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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08-11-3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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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樓,東家有喜,今天歇業一日。
樓子裡裡外外忙著替刀屠與饕餮張羅婚事,婚宴不鋪張,以簡單為主,只讓樓裡
的跑堂夥計丫鬟學徒伙夫及幾位願意同樂的住宿客倌參加,席開十桌,十菜兩湯一罈
酒,恭賀刀屠成家立業。
饕餮喜歡婚宴,最好是天天都辦一場來玩玩。
婚宴的菜色好棒,她一個人待在臨時佈置的艷紅新房內,脫下厚重霞帔,不管被
丫鬟塗塗抹抹好半晌的胭脂水粉會被油膩給弄糊,開始大快朵頤。新房裡的那桌菜是
刀屠忙了一下午的成品,和婚宴上眾人吃的等級不同,二十菜四湯兩罈酒,硬是比大
家多出一倍,滋味更是無可挑剔;三鮮膾、肥油雞、燕窩溜鴨條、百壽桃、羊肉燉豆
腐…她連骨頭都捨不得吐出來!
不過區區一桌菜就想填飽她的胃?
咳,怎麼可能。
幸好,在她拍拍不到半飽的肚皮時,刀屠回來了,她理所當然要他再做一桌菜給
她吃,刀屠點頭同意,牽起她,往已經熄柴的廚房去。
為她,洗手做羹湯。
他在婚宴上喝了酒,身上有酒味,高大身影坐在小小爐灶前生火。
他丟些柴進去灶裡,柴火噼啪燒著,照亮他的臉龐,鍋裡煮著水,青菜清洗好備
用,他還在儲物室裡翻找有幾樣食材可用。水滾,放入幾團麵條拌開,青菜下鍋燙熟
,他試吃麵條的熟度,確定可以了,長筷撈起置盤,不添加任何調味,另外配製出甜
鹹混雜的清淡醬汁,要她夾著白麵條沾醬吃。
她毫不客氣地將整盤端到面前,窸窣吃了起來。
刀屠以烤爐做夾餅,一邊以刀法薄切肉片夾入。
她向來只負責吃,沒看過人做菜,夜裡很寧靜,只有他下刀時落在砧板上的聲音
。他一點也不馬虎,神情專注,試著菜餚味道,濃淡適中時,他會露出滿意的淺笑,
看見她吃得高興,那抹淺笑便會加深。
她吸入一口麵條,醬汁混著麵條的好滋味滑進嘴裡,真好吃。不是珍奇的龍髓,
不是稀罕的鳳肉,沒有撒上金粉配上珍珠,味道卻真好。她應該要埋頭苦吃,用少少
幾口就解決這一大然麵條,可是為什麼此刻正在做夾餅的刀屠更讓她花心思去瞧,還
瞧到好幾次都忘了動筷去滿足口腹之慾?
刀屠站在爐灶前,額頭煨出薄汗,他沒抱怨她是愛吃鬼,也沒有一臉心不甘情不
願,他甚至還很有興致的在胡蘿蔔切片上雕出鮮艷好看的橘紅色小花朵,再和著金黃
蛋液下鍋拌炒。
以前,她都是囫圇吞棗掃除眼前的食物,從不知道嘴裡吃的那些東西是出自誰之
手。現在,手邊那盤麵條,是刀屠煮的;沾面的醬,是刀屠調的;烤出香味的肉片,
是刀屠切的。
刀屠。
他並不算英俊,鳳眼細長,偏小,和她一樣將長髮編辮,不同的是他的辮子還盤
纏在腦後。他的鼻樑在端正臉龐上顯得偏長,嚴肅了五官間的組合排列,嘴唇厚厚的
,讓她想起軟乎乎的燜肉。
「小刀,你先別忙,過來這邊坐。」她拍拍長板凳,要他放下鍋勺和菜刀坐過來
。
刀屠原本還想替她炸一尾松花魚,不過她說出口的話,他無法拒絕--因為咒術
之故。他放下刀,坐在她指定的位置,笑了。
「娘子。」他輕喊。
饕餮忍不住摸摸他的髮,順道用衣袖抹去他額邊的汗。
「好乖好乖。」怎麼笑起來這麼可愛呀?真無法想像這張臉在今天之前還是繃緊
緊的呢,原來那個二灶沒誆她,他對待他自個兒的媳婦兒就是這般溫柔吧。
「妳還想吃什麼?妳說,我煮給妳吃。」
「不用啦,新房裡那豪華的一桌菜有讓我半飽了。你呢?外頭宴客的那十桌,菜
色沒我吃的好吧?」天底下沒有新郎倌成親當夜還要煮給賓客吃的道理,所以那十桌
菜色出自別人之手。
「也不差,由士弘掌廚,味道有維持四喜樓的水平。」刀屠不是挑嘴之人,宴席
上他也沒怎麼吃,卻被酒給灌飽了。
「我覺得你煮的比較好吃。」她將麵條和醬汁分一些給他。這很難得哦,想從她
饕餮手裡拿走食物,可是得拿命來跟她拚;她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分過食物給別人
吃,這會兒完全是看在他是「她家那口子」的份上。
替她撲粉梳妝的骷髏丫頭--因為她實在太瘦了,瘦到沒半兩肉能吃,饕餮暗暗
在心裡替她取綽號--那時在她耳邊咯咯直笑,告訴她:「妳家那口子是個好男人,
妳真幸運。」
她家那口子呀……聽起來就是專屬她所有,既然是「她的」,她分食給他,也算
正常。
「我不餓,妳吃。」他將薄肉夾餅遞給她。
喔哦,把食物全讓給她吃,好男人!
