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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就任第一案


    明朝訴訟基本程序是,告狀的人在規定的放告日將狀子呈交堂上,縣太爺進行程序審查,看看狀子是否合格,告狀的是否確係本人,退堂後由刑名師爺起草是否立案的「批詞」,經老爺過目審定後,公佈在衙門照壁上,這就立案了。

    對於民事訴訟,先要發出「督責票」、「和息票」等票牌,讓衙役持牌組織雙方進行調解,調解不成的,就開始準備審案。

    這時候要發出「調查票」,責令衙役持牌進行調查走訪,搞清楚事情的真正原委,以書面形式報告給大老爺,有時候還要調取相關證據,扣押封存財產等,然後出票牌傳喚被告人和證人開堂審理。

    審完之後根據不同情況作出相應判決,如果縣老爺能力比較強,這種判決可以當堂作出,如果不行,一般是退堂之後由刑名師爺草擬後老爺審定,然後下一次開堂時宣判,或者直接貼在照壁上公佈。

    楊秋池在公座上入座之後,刑房司史(可以理解為「法院立案庭庭長」)先把今天告狀的人的狀子收上來,送給金汗爺初審,然後給楊秋池進行程序申查,然後交還給金師爺下去之後三天內寫批詞立案。

    這件事忙完之後,金師爺將一大疊狀子遞呈給楊秋池,說道;「大人,這是上次已經收案並發牌傳雙方和證人已經到堂,等著今日堂審的案子。這些案子我昨晚已經看過,相關判詞已經寫在狀上。」

    楊秋池點點頭,心裡有了底。拿起第一張狀子看了看,工工整整的正楷,雖然是繁體,不過這麼久已經看習慣了。明朝狀子都很簡單,規定一般不能超過兩百字,三兩下就看完了。

    這起案件是個失物認領糾紛案。有個人在路邊一塊大頭上揀到一把精緻的青花短嘴小茶壺,交到衙門,衙裡出了招領啟示。結果一下來了兩個人認領,上次那江知縣不知該判給哪一個,便按下不判,推給楊秋池了。

    楊秋池吩咐:「傳遺失物爭訴案原告蔣文明、被告朱焦華上堂!」

    值堂皂隸跑到堂前高聲喊過,兩個青衣短衫者彎著腰上了堂跪倒。楊秋池核實了身份,先讓原告朱焦華說。

    朱焦華道;「大老爺,衙門招領的那個茶壺是小人的祖上傳下來的偉家寶。那天我坐在路邊石頭上歇腳,隨手將茶壺放在石頭上,就給忘了。請大人作主啊!」連連磕頭。

    被告蔣丈明趕緊說道:「不對,他說的假話,那青花茶壺是我家的,是我爹留給我的。他說謊!」「呸……!」原告朱焦華啐了一口,「你才說的謊話,那青花明明是我的。你他媽的見錢眼開!」「你罵人?你他媽的才見錢眼開!」

    「你娘的找死!老子砍死你!」

    「操你媽!你試試看!」

    楊秋池啪得拍了一聲驚堂木,喝道:「大膽!大堂之上竟然口出污穢之言,咆哮公堂。分明是蔑視本官,來人!」伸手從公案上籤筒裡抽了一根令簽扔下台去。叫道:「給我拖下去,每人掌嘴

    「是!」兩邊皂隸上來抓住兩人拖到大堂門口月台上,兩人抓一個,一個人行刑。這種掌嘴之刑是用一種皮革製成的專門掌嘴用的「皮掌」進行抽打。雖然不是法律規定的刑罰,卻是默許可以使用的。

    辟哩啪啦一通抽打。打得兩人口角鮮血飛濺,殺豬一般慘叫,圍觀的人群齊聲哄笑。

    哄笑歸哄笑,不過,圍觀的老百姓對新來這位官老爺的官威已經有了一個初步認識,官威對增加威信是很必要的,對此,金師爺已經交代了楊秋池,必須想辦法盡快樹立這種威信。兩人正好撞在了楊秋池的槍口上,成了第一個藉以樹立官威的對象。

    掌嘴完畢,將那兩人拖上堂來之後,楊秋池問:「你們知罪了嗎?」

    兩人連連磕頭;「小人知罪,再也不敢了。」

    「那就好!」楊秋池點點頭,問道:「那天你們丟茶壺的時候,旁邊有人嗎?」

    「沒有。」兩人都回答,原告朱焦華說,「我那天有點事情,急急忙忙的,就把茶壺給忘在了路邊大石頭上,當時旁邊沒別人。」蔣文明也道:「你胡說,明明是我的茶壺,我忘在石頭上的,你看了招領啟示上寫了才跑來想混水摸魚!」

    「你才混水摸魚!」

    楊秋池見他倆又要吵,驚堂木一拍,喝止了,心想這招領啟示什麼都寫明了,別人當然要見財起意。轉頭看看一旁金師爺,說道:「他們爭的是什麼好寶貝?拿來我看看。」

    金師爺將青花短嘴茶壺恭恭敬敬遞了過來。楊秋池接過,他對這些小玩意沒甚麼研究,問金師爺:「這玩意值錢嗎?看他們兩爭得面紅耳赤的。」

    金師爺陪笑道:「大人,這青花短嘴茶壺我看過,是宋朝時期的,市價大概值二十兩銀子呢。」

    二十兩?那不就是人民幣兩萬元嗎。嗯,還不錯,難怪這兩小子爭得要打架。

    楊秋池又問:「這茶壺只有拳頭大,也就能倒一杯茶,拿來做什麼?」楊秋池不大愛喝茶,所以對茶具沒甚麼研究。

    金師爺道:「大人,這茶壺就是拿在手裡直接就著茶壺嘴喝的,不倒在杯子裡。」.

    就著嘴喝?楊秋池腦袋靈光一閃,轉頭問原被告:「你們用這茶壺喝過茶嗎?」

    「喝過。」兩人異口同聲回答,又相互怒視了一眼。

    那就好辦了,楊秋池想,用嘴含著茶壺嘴喝茶,那茶壺嘴上應該殘留唾液甚至口腔粘膜上皮細胞,提取之後化驗一下血型。再檢測兩人的血型,進行對比,就有可能確定這茶壺究竟是誰的。不過,自己的試劑很寶貴,不能用在這些小案子上。

    那怎麼辦呢。楊秋池放下茶壺,拿起那狀子看,只見上面金師爺寫的判詞是:「估價折銀二十兩,原告朱焦華付被告蔣文明八兩,茶壺歸原告。」

    這判詞什麼玩意嘛,簡直就是在和稀泥!楊秋池心裡暗罵。

    這楊秋池就不懂了,金師爺這一招古代有個名堂。叫做「四六方」裁判法,判勝訴方六分理,也判敗訴方四方理,讓雙方不至於懸殊過分,以免吃虧的一方憤激再訴,纏訟不已。也常常用來裁判這種糊塗案,也就是俗稱的「各打五十大板」。

    不過,楊秋池不想這樣判。決定還是找找線索搞清楚茶壺究竟是誰的。

    他把狀子放下,又仔細觀察那茶壺,突然心中一動。想了個主意說道:「你們兩都說是你們的。那你們敢不敢發誓?」

    「敢!」兩人說道。

    「好!你們兩把誓言寫在紙上,蓋上手印,我把你們的誓言放在衙門前的土地廟上,讓土地爺來裁決。你們願意嗎?」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點頭道:「好。就讓土地爺來裁決!」

    楊秋池吩咐金師爺給他們紙筆寫誓言,然後拿著那青花短嘴茶壺轉出後堂。

    他正低著頭往後堂走,一頭差點撞在一群人身上,抬頭一看,嚇了一跳,暖閣屏風後面好幾個女孩子正瞧著他吃吃笑,卻走宋芸兒、秦芷慧、宋晴、白素梅他們四個還有紅綾等三個小丫鬟。

    楊秋池低聲問道:「你們幾個跑這裡來幹什麼?」

    宋芸兒也低聲道:「聽你審案子阿!」

    泥娃娃宋晴也道:「夫君,土地爺真能斷得清楚嗎?」

    秦芷慧和白素梅兩人比較文靜,沒宋芸兒、宋晴們兩那麼雞婆,只是關切地看著楊秋池,畢竟,這是他到任之後審的第一個案件,都有些替他緊張。

    「當然能!」楊秋池一瞪眼,「為夫還能說謊嗎?你們等在裡,我去去就來!」邁步就往內衙走。

    「你要去哪裡?」宋晴低聲叫道。

    楊秋池揮了揮手讓她們不要管,小跑著回到內衙裡。

    過了一會,他急匆匆又回來了。宋芸兒搶先問道:「你跑來跑去幹甚麼?」

    楊秋池揮揮手:「你們等著看戲吧!」

    回到大堂,楊秋池問:「寫好沒有?」

    兩人磕頭:「寫好了。」

    「蓋手印了嗎?」

    「蓋了!」

    「呈上來!」楊秋池道。

    金師爺將那兩份誓言拿到楊秋池的公案上。楊秋池趴在上面仔細看了一會,說道:「把他們兩帶到衙門旁邊的土地廟前跪下,讓他們在土地爺面前口頭當面發誓!本官隨後就來。」皂隸們答應了一聲,帶著原被告出大堂來到照壁旁邊的土地廟前跪下。兩人信誓旦旦發了一通誓言。

    圍觀的老百姓從沒聽說過土地爺斷案子的,議論紛紛,都覺得這下子有熱鬧看了,紛紛踮著腳仰著脖子看。

    過了一會,還沒見楊秋池出來,一個皂隸大著膽子跑進來稟報:「大老爺,都準備好了,他們發過誓了。」

    「嗯。」楊秋池這才不緊不慢起身,拿著那兩張寫著誓言的白紙,一步三搖地踱著方步出了大堂,斜眼一看,宋芸兒她們幾個也來到人群後面張望,不遠處是夏萍帶著女護衛們小心警戒著。

    這土地廟倒也不真是一座廟,就是一尊土地爺雕像,蓋了個神龕罩著擋風雨,前面有一長條案放香爐祭品。

    原被告兩人正跪在土地爺面前,怒目相視。

    楊秋池走到條案前,已經有皂隸準備好了香燭紙錢。楊秋池把那兩張誓詞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又在條案上的一個香爐裡燒了些紙錢。

    雙手合十,高聲禱告:「土地爺在上,本官審得原告朱焦華、被告蔣文明爭要青花短嘴茶壺一案,裁斷不清,特請土地爺代為裁決。如果他們兩誰說了謊話,請在他們的誓詞上顯靈指示!本官現在將誓詞呈上,請土地爺過目

    說罷,先拿起被告蔣文明的誓詞,高高舉起給圍觀眾人看了,然後躬身將那誓詞抓住兩邊,平平送到土地爺面前。

    片刻,收回誓詞,看了一眼,然後展示給大家看,上面沒有什麼變化。

    楊秋池又拿起原告朱焦華的誓詞,是先向眾人展示,然後平平伸土地爺面前。片刻,收回來一看,冷笑一聲,轉身將那誓詞高高舉起展示。

    嘩~!眾人驚呼著倒退了幾步,膽小的甚至嚇得大叫著轉身就跑。

    原來,原告朱焦華誓詞上顯出了一張棕紅色的猙獰鬼臉!

    原告朱焦華臉色煞白,身子一軟,跌坐在了地上,被告蔣文明驚喜交加,連連給土地爺磕頭稱謝。

    楊秋池冷笑:「朱焦華,你還有什麼話說?」

    朱焦華先是驚恐地偷看了一眼土地爺,全身哆嗦著爬起來,給土地爺磕了幾個頭:「小人知罪,小人見財起意,想混水摸魚,小人知罪了,求土地爺饒命!」然後轉過來又給楊秋池磕頭:「大老爺,小人知罪,求大老爺恕罪啊。」

    楊秋池偷眼看向宋芸兒她們幾個,只見她們臉上又是詫異又是驚喜,眼中滿是欽佩。楊秋池心中這個得意啊,吩咐道;「把他們帶進來!」邁方步進了大堂。

    圍觀的眾人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圍觀者都知道以前江知縣沒有能審清這個案子,現在這新來的縣太老爺居然請動了土地爺親自斷案,真乃神人也,紛紛議論:

    「原來縣衙的土地爺那麼靈啊!」

    「就是,真的好厲害哦!」

    「以前怎麼沒聽說靈?肯定是這新來的大老爺與這土地爺有關係,特別關照他,才顯靈的!」

    「一定是了!」

    「就不知道土地爺能不能顯靈幫我老婆生個兒子。」

    「要是能顯靈指點我一條生財之路就好了!」

    「我明天來求土地爺保佑我考個狀元!」

    楊秋池在掌聲和讚美聲中搖頭晃腦踱步進了大堂,回到公案後面坐下,看看金師爺和眾衙役,只見他們均面露敬畏之色,好像眼前的不是縣太老爺,而是一尊神。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妻更娶



    楊秋池當然不是神,他只是用現代刑禎指紋技術加上一個小把戲破了這個小案子而已。這茶壺交到衙門之後,在沒有明確失主之前,其它人是摸不到這茶壺的,所以,茶壺上應該有真正失主的指紋而沒有另外一人的指紋.

