沒有和任何人說起,包括水菱兒。水夢嬋似不在意,避開說道:“葉公子今日親自到訪,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知會夢嬋?”

    “呵,如果我說我是來找你談心論情的,你會相信嗎?”他目光一瞥水菱兒,又接著說道:“以你南皇宗公主的身份,這周圍一定藏了不少人吧。我要說的,可是只要我們才能知道的悄悄話,被別人知道了可不好。”

    他一臉曖昧的說完,便再不言語。

    水夢嬋沒有猶豫,說道:“你們都退下吧,葉公子離開之前,不許靠近這里。菱兒,你也退下。”

    “可是……”水菱兒心中一緊,眼神復雜了看了一眼葉無辰身后的嬌小人兒后,又把后半句話壓下,蓮步輕移走出了房門,將門無聲的帶上。若葉無辰真想對水夢嬋不利,以他身邊天罰之女的可怕實力,她們就算護在身邊,亦和沒有并無區別。

    當然南皇宗主不讓水夢嬋因南皇之劍的事而動葉無辰,一是怕當真如他所說會永遠無法得知南皇之劍的下落,二來南皇宗主動了拉攏之心,當武力已經繁衍到了頂峰,他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大智之人,而一件件傳回來的關于他的情報讓他心中大動。而現在,當年的那個交易已經取消,南皇宗拿到南皇之劍的可能也被葉無辰攥在手心不放開。面對身體已廢的葉無辰,南皇宗依然沒有敢動他……而現在,最重要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們知道了他身邊天罰之女,也就是瞳心的存在。

    她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少女,卻有著可以匹敵四個神級強者的實力。這樣的可怕敵人,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絕不可招惹,就算他們是南皇宗。

    她離開的同時,几道隱在各處的影子也悄然退下。

    隨著他們的離開,葉無辰也終于收起臉上的曖昧神色,認真的說道:“今天,我既不是和你談交易,也不會要算計你什么,只為告訴你一個隱藏的真相……不過,這個真相可能要你自己親自去確認。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還有猜到的告訴你而已。”

    “哦?不知道葉公子要告訴夢嬋的真相是?”水夢嬋幽幽開口。聲音平靜如潭,但內心猛跳了一下。真相……這兩個字,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最后說起的几句話。

    真相……真相究竟是什么?

    葉無辰也不著急,慢慢悠悠的說道:“其實說起來,這也算不得一個什么真相。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請教一下……我前几天偶然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聽說,從二十年前起,你南皇宗內部的一個密室里就關著一個瘋子,那個瘋子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經常會發出一聲聲鬼哭神嚎般的吼叫,一直持續了二十年,不知可有此事?”

    水夢嬋纖眉稍動,道:“確有此事。”

    “那,這個瘋子所在的地方,你是不是從來沒有進去過?其他人,也全部不允許靠近。”葉無辰饒有興趣的問道。

    “那里關押的是我南皇宗當年的一個叛徒,因曾與我父親親如手足,所以并未殺他,而是將他關押,沒想到不久之后神智錯亂,日夜瘋癲。”水夢嬋并不隱瞞,說出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因為這件事在她南皇宗根本就不算什么祕密,連一點小事都算不上。她疑惑著葉無辰為什么會提起這個人。

    更疑惑著,葉無辰究竟是怎么知道那個人的。

    “呵……”葉無辰雙目輕瞇,舒暢的笑了起來:“你的回答讓我放心多了。如果你回答的是‘不’,那么這個真相也就不存在了。既然你從來沒見過那個瘋子,那就去找他吧,他可能會告訴你一個顛覆你一生的真相。”

    那啞謎一般的言語在水夢嬋的心間蒙上了一層迷霧,她皺眉苦思,忽然驚覺,猛的站起身來,急聲道:“葉公子,你究竟想和我說什么。”

    “我所要表達的,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須多問。”

    “不可能……我并沒有被禁止去那里,而是那里無比臟亂,又是一瘋癲之人……”

    “無論是什么原因,我只需知道你沒見過他就夠了。”葉無辰隨口一句話打斷她,“再說,這是你的事,我只是閑來無事,大發慈悲的提點你一下而已。你不是一個傻女人,我雖然整整三年沒在天龍城,但也嗅得到,整個天龍城在這三年里被你不聲不響的變化作一張可以隨時操縱的棋局。這樣的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有時候,最自然,最容易忽視,最不需要去在意的東西,卻恰恰隱藏著天大的玄機。”
第313章 陽謀

在外人眼裡,葉無辰終日居於家中,極少出門走動。而他的手上,每天都會得到大堆來自四面八方的情報,這些情報涉及各方各面,有大有小,極盡詳盡,葉無辰就是靠著這些情報,足不出戶的觀望著天下格局。南皇宗中關押的那個瘋子,僅僅是邪宗之人聽兩個南皇宗中人無事時隨口談起過。在每天大大小小的情報中,這種堪稱無用的情報小到可以完全忽視,但葉無辰掃了一遍後,復又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個個大膽的猜想在他以驚人的速度運轉的大腦中一絲一縷的拼湊成型。

「你是不是想說他……」

葉無辰一抬手打斷她:「唉!你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這只是我無聊時候的胡亂猜測而已,你隨便聽聽就好。若我猜到的那個真相只是個笑話,豈不是貽笑大方了。你就當我今天在你面前胡言亂語了一通好了,呵呵呵呵。」

水夢嬋緩緩的坐下。隔著一層粉色的紗帳,她不斷顫動的水眸注視著那個紗帳對面的男子。沒有任何的證據,僅僅是靠一個在旁人看來全然沒有關係的消息,他卻對她做了一個如此驚人的暗示。但偏偏,他說的無比坦然篤定,外加更深的自信。她不知道,他的自信究竟來自哪裡。

她調整了一會有些混亂的呼吸,清幽的低語道:「葉公子,你的這個離間之計,夢嬋無從抵抗。只望,你猜到的都是假的。葉公子,坦言之,夢嬋今生最敬佩之人,非你莫屬。懼怕之人,唯有你一個。」

古往今來,各種爭鬥中的離間之計層出不窮,一旦成功,便可不動一兵一卒而大傷敵人元氣。而葉無辰這番到來,當面毫不遮掩的設下了一個離間之局。偏偏,水夢嬋會心甘情願的入套。

陰謀,防不勝防。而此陽謀,卻是直接摧毀了她的心防。

「哦?這我可就不懂了,我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和你們南皇宗也已經沒有了瓜葛,冤仇就更算不上了,可以說是避都來不及,哪敢對你們用什麼離間之計。」葉無辰很是無辜的說道。

「若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那全天下便再也無有用之人。你的野心,三年前我沒有看到。現在,我卻看到了。除了天罰之女,你還隱藏著什麼,我不知道。但就憑你能得到關於我南皇宗的訊息,至少,你還藏著一張我不知道的情報網。而一個月前林嘯與林秀的醜聞,我已知是你的朋友冷崖所做,而後來的一連串的林家大難,實則透著詭異。只可惜,其中的玄機究竟是什麼,我竟未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只能說,你做的實在是天衣無縫。僅憑能瞞過我眼睛這一點,你所擁有的,就遠不止表面上那麼簡單。」水夢嬋徐徐說道,柔美的目光泛著絲絲銳利:「現在,就連我南皇宗也已經成為你的目標之一。」

「呵,你太抬舉我了。你若是不放心的話,我倒是現在就可以對你發誓……除非你南皇宗主動招惹我,否則我葉無辰絕不對你南皇宗有任何的冒犯。呼,南皇宗的實力究竟有多強,恐怕就連你這個南皇公主都不能知之詳盡吧。我這顆病怏怏的小草就算真的有心,也不可能撼動的得了你們這顆蒼天大樹。」他隨意的笑笑。

水夢嬋目光之中染上了一抹詫異,驚訝著葉無辰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是,她依舊不認為自己的感覺是錯的……短暫的沉默後,她問道:「葉公子,你如何看待邪宗?」

葉無辰想了小會,抬頭說道:「一個準備遮天的勢力。」

這個驚人的回答卻沒有讓水夢嬋動容,當日邪帝在天辰魔武大會上的那狂妄之言已經傳遍四海,少有人不知。他的那幾句話,已經充分表明了他的意圖。邪宗在整個天辰大陸上投下的陰影,也越來越大。

「既如此,那我南皇宗該如何與之相與。」水夢嬋問道。天辰魔武大會之後,展露自己強大獠牙的邪宗給了她沉重無比的壓力,她渴望著葉無辰的回答。與他的接觸,她模模糊糊的體會到了一種「無所不能」的微妙感。