饕餮吃得開心,眉眼全掛滿笑意。
「小刀,你今年多大?」活在這個世間多久的意思。
「五百。」之前他堅持自己是人類,絕對不會回覆這種答案,但在她的咒術之下
,他乖巧得像隻貓,實話實說。
五百,後頭的計量單位當然不會是「天」。
「好小哦。」比起她,他嫩得像幼苗,她已經算不出來自己從成形到現在過了多
長歲月,但至少遠超過五百這個數字再五百加五百加五百加五百……
「妳看起來年紀比我還要小。」被她說小,感覺真怪。
「可是我的年紀比你大哦。」應該逼他叫聲「饕餮姊姊」來聽。
「妳的模樣就像個豆蔻年華的姑娘……很好看。」刀屠雙眸清澄,毫無虛偽。
饕餮愣愣地聽著。
這……就是所謂的甜言蜜語嗎?
原來,甜言蜜語除了甜之外,還帶點熱辣辣的,好像有什麼直竄腦門,燒紅她的
臉頰。好新奇的感覺,和她吃過的生辣椒有些相似,但似乎又不是那麼一樣,還沒人
同她說過,甜的語言,卻讓她腦袋發脹。
「窮奇每次都說我圓圓胖胖,每見我一次就要笑我一次……」哪有人誇過她好看
?聽起來還真順耳。
「女孩子像妳這樣剛剛好。福泰健康,雙頰鑲著粉雲,更是好看。」
「……」饕餮打了個哆嗦,從骨髓深處竄出酥麻感,覺得兩頰更熱了。她看著刀
屠,心裡直犯嘀咕。
他該不會是被咒術弄壞了腦袋吧?不然,一向冷硬的臉龐,怎麼會浮現如此溫暖
的笑容?
要是沒用咒術操控他,他絕對不會說出這番話。
她喜歡聽他用低沉的嗓音這麼誇她,就像喜歡他做的菜一樣。
要是咒術的效力消失了,他會變回原來的模樣吧?
饕餮盯著他,腦子裡轉著這樣的念頭,但樂觀的她隨即又拋棄胡思亂想。管他的
,等咒術消失再來煩惱後續事宜,現在好好享受「她家那口子」的甜言蜜語及高超廚
藝才重要!
