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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記 作者:沐軼 (已完成)

第一百八十一章 燒燬的糧倉


  朱芸兒恨聲道:「真是為富不仁!」

  「是為官不仁!」楊秋池道,「朝廷賑災的官糧早就到了,怎麼遲遲不見發放,眼看著滿城薈兒父母弟弟這樣的災民活活餓死,任由奸商囤積居奇,肆意抬高糧價,魚肉百姓,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

  楊秋池讓夏萍帶著白夫人、白素梅和小丫鬟薈兒以及應天府兩個官差先回驛站,自己帶著其餘人直奔武昌知府衙門,要問個究竟。

  路上,金師爺低聲提醒道:「大人,借賑災大發國難財的人,自古皆有,這些人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顯然是有所依靠的。咱們一定要小心謹慎。」

  楊秋池點點頭:「金先生所言極是,我記住了。」

  這武昌府知府衙門前有一大片廣場,是專門舉行慶典活動用的。衙門旁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高台,幾十個平方大小,專門用於罪犯枷號示眾。

  這高台上有一根旗桿。楊秋池問了金師爺這才知道,這是梟首示眾掛頭顱用的。不過有時候也掛在城門口。

  衙門前的廣場佔地很廣,平日裡空蕩蕩的,一般老百姓都繞著走,此刻卻三三兩兩坐滿了災民。不少捕快、民壯和官兵站在衙門大門前小心戒備著。

  楊秋池等人來到知府衙門前,遞上拜貼,另外送了門房一兩銀子,說有要事。等了好一會,這才從側門將楊秋池等人引進了衙門裡,讓其餘人等在門房等候,楊秋池帶著金師爺和南宮雄來到客廳,又等了好一會,茶都等涼了,武昌府知府譚大人這才露面。

  譚知府大刺刺當中一坐,眼皮都沒撩一下,問道:「貴縣找本府何事?說吧。本府忙著呢。」

  「譚大人。我前往咱們湖廣鎮遠州清溪縣赴任,路經武昌,見到滿城的饑民,問了才知道咱們這鬧蝗災,但不知朝廷可有賑災糧款撥下來呢?」

  譚知府聽了這話,眼皮一翻。不悅地說道:「楊大人,你是清溪縣知縣,要來管我武昌府的事情的話。這手還不夠長哦!」

  「不不,大人您誤會了,下官純粹出於好奇,隨口問問罷了。」

  譚知府鼻孔裡哼了一聲:「這是本府的職責,本府自然會處理好賑災的事情,就不勞貴縣牽掛了。」

  楊秋池道:「我聽說。朝廷的賑災糧款早就到了,為何……」

  「發放賑災糧款的事情,本府自有分寸,不用貴縣提醒!」譚知府板著臉很不高興。

  「可滿城饑民。餓死的、凍死地,比比皆是……」

  譚知府一拍桌子:「楊大人,你說有要事。這要事就是來向本府問罪來了嗎?哼!」

  「不敢,下官只是……」

  譚知府連端茶送客地基本禮節都不講。呼地站起身,袖袍一甩,轉身進了後堂。旁邊長隨侍從扯著脖子喊道:「送客~!」

  楊秋池眼看著譚知府的背影,心中冷笑,看來,為了滿城災民,有必要動用一下自己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特權了。

  此刻,太陽已經西斜,這麼會功夫,衙門前廣場上的饑民們又增加了好些,在凜冽的呼呼北風中哆哆嗦嗦擠在一起。

  宋芸兒奇怪地說道:「這些人怎麼回事,這裡那麼空曠,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跑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不是湊熱鬧,他們在等著放糧呢。」楊秋池悲歎,隨即,抬眼望遠處看了看,有些奇怪地道:「你們發現沒有,人怎麼越來越多了。還有不少人慢慢朝這邊走來。」

  宋芸兒聽了楊秋池地提醒,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是啊,剛才還三三兩兩的,怎麼這麼會功夫多了好多人。」

  「你去問問他們,都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難道是今天開倉放糧嗎?」

  「嗯。」宋芸兒答應了一聲,跑過去問了幾個災民之後,跑了回來,說道:「哥,你真神了,就是今晚二更放糧。」

  「二更放糧?」楊秋池一愣,怎麼會選在二更放糧?那時候天都黑了。不對,剛才自己去見那官架子十足的譚知府地時候,如果今晚放糧,這也算是一件可以露臉的好事,那譚知府直截了當說了就是了,多有面子,何必費那麼多勁打官腔搪塞自己呢。

  難道,這譚知府根本不知道今晚要放糧,那就奇怪了,管糧食的人都不知道今晚放糧,那這放糧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散佈這消息的人又有何居心呢?

  楊秋池親自上前問了幾個災民,都是聽別人說地,具體誰說的也說不上來。反正都在這樣傳。

  問不出個究竟,還是先回驛站再說。

  驛站就在布政司衙門旁邊,來到這裡,楊秋池突然想起新收的小丫鬟薈兒先前說,朝廷賑災的糧食還沒發放就失火燒了,怎麼這麼蹊蹺呢,聯想起剛才地事情,越想越奇怪,決定去現場看看。

  那糧倉在布政司衙門裡,楊秋池上午來過,門房認得他,也知道他給布政使大人送了厚禮的,聽楊秋池說要參觀一下布政司衙門,便客客氣氣將他讓了進去,楊秋池叫龍師爺打賞了他二兩銀子,門房更是高興。

  楊秋池說想去看看前段時間失火的糧倉,想請這門房陪著一起去看看。那門房見楊秋池出手大方,很高興地答應了,找了個人臨時頂班,領頭帶著楊秋池往糧倉廢墟走去。

  門房一邊走一邊介紹說:「布政司衙門地糧倉就在衙門右邊,沒有燒燬之前,那可算得上戒備森嚴的,現在燒成了灰燼,這裡也就沒有必要守衛了。」

  楊秋池問:「那晚糧倉失火地事情你知道嗎?」

  「小的當然知道,我那時就在門房裡當班啊,差點嚇死了。」門房有些心有餘悸地說道,「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外面說走水了~!走水了~!聽這聲音就在耳朵邊似的。」