「你怕了?」葉無辰沒有馬上回答,略帶戲謔的微笑起來。

「……千百年來,從未有什麼能對我們造成足夠的威脅。而邪宗出現僅僅一年,卻被盛傳為有與我們並駕齊驅的勢力。他們來自哪裡,身在哪裡,他們的強大來源自哪裡,邪帝又是誰……我們竟查不到任何的痕跡,我縱然不怕,也無法不擔心。」水夢嬋坦言道。

「想來你們南皇宗在邪宗身上花了很大功夫,卻一無所獲吧。既然如此,那何不做好準備,安安靜靜的等他們自己出現呢。」

水夢嬋沒有接口,而是忽然問道:「……那不知你葉公子和邪宗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和邪宗的關係?這句話我倒是聽不懂了。」葉無辰微一揚眉。

水夢嬋輕然道:「那日天辰魔武大會,冷崖稱呼邪帝為主,劍神後人楚驚天亦與邪宗之人關係非凡,你的兩個朋友皆和邪宗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夢嬋無法不往這方面多想一些。」

「哈哈哈哈……」葉無辰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可笑的事情,仰頭大笑起來:「水仙子,照你這麼說,是不是楚驚天的爺爺楚滄溟也和邪宗有著莫大的關聯了?嘿……邪宗?我葉無辰自在慣了,是個不想被任何人所掌控的人,如果我要入邪宗,除非給我個邪宗之帝噹噹。」他說完,笑意愈加詭異起來。

水夢嬋本就極少的懷疑頓時又消去大半。她相信,葉無辰絕不是甘於在人之下,聽命於他人的人。而邪宗上下的所有人都是邪帝的僕人,他,怎麼可能會甘心做一個僕人。

不過,就算再讓她思索上十天十夜,她也不會往葉無辰就是邪帝這個方向上去想。別的不論,就拿風太子大婚和天辰魔武大會邪帝出現來說,那時,葉無辰都悠然無事的身在葉家,又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至於怎麼做,那是你是自由。哦對了,那天晚上我胡亂叨念了幾句你父親已死的話……這句話我收回。」葉無辰神秘一笑,在瞳心的推扶下走了出去。木輪碾在檀木地板上,發出舒緩的摩擦聲。

「表面上,平凡女人夢寐以求,甚至夢裡都不敢奢望的一切你都有了。完美的女人,你不該有一個被玩弄的悲劇人生。暫且放下手中的事,為自己而活一次吧。」推開房門,葉無辰轉過頭來,平淡的留下了幾句話,這才離開水夢嬋的視線。

無聲之中,水夢嬋內心一片凌亂。

「菱兒!」水夢嬋起身喊道。

「公主。」水菱兒從外走進,恭敬的應聲。

「今夜是月圓之夜,好久沒和爹娘聚聚了。」她嘆聲道。

「……我馬上去準備。」水菱兒立即知道她是想回南皇宗一趟,移步退下。

水夢嬋眼神飄忽,清水似的雙眸動盪著瀲灩的漣漪。「葉無辰,我們究竟會是敵人,還是朋友。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

————

同一時間,天龍國一個未知的角落。

靜雅的書房,唯有毛筆摩擦過紙張的均勻聲音。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白淨,年已半百的男子靜靜的立在那裡,一手執筆,一手背在身後,在掛於牆壁上的一張畫紙上緩慢的涂畫著。長身玉立,不苟言笑,平靜如水的雙目悠遠而專注,似是在細看著自己下筆的痕跡,又似是穿透牆壁,看著更遠的前方。

手中之筆向右長長的撇下,然後離開了紙面。中年男子的目光也隨之定格。他寫的,是一個大大的「水」字。這個字,他每隔幾日必寫上一次。幾十年來,一直如此。

「咚咚……」

他的身後,傳來了兩聲輕微的敲門聲,中年男子頭也不回,目光微動,隨意的低喝道:「進來。」

門被拉開,一個身材稍矮,年紀要稍大一些的中年人緩步走進,雙腳踏地之時沒發出絲毫的聲響。他目光落在那個剛剛寫好的字上,頓時讚歎道:「好!圓轉如意,似弱似柔,分明已到了水玉功第九重的境界……宗主,沒想到十年未到,你竟又有了突破!」

「呵呵呵呵。」中年男子笑著回身:「云破,近日有所突破的,似乎並不止我一人。」

水云破報以淡笑:「我的境界和宗主相比,還是差得遠了。」盯著牆上那個大大的「水」字,他眉頭沉下,話音一轉,徐徐說道:「宗主,二十三年了,大事將成之時,卻偏偏冒出一個邪宗。」

「邪宗?」水云天臉色一凝,復又舒展,隨意道:「邪宗並不足以為懼。邪宗手中持有可以破開落辰崖的北帝之弓,就算邪宗不去招惹北帝宗,北帝宗也總有按捺不住的一天。他們若相鬥,結局不過是……邪宗滅,北帝宗元氣大傷。邪宗的出現,倒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話雖如此,但炎斷魂這個老匹夫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他同樣想的到。否則也不會過去了這麼久依然沒有動靜。天辰魔武大會上,邪宗的野心暴露無疑,若主動向我們挑釁。北帝宗必定袖手旁觀,坐收漁利。」水云破道。

水云天平靜的雙目凝起雄鷹般的狠利:「敵暗,我亦暗。邪宗的隱匿功夫驚人,但它欲摸清我南皇宗底細無異痴人說夢。如果那個邪帝不是個莽夫,就該知道若不能摸清對方深淺,便是誰先動,誰先被動的結果。他們當真以為,四個神級,就有和我們叫板的資格了麼。北帝宗和邪宗的沉默都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第314章 「水云天」

水云天是誰?作為聲明震天下,各國皇帝見了都要禮讓的南皇宗宗主,他最熟悉南皇宗與北帝宗這千萬年來所積累下的力量究竟有多龐大。南皇宗與北帝宗便如兩棵生長萬年,高聳入云的蒼天古樹,大的風雨或許可以將它們撼動,卻不可能將它們連根拔起。。而邪宗這棵一年之中暴長而成的大樹或許有了足夠的高度與枝葉,但它的根基,和它們絕不可相提並論。

邪宗的出現所帶來的格局變化,他同樣看的清清楚楚。不驚亦不亂。

水云天接著說道:「相比邪宗,天龍城的葉無辰更讓我在意。我雖然沒和他正面接觸過,但三年前,我就讓人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回來之後,我同樣每天關注著他。時間越久,我卻非但沒能看清此人,反而越發琢磨不透。夢嬋也說過,這是一個極度棘手和危險的人。就算他成了一個廢人,也不得不謹慎處之。」

水云破有些不以為然:「此人你已經和我提起過多次。我還是以為,南皇之劍的事太過重大,若利誘不成,直接脅迫逼問就是,何必在他身上浪費這麼多的心思和時間。」

「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的。當初是他主動找夢嬋坦言自己知道南皇之劍的所在,以他的智慧,又豈會料不到會有被威逼乃至禍及家人的可能。如此,他既然敢主動提出,就必然有一個連我們都不得不忌憚的後招。為了南皇之劍,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與之定下當初的三年之約。就算他只是虛晃一槍,我們也不能冒險,畢竟南皇之劍關係重大,萬一因我們的不擇手段而失卻它的消息,必將追悔莫及,到時候,縱然將葉家滅門又有何用。北帝之弓的威力你已知曉,南皇之劍也必與之相似,如今雙雙出現行蹤。若先被北帝宗拿到北帝之弓,對我們可是很大的不利。」水云天解釋道。

水云破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忽然問道:「有沒有這個可能,南皇之劍……其實就在葉無辰手裡。」

水云天呵呵一笑,緩緩點頭道:「當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據當年隱於大風軍中的十七與十八所言,當時葉無辰的實力雖強,但本不可能匹敵風朝陽。但最後,他卻忽然劈出了驚人的一劍,將以防禦著稱的風朝陽直接劈作兩半,地面,也被劃裂了百米多長。這遠超自身實力的一劍,不是天器神器所能附加的。最讓人疑心的是,他手中的那把劍一直被火焰所包裹。在危及他生命的局面之下,他依然要隱藏那把劍的外形,呵呵,蹊蹺啊蹊蹺。所以,這個可能還是一個不小的可能,不但是在他身上,還已經認他為主。」

「什麼?那……」水云破猛然一驚。

水云天一抬手,道:「這也僅僅是可能而已。我同時也不認為南皇之劍會認一個廢人為主。再等等吧,等我沒耐心的那天,不擇手段一回亦無不可,」說完,他目光轉向了房門的方向,道:「邪宗之事,靜觀其變吧。」

水云天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過一片萬紫千紅的花圃,踏上樓閣,直至站在了一扇緊閉的木門前。水云天停住了腳步,在短暫的沉默後,將門推開。

房中,只有一個身著淺色衣裳的中年美婦,對他的到來僅僅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她已年至中旬,臉上稍有些虛白,但她的輪廓還有那股從骨子裡散發的高貴氣質都彰顯著她年輕的時候必有著傾國傾城之姿。