    他先把那茶壺拿到內衙,用磁性指紋刷加透明膠帶提取了茶壺上的指紋,固定在一張紙上,然後從廚房弄了一點蔥汁,用一支毛筆蘸了蔥汁藏在衣袖裡。

    回到堂上,讓原被告到外面土地廟磕頭發誓,借此引開大家的注意力之後,將兩份誓詞上的手掌印與剛才提取的指紋進行對比。

    雖然茶壺上有不少人的指紋包括楊秋池自己的指紋,但他只需要確定原被告兩個人中哪一個的指紋茶壺上沒有,由於是二排一,因此很快就查出了茶壺上有被告蔣文明的指紋而沒有原告朱焦華的指紋,從而確定茶壺是被告蔣文明的,原告朱焦華在說謊。楊秋池於是拿出了那支蘸了蔥汁的毛筆在朱焦華的誓詞上畫了個鬼臉,故意磨磨蹭蹭耽誤半天,等紙上的蔥之干了再到土地廟裝腔作勢一番之後,在香爐裡點燃紙錢,將那畫了鬼臉的朱焦華的誓詞放在火上一烤,由於先前畫鬼臉用的蔥汁在紙的表面生成了一種類似透明薄膜的物質,這種物質的燃點比紙還低,烤一下就會變色。所以,那個鬼臉就顯現出來了。因為這是以真實的指紋鑒定結論為基礎,當然也就準確地指明了說謊者,又利用古人對神明的敬畏,通過顯靈迫使原告朱焦華承認了說謊,成功解決本案。

    楊秋池對跪著的朱焦華說到:「你見財起意,冒領他人遺失之物,不僅惡人先告狀,還信誓旦旦賭咒發誓,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偷奸耍滑是要被天譴的,對你這等奸滑之徒必須要給與一點警示才行。來人!將他押出去笞二十,枷號示眾一個月!」

    皂隸們將朱焦華拉到大堂前月台上打了二十板,用一個二十斤重的木枷給朱焦華上了枷,在圍觀眾人的哄笑聲中,拖到衙門外示眾去了。

    楊秋池吩咐將那青花短嘴茶壺判給被告蔣文明。蔣文明口稱感謝青天大老爺明鏡高懸,連連磕頭。

    楊秋池吩咐他退下,蔣文明正要走,金師爺說道:「且慢~!」湊到楊秋池的耳朵邊低聲道:「大人,這失主還要拿出一半價錢給撿到之人才能走啊。」

    「什麼?失主還要給錢?誰規定的?」楊秋池道,心想,拾金不昧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應當鼓勵,只不過,沒聽說還有撿到分一半的啊。我國現行法律規定如果撿到拾得物拒不退還,可構成侵佔罪,但屬於親告罪,也就是說必須失主到法院起訴,並舉證證明,才能追究刑事責任。撿到分一半這種制度倒沒有,不過如果因為管理拾得物產生了費用或者為了尋找失主支出了費用以及受到了誤工等損失,可以以無因管理要求失主補償。

    金師爺知道,縣太老爺對刑律當然不可能全都懂,要不然要他這師爺幹什麼。低聲陪笑到:「大人,這是咱們《大明律》的規定啊。」

    《大明律》的確是這樣規定的:「凡得遺失之物、限五日內送官、官物還官、私物召人識認、於內一半給與得物人充賞、一半給還失物人。如三十日內無人識認者、全給。」楊秋池一聽《大明律》規定的,既然金師爺都這樣說了,那肯定是有的,便點點頭,對那蔣文明道:「你這青花短嘴茶壺是人家失主拾金不昧撿到之後交衙門,你才能認領回去,按照大明律例,你應當交一半價金獎給拾物之人。」

    蔣文明倒也實在,老老實實掏出十兩白銀交了上來,楊秋池吩咐傳大堂外等候的撿到這遺失物的那人上來領了賞金,這案子才算審完。

    第二個案子是重婚案,楊秋池懶得看那文謅謅的狀子,直接將原告李大牛傳了上來,說道:「你要狀告什麼,當堂說來。」

    李大牛磕頭道:「大老爺,十三年前,我妹妹明媒正娶嫁給了被告王柯為妻,沒想到,這王柯人面獸心,瞞著我們,在城裡行六禮娶了李承明李員外的侄女為妻,一人兩妻,置我妹妹於何地?請大老爺為我們作主。」

    公然重婚?這小子賊膽也太大了吧,楊清池吩咐傳被告到堂。

    被告王柯被帶上大堂跪下。楊秋池問:「原告所說是否屬實?」

    王柯大剌剌說道:「沒錯。」

    楊秋池微微一怔,這小子怎麼犯了法還這麼牛,問道:「你娶了李大牛之妹為妻在先,尚未修妻,又明媒正娶他人之女,所為何故?」

    「李大牛的妹妹好吃懶做,長得又難看,老子當然就另外取一個嘍。」王柯橫著脖子說。

    楊秋池心頭火慢慢上來了,正要再問,那李大牛已經大叫道:「你胡說!我妹妹善良嫻淑,相夫教子,跟了你十多年,替你生兒育女,生小的養老的,吃盡了苦。你當初在老家裡扛鋤頭種地的時候,怎麼沒說我妹妹不好?現在你攀了高枝,就嫌我妹妹人老珠黃了?」

    王柯眼一斜:「沒錯,我就嫌她人老珠黃,怎麼樣?你咬我啊?」「你!你這王八蛋,老子跟你拚了!」李大牛起身就要去打王柯。

    楊秋池大喝一聲,驚堂木一拍:「大膽!公堂之上不准喧嘩!想挨板子嗎?」李大牛嚇了一跳,趕緊回到原位跪倒磕頭。

    「對對!」王柯手指李大牛喊道:「他咆哮公堂,打他!你這老爺怎麼不打他啊?你這老爺……」

    楊秋池心頭火騰的一下冒到了腦袋頂,驚堂木一拍,打斷了他的話:「本縣另如何處置要你來教?」

    王柯這才住嘴,臉上還是一付很不滿意的模樣。

    楊秋池強壓怒火問道:「王柯,本縣問你,李大牛的妹妹可有七出事由?」

    「當然有!她好吃懶做,不敬公婆,善妒……」王柯吊兒郎當板著指頭數。

    「放屁!你這狗賊,你娶了我妹妹十三年,怎麼沒聽你說我妹妹半句閒話?去年你當了李承明李員外家的門房之後,就以為攀上了高枝,欺騙李承明說沒有成親,娶了他的殘疾侄女……」

    楊秋池拍驚堂木阻止了李大牛的話,繼續問王柯道:「既然他妹妹那麼多毛病,你怎麼沒休妻?」

    「我……我……」王柯一時語塞,然後脖子一橫,說道:「是想休來著,只是沒空罷了!」

    原來是個見利忘義的陳世美!當了陳世美還這麼牛皮哄哄的,楊秋池轉身問金師爺:「金先生,咱《大明律》對這重婚是如何規定的?」

    金師爺回答:「《大明律》規定:『若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離異。』」

    我國是一個宗法倫理社會,「一夫一妻」被視為婚姻的基本原則,古人云:「諸侯無二嫡」,意思是即使天子諸侯也不能同時娶兩個老婆。《唐律疏議》上也說道:「一夫一妻,不堪之制」。東漢班固編輯的《白虎通義》也說:「妻者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至庶人,其義一也。」意思是說,與夫齊體之妻只能有一個。

    所以,「有妻更娶」自古為律所禁,《大明律》也明文規定「有妻更娶」不僅要打屁股,還要強制解除婚姻關係。不過,法律歸法律,根據古代文憲記載,古代現實生活中,並嫡之事並不罕見,就看官府管不管了。楊秋池說道:「好!給我把這王柯拖出去,重打九十大板!」

    皂隸齊聲答應上前就要拖王柯。王柯喝道:「喂喂!你搞清楚我是誰沒有?你敢打我板子?你這芝麻官不想當了嗎?」

    楊秋池一愣,聽這話怎麼都不像一個門房,倒像楊秋池這官都是他賞賜的似的。楊秋池氣極反笑,一擺手,問道:「你是誰?吏部尚書嗎?」

    「我是李承明李大員外家的門房!是李大員外的親親侄女婿!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李大員外他老人家是誰!」王柯冷笑。

    楊秋池簡直要氣瘋了,驚堂木拍得山響,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藐視本官,給我重打九十大板!──不!重打一百二十大板!然後枷號示眾兩個月!」

    「你……你……」那王柯驚呆了,這新來的新大老爺連李承明李大員外的面子都不給,難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時之間,又氣又驚,話都說不出來。

    皂隸們將他架到大堂月台之上,脫了褲子按在長凳子上,辟哩啪啦一頓暴打,打得這王柯哭爹叫媽慘叫連連。李大牛頓感快意,連連磕頭謝謝青天大老爺作主。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欠債還錢加打屁股



    楊秋池聽著大堂外那王柯的慘叫,心中的氣消了一點,心想這李承明到底是誰,連一個門房都那麼囂張,真是不得了哦。轉頭問身後那跟班常福:「這李承明李員外到底有什麼後台?」

    常福本來想阻止楊秋池動刑的,可眼看楊秋池氣的腦袋冒煙,已經吩咐開打,怎麼能當堂駁大老爺的面子呢,所以沒吭氣。現在聽楊秋池問起,才小心翼翼說道:「老爺,這李承明李員外昨天和鄉紳們一起來拜訪過老爺,他是舉人出身,與鎮遠州知州耿風剛耿大人交情頗深,還與湖廣佈政使錢大人也有淵源,是錢布政使的一個什麼遠房親戚,關係很密切。」

    楊秋池啞然失笑,原來他的後台是錢布政使,難怪這麼囂張,如果自己不是前面已經和錢布政使打過交道,猛一聽這人的後台是省長,還真會嚇一跳。

    錢布政使怎麼有這麼囂張的一個親戚?不過,也不是人家錢布政使這個親戚李承明李員外囂張,而是這門房王柯扯大旗作虎皮,癩蛤蟆上公路——愣充越野小吉普。

    這李員外長得什麼樣楊秋池想不起來了,昨天來的鄉紳太多,他一時半會記不住,所以也分辨不除到底哪一個是李員外李承明,不過打狗還得看主人,還是找個機會單獨見見這李承明,看看這主人到底怎麼樣,如果也像這王柯這麼囂張。那就少客氣,正好替錢布政使教訓教訓他。

    楊秋池一邊聽著外面打板子,一邊拿起狀子看了看,這才想起除了要打板子,還要判離異。

    這判決離婚當然要男女雙方到場,不過。金師爺已經和他說了一些升堂地常識,明朝法律規定,除了告發謀反、叛逆、子孫不孝、被殺傷、被盜賊之類重罪外,婦女不得為起訴的「狀首」,只能由父兄子孫代為呈狀、出庭,這稱之為「抱告」。婦女應訴、作證的全力雖然未被剝奪,但在實際司法中除了命、盜、奸案外,也都不予傳喚。

    所以楊秋池不能直接傳李承明的侄女到堂。也不能傳李承明本人到堂,因為他是舉人。有權免訴,確實需要到堂的,可以委託他人代替參加訴訟。

    楊秋池只能發號牌叫皂隸持牌道李員外家,通知他要解除他侄女與門房王柯的婚姻關係,讓他派人參加訴訟。聆聽宣判。

    這一百二十大板打完,那王柯已經昏死過去好幾次,屁股打得血肉模糊,連哭地力氣都沒有了。圍觀老百姓又是議論紛紛,都說新來的這縣令果然厲害,連李承明李員外家的人都照打不誤。這一來,老百姓、皂隸們看楊秋池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敬畏。

    皂隸們將王柯架上大堂,上了木枷準備等一會大老爺宣佈離異之後就拖出去示眾。這時候,派出去的皂隸已經持牌將李承明家的管家傳來,這管家姓蕭,是個老頭。上得大堂給楊秋池磕頭,說道:

    「楊大人。這門房王柯蒙蔽了我們老爺,說他沒有成親,我們老爺可憐他孤苦,這才好意將侄女嫁給他為妻,沒想到他已經婚配,我們老爺聽說王柯居然作出這等有悖倫常的事情,十分的震怒,請求知縣大老爺接觸老爺侄女與王柯地婚配,並將他狠狠治罪,老爺已經宣佈將他解雇趕出李家。從今以後他的事情與我們李家再無半點瓜葛。」

    這倒有點出乎楊秋池地意料之外,看來,這李承明倒不護短,挺通情達理的。當下道:「王柯有妻另娶,根據咱《大明律》的規定,本縣宣佈,解除王柯與李員外之侄女的婚姻。押下去枷號示眾兩個月。」

    李大牛磕頭感謝青天大老爺做主。

    正在這時,大堂外傳來一個老婦悲傷的呼喚聲:「夫君!夫君!」接著又有幾個孩子也帶著哭腔喊道:「爹!爹」

    李大牛回過頭叫了聲:「妹子!你們怎麼來了!」

    原來,這王柯地原配一直在衙門外等候他哥哥李大牛打官司的消息,聽說王柯在裡面被縣太爺狠打了一百二十打板,到底夫妻情深,帶著幾個孩子進了衙門,果然看見王柯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大堂之上。還帶著木枷要示眾,心急之下呼喚了出來。