  「嚇得我一骨碌爬起來,披了衣服跑出門房一看,好傢伙,濃煙滾滾啊,順風飄來的灰燼直嗆鼻子。我踏拉著鞋子就往糧倉跑,看看能不能幫點什麼忙。可剛跑到糧倉旁,就看見一棟糧倉的房頂已經燒穿了,通紅通紅的火苗子嘶嘶叫著往上竄,嚇死人了!」

  楊秋池停下腳步,很有興趣地問道:「你看見房頂燒穿了的嗎?」

  「是啊,房頂先時冒出濃煙,然後火苗子就鑽出房頂,越燒越大了,然後蔓延到所有的糧倉,燒的半邊天都紅了,從深夜燒到天亮,最後才被救滅。我從小到大還沒看見過這麼大的火呢。」

  「糧倉都是緊挨著的嗎?」

  「是啊,一棟挨著一棟,相距只有十來步,一共有十多棟呢,都裝滿了朝廷運來放糧的糧食,好可惜啊!」門房搖著頭歎了口氣,又道:「幸虧衙門大堂宅院都離得遠,水龍隊又及時趕到救火,衙門才得以保全,可那麼多的糧食,全都燒成了灰燼。」

  「真可惜,要是放給老百姓,能救活多少饑民啊。」楊秋池感歎道。

  「就是!」門房也跟著歎道,「兩位布政使大人氣得都差點瘋了,把失火的看守們都抓了起來,說要治罪問斬,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你看見火燒穿房頂是在什麼地方,還記得嗎?」

  門房低頭想了想,說道:「好像是北邊第二個糧倉最先起的火,」又想了想,搖搖頭,「不不,好像是第三個……,不不,好像先是第二個,然後緊接著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再下來到處都燃起來了,我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後來到處都是火。」

  聽了門房的話,楊秋池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道:「你還記得那晚上颳風嗎?刮什麼風?」

  「刮!好大的風呢!寒冬臘月的怎麼會不颳風呢,至於是什麼風我得想想,」門房皺著眉頭,用手指敲著腦門,「想起來了,我記得當時救火的水龍隊一直在喊著,把南邊的房子拆掉,好阻斷火路,對了,當時刮的是北風,沒錯,火苗子也是往南的。」

  說到這裡,門房有些奇怪,問道:「大人,您問這些是……」

  「哦,嘿嘿,沒甚麼,我也很好奇,我也聽說這場火特別大,差點把衙門都燒了,所以進來看看,以後別人問起來,好給他們講古啊。嘿嘿。」楊秋池隨口編了個理由。

  門房頓時相信了,連連點頭:「是啊,這麼大的一場火,真是很罕見呢。」

  說話間,來到了燒燬的糧倉前。這糧倉是用一丈多高的圍牆圍著的。進到裡面,抬眼一望,果然,一大片殘垣斷壁,還沒有完全燒燬的木頭架子黑漆漆地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

  楊秋池問門房:「你當時看見最初起火的是在什麼地方?」

  門房指了指北邊一處斷壁殘骸:「就是那,先是從北邊數過來的第二棟糧倉的房頂被燒穿了,接著第三棟的房頂也被燒穿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起火點


  楊秋池問道:「那失火的糧倉看守當時是在什麼地方當班?」

  「就在第二棟那裡,緊挨著糧倉有個小木房,看守們晚上就睡在那裡。糧倉院門口也有當班的,只不過他們只負責進出和外面的警戒。」

  門房帶著楊秋池來到北邊糧倉殘骸處,大致指了指當時起火的第二個和第三個糧倉,以及看守當班的房子。楊秋池站在那裡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笑著對門房說:「你先回去忙吧,我想在這附近隨便看看。」

  楊秋池讓龍師爺又賞了門房二兩銀子,那門房歡天喜地連聲感謝著走了。

  楊秋池走到那片廢墟前,吩咐護衛們小心地將門房說的首先起火的第二個糧倉廢墟上面一層瓦片搬開,露出下面燒得漆黑的橫七豎八的木頭,先仔細觀察裂痕,然後用小刀子刮開上面焦碳看。

  楊秋池吩咐護衛們將這圓木底部附近的瓦片磚頭都小心清理乾淨之後,蹲下身,小心刨去上面一層灰燼,露出了幾根沒燒完的木材,拿起一根看了看,點了點頭。

  北邊這一片糧倉檢查完之後,楊秋池又讓錦衣衛護衛搬開第三個糧倉廢墟上的瓦片,仔細檢查了之後,又接著檢查其他的方的糧倉廢墟,不過後面的檢查速度就快一些了。等所有的檢查完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

  宋芸兒等人沒敢打擾楊秋池,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等他忙完了,這才問道:「哥,有什麼發現嗎?」

  楊秋池拍了拍髒兮兮的雙手,說道:「不是失火,而是故意縱火!」

  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故意縱火燒燬賑災糧食?這可是死罪。

  宋芸兒問道:「哥。你沒弄錯吧?」

  「不會錯的。你們來過來看。」楊秋池走到最早起火的糧倉的殘垣斷壁前,指著一段焦黑地木頭:「大火就是從這裡最先燃起來地。」

  「哥,你可真神了。那麼多焦黑地爛木頭,你怎麼知道是從這裡燃起來的呢?」

  「你們注意到這裡的木頭與別地不同嗎?」

  宋芸兒走到那段木頭前看了看,這是一根圓圓的大柱子。看樣子是糧倉裡的立柱,糧倉燒塌之後倒下來地。她找了一根小棍子捅了捅那焦黑的圓木,疑惑地看著楊秋池:「沒有什麼不同啊?」

  楊秋池吩咐南宮雄到南邊其他糧倉廢墟裡隨便抱了一截焦黑的木頭過來,將兩根木頭放在一起,問道:「現在呢?發現什麼了嗎?」

  宋芸兒仔細將兩根焦木看了看,上面佈滿了燒得焦黑的裂痕。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搖了搖頭。

  楊秋池指著木頭表面焦黑的裂紋,說道:「最先起火的糧倉地這根圓木表面的碳化程度比較淺——碳化的意思就是木頭燒成黑碳地程度——木頭燃燒碳化。其表面的碳化深淺程度是隨著火勢逐漸加大而增強地。這個糧倉的木頭碳化比其他的糧倉明顯要輕。由此可以判斷這裡是起火點。」