「芙妹,我的水玉功終於達到了第九重,越過了神道中階之檻,你不為我高興嗎?」水云天走到中年女子身前,和顏悅色的說道。

中年女子眼瞼低垂,目不平視:「你的水玉功已經沾染上了名利與暴戾之息。強大,只會給世間帶來更大的災難,我為何要高興。」

水云天早已習慣了她的口吻,不以為意,正顏道:「男兒自當志在天下,縱然敗了,也不枉在世間走一回。而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虛度一生,才是愧對世間最強的水玉功,愧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芙妹,為何到了今日,你依然不能明白?這,並不只是我一人的選擇,也是全族上下之所望啊。」

中年女子沒有回音,而是默默的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那雙冰冷的眸子彷彿直射水云天的內心。沉默中,她嘴角露出一抹笑。

這是一個無聲的笑,水云天卻聽到了嘲諷的聲音傳遞到了他的內心深處。他後悔自己又和她說起了這個話題,長嘆一聲轉過身去,和聲說道:「多出去走走,你從小體弱,老是悶在房裡,對身體不好。」

從房中走出,他的心中再次出現那熟悉的壓抑和不忿。能讓這個深謀遠慮,處事不驚的南皇宗宗主如此不堪的,也只有剛剛那個叫水芙兒的中年女子。她是他的妻子,也是整個南皇宗的主母。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水云天走下樓閣,腳步不由自主的邁向了另一個方向。每當他心情因水芙兒而壓抑時,他總是會習慣性的去看他。只有這樣,他才能心理平衡,心情才會以最快的速度好轉。

陰暗的地下監牢,關著一個瘋子。據說因為這個瘋子經常徹底發瘋,讓其他被關押在地牢中的人徹底難眠,他於是被單獨關押,一關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時間,那個當初叛變南皇宗,最終變成瘋子的瘋子一直被關押在那裡沒有移換過地方。時間久了,那個單獨的地下牢房逐漸成為各種爬蟲老鼠的安樂窩,稍一靠近,那刺鼻無比的惡臭讓人幾欲昏厥。所以,這個地下監牢沒有看守,也不會有人願意守在這樣一個地方,看著一個不可能逃掉的人。而每日給裡面的瘋子送去一餐讓他不至於餓死,成為一件最苦的差事。

除卻了其他,僅僅是面對那個瘋子一次,就足夠晚上做一整晚的噩夢。

水云天走了許久,在一塊長滿雜草的土地上停下。前方的地面上,有著一個不足一米方圓的空洞,周圍延伸的雜草將這個空洞遮蔽了小半。水云天腳下一點,身體躍起,然後直線落入那個空洞之中。

這個空洞有三米多深,空洞之下,是一條長約十幾米的通道。眼前漆黑一片,腳下儘是散發著惡臭的爛泥,隨著水云天的落下,他腳邊的十幾隻老鼠紛紛逃竄,帶起周圍的鼠群一片混亂,「吱吱」的聲音不絕於耳。水云天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的向裡走去。

老鼠的混亂聲驚醒了那個沉睡的瘋子,黑暗中,一雙眼睛忽然睜開,一個如絕望野獸嘶吼般的嘶啞咆哮從通道的盡頭傳來,在這個黑暗的微小空間顯得更加刺耳可怖。

「啊!!呃……哈哈哈哈,呃啊!!嘿嘿嘿嘿,哦哈,哦哈……哈哈哈哈……」

怪叫,怪笑,怪吼的聲音傳出了很遠,偶爾在附近路過的南皇宗人中早已習以為常,聞若未聞。黑暗之中,一點燈火亮起,點燃了這個簡陋地牢牆壁上的一盞燈火。

與其說這是個地牢,倒不如說這是一個粗糙挖就的地下洞穴。

藉著微弱的火光,洞穴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如惡鬼一樣的人。他全身的衣服已碎成粗濫的布條,不堪蔽體。裸露出的皮膚呈現著骯髒到極點的灰色。那滿頭髒亂的頭髮已經長到幾乎拖至地面。隨著他的咆哮,那頭髮在甩動間將他的臉給遮住,縱然沒有遮住,現出的,也只是一張黑色的臉,無法看到他的真顏。

他的腳上、手上、脖頸之上都纏著金色的鎖鏈,那金色的鎖鏈在這二十多年之後竟絲毫不顯髒腐之色,燭光之下,還反射著亮眼的金色光澤。水云天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這個瘋子。

「現在的你,不管誰看到都會可憐你,厭惡你,避你唯恐不及。但為什麼,就算你已經成為一個瘋子,芙妹依然對你唸唸不忘。這些年,若不是她,你也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我已至中年,但也不得不說一句,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啊啊啊啊!!嘻嘻……呃啊……哈哈哈哈……嚎哇……」瘋子狂亂的揮舞著被金鏈纏繞的四肢,似要抓住水云天的身體將他撕爛。口中,那嘶啞恐怖的咆哮完全壓下了他的聲音。水云天仿若無覺,看著眼前這個可悲可憐的瘋子,依然自顧自的訴說著。

「不過,這樣也好,能讓你就這麼活著,經常來看看你生不如死的樣子,又何嘗不是一種快意。」

「當年,我拚命努力,只為能配上芙妹,但她依然還是選擇了你。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那時,雖然你有著更高的天賦,但我的水玉功要遠勝於你,是宗中年輕一輩的最強;論性格,你天性好玩,不求上進,而我苦修文武,沉穩篤定,長輩都對我誇讚有加;論年紀,我和你只差三天,論長相……我和你驚人的一模一樣,她選擇的卻是你,為什麼……為什麼……你究竟,是哪裡比我強!!」

「從芙妹嫁給你那天起,我就不再把你當成了兄弟,而是恨你入骨。你那時候不會知道,我每次滿面春風的和你說話時,都恨不得一劍刺破你的心臟。」
第315章 你是誰

「也許天在憐我,給了我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也是你親手送給我的。我終於將芙妹搶了回來。但這麼多年,我雖然得到了她的人,卻沒有一天得到她的心,我看不到她笑,等不到她主動和我說話。就算懷孕,也要親手把孩子毀掉。她恨我,就如當年我恨你一樣……」

「呃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嘿嘿……哈哈哈哈……」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淒厲咆哮在這個洞穴中久久不息,如惡鬼絕望的嘶喊。

「那是她的孩子,我不會傷害。也不敢傷害,她的兒子就和你年輕時一樣,看到他,我只會煩躁,他想去哪裡去哪裡,眼不見為淨。她的女兒卻比你要聽話的多,從來不會忤逆我的意思,讓她為了整個南皇宗的天下霸業而嫁給一個年紀大過你我的人……也許,這也是恨的一種宣洩吧。你雖然已經是個瘋子,但你畢竟還有後人,還霸佔著芙妹的心,我不知是該憐憫你,還是繼續恨你和嫉妒你。但至少,我已經不捨得殺你,死,只會是你的解脫,只有你的生不如死,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冰冷無情的話語一個字接一個字的吐出,說這些話的時候,水云天的表情淡漠的可怕,對眼前惡鬼般的身影亦沒有絲毫的反應。這些話,這些年來他已經重複了一次又一次,這個當年他所恨與嫉妒,又被他親手毀了的人,面對現在的他,他心中的壓抑總是被病態的快意一點點的取代。

「我不會讓你死,我會每天祈禱,讓你不要死的太早。」

水云天終於轉身,轉身之時帶起的一陣詭風將那昏黃的燈光吹滅,讓這個洞穴再次變得陰暗一片,只餘那聲聲陣陣彷彿來自地獄的狂亂嘶吼。水云天邁著步子,躍出了這個誰都不願靠近的地牢,平靜無比的返回。

————

————

數日之後。南皇宗摘星樓,

水云天長身玉立,雙目緊閉,全身上下無一處在動,幾已到了無聲無息的地步。他維持這個狀態,已經一天一夜。

此刻,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閣樓之外,傳來一個越來越近的輕微腳步聲,從氣息之上,他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眉頭稍蹩。

「父親,我回來了。」水夢嬋一襲粉衣,臉上習慣性的蒙著一層薄紗,如夢如仙的氣息彷彿是與生俱來。

「可是有什麼大事?」水云天問道,在旁邊的木椅上緩緩坐下。

水夢嬋搖了搖頭,在水云天的對面坐下:「我已經好久沒有回來,這幾天又是月圓之日,有些想念父親和娘親,所以忍耐不住回來了。」

水云天呵呵一笑:「既然回來,就多去陪陪你娘吧。這些年,也確實苦了你了。」

水夢嬋微微搖頭:「和叔伯們相比,我所做的,不過是綿薄之功。」她稍一停頓,問道:「無缺呢?」

聽她問起水無缺,水云天眉頭一沉,冷哼一聲道:「哼,這個逆子愛去哪裡去哪裡,我就當沒這個兒子。」

水無缺,正是比水夢嬋小兩歲半的弟弟,生性貪玩好逸,雖是宗主獨子,卻與宗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常年不在宗中。不過與水夢嬋的姐弟感情卻是極好。