    這王柯得知被李員外解雇,又被痛打了一頓板子,還被解除了與李員外侄女的婚姻,正又羞又愧,忽聽到大堂外娘子呼喚,禁不住悲聲喊道:「娘子!兒啊!」`

    楊秋池吩咐可以讓那母子上大堂來。皂隸出去通知之後,那老婦帶著幾個小孩奔上堂來,攙扶著王柯,撫摸這他血肉模糊的屁股,失聲痛哭。

    王柯見自己薄情寡義,有妻另娶,現在原配居然對自己還是情深義重,羞愧難當,也禁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楊秋池見他們哭得淒涼,拍了拍驚堂木,止住了他們的哭聲,說道:「王柯,你對他們無情,他們母子可對你還是有義,你還不知悔改嗎?」

    王柯哭道:「小人知罪,小人回去之後一定痛改前非,和娘子孩子好好過日子。若有再犯,天地不容!」

    「好!」楊秋池笑道:「既然你已經幡然悔悟,本官免了你枷號示眾,你隨他們下堂回去吧!」

    王柯的娘子大喜,拉著孩子一齊被楊秋池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皂隸們將王柯脖子上的木枷取掉之後,李大牛俯身背起王柯,那老婦和孩子在後面攙扶,退下堂去。

    這個案子圓滿結束,圍觀群眾對楊秋池處理案件有理有據有節又是一片讚歎之聲。

    接下來是個欠款糾紛。原告姚大壯狀告被告張二寶欠債五貫銅錢,逾期半年未還。

    楊秋池吩咐傳原被告上堂。

    那被告張二寶是個五十多歲地老莊稼漢,枯瘦如柴,大冷天穿了一雙草鞋,上面還沾滿了泥巴,花白地鬍鬚。黑灰色的臉,眼睛好像有些白內障,眨巴著眼睛看不清楚,小心翼翼上得堂來,跪倒在地磕頭。

    一個花白鬍子莊稼漢給自己磕頭,楊秋池有些於心不忍,可現在自己是縣太爺,代表著朝廷。那是不能客氣的。不過,楊秋池還是盡可能把語氣放和緩。問道:「張二寶,你欠原告姚大壯地錢嗎?」

    「回稟老爺,老漢是連本帶利欠了他五貫錢,那是我前年年底實在揭不開鍋了,向他借的。可我現在身無分文。實在還不起啊,能否緩一段時間,等今年莊家有了收成,我一定還上。」

    姚大壯喝道:「什麼?等秋後才還?不行!馬上還!」

    「我真地沒錢啊,我無兒無女,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地裡的活也做不了什麼,自己靠街坊鄰里接濟著過日子。我真的沒錢還啊。」

    姚大壯說:「沒錢?沒錢賣了你那草房和那塊爛田,總還值個五貫錢!」

    「不能賣啊,我就一間草房和那一塊只夠餬口的田地。要是賣了,我還怎麼活啊……」那姚大壯眼睛一瞪:「關我屁事!我只要收回我五貫錢就行!」

    兩人一個逼著要債。一個苦苦哀求緩緩日子。

    看來,這是個簡單的債務糾紛,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債務人沒錢還,這可怎麼辦?就算是擱在現在,債務人雖然有房子有地,但是如果是生活必需品,根據司法解釋,可以請求查封,卻不能申請強制執行。

    楊秋池一拍驚堂木:「好了,不要吵了!被告既然現在沒錢還,如果強行變賣他的房子田地,也就等於至人家死地了,這如何能行,就這樣吧,等被告張二寶秋後收了莊稼再還你。退下

    「是,大老爺……」前面有了王柯的前車之鑒,這姚大狀再不敢頂嘴,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大老爺做主了,這錢緩一緩再還也行,不過,大老爺怎麼……怎麼不打他板子呢?」

    「打什麼板子?」楊秋池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逾期三個月不還錢,當然要打板子啊!去年我告他逾期不還錢,江知縣江大人就打了他板子了地。」

    楊秋池更是疑惑,怎麼還有這一說?擱到現在,債務人具有清償能力卻故意隱瞞轉移財產拒不執行法院判決,才會被司法拘留甚至追究刑事責任,可從來沒聽說確實沒錢還也要處罰。

    楊秋池拿起狀子,只見金師爺果然在上面草擬的判詞是判被告張二寶秋後還錢並苔一十。

    原來,《大明律》的確規定:「其久欠私債、違約不還者、五貫以上、違三月、苔一十。沒一月加一等。罪止四十。」

    既然金師爺都這樣寫了,那肯定是真的,楊秋池雖然心中很是不解,卻也沒法,只好道:「著張二寶秋後還錢,苔一十。」

    幾個皂隸上來就要拖那張二寶,張二寶大概已經被打習慣了,知道規矩,駝著背自己往月台上走。楊秋池看著有些不忍,想皂隸們打了個手勢招呼他們過來後,低聲道;『老漢身體不行,又情非得已,裝裝樣子就行了。「l

    皂隸們心領神會點點頭,來到月台外,這小竹板舉得老高,抽下去呼呼做聲,打在肉上也劈劈啪啪,可老漢卻感覺不到有多痛。

    可這老漢不會裝樣,那姚大壯很快看出了名堂,跑上堂來喝道;「喂!不對!大老爺,他們沒有真打!這怎麼算數?你們這是舞弊!」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火災廢墟



    楊秋池沒理他,等那十下打完了,皂隸上來報告,楊秋池問皂隸:「爾等在舞弊假打嗎?」

    皂隸躬身道:「哪有此事!我們那都是在真打,老爺可以問問外面旁觀的百姓就知道了。」「好!」楊秋池眼見那姚大壯如此得理不饒人,圍觀的百姓已經面露鄙夷之色,索性對姚大壯說道:「你親自去問問旁觀百姓,如果的確沒有真打,本官一定重重責罰他們!」

    「去就去!」姚大壯跑道大堂門口,腆著肚子問道;「喂,你們剛才都看見了,這些皂隸沒有真打那死老鬼,對不對?」

    這些圍觀者本來就很反感他,現在聽他出言不遜,更是討厭,先有一個大膽的喊道:「都打得辟啪作響,死去活來的,哪有假打了?」

    有人開了頭,隨聲附和的當然跟著叫了起來:「就是,人家一個六十來歲的老漢,給打成這個樣子,你還說沒真打,按的什麼心?」

    「明明是真打,非要說人家假打,想要人家老漢的命啊?」

    「這種沒天良的人,遲早要遭報應!」

    「生兒子沒屁眼!」

    姚大壯滿以為圍觀的人喜歡看熱鬧,自己出去一說,那還不跟著自己說沒真打,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熱鬧看了,沒想到剛好相反,眾人都異口同聲譴責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楊秋池問道:「姚大壯,你還有何話說?」

    姚大壯訕訕道:「他們這是……我……是小人看錯了。」

    啪!楊秋池驚堂木一拍:「大膽刁民,無中生有,無端指責皂隸徇私舞弊,還公然咆哮公堂。見了本官也不下跪,真是膽大包天!」

    那姚大壯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跑上公堂忘了下跪了,趕緊跪倒,卻已經晚了,楊秋池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皂隸齊聲答應,抓著頭髮擰著胳膊拖到了大堂門口,按倒在長凳子上,掄起板子一頓狠揍。

    皂隸們見這小子公然在大堂之上指責他們舞弊,心中有氣,正好借此機會出氣——剛才你小子不是說我們沒有真打嗎?老子現在就真打一回給你看!

    這一頓掄圓了狠揍,直打得姚大壯哭爹喊娘,慘叫聲恐怕全城都能聽到。圍觀眾人哄堂大笑,更有不少鼓掌叫好者。

    這三十大板打下來,簡直比九十大板還要慘。把這姚大壯打得昏死過去有痛醒過來,屁股大腿上沒一塊地方的肉是好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打完之後,痛的連嘴唇都咬爛了。

    皂隸們將他架著押上大堂,仍在大堂冰涼的青石地板上。姚大壯已經昏死過去,被青石地板一涼,悠悠醒了過來。痛的一個勁呻吟。

    楊秋池問道:「姚大壯,你知罪了嗎?」

    姚大壯努力點點頭:「小人知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楊秋池吩咐皂隸們將他架出去大堂外面去,通知他家人來抬他回去。

    楊秋池還要在繼續審案。金師爺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日以近午,可以休息了,下午再審。」

    得,還真快,楊秋池吩咐退堂。踱出公案,下暖閣。轉到後堂。宋芸兒等幾個小女孩一擁而上將楊秋池團團圍住,興奮地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宋芸兒嘴最快,搶先說道:「哥。你好厲害啊!連土地爺都請得動!」

    宋晴也不慢:「是啊,我都看神了。真是土地爺顯靈嗎?」

    紅綾也道:「就是啊,三奶奶我們兩還在議論說,少爺您是不是神仙轉世呢。」

    月嬋出生貧苦,更關心欠債的那個案子,蹦跳這說道;「那姚大壯少爺打得好,真讓人解氣!」

    丫環薈兒也道:「是啊,那老漢那麼可憐,那姚大壯還要狠打人家老漢,仁義良心都讓狗吃了!」

    秦芷慧同樣也是窮苦出生,知道窮苦人家的難處,也很同情那老漢,對楊秋池痛打了一頓那得理不饒人囂張跋扈地姚大壯也感到很痛快,只是她生性文靜,見她們都在搶著說話,便只站在外圍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白素梅更關注那個有妻另娶案,眼睛一閃閃地說道:「夫君打了那王柯板子,又能令他夫妻重歸於好,真是處置的十分恰當,我們都好佩服呢。」

    楊秋池擺擺手:「好了好了!咱們先回內衙吧,我有點餓了!

    紅綾拍了一下腦門,吐了吐舌頭,甜膩膩的嗓音說道:「糟糕,我光顧著少爺審案子了,忘了做飯,我這就去!」說罷,一溜煙跑前面去了。

    楊秋池在其他女孩子的簇擁下和南宮雄等貼身護衛保護下回到了內衙。

    坐在大堂,品著香茶,聽這一幫小丫頭唧唧喳喳議論,還要說要去衙門土地廟燒香,楊秋池有些好笑,這青溪縣以後又會多一道風景……到衙門裡燒香拜土地爺。

    紅綾手藝好,動作也快,很快就吃到香噴噴的飯菜了。

    吃完午飯,楊秋池想到院子裡看看被燒燬的那一片典史內衙的廢墟,如果沒什麼問題就把它拆了重建。

    宋芸兒是個跟屁蟲,聽說楊秋池要去看那廢墟,當然要跟著。

    只要縣太爺出內衙,這內衙門房就要點雲板通知外面,縣太爺要出來了,跟班要留神隨行伺候,閒雜人等要迴避。

    楊秋池已經習慣了宋芸兒跟著自己跑東跑西,在內衙雲板脆響聲中,兩人除了內衙,南宮雄等六名護衛還有跟班常福立即跟上。龍師爺一直在負責衙門的維修,便只有金師爺跟著。楊秋池對這種出門就跟一大幫子人的事情也已經習慣了。信步來到燒燬地典史內衙處。

    這篇廢墟很寬,楊秋池一邊走。一邊聽跟班長隨常福介紹:「去年年底,王兆利王典史內衙突然發生大火,幸虧撲救及時,而且內衙又與其他衙門相對隔開了,所以大火沒有蔓延道其他地方,只是把這典史內衙燒燬了

    「火災發生時,王兆利王典史的跟班錢貴驚呼著跑出來,說他親眼看見苗寨寨主雲天擎的兒子雲愣在書房用刀殺死了王兆利王典史和王典史地小妾,還要殺他,他就跑出來了。這時候雲愣拿著一把帶血的刀慌慌張張從典史內衙追了出來。被衙役民壯們抓了個正著。大火撲滅之後,果然在王兆利王典史內衙的書房裡找到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小妾地屍首,兩人都已經被大火燒焦了。」「這件事的起因,是前段時間這王兆利王典史下苗寨徵收賦稅時,聽說想調戲雲愣的娘子,雲愣把王典史的腿給打折了。然後到衙門裡告狀,可這王典史花銀子疏通了關係,所以他這事情沒有被處罰。那雲愣可能氣不過,就潛入衙門刺殺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的小妾。」

    楊秋池有些奇怪:「王兆利王典史的老婆孩子呢?」

    「他老婆早死了,一直沒另娶,就守著一個新納的小妾過日子,沒有孩子。他家人離得遠,屍骨要等開春之後再運回老家安葬,所以王典史和他小妾地靈柩還存放在縣城外的鎮江寺裡。」楊秋池慢慢在廢墟裡走著,問道:「王兆利王典史書房在哪裡?」

    常福帶著楊秋池來到一塊廢墟處。說道:「就是這。」

    楊秋池看了看這片廢墟,又抬起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對宋芸兒說道:「芸兒,上次我教了你怎麼查找起火點,現在你查一下看看。這場內衙大火的起火點在哪裡?」

    「你要考我啊?好啊!」宋芸兒東翻西翻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宋芸兒興沖沖跑過來說:「哥。我發現了,你跟我來。」

    宋芸兒帶著楊秋池等人來到北邊一處廢墟,宋芸兒道;「這裡應該就是起火點!」

    「何以見得?」楊秋池微笑。

    「你看!與其他地方燒燬地木頭相比,這裡的殘木上的碳化程度比較輕。裂紋較細較淺,而且。這裡是最北方位,冬天應該刮地是北風,火勢順著風向嚮往南蔓延,這才將南面房屋燒燬了。而起火點北面的高牆只有煙熏地痕跡而沒有大火燒裂牆壁的痕跡!」