  「起火點周圍木頭燒焦形成的裂紋是淺而且比較細的,那是因為起火點的火燃起來的時候。火勢比較小,火力不大,而這根圓木比較粗,無法充分燃燒,所以只燒了表面。木頭裡的水分受熱噴出,這才形成這種淺而細的裂紋。隨著火勢變大,木頭燃燒的強度增強,形成的裂紋也就變得粗而且深了。」

  「火勢燃起來之後,由於糧倉是中空的,火主要燃燒的是房頂上部,所以這根立柱下面的部分燃燒不充分。當房頂被燒穿,房梁燒斷,上面蓋著的很重的瓦就坍塌了下來,由於沒有了空氣,這根立柱也就不能再繼續燃燒,這才保留了起火時被燒過的最初樣子。」

  楊秋池又指了指南宮雄抱過來的那一根木頭:「這一根就不同了,這是火勢很大之後才燒到的,溫度很高,火勢很猛,燃燒很快,才會形成這種深而且粗的裂紋。」

  宋芸兒有些明白了:「哥,你是說,如果發現這種有相對小而且細的裂紋的木頭的地方,就是起火點,對嗎?」

  「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楊秋池說道,「尤其是在有風的情況下,火是隨著風走的,火也是越燒越大的,起火點的火被風刮之後順著風向延伸,所以最初的起火點附近的可燃物燃燒程度比後面相對要輕,由於起火點和後面其他的方的木頭的燃燒程度不同,所以,他們的裂紋也就不同。可以根據這個來查找起火點。」

  「不過,在沒有風的時候,可能情況剛好相反,起火點由於持續然燒,燃燒的時間相對其它的方長,燃燒反而會比較充分,燃燒程度會更強,而其他的方可能因為搶救及時被水澆滅了,燃燒相對要輕。這種情況下,形成的裂痕剛好相反。」

  宋芸兒若有所悟點點頭,欣喜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剛才特別問了那門房有沒有風,風向如何,就是在判斷起火點。」

  「是的。」楊秋池微笑道,「其實,分析了半天起火點與其他著火點燃燒痕跡的不同,還比不上一個更直觀的證據能說明問題。」

  「什麼證據?」宋芸兒奇道。

  楊秋池指了指北邊一個倒塌了半邊的糧倉:「注意到了嗎,這個糧倉不是被燒燬的,而是被拆毀的。」

  眾人一看,果然,這座糧倉一大半雖然被熏得焦黑,但北邊的那半糧倉還是比較完整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疑問地看向楊秋池。

  楊秋池道:「這剩下的一座糧倉是從北邊數過來的第一座糧倉,是在北邊,而剛才分析了,最先起火的是第二個糧倉,但當晚刮的是北風,而且風很大,火是順著風蔓延而不會逆著風往回燒。」

  「加上兩座糧倉的距離有十多步,還是比較遠的,所以,上風處的這座糧倉除了被火熏烤之外,沒有被燒燬。而其他下風處的糧倉都被燒燬了。這就是起火點最好的證明。」

  楊秋池走到第二個糧倉那根圓木底部,指著剛才那幾小節沒有完全燒燬的碳木頭,說道:「你們注意這幾根沒燒完的小木頭了嗎?這是證明放火的最重要的證據。」

  宋芸兒等人不解地看著楊秋池,幾小節沒燒完的焦木頭怎麼證明是放火呢?

  楊秋池道:「你們想想,糧倉屋角邊上,怎麼會有這麼一小堆木頭?是用來幹什麼的呢?」楊秋池拿起一根,刮去上面的焦碳部分,露出了裡面的木頭本色,然後遞給小丫鬟月嬋:「你小時候在農村肯定燒過火煮過飯,你看看,這是一根什麼木材?」

  月嬋雙手接了過來,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少爺,這是一根上好的松樹木,上面還有油脂呢。」

  「做什麼用的?」

  「引火啊,生火做飯的時候,用這種油脂多的干松樹木材引火最好了。」

  宋芸兒等人都是富貴出身,差不多都沒下過廚房,所以對這種煮飯引火用的柴火不熟,聽了月嬋的介紹,頓時恍然大悟,在糧倉這種嚴禁煙火的地方,出現這麼一小堆引火之物,那不是用來放火是幹什麼的?看來,這裡就是故意放火的起火點無疑。

  金師爺聽了楊秋池的分析,頓時眼界大開,點頭讚歎,想起一事,隨即也好奇地問道:「大人,你尋找這起火點,用意何在呢?」

  宋芸兒搶著說道:「嗨!這都不知道,當然是判斷究竟是放火還是失火——我說得對吧?哥。」

  「聰明!」楊秋池讚道,「芸兒說得很對,找到起火點,根據起火點的情況,就能發現起火的真正原因。」

  宋芸兒有些得意地偏了偏腦袋,不過,當她看見燒得焦黑的糧倉殘骸,皺著眉問道:「哥,這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得頭都大了,你是怎麼發現這是故意放火的啊?」

  「我不是說過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楊秋池往前走了十幾步,指著地上說道:「方纔門房說了看守們當班的房間的位置是在這裡,既然認定是看守烤火取暖失火燒燬了糧倉,可這房間是在南邊,而剛才我們確定的起火點卻在北邊十多步遠的地方,按道理,因取暖而不慎失火,起火點應該是在取暖火爐附近才對,這起火點怎麼會跑到十多步遠的地方呢。」

  宋芸兒想了想:「會不會是他們把火爐搬到那裡去了呢?」

  「有可能,」楊秋池道,「不過,剛才我們看的那根起火點的立柱,是位於糧倉的一角,廢墟顯示其他的方是空地。距離另外一個糧倉也有十多步遠,寒冬臘月裡誰會不在房裡取暖而跑到外面糧倉房角邊上取暖呢?不符合常理。」

  宋芸兒笑了笑:「不符合常理的案子也是有的啊。」

  「但符合常理的案子更多啊!偵破案件就是要將最有可能的情況列為首要偵查對象,而且,當符合常理的情況都被排除以後,不符合常理的往往就是真相。」

  宋芸兒點頭道:「哥,你說得很有道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今夜有暴風雨


  楊秋池接著說:「判斷是故意放火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依據,那就是,這起火災有兩個起火點!」