水夢嬋緩聲勸慰道:「父親息怒,無缺他年紀還小,正值貪玩的年紀,就由他去吧。」

「唉。」水云天失望的搖頭,嘆道:「以前你就是這麼護著他,現在他都二十好幾的人,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也罷也罷,他心中根本就從來沒有我這個父親,就由他去吧。唉,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為父也就知足了。」

「我去看一下娘親,稍晚一些,我再來和父親說一些天龍城的近況。」水夢嬋站起身來,眸如水,音如風。

「你去吧,多陪你娘一會。」水云天點點頭。在水夢嬋離去之後又緩緩閉上眼睛,氣息全無。

他是一個真正的武道天才,再加上遠超常人的努力,未來之成就,不可估量。

當夜。

漆黑的夜晚,無月無星無風。那本該普照大地的圓月被一片漆黑云朵完全的遮蔽。黑暗中,一個曼妙如仙的身影穿著一身粉色的裙裳,無聲的踩動著腳下的土地,走向記憶中的那個位置。她沒有更換可以隱匿行動的夜行衣,而是以自己最平常的裝扮。否則一旦被發覺,便再也分辯不清。

走的近了,她終於聽到了那個野獸一般的咆哮聲,今夜,那個瘋子沒有休息,聲音在黑夜的渲染下平添數分讓人心臟抽搐的恐怖之息。

水夢嬋畢竟非平常女子,在這種能讓常人膽顫心驚的氣氛之中依然保持著平靜,同時將警覺提升到了最高。不出意外,這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在側,她出現在這裡並沒有驚動誰。因為,他們根本不擔心這個瘋子會逃出去。

一個被割了舌頭,又被連天罰之女都能鎖住的鎖魔鏈鎖住身體和力量的人,縱然有著天大的本領也別想逃脫出去。每到黑夜,人們都會避開這裡唯恐不及。畢竟,沒有人願意聽一夜鬼哭狼嚎般的恐怖聲音。

茫茫黑夜中,站在那個被枯草淹沒一般的洞穴前,她猶豫了,靜靜的站在那裡躊躇不前。心思混亂間,那可怕的聲音,還有刺鼻的腐味,都似已感覺不到。

她渴望著真相,又深深的恐懼著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的整個人生都將被顛覆,她會不知道何去何從。

她希望一切都是假的,但她還是瞞著所有人來到了這裡,葉無辰所說的話,她潛意識裡已經相信,與他不過寥寥幾次相處,她對他有佩有懼,繼而衍生出些許類似於信任的東西,相信著他那個聽上去極其荒謬的猜測。

她知道葉無辰費勁工夫去獲知信息,而要得到那個猜測又要不知花費多少的心機與心思,絕不會是葉無辰那天寥寥幾句話那麼簡單。她不會天真到以為葉無辰這麼不遺餘力只是為了幫她,相反,他非但沒安好心,反而是一招不費一兵一卒而亂她南皇宗的狠計。但……葉無辰的這招狠計卻是以最根源的人性所設下,她明明知道,卻不得不自願走入套中。沒有人願意自己的人生不過是一場殘忍的欺騙。

所以,相比於還沒有正面碰觸過的邪宗,她更忌憚的卻是葉無辰,前者擁有的極強的勢力,她雖驚而不懼。而後者,卻是一把不會沾血,卻直刺心臟,讓人連躲避都不能的刀。

「如果他的猜測真的變成了現實,那我該怎麼做……」水夢嬋在心中呢喃著,這一刻,她無法不去徬徨。如果她就此停止,她就可以避開這個可能會很可怕的現實,瞞著自己的心完成後面的人生,將一切都深深埋下,不再去回想。

但,她做不到。她骨子裡的血決定著她不可能是一個懦弱的人。

她纖腰輕擺,如一隻黑夜中起舞的妖蝶,無聲的落入了那個從未靠近過的地牢中。黑暗中,迎接她的是催人嘔吐的味道,那瘋子嘶吼的聲音也在耳邊擴大了數倍。

當做出選擇這一刻,她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躊躇和忐忑。她希望葉無辰的暗示僅僅是他的可笑妄言,但如果不是,她也不會再去逃避。因為畢竟……

迎著那個越來越近,越來越淒厲的聲音,她緩緩向前走去,右手探入懷中,拿出了一顆拳頭大小,釋放著皎潔光明的明珠。一時間,光明元素將這個窄小的地牢充斥,照的周圍亮如白晝,水夢嬋也看清了前方的一切。那個全身襤褸,披頭散髮,比她想像的還要可怕的多的瘋子也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已經二十多年沒見到光明的他忽然碰觸到強烈的光明,猛然閉上了眼睛,全身狂亂而痛苦的掙紮著,咆哮著,那在光明之下反射著華麗金芒的鎖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受傷的惡鬼,用來形容這個本該是人的瘋子毫不為過。

水夢嬋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瘋子,細緻的觀察著他的一切。頭髮的遮蔽,再加上他無法適應光明而垂著頭,讓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她手持明珠,映的自身光華照人,未露容顏,僅僅是那迷離夢幻的絕美身姿就美的不似凡間,與周圍粗濫不堪的環境與氛圍呈現著巨大的反差。與眼前的瘋子更是如一個沉靜的仙女與一個瘋癲的惡鬼。

「你是誰?」水夢嬋知道他不可能回答她,但不由自主的,她問出了口。

回答她的,是瘋子一成不變的咆哮,那瘋狂揮舞的漆黑手掌晃動著尖長的指甲,如一隻欲將人撕裂的惡鬼爪牙。

「他說……你可能是我的親生父親……是被我現在的父親所害的親生父親。你回答我……你是嗎?這一切,會不會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你是誰?難道真的是他們所說,是我父親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因為當年叛變而被關在這裡二十多年……如果是真的,那一切的真相,又都是什麼……」

瘋子的咆哮依舊在持續,沒有任何的間歇與停頓。但隱約,水夢嬋從那髒亂的長發中感覺到了兩束看向她的目光,她心中猛然的顫動,跟隨著悸動的心潮,向眼前的人一句一句的訴說著。
第五卷 邪帝 第316章 父女


    各種原因,最近狀態差點掉渣。南皇宗的這點破事原本三章解決的,結果因為找不到方向磨蹭了很久……多更一章,儘可能的快點過去吧。

    「那年歸家,我偶然聽到了父親和大伯的幾句談話,那時,大伯提到了我的名字,並且用怪異的語氣說我是『他的孩子』。那時起,我就有了一些深深埋下的懷疑,但我更願意相信,一切都只是我聽錯了,或者我會錯了大伯的意思。所以,我將這些深埋心間,沒有,也不敢去問任何一個人。直到那一天,一個讓我由衷敬佩的人將我心中埋下的這些重重的掘起,讓我不得不再想起這一切。我已經不能再逃避。如果我不能知道真相,我的一生都將無法安寧。」

    「南皇的直系血脈男子,會流淌著對祖上深印靈魂的忠誠,無論傳了多少代,都不會改變。這是那個人告訴我的。而我的父親,他早已放棄了尋找南皇之劍,若不是南皇之劍的訊息三年前忽然出現,他甚至已經不相信南皇之劍的存在。他的志向在於稱雄天下。而我的弟弟無缺,卻從小就堅持要遊歷天下,尋找南皇之劍的所在,無論如何也不願遵從父親的意願,為此父子生疏,極少歸家。他說,那是因為,我的弟弟擁有著南皇的直系血脈,而我的父親,卻沒有……這些,都是真的嗎?」

    瘋子的狂亂嘶喊依然在持續著,沒有停歇的跡象。

    「你……真的瘋了嗎?他同樣在暗示我,你沒有瘋。你忍辱負重,只為重見天日,將南皇宗引向你所希望的軌跡……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瘋……如果你真的只是個瘋子,那麼他推測的一切,都不會是空虛妄言,我也就可以放下這一切,不再去想起。如果你不是瘋子……那就告訴我,你真的沒有瘋。」

    水夢嬋看著眼前的瘋子,尋找他不時被完全遮掩的目光,心跳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快。他全身上下髒亂無比,但那不時閃動的目光,卻是那麼的清亮,沒有任何穢濁的跡象。她不知,有沒有其他人曾碰觸過他此時的目光,但至少,這些年識人無數,她對人性的瞭解已經足夠透徹,這種潛藏著情感目光不該屬於一個正在發瘋的瘋子……她已經得到了一半的答案。