    跟班長隨常福驚歎道:「宋小姐說得跟親眼看見地一樣。沒錯,那晚上典史內衙的丫鬟僕人們都證明,大火就是從這典史臥室燒起來的。」

    啪啪啪!楊秋池鼓掌:「芸兒真的很聰明!」

    宋芸兒很得意地笑了:「哥,你不是說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就看你能不能發現它,我現在就發現了。」

    楊秋池點點頭:「是啊,只要認真仔細,再加上相應地偵查手段和必要的知識,任何犯罪留下地痕跡都能被找到。好了,猜謎遊戲完了,咱們回去吧。」說罷轉身往廢墟外走。

    走到剛才王兆利王典史的書房廢墟處時,楊秋池突然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又猛地一回頭,看向剛才發現的起火點,咦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奸論



    宋芸兒很敏感,眼看楊秋池神情凝重,便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是有點問題,如果起火點在北邊臥室,而王典史的書房在南面,兩者相距那麼遠,這雲愣殺死了王兆利王典史,應該就近在書房點火,怎麼會跑到那麼遠的臥室去呢?」

    「對啊!」宋芸兒也回頭看了看,「也許他想從北邊翻牆逃走,所以順便在那邊點火了。」

    「既然要從北邊走,怎麼又拐回來從南面大門跑出來被巡邏民壯抓住呢?」

    宋芸兒也傻眼了,心想這倒是個問題,不過表面不想認輸,仍舊強詞奪理道:「也許他到了北邊才發現不好翻牆,又跑回來從大門出去吧。」

    楊秋池沒有和她再爭辯,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想不通,只能調查之後才知道。〞

    常福說道:「老爺,可能來不及調查了。」

    楊秋池一愣,隨即想起江知縣說的,這幾天恐怕執行死刑命令就會下達。如果是這樣,那調查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不過,剛才發現的那也只是一中不大合乎常理的情況,還不能說雲愣放火殺典史案就是一起錯案,離錯案的標準還差得遠呢。

    現在該怎麼辦?調查?找誰調查?雲愣嗎?他是案犯,為了減輕罪責,肯定會有很多有利於自己的說法,如果他抵賴不認,甚至可能會說是被人冤枉的,沒有別的證據。難道根據他地口供就停止死刑行刑。進行全案重新複查嗎?他楊秋池還沒瘋狂到這種地步。

    再說了,這案子定了死罪,明朝地死刑案件都經過刑部、大理寺覆核之後報皇帝勾決御批的。有的重大案件還可能要進過三司會審之類地。要想翻案談何容易!

    剛才的也只是一些不太合乎常理地疑慮,很多案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疑慮的。

    所以。楊秋池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了。

    回到內衙,楊秋池和兩個小妾還有白素梅他們幾個說笑了一會,又到下午升堂問案的時間了。

    在雲板清脆點擊聲中步出內衙。過二堂轉後堂上暖閣,在一片升堂「威武」聲中穩穩坐在公案後面。

    宋芸兒她們幾個小丫頭又跑來躲在後堂聽審。今天縣太爺要審地狀子金師爺已經放在了公案之上。並已經草擬好判詞。

    下午聽審的百姓更多,因為上午楊秋池這新知縣請土地爺幫忙審案等有意思地事情已經風傳了全城,所以下午來聽審餓百姓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將大堂天井擠了個水洩不通。連衙門外大街上都沾滿了人。

    不過。下午的案子卻有些鬱悶,先是幾個欠債不還的。也看不出有什麼情有可原地情況。楊秋池便按照金師爺草擬的判詞直接下判,該打板子地打板子,該強制執行的強制執行。三兩下就審完了。

    後面一個是臨縣為了躲避差役而逃到本縣的民戶,被查出來扭送官府的,也按金師爺草擬的一件打了一百大板,派官員差解送回臨縣。

    圍觀的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可楊秋池審得瞌睡都來了,這些小案子真沒什麼勁,可縣太爺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命案之類的真正大案,那恐怕幾年也難遇到一件。去年王兆利王典史被殺案據說是青溪縣好多年來第一起。

    後面的都是些借貸、鄰里糾紛、吵架打架等等,更加瑣碎,楊秋池審得連哈欠都差點打出來了,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又是有理有據,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照著判詞下判就完了。不過楊秋池想到人家打一回官司也不容易,這才強打著精神一個一個審下去。

    古代老百姓沒有現在人那麼多權利意識,差不多也就行了,比較懂得忍讓,所謂舍利取義,而且又比較畏官,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敢亂說,怕挨板子,所以下午這案子審得也就很快。

    日已西斜的時候,審到了今天的最後一起案件,楊秋池舒了口氣,心想好不容易輕鬆了。

    按照儒家的傳統觀念,訴訟是不可提倡之事,所以對訴訟有特別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日期才可以起訴。這俗稱「放告日」,明朝的時候一般為三六九放告,即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廿三、廿六、廿九為放告日。所以,今日昇堂審理案子之後,可以休息休息兩天了。

    楊秋池拿起今日最後一份狀子看了看,是一個納妾LL案訴訟。這倒引起了他的一點興趣。

    細細一看,是一個鄉村的里長姓包,告同村被告候重娶妾之侄女。這被告候重是一個山村的土財主,有一個小妾叫宋三娘,這宋三娘有一個親生侄女叫宋怡瞳,被這候重看上,就把這宋怡瞳納為小妾。結果,這裡正認為長幼亂序,曾經規勸過,這候重置之不理,包裡正便一紙訴狀把他們給告了。

    楊秋池將原被告傳上大堂,問被告候重:「宋三娘與宋怡瞳都是你的小妾嗎?」

    候重老老實實回答:「是。」

    「你知不知道宋怡瞳是宋三娘的侄女?」

    「知道,三娘給我說過。」候重看上去很老實本份的樣子。

    楊秋池又好氣又好笑,驚堂木一拍:「你明明知道她們兩是長幼兩輩,你還把她們都招進了你的被窩……你這簡直太……」

    候重磕頭道:「可我真的很喜歡怡瞳,她也願意跟我一輩子。」

    「那你的那個什麼三娘呢?你拿她怎麼辦?她沒意見嗎?」

    「她們家境很清苦,所以三娘也希望怡瞳跟了我之後,能有個依靠。」

    楊秋池這下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要讓她有個依靠。也不用把她納作小妾啊。」

    候重老老實實磕頭回答:「她們兩個……兩個我都很喜歡啊……扔下誰我都不忍心……」

    楊秋池簡直要被他氣瘋了,笑道:「你他媽的倒挺博愛的……」

    忽然,候重那一句「兩個都捨不得扔下」,讓楊秋池心中一凜。想起了柳若冰——那個武功高絕,冷艷絕倫美麗不(看不清,反正屬於讚美女性的形容詞各位看官自己補充吧^_^)地柳前輩。那個眼神裡滿是落寂和淒涼地柳若冰,那個被自己糊里糊塗奪去了貞操,這才滿心希望與自己相守一生卻不能如願的柳姐姐。

    楊秋池頓時有些傻了。柳若冰貞操被自己奪走之後。在明朝這個「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社會裡。還讓她如何再面對別地男人?所以那天她鼓起勇氣說出了要和自己終身相守的願望。這種願望當然不是完全出於愛情,而是別無選擇,加上楊秋池並不讓他討厭,所以。才把自己地終身相托。

    楊秋池曾經反覆想過這件事,既然柳若冰為了救自己才被自己奪走了貞操的。那自己就該對她負責,不應該讓她孤苦一生,要不然,也太不是東西了。

    但是,宋芸兒對自己一往情深,恐怕遲早要成為自己的妾室,而柳若冰與宋芸兒是師徒。古代老師(師父)地地位那可是非常高的,所謂「天、地、君、親、師」,所以,從倫理上看,師徒地關係與父母子女的關係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因此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

    所以,自己既要為柳若冰負責,又要娶宋芸兒,如果要把她們倆都納作妾室,豈不是也和這候重一樣違反倫常嗎?雖然不知道具體會受到什麼處罰,不過自己這官恐怕也就當到頭了。楊秋池看著大堂下跪著地被告候重,放佛就看見了將來的自己,慢慢從思緒中恢復過來,拿起狀子仔細看了看,之見金師爺在上面草擬地判詞是:「以奸論,杖八十。」頓時一顆心沉了下去。

    《大明律》規定:「凡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及娶同母異父姊妹、若妻前夫之女者、各以奸論。」「凡和奸,杖八十。」

    中國古代是禁止與外親或妻妾中不同輩者為親的,這就叫做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也就是說,不能娶自己老婆(或者小妾)的長輩或者晚輩為妾,否則,雙方自願就以通姦論,如果女方不願意而父母強行做主,就以強姦論。

    楊秋池不知道明朝這師徒是否也屬於「外姻有服尊屬卑幼」,應該也差不多。這就是說,如果自己同時娶了柳若冰和宋芸兒師徒,那就要以奸論的。

    知道了這個消息,楊秋池再無心審案,根據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匆匆下判就退堂了。

    宋芸兒她們幾個小女孩正躲在後面看楊秋池審案,見他草草退堂過來,臉色很難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秋池沒和她們說話,直直往內衙走。

    幾個女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跑著追了上來。宋芸兒拉住楊秋池的手;「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我不大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眾女孩聽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秦芷慧道:「夫君一定是這些天太勞累了。」吩咐紅綾道:「紅綾,等一會你做點少爺愛吃的清淡爽口的給少爺吃。」紅綾點頭答應。

    回到內衙,楊秋池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這事楊秋池私人地方,也有一張大床。

    楊秋池把烏紗帽往書桌上一扔,仰面倒在床上,雙手枕著後腦,眼望著羅帳頂,心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宋芸兒調皮的笑臉,一會兒是柳若冰冷艷落寂的眼神。

    秦芷慧吩咐不要去打擾楊秋池,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宋芸兒還是悄悄溜進了書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楊秋池:「噯!到底怎麼了?看你那樣子又不像生病,倒好像滿腹心事似的,究竟怎麼了嘛?」

    宋芸兒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楊秋池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楊秋池如何能將這種心事告訴宋芸兒呢,宋芸兒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師父已經和自己那個了,如果要知道,她會很傷心的。雖然不是自己故意的,可楊秋池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宋芸兒。伸過手拉著宋芸兒的手,微微一笑:「哥沒事,芸兒別擔心啊。」

    宋芸兒聽他話語溫柔,嘻嘻一笑:「那就好。」頓了頓,又一臉興奮地說道:「你升堂可比我爹有魄力,三下五除二就審完了,要是我爹,一個案子能拖上好幾天,我小時候還偷偷跑去看他升堂,後來沒勁也就懶得看了,加上我師父天天逼我練武,沒工夫看。」

    說到她師父,楊秋池心裡跳了一下,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你師父對你很嚴吧?」

    「那當然,跟催命似的,有時候我調皮偷懶,還要被責罰呢。」宋芸兒雖然撅著嘴說的,目光裡卻充滿了自豪和感激。看得出,她們師徒的感情很深。

    「你師父呢?怎麼不來看你?」楊秋池用盡可能平穩的語調問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她也不關心你武功進展嗎?」

    「當然關心,」宋芸兒說,俯下身,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師父這一路都跟著我們的!」

    啊!楊秋池全身微微一震,差點叫了出來。趕緊掩飾地埋怨道;「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師父來了我們應該熱情款待啊。」

    「我師父不讓。」宋芸兒雖然發現了楊秋池的失態,卻怎麼都不會往那上面去想,「我是師父說她只是來看看我武功進展怎麼樣了,指點我幾天,然後就走。」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師父說她不想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楊秋池心中苦笑,我怎麼成了不相干的人了。要講關係親密,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與你師父最親密。

    楊秋池問道;「那你師父呢?她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師父讓我今晚到南城門外小山上去,她在那裡等我。」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哀苦



    楊秋池興奮地一骨碌爬了起來:「我也要去!」

    「你去幹什麼?」宋芸兒驚詫地問道:「她又不是你師父。」

    「可她是你師父啊,你是我妹,所以她也是我師父啊,我當然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宋芸兒撲哧一笑:「還老人家老人家的,我都告訴過你,我師父不老,才三十出頭呢。」

    「那也是老人家!」楊秋池故意傻乎乎很熱情的樣子,「你師父來了我都不出面接待,知道的,會說是你師父她老人家不想見我這不相干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哥我不會做人呢。」

    宋芸兒嘻嘻笑:「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帶你去見我師父,反正我也想她老人及多陪我幾天,我挺想她的。」

    「太好了!」楊秋池心想,我也挺想她的,隨即裝出一付傻乎乎的樣子問道:「對了,等一會我見到你師父,該怎麼稱呼她呢?我叫她老人家好不好?」

    宋芸兒吃吃笑:「亂叫什麼,我師父姓柳,你就叫她柳前輩好了。」

    「姓柳?性格一定像楊柳拂面一般溫柔,難怪教出你這麼溫柔的一個徒弟。」

    宋芸兒腰肢一扭:「那當然!」隨即續道:「吃過晚飯咱們就去,不過,你那一幫子貼身護衛跟狗皮膏藥似的,怎麼辦?」

    「甩開他們是不太可能的,」楊秋池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吧,到時候我讓他們等在山下面,就說我和你要到小山頂上玩。叫他們等在下面就行了。」