  「兩個起火點?」宋芸兒問道。

  楊秋池點點頭:「是。剛才門房也介紹說,他跑到這裡的時候,就看見第二個糧倉——也就是剛才我們查看的那個——火焰燒穿了房頂,緊接著,緊挨著的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

  「要知道、起火的是糧倉,房頂上都蓋有瓦的,不容易引燃、尤其是剛剛起火的時候。注意到方才門房的描述了嗎?他說的是緊按著第三個糧倉也燒穿了房頂。」

  「這句話給了我們兩個提示:第一個提示是,第三個糧倉應該是在第二個糧令起火幾乎同時,也起火了:第二個提示,『燒穿了屋頂』,說明第三個糧倉的火,也是從下往上燒的。」

  「我們從現在的廢墟就可以判斷出,兩個糧倉相距十多步遠、如果第三個糧倉是被第二個糧倉的大火引燃的,門房看見的就不是從下而上的『燒穿』,而是平行的『引燃』。」

  宋芸兒對這種大火災沒有什麼直觀的印象,想像不出「燒穿」與「引燃「有什麼區別,皺著眉頭在那裡瞎想像。

  楊秋池笑了笑:「芳兒你別想了,我再給你找個證據,你就清楚了。」楊秋池走到第三個糧倉前,指著一根焦黑的殘木說道:「你看看這根木頭,發現什麼了?」

  宋芸兒仔細看了看,拿了根木條條刮了刮。欣喜地叫道:「這裂紋也是比較細而淺。難道……難道這裡也是起火點?」隨即沿著這根圓木刨開底部蓋著的瓦片,也發現了幾根沒有燒完地焦木。拿起一根刮開一看,,欣喜地叫道:「你們看,這裡也有剛才的那種引火用地油脂松木!」

  「很好!」楊秋池心中讚歎宋芸兒的領悟能力,續道:「這兩處痕跡印證了門房的說法。證明當時的起火點有兩處。如果是失火,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在兩個地方同時失火地,所以,在同一個火場內,一般會有兩處起火點。反之,如果同一個火災現場發現了兩處以上的起火點,就可以斷定。這是故意放火。」

  這下子,宋芸兒等人都明白了,等眾人明白了這個問題、也就發現了另一個讓人心驚的問題:誰放火燒了衙門裡的賑災糧?目的是什麼?

  這縱火的可能性就很多了:外人盜竊糧食之後為了放火毀滅證據;衙門官員監守自盜放火滅跡;與布政使或者其他與放糧有關的官員有仇而報復;對社會不滿而放火報復;小孩或者精神病人放火;為了能讓自己囤積居奇獨家高價經營而放火;甚至為了立功,自己放火自己救等等。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建文餘黨地陰謀。

  將這件事前後聯繫在一起一思索,楊秋池感覺到,種種跡象表明,這不是一般的放火,最後一種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嚴重了,決定先回驛站。

  回到驛站。楊秋池先派出兩個護衛到武昌府知府衙門並注意觀察那些在廣場上的饑民們的動向,隨即回驛站稟報。然後將宋芸兒、金師爺、龍師爺、南宮雄、夏萍叫到自己房間,這是涉及到政治鬥爭,這不是自己的強項,他需要聽聽大家的意見,尤其是久經官場、老謀深算的兩位師爺的意見。

  眾人來了之後,楊秋池關好門,從懷裡摸出了自己的錦永衛腰牌,遞給金師爺:「你們先看者這個。」

  金師爺雙手按過腰牌,龍師爺也湊上來,兩人正反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連忙雙膝跪倒:「拜見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請恕在下不知之罪!」

  楊秋池笑道:「我不告訴你你們怎麼會知道。快起來吧。」兩師爺這才站了起來,垂手而立,面色惶恐。

  宋芸兒疑惑地看著兩位師爺,見他們兩誠惶誠恐,又看了看南宮雄和夏萍兩個護衛頭領,他們兩對此卻並不驚訝,可見早已知道。

  宋芸兒不相信地瞧著楊秋池:「你,你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

  「怎麼,不像嗎?」

  宋芸兒有些尷尬,她當然知道這個職位意味著什麼,當初馬渡那一個錦永衛小小的總旗,就差點把她老爹整趴下,眼前的可是錦衣衛最高領袖指揮使地特派員,所到之處如指揮使親臨,她現在明白了馬渡、牛大海他們為什麼對楊秋池又是親熱又是敬畏。

  她一直叫哥的這個小伙子原來是錦衣衛的高官,這太讓宋芸兒意外了,正在宋芸兒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時候,楊秋池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芸兒,對不起,我這身份是要求保密的,沒有特別的必要不能洩露。所以我一直瞞著你。」

  楊秋池反過來給她道歉,這讓宋芸兒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心情也頓時輕鬆了許多:「那我該叫你大人還是叫你哥呢?」

  「當然叫我哥!大人那是他們叫的,你是我的好妹妹,當然要叫哥!」

  「哎!」宋芸兒欣喜地點點頭,脆生生叫道:「哥~!」

  「嗯~!」楊秋池笑道,放開宋芸兒,轉身走到兩位師爺面前,說道:「兩位師爺,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嗎?」

  兩人聯想到今天楊秋池對糧倉失火和賑災事情的關注,馬上想通了裡面的關節,楊秋池若不是已經將他二人視為心腹,這等機密如何能讓他們知道呢。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拱手施禮道:「多謝大人對我等的重視,我等一定盡心竭力輔佐大人!」

  楊秋池微笑著滿意地點點頭。

  金師爺續道:「我們兩當初從宋知縣宋大人那裡就看到了任命指揮使特使的公文,知道大人的主要使命是負責緝捕建文餘黨,並負有錦衣衛糾察百官的基本職責。」

  「大人應該是察覺武昌布政司糧倉放火以及知府衙門遲遲沒有發放賑災糧食,可能與建文案有關,需要我輩出出點子。」

  「正是!都坐下說話吧,以後都是自己人,不用太過拘謹。」楊秋池道。

  「是!」金師爺等人坐下。

  楊秋池道:「我想了想,在朝廷的賑災糧款還沒有撥發下來之前,方園數百里的災民怎麼都知道了呢,包括芸兒那麼老遠的災民都知道武昌要放糧。四里八鄉的災民都會集到了武昌城,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呢?這事就頗為蹊蹺了。」