    她需要一個準確的回答。

    她的手伸向脖頸,緩緩的摘下了一塊繫著冰藍細絲,呈現著水滴狀的冰藍水玉。這塊水玉,她從剛剛開始記事的時候就戴在身上,在剛剛記事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合力以水玉功凝成,其中的水玉之氣不但能讓她在成長中擁有完美的肌膚,還可有助於她修煉水玉功。二十五年的時間,其中的水玉之氣依然沒有散盡,在黑暗中可見夢幻般的水藍光芒,她的母親水芙兒在她三歲生日那年,就告訴她永遠不可將這塊水玉丟棄,她也一直都這麼戴在身上。時至今日,她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母親從來不笑,為什麼母親會讓她永遠不要丟棄這塊水玉。

    因為,這塊由她的生父生母合力凝成,戴在她脖子上的水玉,是只有他們一家人才知道的身份標誌。

    濃郁的光明元素沒有遮蔽那夢幻的水藍之光,反而賦予那奇異的藍光以延伸的載體,光芒之中,夾帶上了微弱舒和的水藍之色。

    那瘋子的咆哮聲忽然完全的消匿,那瘋狂的動作也在這一刻停止。忽然來臨的安靜讓水夢嬋心跳都彷彿隨之停止,時間,一瞬間定格。

    這一刻的安靜,讓水夢嬋得到了她渴望,又無比害怕的答案。

    「嬋……兒……」

    那兩束在頭髮之後時隱時現的目光開始了晃動,逐漸的,又變得迷濛,如隔著一層越來越重的水汽。死一般安靜之中,那個瘋子的口中竟然溢出了乾枯無比的聲音,雖然嘶啞難聽到了幾乎不可辨認,但水夢嬋依然清清楚楚的確信這兩個讓她內心激盪的字是「嬋兒」……

    水夢嬋呆住了,雖然早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但真正面對這個可怕而殘酷的現實時,這個剛強無比的女子依然短暫懵了過去,然後深吸一口氣,以顫擺的聲音道:「你……你能說話?」

    瘋子……現在已經不能再稱之為瘋子,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不僅乾澀,語音之上也有著不小的扭曲,他沒有回答水夢嬋,而是徐徐說道:「你兩歲那年……我問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你說,你要天上下一場雪……」

    水夢嬋如遭雷擊,全身劇烈搖晃了一下。

    「……當我說我做不到時,失望的你委屈的哭了……那時,我告訴你,等你長大的時候,我會親自去遙遠的北方,去找那個可以讓天上下雪的雪女來……但,這個諾言,一個父親對女兒的諾言,整整二十三年都沒有兌現……」

    那悲愴的聲音,夾雜一個男子淒沉的哭聲,包含著他心中的血淚。這一刻,他哪還像是一個瘋子。

    他的每一個字,都如一把把沉重的鐵錘狠狠的轟入水夢嬋的內心深處,頃刻之間,她淚浸紗巾,悲、苦、驚、迷茫……各種複雜的情緒一起湧上,在她心中換亂的交織著。兩歲那年,她和父親所要的生日禮物,是只有他們父女二人才知道的祕密。

    也是從二歲之後起,她再也沒見母親笑過,父親依然和藹,但讓她明顯感覺到了疏遠,再也享受不到那溫暖她身心,讓她可以盡情撒嬌的父愛。

    手中的釋放著光明元素的水晶球與那塊水滴狀的暖玉同時從她的手中滑落,水晶球落在了潮腐的地面上,那塊水玉則因那根銀線的纏繞而依舊掛在她手中,在半空晃蕩著幽幽的藍光。水夢嬋嘴唇顫動,發出如杜鵑泣血的聲音:「父親……真,真的是你……」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這個瘋子……竟然是她的父親……那麼外面那個她喊著父親的人,又究竟是誰,這之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蟬兒,二十三年了……你已經長的這麼大了……能再見到你,為父就是馬上死了,也終於可以少那幾分的遺憾。」瘋子濁淚縱橫,這個苦了太久,壓抑了太久,在二十三年非人的折磨中依然沒有倒下的男子終於流淚,無法控制的淚珠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跡……

    二十三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前,他正值一個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齡,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有一個他寵愛,也愛著他的妻子。

    他。還是南皇宗宗主的唯一人選。

    但,從二十三前的那場巨大變故起,一切都變了,那就像是一場噩夢,將他的人生都整個的顛覆,並將他帶入了另一個噩夢,一個持續了二十三年的噩夢。

    二十三年的時間,這樣的折磨能輕而易舉的把一個擁有著正常身心的人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每個人也都以為他已經瘋了。但,他卻沒有瘋。

    「活下去……」他同樣遭到暗算的父親在臨終用微弱不堪的聲音告訴了他這個三個字。他不能死,因為他如果死了,南皇的直系血脈就從此徹底的決斷。於是,他憑著那深印骨子裡的忠誠和令人難以置信的執念,以及那對依然在世的妻兒的眷戀,還有在心中叨念了整整二十三年的怒誓與滔天恨意,他活了下來。只要不死,就還有希望,他等待著機會,他也相信著,上天,絕不會允許南皇的血脈就此斷絕。

    後來,他從「水云天」那怨恨的訴說中知道他當時已經懷孕的妻子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他在瘋癲的咆哮之中大哭了一場……從那一刻時,他更加知道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寧願忍受著萬般痛苦和恥辱也要忍下去,活下去。因為,他必須將一切的真相告訴他的兒子——只有擁有純正南皇之血的人才會知道,他們所擁有的,是對祖上堅定不移的忠誠,縱然天地變幻也不會改變,他的兒子一定不會因他的「父親」而對自己應該持守的信念發生改變。

    這些年,他裝瘋賣傻,只為自己能夠活下去,也為了他所恨的人能放鬆警惕,讓他等待那絲渺茫的機會。他成功了,整整二十三年的時候,當他的瘋癲已經成為習慣,原本對他的存活還存在著戒心的一些人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缺了戒心,甚至不再想起他的存在。除了「水云天」,不願再有人靠近他所在的地方,懶得再看曾經意氣風發的他現在的悲慘落魄。僅僅是他所在的壞境,就讓他們退避不已。

    二十三年的時間,他所承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想像……天可憐見,今日,他終於盼來了那黑暗中的一抹曙光——他見到了已經離別二十三年的女兒。他在痛苦中苦苦掙扎的心也如被喚醒一般活了過來,帶起他壓抑了太久的眼淚如雨而下。水夢嬋到來的起初,他的話讓他的心為之狂動,但忍了太久了他怎能不小心謹慎,怎能讓自己二十三年的隱忍功虧一簣。而當水夢嬋拿出那顆他在她出生之後親自為她戴上的水玉時,他才終於確認這不會是一場試探……他見到了自己的女兒。那一瞬的悸動,讓他想嚎啕大哭,但為了不驚動他人,他強行壓下了幾乎不受控制的激動之音,卻怎麼也阻擋不住眼淚的奔瀉。在女兒面前,這個父親的堅強被輕易的擊潰。

    「為什麼……這不是真的……為什麼會是這樣……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看不清他的長相,認不出他的聲音,但他在面對那塊水玉時的反應,還有他說出的那幾句話,讓她再也沒有了懷疑。

    他是她的父親……
第317章 恨之根源

葉無辰那可怕的猜測,竟就這麼變成現實,殘酷的擺在她的面前——她叫了一個不是自己父親,還極有可能害了自己生父的人二十多年的「父親」,還為了他展盡了自己的才能,甚至甘願嫁給那個年紀倍於自己的人以牢牢將天龍國掌控手中——誰堪忍受這樣的欺騙與打擊,又有那個女兒堪承受的住自己的父親被關在這樣的地方整整二十多年。

從小時候,她就知道宗中關著一個瘋子,成長的過程中,她不小心走近那裡時經常會聽到那個瘋子的咆哮聲,會嚇得逃開……卻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他竟是自己的父親。

內心撕裂的痛,痛的幾乎無法呼吸。她慌忙上前,完全不顧那她平時接觸不到的髒亂,扯住那纏繞著他的金色鎖鏈,想要將它強行斷開。但她將水玉功運轉到極致,兩隻手掌都變成了冰藍色,普通的鎖鏈早已被輕易拉斷,但那金色的鎖鏈卻沒有任何要被損傷的痕跡。而且,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水玉功在接觸到金鏈之時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用的,這是當年南皇留給我南皇宗的至寶鎖魔鏈,除了南皇之劍,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它斬斷。而對我們來說,被鎖魔鏈所封鎖時,就連來自南皇的力量都會被封鎖住……否則,他們又怎麼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永遠不擔心我會逃走或被人救走。」他搖搖頭,那拖至地面的頭髮擺動間,依然遮掩著他的臉。