她吃著沾醬麵條,配著刀屠的淺笑,讓她覺得麵條滋味無敵好吃。
第二章
生平第一次嫁人,饕餮毫無為人媳婦兒的擔當,她只知道成為刀屠的媳婦兒之後
,在四喜樓吃住都不用花銀兩,「她家那口子」一切都替她打理得好好的,她食量大
,老闆一臉心痛地任憑她吃喝,多出來的食費,刀屠自掏腰包付清。
刀夫人、刀嫂子、刀頭嫂,是樓子裡弟兄們對她的稱呼,而刀屠喚她「娘子」,
用他好好聽的聲音。
除了食物之外,她還不曾「喜歡」過什麼,但她確定,她喜歡刀屠叫她娘子時的
嗓音和表情。
這一天,好吃懶做的饕餮吃飽了早膳,正在小涼亭外的石欄旁曬日光。暖烘烘的
太陽灑下耀眼光芒,落在身上好舒服,她打起盹來,夢裡,有著晌午時刀屠會煮滿滿
一桌菜來餵養她的美景,讓她作夢也會笑。
此時,有人打破她的美夢,在她正好張開嘴,要咬下肥嫩多汁的雞腿之際,哭泣
聲及不滿的責罵聲,將她從夢境裡硬生生拉出來。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陸妹子,妳別淨是哭,帕子抹抹淚先。」
「嗚嗚嗚……虧我跟他同甘共苦五個年頭,他竟然這般待我,我的付出,竟只值
休書一紙……」
呀,雞腿……
「是呀,那男人真是太差勁!」
「他還嫌棄我!說我不賢不淑,逼他不得不休掉我,另娶一個才德兼備的好姑娘
……」
她的雞腿……
饕餮起身,瞇眼望著傳來嘈雜聲的方向。
一群女人,坐在亭子裡揀豆莢,一邊像三姑六婆在說著家務事,當中有一個哭得
淅瀝嘩啦,其餘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在安慰她。
饕餮決定換個地方再睡。可惜了,這裡陽光最暖最充足,曬得著全身卻曬不到臉
,是她好不容易發覺的好位置。
不料她一站起身就被眼尖的三姑六婆逮住,硬將她招進亭子內,加入痛罵負心漢
的陣營,手裡還被塞進一大把豆莢要她動手幫忙撕邊。
她對人類的雜事一點也不感興趣,心中還在意著夢境裡沒吃到的那隻肥雞腿,手
裡的豆莢她也只會吃不會撕……饕餮意興闌珊,不想聽她們在吠什麼,偏偏那些高亢
的哭泣和責難自動自發滑進她耳內,硬逼她明瞭那位陸妹子的丈夫有多狼心狗肺又多
無情無義,而她們的討論又永遠沒完沒了,在場誰也提不出對付薄情郎的好方法,淪
為光靠一張嘴在吠叫的敗犬。
「既然妳這麼怨恨他,我幫妳一口吃掉他不就好了?」饕餮手裡的豆莢多可憐,
粗邊沒撕去,倒是莢裡的青豆全被她粗手粗腳擠壓出來,她將殘破的豆莢丟進簍子裡
,在三姑六婆的對話間插上嘴,說出她覺得一勞永逸的解法方案。
爛男人,一口吃掉他,乾乾淨淨,連渣都不用吐,直接消化,排掉!
「嘎?」好幾張臉同時錯愕地看向她,不確定是自己聽錯還是她說錯。
瞬間凝結的死寂,讓努力對抗豆莢的饕餮終於抬起頭回視眾人。咦?幹嘛一個一
個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她有說錯什麼嗎?
「這個辦法不好嗎?」饕餮還以為陸妹子會開心得直點頭哩,至少她自己覺得無
可挑剔。
「一口吃掉……是什麼意思?」陸妹子迷惑地問。
「呀……」露餡了露餡了,她一不小心將凶獸的本能脫口而出,人類不興這一套
,不能看不順眼就一口吃掉,這下得趕快補救。「呃,我的意思是……我我我我我用
嘴巴幫妳罵他!」呼,硬擠出來的藉口。
「刀嫂子……」陸妹子眼泛淚光,感動地緊握住饕餮雙手,嬌嗓哽咽得幾乎無法
成言。「妳真好……妳真好……謝……謝……」嗚嗚,才認識沒幾日,刀嫂子卻願意
為她出頭,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表達滿溢的謝意。
呼--呼攏過去了,幸好人類好騙。饕餮鬆口氣,眾人也恢復剛剛臭罵負心漢的
熱絡氣氛,繼續將陸妹子的夫婿數落一輪,話題才轉開。
「刀嫂子人好心好,才會嫁個好夫君。」三姑六婆中的一姑望著饕餮,有感而發
,眼神中充滿羨慕。
「是呀是呀,刀頭灶真是一個好人,雖然他寡言,可上回林老爹摔斷腿,刀頭灶
天天替他熬藥粥、換傷藥,還幫林老爹擔下劈柴的工作,林妹子可感動了,只差沒準
備要以身相許。」二姑以手肘輕頂一姑,也就是她口中的林妹子。
話題轉到她家那口子身上,饕餮總算有些興致了,她放下豆莢,轉向林妹子方向
,洗耳恭聽。
「哎呀,妳別在刀嫂子面前胡說八道,人、人家哪有!」林妹子欲蓋彌彰地紅了
臉。
「若不是刀頭灶遲鈍,沒弄懂妹子妳的情意,今兒個刀嫂子老早就換人當啦!」
三姑語意中全是取笑。
「彩霞,妳有哈資格笑我?妳還不是時常送刀頭哥吃的喝的,結果全做得沒刀頭
哥好吃,被他婉拒。」林妹子不甘示弱,對三姑反唇相稽。
「哎哎哎,妳們兩個,怎麼在刀嫂子面前吵起陳年往事?都嫁人了,也有孩子了
,羞也不羞呀?」有人跳出來阻止。重點是兩人在爭在吵的那名男主角已經名草有主
,人家的新媳婦正眨巴著大眼坐在面前耶,太不識相了吧!想害人家新婚夫妻今晚吵
架,刀屠跪算盤嗎?