  金師爺道:「大人是懷疑其中有人故意傳播消息,將災民集中到武昌城來,另有企圖?」

  楊秋池道:「對,尤其是今天下午,那麼多的饑民都得到了消息,說今晚武昌府知府衙門會放糧、可我今天見到了譚知府,他根本就沒有放糧的意思。那散佈這個消息的人是什麼企圖呢?」

  宋芸兒道:「那還用想嗎?肯定是藉機製造饑民混亂!」

  如果是這樣,那今晚武昌城恐怕就不太平了。眾人都想到了這個結果。

  正在這時,楊秋池前面派出去觀察消息的護衛急沖沖跑了進來,向楊秋池稟報:「大人,知府衙門前已經聚滿了饑民,知府和布政使衙門所有捕快、民壯都出頭維持秩序,通告說今晚不會放糧,但饑民們都不相信,開始有人叫著要衝進去搶糧了。」

  「由於捕快、民壯人少,湖廣都指揮使已經派出軍隊參加警戒,但饑民太多,連附近的街道都擠滿了,一旦騷亂,恐怕軍隊也無力彈壓。」

  楊秋池驚問:「那現在呢?饑民已經騷亂了嗎?」

  「還沒有,只是不停有人喊著衝進衙門去搶糧食!」護衛回答。

  「再探!」

  「是!」護衛退出。

  楊秋池眉頭鎖在了一起,說道:「你們幫我出出主意,我現在該怎麼辦?」

  金師爺想了想,說道:「大人,當務之急是開倉放糧,穩定局勢,只有把災民的情緒穩定住了,才不會出大的亂子、至於裡面有什麼蹊蹺,只能等安撫饑民,穩定局勢之後再說。」

  「可譚知府沒有放糧的意思啊!」宋芸兒道。

  金師爺想了想,沉聲道:「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動用湖廣錦衣衛,強制接管武昌知府衙門賑災事務,開倉放糧!」

  楊秋池也正是這樣想的,布政使是從二品的高官,連知府都是正四品,自己這一小小縣令一個都惹不起,但錦衣衛有糾察百官的職權,不管你官有多高,一旦抓到把柄,一樣統統拿下。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辦法會不會拾自己引禍上身,這涉及到政治鬥爭,這可不是他的強項,這也正是楊秋池向金師爺他們表露身份,徵求意見的主要目的。

  楊秋池問:「這樣做行不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權衡


  金師爺道:「沒問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聖明君王都明白這個道理,當今聖上英明神武,遠勝歷代所謂明君,更是體貼民情,所以,賑災是皇上最為關心的事情,從朝廷連續兩次撥發賑災糧款一事就已經很明白。」

  「但現在,滿城饑民沒有得到救濟,餓死的、凍死的,比比皆是,搶糧事件越來越多,災民的情緒已經有失控的徵兆,如果現在有人從中挑撥,混淆視聽,故意製造混亂,就很有可能造成大亂甚至抱亂。」

  金師爺頓了頓,續道:「從剛才護衛探得的消息,這種跡像已經十分明顯,一旦武昌大亂甚至湖廣大亂,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這可是皇上最不願意看見的。」

  「如果出現這種皇上不願意見到的結果,從壞的說,大人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有糾察百官之職,眼見危難,袖手旁觀,到時候恐怕難辭其咎;從好的說,如果大人在這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穩定局勢,及時制止了抱亂的發生,那將是奇功一件,也是造福百姓的無量功德之事啊!」

  金師爺這一番話,點醒了夢中之人,楊秋池連連點頭,猛地站起身:「就這麼辦!到湖廣錦衣衛千戶所去,帶錦衣衛接管知府衙門,放糧賑災!」

  說到最後這句話,楊秋池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宋芸兒最喜歡熱鬧,接管知府衙門這個大熱鬧那可最是好玩了,再說了還能救那麼多老百姓呢,高興得差點蹦起來,連聲催促楊秋池出發,這才發現楊秋池神色不對,疑惑地問道:「哥,你怎麼了?」

  「知府衙門裡沒有糧食!」

  啊?眾人都驚呆了。宋芸兒急聲問道:「沒有糧?哥,你怎麼知道的?那糧食呢?」

  楊秋池說道:「咱們方才到布政司衙門被燒燬的糧倉勘察的時候,你們沒有發現嗎?廢墟裡根本沒有糧食的灰燼。」

  宋芸兒低頭回憶了一下,她不清楚這糧食燒燬應該是什麼樣的灰燼,說道:「也許是被那場大火全部燒燬了呢?」

  楊秋池搖搖頭:「不對,大火雖然大,要想把那麼多糧食全部燒成灰燼卻不可能。」

  「為什麼?」宋芸兒問。

  「糧倉的糧食是裝成袋,一袋一袋疊壓在一起的,有句話你沒聽過嗎:火要空心,人要忠心。燒火只有中間是空地,火才燃得起來,燒得大。」

  宋芸兒去過她老爹衙門裡的糧倉,對糧倉裡的情況當然知道。搶著說道:「我明白了,糧倉裡的米袋都是堆成小山似的,中間不是空的,所以應該只有表面的大米被燒燬。」

  「是的!糧倉的立柱木頭都沒有全部燒盡,底層的糧食也應該沒有被燒掉。退一步說,就算是火勢太大,燃燒時間太長,糧食全部都被燒燬了,但那麼多糧食。燒出來地灰燼也會很多的,可我們根本沒有看見大堆的糧食灰燼。所以,布政司衙門糧倉裡根本就沒有糧食!」

  「既然布政司糧倉的賑災糧食不翼而飛,又被人故意放火毀滅罪證,同樣道理,知府衙門地糧食也可能已經被人轉移出去了,而且,這知府衙門的糧倉也可能會被人燒燬滅跡!」

  宋芸兒著急地說:「那怎麼辦?如果找不到糧食。就算接管了賑災事務也沒用啊!」

  龍師爺道:「大人,賑災的糧食非常多,那麼多糧食要從衙門轉移出去,目標太大。有可能運來的時候假裝運進衙門,實際上,糧食已經運到了別的地方。要不然。轉移糧食的地點就應該距離官府糧倉不遠。」