「他們……是誰?」水夢嬋放棄了,她無力的站在那裡,嗅覺,視覺上的不適感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心神恍惚間,她只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是什麼,一切又都是為什麼。然後,想盡一切辦法,救出她的父親。

南皇之劍……

葉無辰,你贏了……你又一次用簡短的幾句話,攪動起了一場你一定願意看到的大浪。是該佩你,怨你,還是該謝你……我水夢嬋,原來早就已經成為你計劃中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如今,我卻不得不走向你所指向的方向。

在你面前,我永遠是個失敗者。

膽怯了也好,因為那得知真相的謝意也好,今生,不願再與你為敵。

「他們是誰……他們曾經是我最好的夥伴、朋友……最尊重的長輩……水云瀾、水云破、水云碎……水玄封、水玄中,水自在,水無天……這些人,我就算化成灰,也永不會忘記他們的名字!!」

他一連說出了三十多個名字,每一個名字,他都以扎入心底的無比怨恨說出。一時間,這個黑暗地下空間的空氣都被染上了濃重的怨恨之息。他對他們的恨意,早已經深深的刻入骨髓,二十三年的時間,一天重過一天。縱然食其肉、挫其骨、抽其筋、飲其血亦不能平息。

三十個人,這個數字對內外人員極多的南皇宗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水夢嬋每聽到一個名字,心臟就會猛跳一下,直到他說完,她的心已經被難以言喻的驚駭所填滿——這些人,竟都是在現在的南皇宗之內,或者之外掌握著重權的人,無一例外!

「水云瀾……是誰?」這是一個她唯一沒有聽過的名字,而他卻把這個名字放在了第一位,可見他對這個人有著最強的恨意,難道……

「水云瀾……水云瀾……一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水夢嬋身體猛的晃動了一下。

水云瀾……那個她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人……原來,他們竟長的一模一樣,怪不得,怪不得……

而眼前的人,她的父親,才是真正的水云天。

「父親……」她終於悲慼的呼喚一聲,嚶嚶的哭了起來……她已經記不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也許是幾年前,也許是十幾年前……淚眼濛濛中,她憶起了小時候,那總是一臉舒暢的笑,總是寵溺的任她胡鬧,任她提出各種過分要求的父親……那是一段很暖,很美好的稚年回憶,兩歲之後,「父親」就變了,原來從那時候起,她最喜歡的父親就已經離開了,在不見天日中承受著非人的痛苦折磨。

悲、痛、恨、愧……她已經是泣不成聲。為自己的父親而泣,亦是為自己被徹底欺騙玩弄的人生。

水云天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一聲父親,他冰冷到幾近死亡的心湧上了濃濃的暖意。那是一種叫「親情」的東西。他苦苦盼了太多年,忍了太多年,老天終於開眼,將他被奪走的東西還給了他一部分。

「父親,告訴我……我想知道真相……你在這裡裝瘋賣傻,卻死死的不肯倒下,又每日藉著那虛假的癲狂發出喊聲來讓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一定是在等我……告訴我,父親,我們一起報仇……我,可以很快就拿到南皇之劍,到時候就可以出去……父親,他們都說你早已被割掉了舌頭,無法言語,只能發出怪叫聲。為什麼你……」

水云天緩緩抬起,目光中依然蒙著不知是悲是喜的水霧,他嘶啞著說道:「當年,他們的確割掉了我的舌頭,我也以為我永遠都不可能再說話……但人算不如天算,短短幾天的時間,我的舌頭便自動再生……也是那時,我才知道,我們所擁有的南皇之血不愧為神之血,不但能讓傷口快速癒合,還能讓失卻的肢體或器官重生……擁有純正神之血的我們,畢竟非一般人類所能相比。」

「原來……竟是這樣…」水夢嬋失神的叨念道。

「你娘……她還好嗎?我的兒子……你的弟弟,是不是叫無缺?他今年多大了?多高了……」水云天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當苦盼的曙光來臨,心中的渴望與撕心的牽掛如洶湧的潮水,衝擊著他的心。

聽他問起自己的娘親,水夢嬋心中愈加酸澀。她現在才知道她的娘親這些年都承受著多大的傷痛。她一直都知道這一切,卻不得不瞞著他們,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自己的丈夫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卻永不能相見,還要委身一個害她全家的人,這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那持續了二十多年的平淡平靜的生活之中,原來竟隱藏了這麼殘酷的現實。

心中那無法言喻的恨也再次膨脹。

「娘親她從來不笑,我從小就知道她過的一點都不好,到了今天才知道原因。無缺他從小叛逆,他……那個人的話,他從來都不聽,最後連話都不願意和他多說。與宗中之人的關係也普遍很僵,很多人都排斥他。後來,十幾歲的時候,他就遠遠離開家門,一個人在外闖蕩,並揚言就算南皇宗的所有人都忘記傳遞了一代又一代的遺命,他也一定要找回南皇之劍。這些年,無缺他時常和我保持著聯繫,但除了偶爾回去看看娘親,再也不願留在南皇宗。」水夢嬋淒婉的訴說著。

「芙妹……」

「無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無缺,真不愧是我的兒子,真不愧是我水云天的兒子,你能有這份心,我就算馬上死了,也可以死而瞑目……」他輕喚著那個從來沒見過的兒子的名字,灑淚而笑。他忽然覺得,二十三年折磨能換來這樣一個消息,縱然馬上死去,也已經足夠了。

「父親,你快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快告訴我!」那種急欲得到答案的煎熬拖的越久,她的情緒就越發的想要失控。面對眼前的一切,她一時之間不知該何去何從,今天過去,她又該作何選擇,將要面對的又是什麼。但,就算知道答案後自己的人生會發生一個殘酷的轉折,她也必須知道這其中的全部。

周圍短暫的安靜下去,水云天抑住自己奔瀉不止的眼淚,頭部依然低垂,整理著自己在各種衝擊下全然混亂的思緒。許久,他緩緩的說道:「那個噩夢,發生在二十三年,那時,你剛剛滿了兩歲。」

「我南皇宗雖一直有著遠遠凌駕於芸芸眾生的勢力與力量,但我們所需要的永遠不是要俯瞰天下,而是終生尋找南皇之劍與它的主人。百年,千年,萬年,一代又一代過去,南皇宗也失望了一代又一代。就在這不斷重複的失望之中,一些別的聲響也越來越多,逐漸的,南皇宗的內部開始出現了異動,並呈現著一種分化的危險趨勢。」

「當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擁有了他人不可企及的力量,周圍,又有著一股龐大到可以橫掃天下的力量。卻只能因一個所謂的使命而尋找一個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東西,終生碌碌無為,這的確不是容易接受的。尤其是在太多次的失敗後,連那個使命也開始被當成謊言。這麼多年以來,各種質疑的聲音和分化的跡象出現了多次,每次都被壓下。但百年前,北帝宗的一場異變大大的刺激了宗中大部分的心,分化的局面也越來越強烈。有太多的人嚮往踏足天下,手掌大權,不願只做一個空有非凡本領,卻只能置身世外之人。」

「就是因為這個嗎……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想到那個實為水云瀾的「水云天」之野心,還有自己這些年為了他的野心而做下的一切,心中的恨與悔無以復加。
第318章 毒

「沒錯,慾望,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讓兄弟反目,夫妻為仇,手足互殘。人心,會在慾望之中慢慢的腐化變質,變得醜惡不堪……水云瀾,我和他出生之日相差不過幾天,並長的驚人的相像。也因為這個天作的巧合,我和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夥伴,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天賦很高,又有著遠大的志向,在很小的時候就一直付出了超出常人數倍的努力。原本,在南皇宗的每一輩人中,最強的都是會擁有著純正南皇之血,注定成為南皇宗宗主的人,而在我那一代,無論是文是武,他都要遠勝於我,宗中的人都讚他,連我的父親和爺爺都對他讚賞有加,而作為他的夥伴,我從來沒有感覺到嫉妒,而是由衷的佩他,為他驕傲。」

水云天聲音稍停,思緒回到了那個噩夢的根源:「少年時代,我和他都喜歡上了你的母親,而芙妹也在很小的時候就青睞於我。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感覺到了水云瀾的疏遠,還有我背對他時,背後的目光所深藏的恨意。只是,那時候還過於天真的我無法完全明白一個被怨恨和嫉妒所充斥的人會變得多麼的可怕,我沒有怪他,反而對他心懷歉疚。而與此同時,宗中的不和諧之聲也越來越大,一部分人堅持要牢記祖上遺留下來的使命,逆天而行,必遭天誅。而另一部分人則堅持要南皇宗從此不再避世,而是同北帝宗想要做的那般掌控天下政權。那時,全天辰大陸都不知道,其實整個葵水國都已經落在了北帝宗的手中。葵水國的幾代國君,都不過是北帝宗的傀儡。」