「沒關係,我不介意。」饕餮搖搖手,她想多聽些關於刀屠的事,她只知道他是
刀精,其餘的一概不清楚,對他頗為好奇。
一隻刀精,堅持自己是人,留在人類的飯館裡為人類煮食,他的行徑讓她感到疑
惑及一股想探究的念頭。
「刀嫂子,妳這態度不對,要守好自己的夫君,別讓其它女人覬覦呀!」一婆企
圖扭轉饕餮的漫不經心,實際上是想看饕餮和其它曾愛慕過刀屠的女人翻臉,那才有
話題,下午去劉嬸家取貨時就能拿出來說嘴。
「什麼叫覬覦?梁嫂子,妳這麼說就不對了。」林妹子和彩霞此時又站在同陣線
,不滿「覬覦」這個詞兒。
「我有說錯嗎?妳們兩個本來就挺心儀刀頭灶呀。」敢做不敢讓人講哦?
「我真的不介意啦,妳們別吵架。」饕餮最不愛聽人吵架,耳邊會很嘈雜,她討
厭。
「刀嫂子,我當初也是同妳一般的心態……以為自己的夫君心思全在自個兒身上
,以為他只喜愛我,決計不會迷戀上其它姑娘,誰知……」陸妹子又哽咽著,很勉強
才沒讓眼淚再墜下,她友善地牽起饕餮的手,「刀嫂子,妳要以我為借鏡,不要以為
刀頭哥現在待妳好就等於永遠待妳好,人心是會變的。」
變?
「小刀不會。」饕餮很篤定。在咒術消失之前,刀屠絕對不會變,他會牢記她的
話,會待她很好,每天煮飯給她吃,嘿嘿。
「我當然也希望刀頭哥不會。」陸妹子衷心祝福她。
「哎唷,刀嫂子,妳聽姊姊一句勸,為人娘子的,要勤快些,我瞧這些日子都是
刀頭灶在伺候妳,飯是他煮的,衣服是他洗的,大概連房間都是他打掃整理的吧?妳
再這樣下去,難保刀頭灶不會移情別戀。」唯恐天下不亂的梁嫂子又變成反派跳出來
說話。
「梁嫂子,我們都相信刀頭哥他不是那種人……」陸妹子幫饕餮說話。
「咱們也從來不知道若文是無情無義的那種人呀。」若文正是陸妹子的狼心夫婿
。
「梁嫂子妳--」這話酸得陸妹子快氣哭了。
「別吵別吵別吵,妳說小刀會移情別戀?」饕餮知道「移情別戀」四字的涵義,
只是跟這詞句不太熟,但當它被套在刀屠身上時,她不禁皺眉道:「為什麼?」
「娶妻當娶賢,誰不希望自個兒的媳婦兒能幹,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但媳
婦兒懶懶散散,一見到日光就找個地方舒服地睡起覺,他可是在燠熱廚房裡辛勞地揮
汗工作,妳說,換成妳是丈夫,妳會不會埋怨?」梁嫂子說起話來夾槍帶棍,一棍棍
全打在饕餮腦門上。
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
懶懶散散,一見到日光就找個地方舒服地睡起覺?
刀屠在燠熱廚房裡辛勞地揮汗工作?
會不會埋怨?