  楊秋池沉吟道:「這麼說來,布政司和知府衙門的糧食,都存在某處。找到這些糧食,就能安撫饑民。穩定大局!」

  宋芸兒道:「可怎麼知道糧食去了哪裡呢?」

  龍師爺道:「很可能在米員外家!大災之年,米員外家卻有新米,如果不是他長途販運來的,很可能就是公私勾結侵吞的賑災糧!」

  說到這裡,龍師爺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大人,我有一個建議,可能有些冒險,但最後關頭也許對化解這場危機有用。」

  楊秋池大喜,急聲道:「龍先生請講!」

  「如果沒有證據或者來不及查證證明米員外與這件事有關,實在不行地話,可以先借賑災緊急之名,強行徵收米員外家的糧食,先放糧賑災,後面再查他與官糧失蹤案有無聯繫,沒有的話,奏明朝廷,撥糧補償給他就是。」

  這一招楊秋池到沒想到,高興地連連點頭稱讚道:「高!你們兩個師爺實在是高!」

  強行徵收是個好主意,楊秋池心想,他媽的,老子這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徵收你小小米行的米放糧賑災,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還算給你天大的面子了,大不了後面補償你就是。楊秋池有了這一招,心中大定。

  見楊秋池很高興,龍師爺小心地續道:「不過,這招有很大的風險。」

  楊秋池一怔,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怎麼了?什麼風險?」

  「米員外能在大災之年有新米出售,恐怕不是等閒商賈,否則的話,徵糧賑災這一招知府衙門怎麼會想不到呢,他們之所以沒有徵收米員外家地糧食,很可能就是米家有強硬的後台。所以,弄不好可能會惹禍上身。請大人權衡利弊再作決定。」

  徵收自古就有,古代的政府徵收行為隨意性更大,但是,也得看徵收對像而定,對一般小老百姓徵收了也就徵收了,甚至連補償有時候都免了,可是,對達官顯貴,這就沒那麼簡單了,這一點現在也是一樣。

  這米員外很明顯有後台,只是還不知道他的後台是誰,有多大。如果自己強行徵收他的糧食賑災,惹毛了他的後台,就算看在賑災這個堂而皇之地理由上現在沒事,保不定後面就會給你打棍子、揪辮子、扣帽子、裝袋子了,有的你受的。

  楊秋池聽了龍師爺地話,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這官場上的明爭暗鬥太複雜了,稍不留神就要惹禍。當然,拍屁股走人是最穩妥地,現在馬上離開武昌城,將來出事情也怪不到自己。

  不過,想起滿城的饑民,想起小丫頭薈兒爹娘弟弟活活餓死在武昌城大街上,想起無數賣兒賣女的饑民們,楊秋池不忍心就這樣坐視不理,至於這案子是否牽扯到建文餘黨謀反案,那都還是次要的,楊秋池現在考慮的,是這滿城數萬饑民的生死。

  來回走了幾步,楊秋池下定了決心,決定在最後迫不得已的時候,採納龍師爺的建議,強行徵收米員外家糧食開倉放糧,至於後面有什麼小鞋,現在也顧不得了。

  楊秋池揮手道:「就這麼定了,先到錦衣衛千戶所!」

  楊秋池的小黑狗一直在屋裡轉來轉去,現在看見楊秋池要準備出去,頓時歡蹦亂跳起來。

  宋芸兒說:「哥,要不要帶你的小黑狗?」

  小黑狗好像知道他們在說自己,趕緊搖著小尾巴跑了上來,圍著楊秋池打轉。楊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今晚主要不是破案,而是賑災,就把它留在這裡陪白夫人他們吧。」

  楊秋池告訴白夫人她們說自己外出有事,叫她們就呆在驛站不要亂跑,然後帶著宋芸兒、兩位師爺還有南宮雄等錦衣衛護衛,一行人騎馬出了驛站,發現原來滿是饑民的大街上,已經空空蕩蕩,很顯然,都聞訊趕到知府衙門去了。眾人更加感覺到事態的嚴重。趁著夜色,快馬奔馳直奔錦衣衛千戶所。

  到了門口,南宮雄向門衛亮出自己的京城錦衣衛腰牌,稱有緊急軍務馬上要見千戶大人。

  錦衣衛畢竟不同於地方官衙,知道京城來的錦衣衛稱有緊急軍務意味著什麼,門衛立即將楊秋池等人引到了客廳,隨即通報了湖廣千戶羅大人。

  羅千戶聽說有緊急軍務,帶著兩個錦衣衛副千戶急沖沖趕了出來,楊秋池從懷裡摸出自己的特使腰牌,羅千戶看罷大驚,躬身施禮:「卑職參見特使大人!」另外兩個副千戶也急忙跟著躬身施禮。

  楊秋池問道:「咱們千戶所裡還有多少錦衣衛?」

  羅千戶道:「還有五百多人,其他的都派到知府衙門協助維持秩序去了,今晚饑民得到消息說知府要放糧,所以全都跑到知府衙門去了,卑職查問過譚知府,今晚並無放糧的準備,估計有人在搞鬼,卑職正在著手調查這件事。」

  「本官今晚也正是來查這件事情,我懷疑有人利用饑民,故意製造混亂,企圖引發饑民暴動!」

  羅千戶一聽,臉都變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躬身道:「卑職一切聽從大人調遣!」
第一百八十五章 山雨欲來


  事情緊急,必須當機立斷,楊秋池道:「我懷疑咱們武昌府富商朱外與這件事有牽連,但現在還沒有證據。你派一個副千戶帶一百錦衣衛前往米員外家,蹲點守候,不能讓他離開,同時防止他轉移糧食。你帶其餘三百名錦衣衛,隨我前往知府衙門,糾察此事!」

  「卑職遵命!」羅千戶答道,指派身後一個副千戶帶一百錦衣衛前去米員外家,自己和另外一個副千戶帶著三百錦衣衛跟著楊秋池騎馬飛奔知府衙門。

  他們接近知府衙門的時候,發現街道上饑民已經越來越多,沒辦法騎馬前進了。往前一看,道路已經被饑民層層疊疊堵塞。就聽到人群中不時有人喊:

  「喂~!前面的往前走啊!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往前走啊!」

  「他媽的,再不放糧,咱們就衝進去搶!」

  「搶糧去!膽小鬼滾一邊去!」

  「是啊,反正他娘的也是餓死,搶糧去!」

  「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砍腦袋總比餓死強!」

  ……

  人群中不時有人鼓噪,人人臉上都滿是興奮。情緒已經有些失控了。

  楊秋池在馬上站起身,翹首看了看,前面都是黑壓壓的人群,根本過不去,也看不到衙門前的情況。

  楊秋池對宋芸兒說:「你上房去看看衙門前怎麼樣了。」

  宋芸兒點點頭。她從驛站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帶了自己的夜行裝備,當下飛爪上房。沿房梁往前走。

  片刻之後,宋芸兒下來了。緊張地對楊秋池道:「好多人,衙門大門緊閉,前面有不少官兵和捕快,都拿著刀槍,還設了柵欄隔開了。我看見饑民中不停有人扔石頭砸官兵,官兵也罵罵咧咧地,有一些官員模樣的人在高聲喊著什麼,聽不清楚。」

  楊秋池轉身問羅千戶:「還有沒有其他道路進知府衙門。」

  羅千戶搖搖頭:「衙門一般只有一個大門。不過好像這知府有一個後門,但在北頭去了,要繞好遠。估計也被饑民堵住了。」

  「翻牆進去!」楊秋池道。

  楊秋池等人繞到衙門旁邊饑民人比較少地地方,趕開饑民,從街邊店舖裡連借帶搶拿來了一些長梯子架在圍牆上。翻牆而過。楊秋池在宋芸兒和南宮雄的保護下,也翻過了圍牆。

  楊秋池命令南宮雄帶領五十名錦衣衛前往知府衙門糧倉,查看糧食是否還在,然後帶著其餘的人急步來到衙門大堂,裡面燈火通明。

  一些衙役正在大堂門口站崗。聽著外面嘈雜的喧嘩,和高喊衝進來搶糧的鼓噪,都面露驚恐之色。見到錦衣衛千戶羅大人帶著大幫錦衣衛突然出現,以為來了強援,又驚又喜,連忙將眾人引進大堂。

  大堂之上。坐滿了官員,都是布政司參政、參議、經歷等,還有知府衙門同知等官員。居中坐著四個人。兩個是湖廣左右兩位布政使大人,另外一位是湖廣提刑按察使。這三位楊秋池都見過,剩下一位不認識,後來才知道,是湖廣都指揮使武大人。

  武昌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局勢眼看就要失控,湖廣黨政軍司最高頭領全部到齊,數萬饑民聚集衙門,令他們坐如針氈。

  幾位地方各方面最高領袖見到羅千戶他們,也很高興,更多的卻是惶恐——錦衣衛此刻光臨,那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的。

  沒等他們說話,羅千戶搶先說道:「正好,三司地幾位大人都在,連都指揮使大人也在。下官有緊急軍務,要與幾位大人商議,請隨我到後堂說話。譚知府也請進來吧。」說罷,邁步往後堂走去。

  羅千戶雖然官小,只是區區五品,可錦衣衛是皇上的人,負有專門糾察百官的職權,滿朝文武誰不敬畏。羅千戶是湖廣全省錦衣衛最高首領,現在申明是緊急公務,布政使等人哪敢說過不字,連忙跟在屁股後面來到了後堂。

  知府譚大人臉色煞白,跟著走進後堂。聽到後面有腳步聲,一回頭,看見楊秋池等人也跟了進了,他剛才人多混亂,沒注意到楊秋池,此刻才看清這個說話沒輕沒重的偏遠小縣的縣令也跟了進來。

  譚知府一愣,心情正不好地時候,見到楊秋池,還以為他又是來找自己麻煩的,不由大怒:「你怎麼進來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還不快滾出去!」

  楊秋池雙手抱肩,冷冷地看著他。

  譚知府吼道:「來人!把他給我……」

  「譚大人!」羅千戶急步上前,「這位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楊大人!不得無禮!」

  譚知府一聽,直嚇得魂飛天外。

  他也接到了錦衣衛派出了指揮使特使的公文,知道特使是錦衣衛最高首領紀綱的特派員,專門負責建文案,公文上已經講明,這位特使有皇上授予地先斬後奏的特權,也相當於欽差大臣。

  自己賑災這件事搞得一團糟,眼看要發生抱亂,此刻特使突然來臨,顯然是針對自己來的,而這特使原來就是下午來過的那小小縣令,可自己言語不善,甚至剛才還讓他滾。

  一想到這些,譚知府面無人色,漲紅著臉結結巴巴道:「特,特使大,大人,卑職,卑職,卑職……」想不到該如何說下去。

  楊秋池沒有看那譚知府,走到兩位布政使面前,從懷裡摸出那塊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腰牌,遞了過去。

  兩個布政使互看了一眼,左布政使錢大人接過腰牌,兩人一看,果然是特使腰牌,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惶恐,原來上午前來拜訪的人,竟然是指揮使特使,幸好自己沒有過分無禮地地方。恭恭敬敬將腰牌遞回給楊秋池,拱手道:「見過特使大人。」

  兩位湖廣省布政使給楊秋池這個指揮使特使以下官之禮參見,這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錦衣衛指揮使本來是正三品,比布政使低一級,但現在的指揮使紀綱是皇上跟前地大紅人,又因為瓜蔓抄事件而升為正二品都督僉事兼錦衣衛指揮使,級別已經高過了布政使。

  另外,紀綱又是一個飛揚跋扈而又特別記仇的人。曾有記載說,都指揮啞失帖木兒自持官階和紀綱相同,在路上不避道,紀綱藉故將其捶殺。楊秋池是紀綱派出來地特使,相當於紀綱親臨,再說了,還有皇上的先斬後奏的聖諭,相當於欽差大臣呢。