水夢嬋輕輕的點頭,心中揪緊。接下來發生的事,她已經可以猜到個大概。罪惡,便是由這種對權力的慾望貪婪以及嫉妒怨恨所衍生而成。

「後來,一切又忽然都歸於平靜,再也沒有人提起這方面的事。這反而讓父親和爺爺憂心忡忡。這更像是已經商量好,隱而不發,等待一個時機爆發的前兆。但當時的情形實在太過複雜。恪守祖上之言而無異心者,相對之下人數實在太少,畢竟除了擁有純正南皇之血對祖上永世忠誠的人和死忠於我的爺爺與父親的人,又有多少人願意一生只為一把劍而奔波。這,同樣也是北帝宗那場異變的原因。北帝宗的那場異變,雖然無人知道過程如何,但可以肯定的卻是,北帝宗真正的宗主死了,那些與他站於同一戰線的人也死了……因為那場異變之後,北帝宗沒重整多長時間,就把爪牙伸向了葵水國,這個舉動足夠說明一切。而我們南皇宗當時的僵持局面與之是何等的相似。這,就是人心,人,畢竟不是無慾無欺的『聖』啊……」

「我的父親和爺爺每日都擔心著宗中會出現同於北帝宗的異變,但就算是擔心,也不可能將局面真正的扭轉平息。那場平靜持續了幾年,也在那段時間裡,我和芙妹成婚,並有了你……你在降生兩年後,芙妹再次身懷六甲。我母親說芙妹這次所懷的是個男孩……能擁有一子一女,我堅信的那段時間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父親,但沒想到……那竟是我黑夜之前,美麗而短暫的黃昏。」

「父親。」水夢嬋一聲輕喚:「告訴我,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後來,呵呵呵呵……」水云天一聲慘笑:「那日,是水云瀾的二十五歲生辰,相比已經快有第二子的我,他依然是孤身一人,宗中上下都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讓我對他的愧疚年年加深。一場生辰,卻不知為什麼開辦了一場生辰宴,我,芙妹,還有我當時身為宗主的父親,我的母親,都在水云瀾的父親水玄封的邀請之下去赴這場多少有些奇怪的生辰宴,而我的爺爺再過三日便是七十生辰,已經去了宗中密室進行傳功的準備,因而沒有前往……蟬兒,你能猜到,他們為什麼會選擇這一天嗎……」

水夢嬋眼波劇烈動盪,死死咬唇。

南皇宗中,在年紀到了七十歲的時候,水玉功的修為就會自發的出現倒退。所以,為了能讓南皇宗的後代將強大延續下去,南皇直系血脈的擁有者,必須在七十歲的那年將自己的全部修為以乾坤滾頂大法傳給孫兒,助他直接踏入神道之境。對南皇宗的人來說,修行到天級比之常人不知要容易多少倍,但天級與神級之間相隔的是天大的差距,就算青年時代就達到天級之境,也極難尋到踏上神道之途。而南皇宗每代的宗主就是依靠這個方法在青年時期便步入神道。北帝宗亦是如此。南皇與北帝當年是爭鬥了無數年的宿敵,但他們所留下的東西卻是那般的相似。

他們選在了那一天,分明是……

「那場生辰宴除了我們,還有三十幾個人……就是這三十幾個人,我就算化成灰也不會忘記他們。除了你,我們一家就那麼進入了他們的局中。我和我的父親本嗅到了些許異常的味道,而這三十幾個人,也無一不是在南皇宗手掌重權或修為極高,又在當初最堅決要聲稱染指天下的那些人,他們可以說是那些人的代表。我和父親、母親雖然心生警覺,暗自防備,卻依然全部中招,那是毒,防不可防的毒,我,芙妹,還有的我的父母全部中毒,時常伴我父母左右的紫葉二老也全部中毒。」

想起那時的情景,水云天的一雙拳頭死死的攥緊。

「毒?不可能……水玉功明明可以讓我們百毒不侵的……等等,難道,難道是……」想到那個可能,水夢嬋臉色一瞬慘白,那持續了許久的一個疑惑也迎刃而解。

「沒錯……是水炎逍遙散,水玉功進入靈級後便可不懼百毒,卻惟獨畏懼這不是毒,卻勝過毒的水炎逍遙散!!那些人在安分的那幾年裡,暗中與北帝宗達成了協議,以水玉功與炎魂訣結合凝成了這可以讓水玉功長時間內被化解殆盡的水炎逍遙散。失去了水玉功的我們全部被擒,我眼睜睜的看著父母雙雙慘死……」

「原來如此……怪不得,二十三年前,南皇宗與北帝宗同時上演了一場遮蔽天下耳目的戲,怪不得那個協議能那麼暢通無阻的達成,原來,他們竟早有勾結。」水夢嬋幡然醒悟。因為當年那場戲,南皇宗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入到天龍城,而北帝宗則轉為暗中操縱。南皇宗與北帝宗雖強,高手眾多,但並無「兵馬」,且他們的數量與真正的千軍萬馬相差太遠,若僅憑其一的能力,要做到腳踏天下的目標不知要多少年,或許那一代的人到死都看不到。所以北帝宗的人與南皇宗有異心的那幫人達成協議,助他們除掉「頑固不化」的宗主一脈,事成之後,兩宗分別著手一半天下。如此一來,所費時間和氣力都要節省一半不止。

而最終……雖然雙方沒有提及,但都心知肚明。一山不容二虎,各自達到目標後,他們免不了決一死戰的一天。

水云天似是沒有聽到女兒的呢喃,繼續恨聲道:「那些喪心病狂的人全部卸下了平時的偽裝,露出醜惡不堪的一面。他們對我的父親百般羞辱,最終給他強行灌下一種毒藥,水玉功散去的父親根本無法抵抗這種劇毒,不一會就毒法身亡,氣息全無,臨死時,他告訴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恥辱,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報仇,才能不讓南皇的血從此斷亡。母親在父親慘死的那一刻咬舌自盡,她同樣用眼神告訴我一定要活下去……那時的每一幕場景,他們的每一張醜惡嘴臉與醜惡聲音,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想了二十多年,恨了二十多年。我更記得當時水云瀾那猙獰的表情和他不斷施加在我身上的拳腳……」

「我沒死……因為芙妹,我沒有死。我若死,芙妹必和我母親追隨我父親一樣跟隨我而去。而對水云瀾來說,他雖恨我入骨,但更不願看到芙妹殉情,芙妹為了讓我生,也為了腹中胎兒,答應留在水云瀾身邊,並替他們保守一切,但要任何人不得取我性命,不得傷害我和她的孩子……他們全部答應,這是他們本就議定好的結果。水云瀾是他們計劃之中最關鍵的一個人,自然不會逼芙妹死而讓他內心大亂,從而大亂全盤計劃。同時,芙妹的存在,又何嘗不會成為他們的一個遮掩。」

「於是,水云瀾和已經奄奄一息的我換了衣服,那一刻,他就成了『水云天』,而我,成了『水云瀾』,只餘一息,連話都已經說不出口的我被拉到宗中,當著匆忙趕來的宗中之人陳列我的『罪行』,稱我『水云瀾』因情恨而與北帝宗勾結下毒殺宗主一家,並已經令宗主被毒死,宗主夫人殉情,在場的三十多人全部中了『水炎逍遙散』,除了『水云瀾』的父親水玄封,而將『水云瀾』打到奄奄一息,解救其他人的,卻也是水玄封。」

水云天聲音變得扭曲,回想起當年他們那堪稱完美的演技,還有那明顯已經演練過多次的場景,他想再次悲愴大笑:堂堂南皇宗之人,為了私心在喪心病狂的惡毒手段後竟也悲哀的做起了這等小丑的舉動。後來發生的一切順理成章,有多三十多個德高望重的人作證,有幾人會懷疑其真實性,又有誰會去想到水云瀾其實是水云天,水云天其實是水云瀾。在「大義滅親」的水玄封苦苦哀求,和「水云天」念其舊情的寬宏大量之下,「水云瀾」沒被處以極刑,而是被割掉舌頭,並在鎖魔鏈的封鎖之下永遠不得見天日,讓他在黑暗的煎熬中向死去的宗主與宗主夫人贖罪。
第319章 南皇劍主

「……我被關到了黑暗的地牢,水云瀾的確沒想過要取我的性命,但在第一天,他就用不知從誰手中學來的手法在我頭上紮了數十針以讓我精神錯亂,他本以為我必瘋無疑,但他這個混血雜種不會知道,南皇的傳人又怎麼會瘋,怎麼會啞,既然他要我瘋,我就順他意,裝瘋裝癲二十多年……」