如果饕餮直接去問刀屠,他的答案一定是--
我不要一個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媳婦兒。
妳懶懶散散沒關係,去曬些暖暖的陽光很好呀。
我在廚房工作一點也不辛苦。
我不埋怨。
這些答案,是她的咒術所致,刀屠因為咒術,會對她死心塌地,所以三姑六婆說
的那些事,根本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再說……她留在刀屠身邊又不是陸妹子和若文那
種情況,她只是想吃刀屠做的菜,加上刀屠會對他的媳婦兒很好,她才想做他的媳婦
兒,她又沒有深愛刀屠,一點都不擔心刀屠也不愛她。
對,她不擔心,也不怕。
饕餮彎唇露出一抹笑,在這群憂心著夫君不疼不愛的人類女子間,顯得格格不入
。
「娘子。」
說人,人就到,刀屠端著滿滿一盤的酥油餅拼盤來餵養媳婦兒,這是早膳與午膳
之間的填胃小點心。
「這裡這裡,我在這裡!」饕餮喜悅地直揮手、將刀屠招進亭內,遠遠就已經聞
到酥油香。
刀屠一笑,高大身軀跨進小亭,亭內瞬間擁擠起來。
饕餮從石椅上跳起,將位置讓給刀屠坐,自己再坐到他腿上,他端著盤,方便她
取食,巴掌大的酥油餅烤得外酥內軟,咬下去的瞬間還有清脆的喀喀聲響,光聽就知
道好吃。
「謝謝大家照顧我娘子。」刀屠客氣地朝三姑六婆頷首,本想將酥油餅分食給她
們,偏偏饕餮不許,她全盤都要獨佔,只留下一塊是要給他的。刀屠只好歉然地跟三
姑六婆說,廚房裡還有酥油餅,若想吃可以去廚房取用,三姑六婆裡有幾位嘴饞,看
饕餮吃得津津有味,讓她們也餓起來,匆匆趕往廚房吃酥油餅去了,亭內頓時少掉大
半的人。
「刀頭哥,你別這麼說,是刀嫂子照顧我們呢,和刀嫂子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
…我能瞭解刀頭哥在短時間內非得盡快將刀嫂子迎娶進門的理由,刀嫂子是個很溫柔
的姑娘。」陸妹子對饕餮印象極好,原因就在於饕餮豪氣十足地說要替她去痛罵負心
夫君,此一氣魄,女子少見。
刀屠很開心自己的媳婦兒被誇--他的表情如是說道,溫柔淺笑,心滿意足。
饕餮咬著餅,被刀屠炙熱的目光看得一頭霧水。
是咒術太強了吧,才會讓他用這種快要將人融化的眼神看她。饕餮被他瞧得好熱
,決定撇頭忽視。
絕對不能太在意,因為是咒術嘛,萬一她迷戀上刀屠的雙眸,五十年後咒術失靈
,那她該怎麼辦?不能上癮,她還是專心吃餅比較實際。
她只對吃有興趣,其餘的全都不在她關心範圍內,包括他--刀屠。
酥油餅好香哦,一口接一口,完全停不下來……
「來,還有青草茶。」他斟滿涼品,體貼地遞到她唇邊方便她喝。
唔,好棒!
饕餮不客氣地先灌半杯,心涼脾肚開,暑氣全消。
「小刀,我好愛你哦!」饕餮向他表達最高敬意,口頭禪又脫口而出,大膽的告
白讓亭子裡好幾個雲英未嫁的姑娘都辣紅了臉。
鶼鰈情深,教人好生欣羨。
「我還得回廚房去忙,妳別玩得太累,吃飽就睡一覺,妳不是愛曬陽光嗎?但要
當心別曬傷。」刀屠咬下她遞至嘴邊的酥油餅,他不貪吃,只咬少少一口,其它的部
分讓她吃,饕餮也不客氣,幾口解決掉它,再意猶未盡地舔舔指。
刀屠將她頰邊散落的髮絲輕撩到耳後,長指撫弄她的粗黑髮辮,續道:「等妳睡
飽醒來差不多能吃午膳了,有什麼特別想吃的?」他的嗓音好輕柔。
「你煮的,我都想吃。」她不挑嘴,有得吃就好,他煮的,更好。
「好,我弄當歸羊肉羹給妳。」
「耶!」她開心地吃掉最後一口酥油餅,舉手歡呼。
「妳和刀頭哥真恩愛,看來很快就會有胖小子來熱鬧熱鬧了。」陸妹子看著刀屠
來匆匆去匆匆,明明身上有一堆事要忙,卻無論再忙都要來送點心餵妻子,不禁羨慕
又心揪。想當初,夫君待她雖不及刀屠待鳳五好,但至少噓寒問暖不曾少,而今,他
的噓寒問暖已經給了另一個女人……
「胖小子?誰呀?」饕餮還在吮指回味酥油餅的好滋味。
「妳同刀頭哥的孩子呀。」
「我和小刀的……孩子?」饕餮完全癡傻住。孩子?那是啥玩意?能吃的嗎?滋
味如何?甜的鹹的?