    宋芸兒搖搖頭:「肯定不行地,你上次被……被強人掠走,你那些護衛們差點陪你殉葬。所以,他們估計不會輕易讓你離開他們的視線的。」

    楊秋池想了想。這倒也是,隨即心中一動,說道。你師傅武功如此高強,他們肯定發現不了。讓他們去也無妨。搜查完了叫他們在小山下等候,然後我們再去見師父,應該沒問題地。

    宋芸兒欣喜地點點頭。

    說定這件事,楊秋池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這時候。小丫鬟月嬋跑了進來:「少爺,酒菜已經預備好了。二奶奶,三奶奶和四奶……和白姑娘都在等著你們兩去呢。她們說要給你今天成功升堂審案表示慶賀呢。」

    楊秋池很開心,聽到說有酒喝,就更高興了,拉著宋芸兒跑到了客廳,已經擺了滿滿一大桌。秦芷慧、宋晴、白素梅母女都已經坐在桌子邊上等楊秋池他們兩了。小丫鬟月嬋、紅綾。薈兒在一旁伺候著。珂兒她們幾個梨園另外在一處吃。

    秦芷慧她們紛紛向楊秋池敬酒,恭喜夫君旗開得勝。

    楊秋池喝酒從來都不推辭,現在知道了柳姑娘的下落,心裡更是高興,話也特別多,秦芷慧她們都不知道楊秋池怎麼今晚這麼高興,見他高興,也陪著開心。

    天黑了,楊秋池高速秦芷慧她們幾個說自己要外出拜訪當地鄉紳,等一會就回來。秦芷慧她們也不疑有他,叮囑他早去早回,楊秋池帶著宋芸兒出了衙門內宅。

    南宮雄帶著六個貼身護衛上來,得知楊秋池要外出,便準備叫護衛跟隨,楊秋池趕緊攔住道:「我和芸兒想到城外走走,不要叫其他護衛,你們跟著就行了。」

    南宮雄知道楊秋池與宋芸兒雖然是兄妹相稱,卻情同夫妻,而且宋芸兒武功高強,連自己都不是她的對手,有她在楊秋池身邊,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如果有危險連宋芸兒都不能阻擋,護衛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南宮雄交代衙門護衛小心戒備,帶著其他五個貼身護衛跟著楊秋池、宋芸兒騎馬出了城,交代了城門官外出有事,等一會就回來。

    一行人出了南城,直奔城南小山。

    這是一個不大地小山,有一些矮矮的小松樹和青青地綠草。南宮雄帶著護衛迅速搜查了一下小山,沒有發現什麼可疑情況。

    楊秋池吩咐她們到山下等著,南宮雄擔心楊秋池出危險,不肯下去,直到楊秋池故意很親熱地摟著宋芸兒的小蠻腰命令他們立即下山,南宮雄這才拱手答應,帶著五個護衛下了小山坡。

    這六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都是以一當百地,當下分守各個上山的路口,這山坡不大,又有宋芸兒在小山上,南宮雄倒不太擔心。

    小山上,早春地山風吹佛而過,已經不很涼了,宋芸兒輕輕掙脫了楊秋池的摟抱,嗔道:「你除了這一招就沒別的招了嗎?」

    楊秋池訕訕道:「有倒是有,就是沒這一招那麼管用啊。」

    宋芸兒輕輕啐了一口,眼波流轉,說不出的溫柔。楊秋池微微有些詫異,想不到宋芸兒這個假小子還有這麼溫柔地一面。拉著她坐在了一塊長條石板上。

    楊秋池心情激盪,想著馬上就能見到柳若冰,想起她冷艷的容顏和那落寂無助地眼神,心中又悲又喜,下決心今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她和自己在一起。雖然楊秋池不知道下一步談婚論嫁該怎麼辦,可他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把柳姐姐留下,其他的,只能以後再說了。

    山風吹來,微微有些涼意,楊秋池只穿了個便服,稍稍有些單薄,哆嗦了一下。宋芸兒有武功在身不覺得冷,見楊秋池這樣,笑了笑,很大方地伸過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說道:「哥,你身體也太差勁了,你雖然不喜歡學武,不過我以後還是教你一點強身健體的門法,把身體練強壯一點總也是好地。」

    楊秋池揉了揉鼻子。說道:「我身體還不錯的了,只是想到馬上要見到你師父,稍稍有些緊張罷了。」

    宋芸兒笑道:「有什麼緊張的。我師父可和藹了,從來不亂發脾氣。」

    楊秋池心裡道,你師父和藹?如果她地行為都叫和藹。那老虎就應該叫溫情了。

    又等了一會,山崗上還是靜悄悄的。柳若冰並沒有出現。漸漸的,連宋芸兒也有些著急了,說道:「怎麼師父還沒來。離師父約好地時間都過了半個時辰了。」

    楊秋池也有些著急,卻安慰宋芸兒道:「也許師父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反正也不著急,慢慢等吧。」

    宋芸兒點點頭。

    月亮升起來了,一彎小月牙。調皮地從松樹縫隙間露出小臉蛋,像個害羞地小女孩。偷偷看了他們一眼,又很快隱進了松樹枝後面。

    春夜裡小蟲已經開始呢喃了,靜靜背景裡,讓人很是愜意。

    可楊秋池心情慢慢變得越來越沉重,柳若冰一直沒有露面,難道,因為有南宮雄他們守在上山的小路上,所以她上不來?不過,這種可能很快酒杯否定了,別說只有六個護衛,再多十倍,以柳若冰的身手,要不知不覺上這小山,還是很容易地。

    難道她知道自己在小山上,不願意見到自己,所以一直沒有露面?

    楊秋池心中慢慢充滿了酸楚,一想到柳若冰向自己提出要和自己浪跡天涯終身相守而自己沒有答應時,她那落寂無助的眼神,總能讓楊秋池一陣揪心地疼痛。

    也許月亮不忍心看見楊秋池傷心,悄悄躲進了雲層裡。小山崗上的景致也隨即黯淡了下來。

    宋芸兒站起來,在小山崗上轉了一圈,有些焦躁地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坐下。

    楊秋池已經越來越不存指望,心中的想法在慢慢變成現實——柳若冰不相見自己,所以沒有露面。

    楊秋池收攏雙腿,環保雙膝,把下巴頦放在雙膝上,怔怔地看著朦朦月色裡山崗下蜿蜒的小路。

    宋芸兒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喊道:「師父!師父!芸兒在這裡等你,你怎麼還不來啊?」

    沒有回答,只有漸漸遠去地迴響。

    宋芸兒很沮喪:「我師父從來不會遲到的。她一定看見你們了,不想見你們,所以沒有露面。這離約好的時間都過去好久了,她還沒來,應該不回來了。」宋芸兒又站起身,往小山崗下翹首看了看,心傷地說道:「哥,咱們回去吧。」

    楊秋池也沮喪到了極點,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說道:「芸兒,都怪我,師父她老人家不想見我,我非要來,才搞成這樣子。」

    宋芸兒想安慰一下楊秋池,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拉著他的手,兩人慢慢往小山崗下走。

    走了幾步,楊秋池心中鬱悶至極,猛地掙脫了宋芸兒的手,跑回小山崗之上,雙手攏在嘴邊,高聲喊道:「柳前輩!楊秋池特意來拜見你老人家,請現身相見!」

    小山崗上只有呼呼的山風和楊秋池喊聲漸漸遠去的迴響。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宋芸兒來到楊秋池身後,黯然道:「哥,別叫了,師父不會出來的了。」

    楊秋池心中淒苦,不知道這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柳姐姐,把心一橫,撩起衣袍,咕咚一聲跪在小山崗上,悲聲道:「柳前輩,在下自知無理,特來請罪,只求前輩現身相見。」

    連說了三遍,還是只有山風吹佛短松崗嘩嘩的聲響。

    楊秋池悲從中生,匍匐於地:「前輩若不肯見,秋池長跪不起!」滿心淒涼,竟無聲地落下了眼淚。

    宋芸兒也咕咚一聲跪在楊秋池身邊,匍匐於地,嚶嚶地哭了起來。

    良久,楊秋池耳輪中聽到一聲熟悉的歎息:「起來吧!」

    是柳姐姐!楊秋池狂喜,猛地抬起頭,果然,柳若冰站在幾步遠處,一襲白衣,秀髮飄飄,說不出的超然脫俗。

    「柳姐……柳前輩……」楊秋池歡喜得一顆心放佛要炸開一般,哽咽地呼喚。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懇



    那天柳若冰離開楊秋池他們之後,心亂如麻。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陷入情網。

    她從小到大,一心苦練武功,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為了幫徒兒獨佔楊秋池完整的感情,將楊秋池劫走威逼,差點害死徒兒這個意中人,而為了救人,結果自己的貞操反倒被徒兒這個意中人糊里糊塗給奪走了。

    等到自己失了身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女人,也渴望幸福生活,但她孤傲的性格決定了她容忍不了與別的女人分享夫君,這才鼓起勇氣不顧一切提出要和楊秋池私奔,拋開這一切遠走高飛。可楊秋池做不到,柳若冰帶著絕望的傷感離開了楊秋池。

    等她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現實的,楊秋池有太多的牽掛,至少他還有老母要照顧。

    於是她決定忘掉楊秋池,忘掉這一切,繼續自己苦行僧似的清修日子。

    可是幾天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了,她原本靜如止水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腦海中總是不斷浮現楊秋池的身影。甚至能回味起楊秋池身上那讓她心跳不已的男子氣息。她很苦,她慢慢地發現,自己的貞操被這倔強的男人奪走之後,自己的心也隨這被奪走了。

    在飽受精神折磨之後,她最終還是抗拒不了內心的煎熬,最終決定暗暗跟著他們,可她不敢見楊秋池,因為她知道就算見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她很清楚自己這樣很傻,可她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別的選擇,因為至少這樣,她的心才會得到一絲平靜。

    今晚她在小山崗上一眼看見楊秋池的時候,竟然像初戀的小姑娘第一次約會似的,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可隨之而來的還有無限的傷感和對這段感情未來的無奈。

    其實,她只是想傻傻地趕在楊秋池身邊,並不想見楊秋池,因為她知道楊秋池不可能給她所希望的感情。

    直到楊秋池真情流露,融化了柳若冰的矜持,擊碎了她所有的顧忌,這才現身。

    宋芸兒驚呼一聲,一躍而起,撲進了柳若冰的懷裡:「師父!你終於來了!太好了!」又蹦又跳好不高興。

    柳若冰輕輕撫摸了一下宋芸兒的頭髮:「傻丫頭,師父有點事來晚了,還以為你走了呢。」抬眼看著楊秋池,淡淡地問道:「這位是……」

    宋芸兒親暱地靠在柳若冰的懷裡,就像依偎著自己的母親一般:「師父,這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我的哥哥楊秋池。現任這清溪縣知縣,他可有本事了,很厲害的。」

    楊秋池心中一凜,馬上知道了自己的角色,磕頭道:「柳前輩在上,請受秋池一拜。」

    柳若冰輕輕避開,說道:「楊大人不必如,老身可不敢當,請起來說話。」

    老身?楊秋池此刻新花怒放,有些好笑柳若冰的自稱,站起身來,走過去,看見柳若冰皓月般的臉蛋,心情激盪:「柳前輩,在下盼得好苦了!」

    柳若冰淡淡一笑:「楊大人何出此言,老身可擔當不起。」

    楊秋池躬身道:「您是芸兒的師父,我和芸兒以兄妹相稱,你就是我師父,我聽芸兒說您這一路相隨,卻始終無緣相見,秋池理應一盡地主誼,今日終於見到了師父,在下欣喜若狂,請師父隨我們回縣衙,讓晚輩盡一盡心意啊。」

    柳若冰微微一笑:「我不是你師父,你還是叫我前輩好了。」隨即又道:「山下上來了六個高手,是你的護衛吧?」

    楊秋池豎著耳朵一聽,只聽嘩嘩的松濤聲,看了看宋芸兒,她也有些詫異,隨即臉上一喜,點點頭:「就是,是有幾個人上來了,應該是我哥的那幾個護衛。」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南宮雄的聲音:「大人,你沒事吧?」楊秋池一回頭,看見幾個貼身護衛按刀柄站在不遠處,警覺地看著柳若冰。

    柳若冰此刻換了一身白衣,沒有蒙面,南宮雄沒有認出來。

    楊秋池笑道:「沒事,這位是宋姑娘的師父,是自己人,放心好了,你們下去吧。」

    南宮雄躬身施禮,帶著幾個護衛退下了山崗。

    楊秋池對柳若冰道:「前輩真是好功夫,我這幾個護衛都是錦衣衛和大內侍衛高手,居然沒有發現前輩您上這小山崗來。」

    柳若冰銀鈴般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他們功夫很不錯了,幾乎就發現我了。」

    楊秋池嬉皮笑臉道:「那還是功虧一簣啊,前輩,你老人家和我們回縣衙吧。」

    宋芸兒抱著柳若冰的手臂:「就是啊,師父,跟我們回去吧,你以前在我爹的縣衙裡一住就是好幾年,天天守著我,現在好久都看不到你了。」

    柳若冰輕輕撫摸著宋芸兒的秀髮,愛憐地說道:「傻丫頭,你現在武功已成,也長大了,我還整天守著你幹什麼?」

    「我不!」宋芸兒撒著嬌,扭著身子說道:「我就要你守著我,我還有好多東西不會,要你教我呢。」

    楊秋池接過話題:「是啊,前輩,在下也誠心邀請你在鄙縣盤亙些時日,一來可以指點芸兒武功,二來嘛……在下也想和前輩學點防身的本事,還請師父不吝賜教。」

    宋芸兒奇道:「什麼,你想學武?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學武的嘛?」

    楊秋池呵呵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得遇師父這等蓋世高人,能得到她老人家指點一招半式,這一輩子也就享用不盡了。雖不指望行俠仗義,卻也能強身健體,這不正是你剛才希望的嘛。」