「而我的爺爺……三日之後,他去了密室,那時,一直在閉關的爺爺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變故,未生疑心,將自身的水玉功傳給了水云瀾,但傳到一半之時他從水云瀾的力量純度上發現了不對,卻已經無法停止。最終,水云瀾一步踏上神級,水玉功散盡的爺爺被水云瀾封氣而死,並造成力量虧空過度而亡的假像。當初,水云瀾在我面前狂笑著向我炫耀時,我是多麼的想狠狠的撕了他……這份仇恨若不報,縱輪迴百世我也絕不會安心!!」

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將自己心中積壓的那無盡仇恨說給他人聽,隨著對自己女兒訴說,那股恨意也彷彿隨著他的聲音而擴散至全身每一個角落。復仇的慾望,前所未有的強烈。

「他毫無懸念的成為了我宗的新宗主,並在那些人的配合之下表現的天衣無縫。沒過多久的時間,他就宣稱了南皇宗不再繼續避世沉寂的野心,並一呼百應,而既然是宗主之命,原本那些死忠於南皇宗而堅持的人也只好順從宗主之言。而後的幾年,那些當初死守我父親之言的人被逐漸以各種理由調離宗中權力的中心,主要被那三十幾個人把持。不傷一兵一卒,更沒有引發當年北帝宗那般的內戰,卻將大權牢牢掌握手中,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籌劃準備了幾年的計劃完美無瑕,」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水夢嬋將手中的水玉握緊,聲音清清淡淡,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刺骨寒冷。

「沒錯……這個血海深仇,就算千難萬難,也一定要報!蟬兒,你母親她生性柔弱,為了怕傷及我的性命,一定不會和你們說出。為父肯堅持二十多年,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親口來讓你和無缺知道……現在,為父總算心願已了……蟬兒,把這一切告訴無缺,讓他牢牢的記住,讓他學會像為父一樣隱忍,等待著時機到來的那天。我們是南皇的傳人,上天,永遠都不會拋棄我們……還有,讓他一定要小心!」水云天低沉的說道。

「……難道,他們要……」水夢嬋心中猛地一跳。

「哼!」水云天一聲怨恨的低哼:「他們,怎麼可能會讓無缺成為下一個南皇之主,所以,他們必定要做的,就是除掉這個『少主』。」

水夢嬋內心悚然,她知道父親所說的極有可能會發生。

她在這裡已經待了許久,「瘋子」的嚎叫聲也已經停歇了很長時間。每多留一會,危險就會多上幾分。水云天道:「蟬兒,你快走吧……記住為父說的每一句話,一定要記住……保護無缺,讓他一定要小心……」

水夢嬋用力點頭,向後退了一步,堅定的說道:「父親,等著我……我一定會拿到南皇之劍救你出去。」

「南皇之劍……真的出現了嗎?」水云天呼吸稍滯,低聲問道。

水夢嬋點頭,又搖了搖頭:「北帝之弓已經出現,真真切切。它的出現,至少說明南皇之劍也一定存在。雖然南皇之劍還沒有出現,但有一個人應該知道它在哪裡。」

「那個人,他是誰!?」水云天的身前猛的前傾,卻被鎖鏈死死的牽住。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將他內心的悸動與焦急暴露無疑。

「他……就是那個讓我來找父親的人。」想到葉無辰,水夢嬋的內心一片複雜的淩亂。今夜之後,他所帶給她的感覺更加的神秘莫測。

「讓你來找我的人……」水云天輕唸一聲,發怔之間,開始逐漸回想起水夢嬋剛來到他面前時候,說的那幾句有些奇怪的話。那些話在他的腦中一一浮現,他的心為之狂動。

「那個人他是誰……為什麼他會猜到我被關在這裡?」水云天無法不驚。一個二十三年前連所有南皇宗中人都瞞下的毀梁換柱之計,那個應該不屬?南皇宗的人究竟為什麼會窺破!

水夢嬋腦中浮現出葉無辰的身影,他坐在輪椅之上,全然沒有身廢該有的頹然,而是一種一切掌控於手中的淩然自信與泰然自若,恍然間,她眼前一陣迷離。她輕輕說道:「他叫葉無辰,比無缺還要小上兩歲……」

「……!!」僅僅是這個年齡,就讓水云天大吃一驚。

當下,水夢嬋便將葉無辰的身份,他曾經做下的震世之舉,簡短而全面的述說了一遍。而與他的幾次接觸,她說的極為詳盡,尤其是他說的那些話,她幾乎是在完完整整的轉述。水云天靜靜的聽著,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動靜,唯恐聽漏一個字。

但,直到聽水夢嬋說完,他依然無法理解,他究竟憑藉什麼判定他就是水云天……僅僅是知道了那個南皇宗上下都知道的「瘋子」?還是有別的他沒說的東西……但至少,他的推斷能力,令人難以置信的可怕。

「他,就是南皇之劍的主人!」水云天的口中,忽然溢出了一句無比認真和莊重的話。

水夢嬋目光閃爍,稍稍思慮,道:「當年,在初聞南皇之劍消息的時候,我也懷疑過,但,如果他真的是南皇劍主,為什麼卻不直接將劍亮出。大陸之上明明有著一個誰都知道的傳聞:南皇劍主,必為南皇宗永世追隨的主人。」

「呵呵呵呵……蟬兒,他,這才是真正的大智啊!他那個時候,就必定根據一些跡象推斷出南皇宗是一個已經變質的南皇宗。既然已經變質,他為何還要相信那個傳言——蟬兒,你應該想的到,以現在掌控南皇宗的那群人的所作所為和野心,他亮出南皇之劍的後果會是什麼?」

「會是……殺人奪劍。」水夢嬋頓時心中明悟。

「不錯,所以他不能,而是用一張畫著南皇之劍的紙,來對整個南皇宗進行試探。」

「但,這也不能確定南皇之劍一定就在他身上。」水夢嬋輕問道。雖然,她已經確信了大半。

「很簡單……」髒亂的頭髮之後,水云天的雙目之中閃爍起興奮與激動交織的光芒:「三年……既然南皇之劍已經確實存在,擁有如此傳說中的禁器,誰會甘心就這麼沉寂三年而不亮出?再者,你說他三年前用一把火劍屠神……究竟是什麼力量可以秒殺一個神道的高手?而火劍,劍身之上,為何要燃火,他在掩飾,那種情形之下依然掩飾,是他不想讓他人知道他手中的究竟是怎樣的一把劍。」

水夢嬋心中怦然,這些被她忽略的東西,此時被水云天一個個說出,內心漣漪驟起。

「難道,他真的就是,南皇之劍的主人……」

水云天頭部微抬,冷聲說道:「我所能想到的,水云瀾,還有南皇宗的很多人都會想到。三年前,他們不敢貿然,再加上一個讓他們寬心的三年協議,所以沒有妄動。而現在,葉無辰回來了,他們沒耐心的時候,必定會有所行動。」

水夢嬋纖眉猛蹩,內心深處竟透出絲絲莫名的害怕:「那該怎麼辦,如果葉無辰落入他們手中……」

「不過……呵,我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心思如此縝密的人,又怎麼會料不到這種情形的出現。說不定,他正等著他們去找他。」水云天徐徐說道。這麼多年的折磨沒有磨掉他的智慧,反而讓他的心志變得如磐石般堅韌。

「古往今來萬千年,南皇之劍和北帝之弓都沒有出現,那是因為,它們一直都找不到一個配成為他們主人的人。現在,這個人出現了……能被南皇之劍認主者,必為驚天撼世之才。現在回想起來,他能有那般的心智,真是再正常不過。」轉而,他又輕聲自言自語:「不過,能被南皇之劍認主的人,真的會是一個只能坐輪椅的廢人嗎?」

水夢嬋:「……」

「嘿嘿……嘿嘿嘿嘿,這就是老天對我的補償嗎……奪走了我二十三年,卻還我一個南皇宗等待了太久的主人和屬?我的宿命……上天,果然沒有拋棄我南皇宗,說不定……不,是一定,只要跟隨主人,我在有生之年,必會手刃仇人,重振南皇宗!」

那原本已經絕望的心忽如復燃的死灰,瘋狂的燃燒起來。

水夢嬋:「……」

————

————

幾日之後,水夢嬋返回了天龍城,她的心境和幾日前相比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回到天龍城之後,她第一個想見的就是葉無辰。世界顛覆,那一直以來充斥著欺騙的人生讓她的心劇痛之中,隱約還產生了些許對周圍的每個人的不信任與排斥。那日和水云天的相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在水云瀾和她的面前表露出絲毫的異樣。

她得知了真相,但她依然是她,周圍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找不到可以借用的依靠和力量。就連她身邊一直最信任的水菱兒,她也不敢吐露,否則一旦洩露出去,她清楚那個必然的後果。

心中之痛苦與無助,與誰傾訴?刺於心中的切齒之仇,又該如何去報?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葉無辰。心中的世界完全變得陌生的時候,唯有他依舊是原來的他。想到他時,她的內心竟奇異的安靜下來。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