她當然不是不明白這兩字的原意,只是它不曾出現在生活中-饕餮貪婪,顧吃顧
喝顧睡,就是不顧他人死活,更別提顧啥孩子。她不會有孩子,也不想有孩子,她的
人生就是吃吃吃吃吃,除此之外,哈事也勾引不起她的興致。
但,她和小刀的孩子……這幾個字頗讓她覺得新奇有趣。
「是呀,妳和刀頭哥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刀頭哥也會很疼孩子吧。別像我,
成親五年,連個孩子都沒懷過,才會讓若文氣得說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陸妹子又陷入自怨自哀的愁雲慘霧裡。
「……所謂的『孩子』是不是可能會有一點像我,又有一點像小刀的小東西?」
饕餮記得人界的人最愛這麼說。
「當然呀!孩子是妳和刀頭哥的愛情結晶,說不定會有刀頭哥的眉眼,有刀嫂子
妳的嘟唇,也許鼻子像他、耳朵像妳……」陸妹子還在說著令人想像無限的假設,饕
餮的思緒卻老早飄遠。
菜刀精和凶獸的孩子?
生得出來嗎?
生出一把小菜刀?
饕餮噗哧一笑,連嘴都來不及捂,毫不淑德地露出雪白牙齒,立刻又想到另一個
疑問。「可是,孩子要怎麼生?現在孩子已經在我的肚子裡了嗎?他怎麼爬進去的?
」她肚裡有小菜刀嗎?
「妳、妳不知道嗎?」陸妹子訝然反問,礙於現場有沒嫁人的姑娘家,她壓低嗓
門,湊近饕餮小小聲道:「就是妳和刀頭哥夜裡在床鋪上,放下床幔……」後頭的點
點點她說得含蓄,饕餮聽得模糊。
「那樣就會生娃娃?」
「是呀。」刀頭哥也真是的,竟然沒告訴妻子那般重要的事!男人哪,怎能光顧
著做,而不教導妻子正確觀念呢?好歹……也該塞本《幽魂淫艷樂無窮》給妻子長知
識嘛。
「哦。」饕餮受教地直點頭。
懂了懂了,她真的懂了。
她和小刀上了床,放下床幔,他解開……布包,拿出十幾顆肉包子讓她啃,她不
耐餓,肚子沒填些食物不可能睡得著。這樣就會生娃娃呀,原來如此……
「懷孕?」刀屠的丹鳳眼瞠到不能再大。
「嗯嗯嗯,我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所以份量請加兩倍。
「不可能。」他連懷疑的停頓也沒有。
「怎會不可能?一定有。」她拍拍肚皮,將陸妹子說的話全盤轉述給他聽。
聽罷,刀屠立即嚴正否認這種錯誤觀念,在饕餮很無恥地摸著肚子,要他改煮補
身藥膳餵她之時。
「我是刀,不是人,不是妖,不是獸,不是血肉身軀,我沒有生育能力,無論我
多努力,也不可能讓妳受孕……」刀屠突然按住額心,一絲尖銳的疼痛從腦間傳出,
他身軀微震,長眸瞇細。「沒錯,我沒有生育能力,怎麼可能娶妻……我應該是獨身
一人,終生不娶,再過十年,我必須離開四喜樓,不能讓人發覺我不老不死的秘密,
我絕不可能有妻有子……為什麼我會和妳……」
咒術要被破解了!