    宋芸兒笑道:「對對,哥,你身子骨太弱,要是我師父肯指點你一二,肯定你享用一輩子的。」

    柳若冰深深看了一眼楊秋池。話語還是那麼的冰冷:「我不再收徒弟!」

    楊秋池看著柳若冰亮晶晶的眼睛,馬上明白柳若冰這話的意思——如果自己拜她為師,一旦確定師徒關係,那兩人就不可能再婚配。否則就違反了尊幼之序,是LL了。想通此節,心中一喜,看來,柳若冰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與自己能有個結果,至少潛意識這樣想。

    楊秋池連忙躬身道:「晚輩不敢奢望能列入前輩門下。所謂『早聞道,夕可死已。』,只要師父能指點一二,也就心滿意足了,主要還是希望師父不要在顛簸飄零。」

    柳若冰看著楊秋池,亮晶晶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幽幽道:「本是江湖客,但何江湖苦,我只是來看看我徒兒,馬上就要離開。」

    楊秋池大急,心想,這柳若冰心高氣傲。如果一味哀求,不會有什麼效果,連忙躬身道:「柳前輩,請救我性命!」

    咋聽這句話,連宋芸兒都吃了一驚,柳若冰沉聲道:「楊大人此話怎講?」

    「前輩是芸兒的師父,晚輩也就不再相瞞。晚輩其實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受皇上特旨緝拿建文餘黨,已經被建文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曾經試圖暗殺於我,若不是芸兒相救,晚輩已經命喪黃泉,前輩武功蓋世,特請前輩救我一救。」

    柳若冰一愣,問道:「什麼?你是朝廷錦衣衛指揮使特使?」

    「是。」很顯然,宋芸兒沒有將楊秋池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師父柳若冰。楊秋池從懷裡摸出那錦衣衛指揮使特使腰牌,遞給柳若冰。

    柳若冰沒有接,只是瞟了一眼,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你不是有這麼多護衛嗎,他們武功都還不錯。」

    楊秋池將腰牌放好,說道:「我這些護衛要對付一般的二流角色倒也沒問題,可對手要是一流高手,恐怕就吃不消了。」

    柳若冰撫摸了一下宋芸兒的頭髮:「你不是還有芸兒嗎,她已盡得我真傳,保護你綽綽有餘,要我做甚?」

    宋芸兒嘻嘻一笑:「師父,你就別誇我了,我比你那還差老大一截呢,上次到雲崖山,遇到建文原來的大內侍衛總管紅鷹,武功超強,徒兒差點死在他手裡呢,幸虧我哥有犀利的暗器,殺了那紅鷹,才基因了徒兒的性命。」

    柳若冰對楊秋池說道:「是嗎?既然楊大人有如此犀利的暗器,還怕什麼建文餘黨暗殺呢?我也幫不上什麼忙的。」說罷,眼神閃過一死慌亂。

    這一死慌亂當然躲不過楊秋池同樣犀利的目光,心中明白,柳若冰一定是想求了懸崖上自己用手槍擊敗她之後幫她吸吮髖部的蛇毒和隨後的檢查的情景。

    聽她話語已經有些鬆動,必須趁熱打鐵,楊秋池又急忙躬身道:「晚輩的暗器再犀利,也比不上前輩蓋世武功啊,晚輩這次面對的是建文餘黨,他們無事不用其極,而且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晚輩的暗器又沒腦袋又沒眼睛,不知道這些判賊什麼時候會發動襲擊,等到知道的時候,晚輩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柳若冰皺了皺眉,沒說話。

    楊秋池又道:「晚輩所說句句屬實,如今能救得晚輩性命的,只有前輩一人而已,如果前輩不答應,晚輩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小山崗上,倒也勝過天天膽驚受怕,總有一天會被建文餘黨刺殺而死。」

    楊秋池這番半在很半假的話,說得柳若冰有些猶豫了。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死刑命令



    柳若冰見到楊秋池之後,雖然表面平靜如常,內心裡卻如波濤洶湧,芳心大亂。現在聽楊秋池說起他面臨的危險境況,不由得又為他擔心起來,她的內心深處,已經將楊秋池當作了情感的歸屬。

    柳若冰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保護得了你一時,總保護不了你一世啊。」

    「為什麼不能?」楊秋池眼中閃出了熱切的火花,「柳前輩是芸兒的師父,我會好好伺候您老人家,我們大家在一起多快樂的,好過您江湖顛簸飄零啊!」

    柳若冰盯著楊秋池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宋芸兒摟著柳若冰的纖腰道:「師父,我哥說的沒錯,您老人家不要再四處飄零了,就和我們在一起,讓徒兒好好孝敬您!」

    柳若冰輕輕摟緊了宋芸兒的肩膀:「傻丫頭,你師父我還沒老到要人伺候的地步呢。」

    宋芸兒吐了吐舌頭:「徒兒說錯了,我剛才還在和我哥說,師父您年輕著呢,就跟我親姐姐一樣!」

    柳若冰嗔道:「胡鬧,沒大沒小的!」

    楊秋池喜形於色:「那前輩是答應了,對嗎?」緊張之下,話語都有些顫抖了。

    柳若冰淡淡說道:「既然楊大人身處陷境,老身左右無事,就幫幫你好了。」

    楊秋池大喜,深深一揖:「多謝柳前輩救命之恩!」

    柳若冰清脆的嗓音冷冷道:「楊大人言重了。」頓了頓,又續道,「老身有言在先,等大人平安之後,老身即刻離開。」

    楊秋池一怔,問道:「前輩欲往何處?」

    「身如野鶴,雲遊四海,身之所處,及心之所往。」

    聽了這話,楊秋池想起柳若冰那個要和自己浪跡江湖的企盼,一時之間不由得癡了。

    柳若冰已經拉著宋芸兒轉身往山崗下走去,楊秋池這才回過神來,急步追上。

    南宮雄等人得知柳若冰是宋芸兒的師父,都持禮甚恭。

    一行人回到清溪縣城,南宮雄叫開了城門,直接回到了縣衙。

    進了內衙,秦芷慧等人聽說宋芸兒的師父來了,都來見禮,看到楊秋池這些小妾們,柳若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禮節的見了禮之後,便說累了想休息。

    楊秋池特別安排柳若冰和宋芸兒兩人住在內衙後花園裡。吩咐其他人包括夏萍等女護衛沒有特別的事情,不能到後花園打擾。本來還要給她派個老媽子伺候,被柳若冰拒絕了。

    宋芸兒照顧柳若冰回房休息。

    兩人走後,楊秋池也有些坐立不安,有一句沒一句和秦芷慧她們聊了一會天,楊秋池說要去看看宋芸兒的師父的住處安置得怎麼樣,便來到了後花園柳若冰和宋芸兒的住處。

    柳若冰和悚芸兒正坐在房裡說話,見楊秋池進來,宋芸兒有些意外。很高興地跑過去,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

    楊秋池客套了幾句之後,對宋芸兒道:「師父來了,你去吩咐廚房做幾樣小菜,拿一壺酒來,我們倆陪師父喝幾盅。」

    宋芸兒很高興,點點頭,小燕子一樣飛出了房間。

    等宋芸兒出去之後,楊秋池一把抓住了柳若冰的纖纖素手,興奮地說道:「柳姐姐,你知道?你能來我好高興,真的,我高興得心都要炸開了,我真的好想你!」

    柳若冰神情淡淡地看了看楊秋池的手,說道:「我是芸兒的師父,請你自重。如果以後你再對我有這種親熱舉動,我立馬就走。」

    楊秋池趕緊放開她的手,心裡很難過,說道:「柳姐姐,對不起,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什麼都答應你!」

    「算了,不要再說了,」柳若冰落寞地說道,頓了頓,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你如果說漏半點我們倆的事情,我就再也不會來見你!」

    楊秋池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柳姐姐,您放心,我絕不會露出半點口風,我只希望能時時見到你。」

    柳若冰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看,垂下眼簾,輕聲說道:「我也是……」楊秋池心情激盪,要去摟她,柳若冰神情黯淡地搖搖頭:「不要!你既然不能拋開這一切和我走,以後就不要再和我說這些話……要知道,我是芸兒的師父……你不能同時娶我們兩個的……你以後好好對芸兒就行了。」

    楊秋池一顆心一直沉到了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他不顧一切摟住柳若冰,吻上了她的紅唇,柔軟卻冰涼。

    柳若冰一動不動感受著楊秋池的吻,然後慢慢將他推開,亮晶晶的雙瞳有淚花閃現:「秋池,這是最後一次,你以後要再有一點點親熱的表示,我真的會走的,而且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再來見你!」

    楊秋池心中一凜,趕緊坐好,說道:「柳姐姐,求求你不要走,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啊。能時時見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柳若冰輕輕歎了口氣:「但願如此……」

    一時之間誰都沒說話,兩人又枯坐了一會,楊秋池從懷裡摸出柳若冰以前留下的那兩張字條,說道:「柳姐姐,你看!」柳若冰看見那兩張字條,淡淡一笑:「你又不聽我的話,還留著它幹什麼,燒了吧。」

    楊秋池搖搖頭:「我聽你的話,我已經決定了,再不納妾。」「是嗎?……」說到這裡,柳若冰忽然低低地聲音道:「快收起來,芸兒來了。」

    楊秋池沒聽到什麼動靜,可他絕對相信柳若冰的耳朵,他反應很快,急忙將字條揣進懷裡。剛剛放好,宋芸兒就端著一壺酒和三個小杯子進來了,後面跟著兩個僕人,端著下酒小菜。

    楊秋池故意吸了吸鼻子,「嗯~!好香!一定是紅凌的手藝。」

    宋芸兒嘻嘻一笑:「你鼻子就是靈,是我去叫紅凌特意做的,今晚我們倆好好陪師父喝兩杯。」說罷,擺好酒菜。

    得到柳若冰的警告之後,楊秋池知道柳若冰所說是真的,如果自己再露出一點點親熱,她肯定會走的。所以,楊秋池對柳若冰以前輩身份相敬。

    柳若冰開始擔心楊秋池酒後說漏嘴,沒想到楊秋池演戲的功夫還是很到位,絲毫不路破綻,柳若冰這才放心。

    柳若冰的話很少,楊秋池雖然見到了柳若冰心裡高興。可生怕說漏嘴,所以話也比較少,大部分都是宋芸兒在嘰嘰喳喳的,一直喝到深夜,這才盡興而散。

    第二天上午,楊秋池早早起了床,本來想跑去看看柳若冰,可又沒什麼借口,如果太慇勤,會引起別人懷疑,如果因此把柳若冰嚇跑了,那才後悔都來不及。楊秋池吃過早飯,便到簽押房辦公去了。

    剛到簽押房坐了一會,有衙役來報說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多老百姓跑到衙門土地爺那燒香許願,向楊秋池請示該如何處理。

    這衙門大堂以外的地方老百姓是可以隨時進去的,當然晚上關大門之後就不行了。所以楊秋池吩咐衙役們維持好秩序就行了,不要阻攔。

    又辦了一會公,便接到了朝廷傳來的四百里加急「釘封文書」,也就是對雲愣和那個江洋大盜執行死刑的命令。

    根據規定,接到執行死刑命令後,必須在三日內執行完畢。

    楊秋池發帖子請來了鎮遠衛派駐清溪縣守軍負責人趙曉寒趙把總。兩人商量了刑場、劊子手、警戒等具體行刑事宜。

    這趙把總四十多歲,肥頭大耳,酒糟鼻,說話大嗓門。他帶領的清溪縣守軍不多,總共也就兩百來人,楊秋池想起江知縣的話,特別要求一定要加強刑場警戒。

    那趙把總胸脯拍得山響,讓楊秋池儘管放心,絕對沒問題。

    這行刑也是要講吉日,金師爺翻著老皇歷算了半天,算出只有第三天才是吉日,也就是規定的三天行刑時間的最後一天,行刑的時辰定在午時。

    楊秋池安置好這一切,已經是下午。想起很快就要監斬,想起前面看過火場廢墟的疑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雖然這個案子不是自己審定的,就算將來發現是錯案,殺錯了頭,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但人命關天,楊秋池不敢大意,最後還是決定提審一下雲愣。

    楊秋池帶著南宮雄等六名護衛和跟班常福來到衙門大牢。

    這大牢比廣德縣的要簡陋得多,雲愣被關押在北邊重刑犯監捨。雲愣是死刑犯,被重重鎖住關押在匣床裡。

    牢頭禁卒們見知縣大老爺親自視察牢房,都打起了十二的精神,端來了桌椅板凳還有香茶點心。

    楊秋池坐在雲愣的監房外,吩咐將雲愣的匣床打開。

    幾個禁卒連聲答應,開了監捨的門。跑進去將雲愣從匣床裡放了出來,不過,為了縣太老爺的安全。,這身上重重的鎖鏈還是不能打開的。

    雲愣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剃了個光頭。已經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形,跌坐在草堆上,半響都動不了。

    楊秋池道:「雲愣,我是本縣新任縣令,你殺死王兆利王典史,朝廷判了你的死罪,今天,釘封文書已經下到本縣,三日內就要執行死刑,本官今天提審你,想聽聽你是否有什麼話要說?」
第二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夫人外交



    楊秋池話語很和藹,雲愣草堆裡的腦袋動了動,慢慢抬起頭看向楊秋池:「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你可以留遺言,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本官力所能及,本官盡可能幫你做到。」

    雲愣搖了搖頭,掙扎著爬了起來,盤膝而坐。

    楊秋池問道:「我還想問問,王典史真是你殺的嗎?」

    雲愣很費勁地看了看楊秋池:「釘封文書都下了,說這些還有用嗎?」

    「是啊,反正左右是個死,說說也無妨啊。」

    雲愣臉上露出一絲譏笑:「如果我說不是我殺的,你相信嗎?」

    「相信!」楊秋池點點頭,「只要你有證據證明的確不是你殺的,我可以查清楚。」

    「證據?我手上有血,刀上有血,當場被抓,還需要什麼證據?」

    楊秋池皺了皺眉:「這麼說,王典史的確是你殺的了?」

    雲愣慢慢又躺回了草堆,沒再理楊秋池。

    楊秋池有些冒火,自己好心問問他看看又沒有冤屈,他倒是老大不耐煩的,真沒意思。楊秋池站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大牢,楊秋池又站住了,想了想,讓牢頭領他去看看雲愣的父親,那個苗寨的寨主雲天擎。

    從名字可以想像,這雲天擎應該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沒想到見了面之後,跟這半點邊都沾不上。這雲天擎只是個身材矮小的老頭,花白鬍鬚。三角眼,臉上的皺紋跟松樹皮似地。帶著木枷上著鎖鏈,坐在草堆之上。

    楊秋池介紹了自己之後,問道:「雲天擎。你帶人衝擊衙門,所為何事?」

    雲天擎聽說楊秋池是個新來的知縣,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當了七品知縣,也猜想可能是花了錢買來的官。撇了撇嘴,用有些生硬的漢語說道:「我兒子是被人誣陷,曲打成招地,我當然要帶人來向你們要人。」

    楊秋池耐著性子問道:「你怎麼知道你兒子是被人誣陷?他可是被當場抓住的。」

    「我相信我兒子不會這樣去殺人,他要殺這王典史,早在王典史下苗寨來收糧的時候就可以殺他了,為什麼要深夜一個人到衙門裡去殺呢。」

    楊秋池聞言。微微一怔:「我聽說你兒子與王典史有些仇怨,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說說嗎?」

    「說?說那些有什麼用?」雲天擎吼道:「我兒子已經被你們判了死罪。還有什麼可說的!」

    楊秋池火往上冒,這父子兩個怎麼都不識好歹。轉身就要走,最終還是強壓火火,說道:「雲天擎,本官看在你是苗寨寨主的份上。所以才特來查證一下。告訴你,朝廷釘封文書已經下來,你兒子三日內就要綁赴法場砍頭了!」

    雲天擎猛地爬了起來。帶動鐵鏈噹啷啷作響,他撲到柵欄上,雙手抓住柵欄,驚問道:「你說什麼?你們要殺我兒子?」

    「他殺了王典史,放火燒了衙門,觸犯了王法,罪當問斬!」

    「放屁!這是誣陷,是有人陷害我兒子!」雲天擎又氣又急,雙手抓住柵欄猛搖。「你們這些狗官!就知道欺壓我們苗人!狗官,你敢殺我兒子,我出來一定殺你報仇!」

    楊秋池火大了,吼道:「喂!搞清楚沒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砍他腦袋是他罪有應得!你竟然敢以此威脅,有什麼招你儘管使出來,看看本官能否接得住!哼-!」楊秋池拂袖出了牢房,身後雲天擎的叫罵之聲不絕於耳。

    楊秋池心中這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好心來查查有沒有什麼冤屈,不僅挨了雲愣的白眼,還無端挨了雲天擎一頓臭罵。真是沒名堂的事情。

    楊秋池氣呼呼回到內衙,坐在客廳上生悶氣。秦芷慧和宋晴兩人不知道楊秋池這是怎麼了,也不敢多問。吩咐丫鬟給楊秋池泡了一杯茶。

    慢慢品著香茶,楊秋池這氣才漸漸消了下來。

    這時候,門房張媽進來說道:「老爺,縣裡的舉人李承明李大員外地管家來訪。正在衙門花房候著呢。」

    楊秋池有些奇怪,昨天自己暴打了一頓這李承明的門房王柯,他曾經派管家來過,當時態度很不錯,還宣佈將門房王柯解雇趕出李家。現在派管家來作什麼?

    楊秋池帶著跟班護衛來到花房,那管家正是昨天來過的那個簫管家。簫管家見到楊秋池,從懷裡摸出一張大紅請柬,上前跪倒,說道:「大老爺,我們老爺十分仰慕大老爺,今晚特意備下薄酒,想請大老爺賞光。」

    「哦,你們老爺真是客氣。」楊秋池接過請柬笑呵呵說道。

    簫管家又道:「我們老爺與咱們湖廣錢布政使大人是故交,前日裡收到布政使大人地書信,說知縣大老爺您是布政使大人的好友,讓我們老爺要好好盡盡地主之誼,所以,我們老爺特意設了家宴,特別邀請大老爺攜夫人一併前來赴宴,以後兩家也好來往。」

    哦?原來這錢布政使已經打過招呼,難怪昨天這李承明態度這麼好,原來知道他的後台就是我的哥們。只是沒想到他的門房加侄女婿正好撞到了我這三把火上,當然要揮淚斬馬稷來討好我,呵呵,這李承明還挺會做人。

    攜夫人前往赴宴?夫人外交嗎?看來,這李員外不僅僅是招待自己一頓了事,肯定那錢布政使透露了一點自己是大有來頭之人地消息,所以這李員外才刻意巴結自己,搞個什麼夫人外交,以便拉進兩家的關係。

    楊秋池摸了摸下巴。心想,夫人外交就夫人外交,不過小雪這第一夫人不在崗,在武昌替自己盡孝呢。便只能帶小妾了。

    楊秋池點頭答應:「回去稟報你們老爺,就說本官攜我娘子今晚一准前來尊府拜訪。」

    送走簫管家,楊秋池回到內衙客廳,秦芷慧她們都在。楊秋池把這件事情說了,隨後笑道:「兩位娘子,你們大奶奶不在,本官今晚就帶你們去赴宴吧。」白素梅還沒正是過門,而且身有熱孝,這一趟也就免了。

    宋芸兒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很想成為她們中的一員。可她父親是五品同知,她是千金小姐之身,要給楊秋池當小妾。這難度有點大,再說人家楊秋池根本沒提過這事,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說得出口,心裡越想越氣,乾脆一跺腳。轉身回房去了。

    楊秋池知道宋芸兒在想什麼,可自己又能怎麼辦呢?原來還好說,只要她爹宋同知點頭。願意讓宋芸兒當自己地小妾,把宋芸兒娶了就是了,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她的師父柳若冰被自己稀里糊塗奪走了貞操,現在情況就沒那麼簡單了,需要考慮更多的問題。

    柳若冰一整天都在後花圓沒出來過,她生性淡泊,不喜熱鬧,沒有事情是不會出後花園的。

    秦芷慧她們對宋芸兒和楊秋池之間地事情早就看出來了。也知道這件事的難處,現在也不好和宋芸兒說什麼,只能任其發展。

    秦芷慧是丫環出生,在賀老爺子家當丫環的時候,就多多見過這種夫人外交的場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主角,又是高興又是緊張。說道:「夫君,芷慧可什麼都不懂,只怕不會說話給你丟醜啊。」

    「什麼不會說話?你這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楊秋池笑道,「再者說了,你夫君我是知縣大老爺,又是錦衣……,這個……,反正只有他們巴結你地,你們不用刻意說什麼。呵呵。」

    宋晴拉著秦芷慧的手,說道:「姐姐別擔心,咱們兩要是害怕說錯話,那就只帶耳朵,光聽不說就行了。」

    秦芷慧覺得這個主意好,欣喜地點了點頭,心裡有了底。

    當晚,南宮雄帶著護衛先到李承明家進行了安全檢查,並佈置了警戒,然後才稟報楊秋池可以出發了。

    楊秋池和兩位妾室坐著轎子,帶著貼身小丫鬟月嬋和紅綾、跟班常福,在南宮雄、夏萍眾護衛保護下,浩浩蕩蕩出發去赴宴。

    李承明李員外家只是這小縣城的一個財主,雖然比不上米員外,甚至也比不上郝員外,不過,在這鎮遠州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又是舉人出身,有功名有財勢。

    李員外家宅院論規模論豪華,別說是這小小的清溪縣,就算在整個鎮遠州,那也無人能出其右地。楊秋池一行人來到李府。這李府張燈結綵,真如同過新年一般。李員外早已得到通報,帶著長子李映、次子李傑,老婆小妾女兒一大堆,在大門口親自迎接。

    楊秋池下了轎,跟班長隨常福介紹說中間那老者就是李員外李承明。楊秋池好好看了看,還是有些印象。

    這李員外五十來歲,半個腦袋都禿了,胖乎乎的足有二百來斤,腆著個大肚子,笑呵呵迎了上來,拱手道:「多謝楊大人光臨寒舍!李某攜犬子親來迎接。」

    李員外的兒子李映和次子李傑倒是長得一表人才,二三十歲年紀,以晚輩自居,上前跪倒磕頭。那些兒子女兒們也紛紛跪倒磕頭,老婆小妾們道萬福行禮。楊秋池趕緊上前扶起李映、李傑,招呼眾人起身。

    這時,紅綾攙扶著宋晴下了轎。李映、李傑看見嫵媚嬌艷地紅綾,頓時兩眼放光,整個人都傻了。
第二卷 第二百四十章 給紅綾提親



    宋晴、秦芷慧下了轎,楊秋池簡單介紹了一下,然後和李承明並肩走進大門。南宮雄等六名貼身護衛寸步不離。李承明的夫人龍氏帶著小妾們迎上前,親熱地擁著秦芷慧、宋晴兩人也跟著進了房門。夏萍帶著女護衛也是寸步不離左右。

    院子裡跪了一溜的丫環僕人,看來這李承明為了這場家宴,全家上下老小齊動員了。

    一行人先來到客廳敘話見禮。

    李承明先介紹了自己的妻妾兒女,讓他們正式給楊秋池見禮。接著,楊秋池也介紹了秦芷慧和宋晴。

    當介紹到宋晴的時候,楊秋池發現李承明的長子李映和次子李傑兩人都是兩眼放光,盯著宋晴,微微有些奇怪,順著他兩的眼神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李映、李傑兄弟兩是在盯著宋晴身後站著的小丫鬟紅綾。

    楊秋池微微一笑,紅綾的確很美,難怪這李映一付豬哥樣,不由得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看見紅綾的樣子,恐怕比他們強不了多少。

    不由得想起柳若冰,柳若冰與紅綾相比,各有千秋,只不過,楊秋池敢肯定,如果柳若冰來了,她那冷艷的神情,如電的眼神,這些豬哥們絕對不敢直視,偷偷看一眼都要害怕半天。

    介紹並相互見了禮之後,正式入席。

    楊秋池坐了首座,李承明在主座相陪,兩個兒子李映、李傑和其他兒女依次而坐。李承明的娘子和幾個小妾陪著秦芷慧和宋晴。

    酒席上,李承明刻意奉承,他的老婆小妾兒女們也都很會說話。氣氛很快就融洽了。

    酒宴上,李承明提到了錢布政使,還特意為門房王柯有妻另娶的事情向楊秋池正式陪罪,並讓他地殘疾侄女和楊秋池見了禮。

    楊秋池對這李承明印象很好。只是對李映、李傑兩兄弟時不時偷偷看紅綾的豬哥樣有些倒胃口。

    蕭管家安排了歌舞助興。樂隊演奏苗疆樂曲,婉轉悠揚的舞曲聲中,一隊身著苗裝的少女來到場中翩翩起舞,其中兩個領舞地少女不僅舞姿翩翩,而且衣著容貌一模一樣,顯然是對雙胞胎,長相姣美輕柔,眼波顧盼,脈脈含情。

    楊秋池和秦芷慧、宋晴都沒看過這種民族舞蹈,直看得如醉如癡。連聲叫好。

    歌舞結束,李承明說道:「楊大人,你我一見如故。我很佩服楊大人的人品才學,有心想送幾件像樣的禮物給楊大人作見面禮,可聽布政使錢大人說,楊大人富甲一方,所以。恐怕咱們這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能讓楊大人看得上眼的。我和賤內思前想後,想到一個小小的禮物要送給楊大人,萬勿推卻才是。」

    楊秋池喝得有些腦袋暈乎乎的。笑呵呵道:「李員外,咱們既然一見如故,也就不用客氣了。承蒙你如此厚愛,還要送我禮物,我這人臉皮比較厚,別人送我東西,我到從沒有拒絕過。嘿嘿嘿。」