他掙扎的表情如是說道。
「小刀!」饕餮飛撲過去,雙臂把他抱緊,不讓他衝破咒術。「小刀小刀小刀,
我餓了,我要吃東西,你弄東西給我吃,快點,我好餓!」她胡亂嚷嚷,肚子根本就
不餓,只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刀屠的思緒被打斷,神智回復的前一剎那化為烏有,她喊餓的聲音佔據他腦海所
有空間。
額心的疼痛消失不見,刀屠眼裡重新鑲上溫柔笑意,揉撫她因解開髮辮而微微鬆
曲的金黑長髮。「好,娘子。」
從他嘴裡聽見「娘子」二字,饕餮大大地鬆口氣,但在吁嘆的同時,她也很困惑
自己為什麼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一點都不想失去刀屠的疼愛,最好他能一直對她溫柔體貼、言聽計從;只要咒
術沒破解,她就不會失去現有的一切……沒錯,她如釋重負的理由必定是這樣。
刀屠房裡隨時都備有食物,是近來才養成的習慣,在她出現之前,他房裡不曾囤
積食物,現在卻在櫃裡放滿不易腐壞的乾糧,以備不時之需,例如:此時此刻。
他找到一罐餅,是抹上鹽烘烤而成的花形小點心,他記得她喜歡。
「鹹餅吃不吃?」
「吃!」她用力點頭。
刀屠餵她吃餅,她偎進他懷裡,雙唇張得開開的,連吃都懶得自個兒動手,只負
責動嘴。她那填不滿的胃哪,被他越撐越大,越來越沒有節制。
「小刀,還好你是小刀。」饕餮天外飛來這句幸-福的感嘆。
「嗯?」
「因為呀,你可以活很久很久,我們兩個就能在一塊很久很久,真好。」別像她
在一百年前遇過的老廚子,她用咒術讓自己變成他的乾孫女,以為能快快樂樂吃遍他
的手藝,沒想到才短短半年,老廚子就掛掉,那時她真的差點哭出來--為她再也吃
不到的好料理而痛哭。如今遇到刀屠,手藝只會比老廚子更好不會更差,他還不像人
類那麼短壽,她太開心了,能吃他做的菜吃幾百年她也不會嫌膩!
刀屠被溫香軟玉的身子緊緊貼住,熱度源源不絕地由她肌膚傳導過來,她剛吃過
野莓子,莓香味好濃,飄進他肺葉,不用深深吐納也能嗅到。
他沒有生殖能力,沒有辦法與人生兒育女,不代表他沒有慾望,人類的外形是靠
修練而來,雌雄性別在他被鑄成時就已決定,他有慾,卻不貪,他以為他自己不貪慾
,卻因她賴在他懷裡這般尋常的舉動而熱血沸騰,像隻毛躁粗魯的野獸。
他看著她咀嚼蠕動的豐唇,鼓鼓的雙頰將酒渦撐得不見蹤影,她吃東西的模樣無
敵幸福,不過是簡單的鹹餅,她也能吃得彷彿珍饈佳餚一般。
他忍不住低首,叼住她的唇瓣。
饕餮瞪大眼,沒弄懂他的舉動是什麼……他幹嘛,咬她的嘴?
是嫌她一口吞掉太多鹹餅,還是他也餓了?可她嘴裡的餅老早就嚥下肚,口中空
空如也,反倒是他手上才有餅呀……
刀屠撬開她的牙關,不再滿足於淺淺細啄,熱舌深鑿探索,右手扶在她肩上,左
手將她腰際那條總纏不好的朱紅綢帶扯開,綢帶蜿蜿蜒蜒,從床榻上滑到腳踏再到地
板,像條火紅的流泉,黑色背子敞開,裡頭紅色短衫完全露出來。
她沒有穿肚兜。
這隻獸,外表有九成九像人,卻學得不夠透徹。
人見間姑娘該學的、該懂的、該知道的,她全都一知半解,滿腦子除了吃吃吃吃
外,大概也塞不進其它東西,她學姑娘家的穿著,只學外觀,裡頭就含糊帶過,別說
是肚兜,恐怕她連啥是褻褲都不認識吧?