    「如此甚好!」李承明撫掌笑道,向剛才領舞的那兩個容貌姣美的苗裝少女招了招手,那兩個少女低著頭小碎步上前跪倒。

    李承明道:「楊大人。這兩姐妹名叫霜兒、雪兒,是一對雙胞胎,今年十六歲,是我從苗寨買來的苗人,不過她們漢話也還不錯。大人覺得如何啊?」

    楊秋池微笑著看著這對雙胞胎姐妹,說道:「粉雕玉琢一般可愛,舞姿婆娑,歌喉婉轉,讓人歎為觀止。」

    李承明笑呵呵道:「既是如此,鄙人就把這一對可人兒送給楊大人作為見面禮吧。」

    楊秋池沒想到李承明送給自己地禮物居然是兩個小姑娘,看她們著實可愛,倒也很喜歡,可以讓她們參加珂兒領銜的楊氏私人歌舞團,那可就錦上添花了。

    楊秋池笑呵呵道:「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李承明笑道:「這對姐妹能歌善舞,又懂苗語,既能在大人繁重的公務閒暇之餘,看她們歌舞解悶,調劑一下精神,又能對楊大人以後下鄉公事什麼地有個幫助。所以我和娘子們想了又想,恐怕只有這件禮物方能討得楊大人歡喜。」頓了頓,又湊過頭去神秘兮兮說道:「楊大人,她們可都還是黃花閨女哦。」

    楊秋池啞然失笑,心想,你這肥冬瓜把老子想成什麼人了?老子身邊現在美女成群,除了妻妾,別的美女都沒碰過。不過,剛想到這裡,柳若冰幽怨的眼神又浮現在了眼前。

    趕緊搖搖頭,把思緒找了回來,轉頭看看秦芷慧和宋晴,只見她們兩雖然也笑嘻嘻看著自己,眼神中分明有著警告:你自己可是說過不再納妾的,別看見人家小姑娘漂亮,又動了心思哦。

    楊秋池眨了眨眼睛,意思讓她們放心好了。這才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李員外了。」

    李承明拱手還禮,對跪在地上的雙胞胎姐妹霜兒、雪兒說:「你們今後就是知縣楊大老爺地人了,以後要盡心盡力服侍大老爺。」

    兩姐妹脆生生答應了,給楊秋池和秦芷慧、宋晴三人磕頭見禮,然後起身站在她們身後。蕭管家將兩人的賣身契交給了楊秋池。楊秋池遞給秦芷慧讓她收著。

    李承明想了想,滿臉堆笑說道:「楊大人,犬子李映今年已經三十好幾了,可他們夫妻至今尚未生下一兒半女,老朽很是著急,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楊秋池笑道:「那還不好辦嗎?公子他一表人才,府上又是家財萬貫,納一房小妾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是啊,老朽也是這個主意。只是這合適地人選一直沒有。」抬眼偷偷看了看楊秋池的神情,這才續道:「我聽說楊大人有一個小丫鬟,名叫紅綾,長得嫵媚絕倫。國色天香,還難得有一手絕佳地廚藝,可有此人?」

    楊秋池一怔,轉頭看了看紅綾,見她也正詫異地看著自己。楊秋池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這胖冬瓜難道是打紅綾的主意,要納她做李映的小妾?

    宋晴搶先說道:「多謝您老地誇獎,紅綾就是我身後這小丫鬟。」

    「唉呀-!瞧我這老眼昏花的,早該看出來了,」李承明笑呵呵上下打量了一下紅綾。嘖嘖讚歎了幾聲,「真的是沉魚落雁之容,羞花閉月之貌!果然名不虛傳!」頓了頓。又問道:「不知紅綾姑娘是否婚配呢?」

    宋晴笑答:「尚未婚配,我們老爺寶貝著呢。」

    「哦?是啊,這等俊俏地姑娘,難怪楊大人寵愛。」李承明又上下仔細看了看紅綾,問道:「老朽冒昧。請問楊大人,紅綾姑娘今年芳齡幾許呢?」

    楊秋池淡淡答道:「十六。」

    「哦,呵呵-!很好啊。」李承明搓了搓胖乎乎的手掌,想了想,這才鼓起勇氣說道:「楊大人,呵呵,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既然紅綾姑娘尚未婚配,老朽倒有一個主意,只是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出口。」

    「但說無妨。」楊秋池已經猜到這胖冬瓜要說什麼事情。

    果然。李承明一張胖臉笑得都瞇成了一條縫,恭恭敬敬說道:「老朽冒昧向楊大人提親,想請楊大人將紅綾姑娘許給犬子為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楊秋池心中暗罵,原來你這老小子送我兩個小丫鬟是別有用心啊。

    沒等楊秋池張口回絕,宋晴已經搶先說道:「好啊!這可真是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轉頭對楊秋池道:「夫君,紅綾今年十六,也老大不小的了,咱們總不能留她在身邊一輩子吧,總得給她謀個好人家不是?現在李員外提了親,李員外乃是堂堂舉人出生,李府也是數的上號的大戶人家,李家大公子又一表人才,配咱們紅綾正好。你說呢?」

    楊秋池心頭火騰就起來了,宋晴沒有問過紅綾就擅作主張答應了這門親事,甚至都沒事先問問自己,楊秋池狠狠瞪了宋晴一眼,哼了一聲,不過,這種場合他不好給自己的妾室發火,轉頭看向紅綾,只見她神色淒涼,低頭不語。

    秦芷慧看了看楊秋池,又滿是憐惜地看了看紅綾,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楊秋池按壓下心頭火,隨即也心想,自己已經決定不納妾,總不能讓紅綾一輩子當自己地奴婢吧,她遲早是要嫁人的,如今這大財主李承明提親要紅綾嫁過去做他們家長子的小妾,這對一個女婢來說,應該算得上是上上佳地歸屬了。自己總不能因為喜歡她就耽誤了她的前程。要命的是,這宋晴都已經把話說出去了,紅綾是她的丫鬟,她都作了主,就算自己捨不得,可還怎麼說?

    楊秋池希望紅綾能推翻這個決定,只要紅綾不願意,那自己就好說話了,咳嗽了一聲,說道:「紅綾,你過來。」紅綾低著頭,慢慢走到楊秋池身前,跪下。

    楊秋池問:「紅綾,我以前就說過,你的事情你自己作主,現在李員外為她地公子提親,要納你作他家大公子的妾室,你可願意?」頓了頓,又強調道:「沒關係,你怎麼想就怎麼說。不願意也沒關係的,有少爺我在這裡呢。」

    紅綾微微斜眼看了看李映,只見他欣喜若狂地看著自己,兩眼放光,哈拉子都快流下來了,恨不得馬上和水將自己吞了似地。

    這樣的眼神紅綾見得多了,淒然一笑,回過頭來,向楊秋池磕頭道:「少爺,從來沒有人像少爺這樣對紅綾這麼好過。紅綾本是決意一心一意服侍少爺一輩子的……」

    說到這裡,一顆淚珠慢慢滾落腮邊,低低的聲音續道:「可紅綾知道,少爺有難處。紅綾心裡很明白的……,所以……紅綾願意嫁到李家。」匍匐在地,消瘦的雙肩輕輕聳動,低低悲泣。

    聽了紅綾地一番訴說。楊秋池傻眼了,本以為紅綾會拒絕,沒想到她已經看出來,宋晴不會讓她有機會成為自己的小妾的,她不願意讓自己為難。

    既然紅綾自己都當面答應嫁到李家,楊秋池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又狠狠地瞪了宋晴一眼。

    李承明卻高興得兩眼放光,大喜道:「太好了!紅綾姑娘,你放心,你嫁到我們李家。我們會像楊大人一樣對你好地,把你當自己親閨女一般。嘿嘿嘿」

    李映更是心花火放,上前跪倒磕頭。向楊秋池表示感謝。李映地弟弟李傑站在遠處,雖然高興,嘴角卻帶著一絲嫉妒。

    楊秋池抬手讓李映起身,心裡很不是滋味,說道:「紅綾姑娘的奴婢文契還在我內衙。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送來吧。」

    「無妨無妨,明早我派蕭管家去衙門府上取吧。」李承明笑得眼都瞇成了一條縫,吩咐蕭家帶紅綾姑娘下去安排住處。

    紅綾給楊秋池、宋晴和秦芷慧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低著頭跟著蕭管家走了。

    李承明不住嘴地表示感謝,楊秋池已經興趣索然,無心喝酒,借口醉了,起身告辭,一眾人等回到了縣衙。

    夜已深,楊秋池讓秦芷慧安排霜兒、雪兒姐妹兩的住處之後,沒理宋晴。一個人氣沖沖回到了房裡。

    宋晴知道自己惹禍了,畏畏縮縮進了房裡,看著坐在床沿上鐵素著臉的楊秋池,低聲問道:「生氣了?」

    楊秋池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宋晴小心翼翼地坐在楊秋池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對不起啊,是晴兒不對,沒徵求你的意見就答應把紅綾嫁到他們家,晴兒給你道歉還不成嗎?」

    楊秋池終於爆發了,吼道:「不是這個問題!你這樣做不僅僅是沒有尊重我,更沒有尊重紅綾!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心裡有沒有把她當作一個人來看待?在你眼裡,她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頭牲口?」

    宋晴從沒見過楊秋池發這麼大的火,她驚呆了,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是李員外的妻妾悄悄給我說了他們要提親讓紅綾做大少爺的小妾,求我答應,我……我這也是為她好啊,她遲早要嫁人的嘛!」

    「嫁人?嫁人!她要嫁人那也是人家地事情,關你什麼事?你這麼上心幹什麼?人家喜歡上誰了,告訴了咱們,咱們再替人家操辦婚事,這才是正經人家應該做的,你現在這算什麼?」楊秋池不輕易發火,可一旦發起火來很嚇人。

    宋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我什麼地方做錯了嘛……嗚嗚」

    楊秋池瞪著她吼道:「你錯在沒有把別人當人看!這就是你們官宦之家大小姐慣出來地毛病!」楊秋池呼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宋晴慌了神,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楊秋池:「秋池哥哥,你去哪裡?」

    「我去書房睡!」楊秋池甩開了她的手。

    宋晴又一把抓住了他,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夫君,求求你,不要,晴兒錯了,晴兒錯了啊,求求你不要把晴兒一個人扔在這裡,嗚嗚嗚嗚」

    「我心煩,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放手!」

    宋晴沒有放,反而抓得更緊了:「夫君,晴兒錯了,晴兒知道你心裡喜歡紅綾,是晴兒妒忌,生怕你有朝一日把她收了房,這才答應他們把紅綾嫁過去,晴兒也是女人……晴兒只想守著夫君你,希望夫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夫君!每次我想著你在別的女人的床上地時候,我心裡就像刀割一樣,這種滋味你知道嗎?嗚嗚嗚嗚……」

    楊秋池沒想到整天嘻嘻哈哈的宋晴,內心裡卻有著這麼多的苦,是啊,愛都是自私地,有哪個女人願意自己的丈夫愛自己的同時還愛著別人呢?宋晴這樣想,秦芷慧何曾不會這樣想?就算善良賢惠的小雪,也這樣想過的。

    自己每納一個小妾,就會多一個人受到傷害,也會多一次傷害到她們三個!

    宋晴這樣做,說到底,也是出於對她自己情感婚姻的維護,男人當然希望自己找別的女人的時候自己的老婆小妾只是笑嘻嘻說沒關係,如果老婆小妾一旦嫉妒,頓時就要暴跳如雷,可將心比心,如果自己地女人愛上了別的男人呢?自己也能笑嘻嘻說沒關係嗎?

    理解到了宋晴的心思,楊秋池也就心軟了,他回過身,將她扶了起來,擦了擦她的眼淚,放緩了聲音說道:「晴兒,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說過不納妾了的,你不必為這擔心。別哭了啊。」

    宋晴抽泣著點了點頭。

    頓了頓,楊秋池又續道:「不論你出於什麼原因,今天你擅自答應將紅綾嫁給他們就不對,至少你沒有尊重紅綾。雖然紅綾是咱們的奴婢,可她也是一個人,是個活生生的人,咱們應該尊重她,就算要給她找個人家,也應該事先徵求她的意見不是?」

    宋晴抽抽噎噎哭著說:「你不是問了她了嗎,她也答應了啊。」

    「答應?那種情況下你讓她怎麼辦?你是她的主人,你說要把她嫁出去,她能說個不字嗎?」

    宋晴抹了抹眼淚,抽噎了一聲,道:「那,那咱們明天還是把她要回來吧,反正賣身契還沒給他們的。」

    楊秋池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小孩過家家。」

    宋晴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不由得又哭了起來。

    楊秋池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好了,或許這真是紅綾姑娘的一個好歸屬呢,她跟著我沒名沒份的,有什麼盼頭。」

    宋晴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才答應了的。」

    楊秋池又道:「這樣吧,我明天一早去一趟李員外家,私下裡問問紅綾,看她過得怎麼樣,如果她滿意,那就最好不過了,不滿意,咱們還是接她回來。」

    「嗯-!」宋晴含著眼淚點點頭,「明早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天才朦朦亮,楊秋池和宋晴還沒睡醒,秦芷慧突然急沖沖跑進房裡來,一把撩開了羅帳,急聲地叫道:「夫君……不得了了!快起來……出大事了!」聲音顫抖,把人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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