很快的,刀屠得到答案,褻褲這兩字,她聽都沒聽過。
「小刀……你在做什麼?」她雙眸充滿好奇,仔仔細細盯著刀屠對她做的一舉一
動,他的掌心又厚又燙,帶著薄薄刀繭,褪盡她的衣物,摩擦她敏感的肌膚,讓她又
麻又癢,想發笑,嘴裡卻吐出軟軟的急喘。
她不討厭他做的這些,只是很陌生。
「教妳生孩子的事。」他聲音瘖啞,比平時更沉;眸光濃烈,比先前更熾。
「可是你說你不能生孩子呀。」她一時忘掉不能提醒他這檔事,否則可能又會像
方才發生衝破咒術的危機。
然而,刀屠的思緒已被她全盤霸佔,無暇思考那種小事。軟綿的嬌軀,教人愛不
釋手,她不骨感,皮膚滑膩,豐盈彈手,小腹如雲般柔綿,她毫不羞怯,一臉新奇又
期待,當他揉按到舒服的地方時,她會發出幼犬嗚嗚似的嬌吟,給他最忠實的迷人反
應。
「這種事,不生孩子也能做。」他回答她,一邊含住她的耳垂,並動手粗魯地扯
去自己的粗布衣裳,讓他與她此刻一樣赤裸,她身上再也沒有任何能阻礙他唇舌長指
游移愛撫的衣料,她躺在他身下,為他敞開自己。
在他雙眼火熱地凝視她同時,她也將他從頭至腳看個仔細,不得不承認,他光用
雙眼看就覺得很可口,讓她必須很用力地吞嚥氾濫的唾液,才能不讓它們從嘴角流出
來。
好吃的男人,真想好好品嚐……饕餮很快地捉到訣竅,將舌尖送進他嘴裡,徹徹
底底汲取他的味道,雙掌從他腦後一路往下摸--寬闊厚實的肩,彷彿包裹一層細綢
的鋼鐵,摸起來既軟又硬,雙臂因長時間執刀甩鍋而練就結實飽滿的大塊肌肉;再下
滑幾寸,來到他的腰臀,精瘦的腰桿子,找不到半絲贅肉,臀呢,好緊實哪,她太貪
婪想探索這具有趣的男軀,繼續移動手掌,來到最曖昧的部位。
喔哦,她吃過牛鞭馬鞭虎鞭羊鞭龍鞭,就是沒吃過人鞭耶!
刀屠額際佈滿汗水,已經到達忍耐的極限,她還無知又故意地握住他熱燙的慾望
,更過分地玩弄起來。
「娘子--」他粗啞低吼,奪回主導權,按緊她的肩,制止她加諸在他身上的撩
撥,他怕再這樣下去,他會連最後一絲理性都化為烏有,無法憐惜待她,但他不想傷
害她,她是他的結髮妻,腦子裡有個嬌嗓在說話:
你要待我好哦。
一定要很好很好很好。
他要待她好,要比很好很好還要更好。
「小刀……」饕餮想掙扎,她還沒玩夠,一點都不想被他單手釘握在枕畔兩側給
限制行動。他好有趣哦,她隨便摸摸,他就會倒抽涼息,喘息越來越重,手背上青筋
隱隱跳動,下顎緊繃,汗水還會沿著臉膀滑落,好好看哦。「小刀,你好像正在滴油
的掛爐烤雞哦……」香噴噴肥滋滋油膩膩的掛爐烤雞,就是烤得焦黃又直滴油時最好
吃,他一身古銅色,薄汗在燭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偶有幾滴熱汗墜落在她的臉頰,好
燙人,好可口。
「明明是你比較像雪花蓬糕。」
「你是說那種麻糬皮包著豆沙和一顆大莓子的東西?」她不滿地皺眉,那圓圓的
一顆雪花蓬糕是很像她的原形,但……不是誇獎吧?
他是不是在暗示她有微凸的小肚肚和圓滾滾的臉蛋?
「軟軟的,香香的,甜甜的,讓人看了就想一口咬下。」他笑。
「我才想一口把你咬下去哩。」她比他更大聲地宣告。
「娘子,你真可愛……」他封住她哇哇叫嚷的小嘴,輕揉她的胸脯,被柔膩的觸
覺惹得毫無招架之力,饕餮終於從他的鉗制中脫身,兩條靈活臂膀繞過他的胸膛,愛
撫他的背脊和窄臀,聽見他吐吶加重,她很有成就感。
忍無可忍,刀屠無法再用溫溫吞吞的方式要她,燎原的火,已經蔓延。
「娘子……我愛妳……」醉人的言語,輕輕呢喃。
那三字,饕餮自己都說得有些膩了,但從他嘴裡吐出,卻令她酥了骨、麻了心,
像吃到天底下最可口的食物,絕頂的好滋味在嘴裡化開,打從心裡再三咀嚼它的美味
。
他啄吻她的眉心,在她眨也不眨眼的注視之下,與她合而為一。
他很想溫柔,但他做不到,他被她溫暖的熱源所迷眩,不得不更激狂地佔有深入
,她也不是柔弱嬌嬌女,她是饕餮,見過大風大浪的貪心凶獸,一開始,她因為疼痛
而不悅,但很快的,她嘗到甜頭,身體獲得快樂,耳邊充滿他細碎如雨的情話,她被
陌生新奇的快感淹沒理智,貪婪地要他親吻她、撫摸她,要他給予更多。
上半夜,刀屠掌權,主導一切,教遍她夫妻床笫密事。
下半夜,饕餮鳳五學以致用,翻到他身上,親遍他每一寸古銅肌膚,死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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