  因此,他們兩個從二品高官給楊秋池這個無品的高官以下官之禮參見,也就不奇怪了。

  提刑按察使施大人額頭冒汗,也在暗自幸慶楊秋池上午前來拜訪的時候,自己說話還算得體。連忙拱手施禮。

  都指揮使武大人沒見過楊秋池,不知道他烏鴉變鳳凰,所以沒有特別的吃驚,這都指揮使是正二品,比布政使還高,與紀綱同級,而且手握軍權。不過,明朝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是無法與同級的文官相比的,更不能與錦衣衛相比,而且有前車之鑒,當下也拱手施禮。

  楊秋池接回自己的腰牌,向四人拱手還禮,說道:「四位大人,卑職懷疑此次賑災,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故意放火燒燬布政司糧倉,故意拖延賑災糧發放,甚至內外勾結,營私舞弊、中飽私囊,更有甚者,還故意製造災民混亂,企圖衝擊衙門,引發抱亂,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兩位布政使一聽,嚇得冷汗直流,雖然不敢說楊秋池這話是針對他們的,但如果自己的轄區之內出了這等大事,自己可是難逃干係。

  這賑災屬於布政使的職務範圍,與提刑按察使和都指揮使兩位大人牽扯不大,所以他們不是很緊張,靜觀其變。

  楊秋池轉頭看著身後簌簌發抖的譚知府,冷聲道:「譚大人,我現在問你,朝廷運來的賑災糧呢?」話語冷竣,分明是將譚知府當作人犯審訊了。

  譚知府哆嗦著說道:「在,在糧倉裡啊。」

  楊秋池只是猜想知府衙門的糧倉沒有糧,但還不肯定,南宮雄還沒有回來報告清查糧倉的情況,當下問道:「那為何不放糧?」

  「還,還沒清點完畢。」譚知府低著頭說道。

  「賑災糧運來多久了?」

  這可不敢隱瞞,也隱瞞不過去,譚知府道:「五,五天了。」

  「五天?你知道五天中有多少饑民被活活餓死嗎?嗯?」楊秋池怒道。

  譚知府更是驚慌,腰彎得更低了,拱手道:「卑職,卑職無能……」

  右布政使權大人衝上去一腳將譚知府踢翻在地,吼道:「你這廝,我不是吩咐,讓你馬上放糧嗎?為何一直拖延到現在?」走到門口喊道:「來人!」

  幾名衙役衝了進來。

  權大人指著譚知府吼道:「把他給我押入大牢,等這事之後,再治他的罪!」

  「是!」幾個衙役上來就要抓譚知府。

  正在這時,突然外面隱隱傳來喧嘩之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緊接著,有衙役跑進來報告:「大人,不得了了,糧倉方向冒起了濃煙,好像是走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死神的獰笑


  「什麼?」眾人驚呆了,此刻千萬別再出什麼亂子,衙門前聚集了那麼多饑民,如果加上失火,聽說糧倉要被燒,最後的希望斷絕之後,饑民很可能發瘋似的衝進來搶糧食,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兩個布政使連聲吩咐:「快!快調水龍隊救火!快啊!」

  「是,已經派人去叫水龍隊去了!」

  「再派人去救火,絕不能讓火燃起來!」右布政使跺腳道。

  「是!」衙役跑了出去。

  楊秋池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糧倉裡應該是根本就沒有糧食,所以才會有人故意放火,一來毀滅罪證,二來引發外面的騷亂,而饑民看見大火之後衝進來,發現糧食沒有了,就會引起更大的騷亂,很可能引發抱亂。

  雖然自己料到了,楊秋池卻更是緊張,衙門沒有糧,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徵收米員外的糧食賑災嗎?誰知道他的後台是誰呢!

  右布政使對都指揮使說道:「指揮使大人,快下令軍隊戒備,防止饑民衝進來。」

  都指揮使武大人此刻臉色也變了,他雖然是湖廣軍隊最高指揮官,可軍隊都分散在全省各地,武昌城中可用的軍隊並不多,能調動的也就數千人而已,而且分守四門,現在集中在衙門的也就兩三千人。用這些軍隊去對抗數萬饑民,結果如何。他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

  正在這時。又有衙役慌慌張張跑進來說道:「稟,稟報大人:外面饑民看見了糧倉方向濃煙冒起,都喊著糧倉失火,要衝過柵欄進來搶糧,與咱們的人推攘起來,已經有好些官兵快班兄弟受傷!」楊秋池心中一沉,自己最擔心地事情發生了,怎麼辦?

  兩個布政使嚇得臉都變了,如果這幾萬饑民衝進來。那可不光是搶糧的事情,恐怕到時候打砸搶燒無所不為了,到時候自己的小命都難保,驚恐地看著楊秋池。

  右布政使驚恐地吩咐道:「快,傳我命令,敢於越過柵欄的。殺無赦!」說罷。對都指揮使說道:「武大人,快下命令吧,將那些敢於衝擊衙門的亂民立斃當場!」武大人慌亂之下也沒了主意:「好,好,傳我命令……」

  「慢!」楊秋池喝道,橫了右布政使一眼,「這時候只能安撫。如果動強,反而會引發更大的騷亂!甚至引發抱亂!」

  「安撫?哼!說得輕巧,怎麼安撫?」右布政使冷笑了一聲。隨即覺得不妥,趕緊又躬身道:「請楊大人指示。」

  楊秋池又冷冷地看了看右布政使權大人一眼。先走到宋芸兒身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才回到場中,朗聲道:「放糧安撫!」

  「放糧?」布政使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下裡都明白,此刻只有馬上放糧,才能安撫災民。

  這時,一群人湧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楊秋池的貼身護衛南宮雄,身後的錦衣衛分別押著幾個黑衣人。

  南宮雄走到楊秋池身邊,拱手道:「大人,我們方才抓獲了正在糧倉企圖放火地賊人!」轉身道:「押上來!」

  眾錦衣衛將那五六個黑衣人押上來,按倒在地。

  南宮雄說道:「我們正在糧倉檢查,發現一個糧倉有濃煙升起,立即衝過去,發現這幾人正在糧倉放火,糧倉已經被引燃了,屬下等人將他們制住,並撲滅了大火。」

  右布政使問道:「水龍隊呢?」南宮雄眼一橫:「沒見到,我們的人徒手撲火,還被燒傷了好幾個。水龍隊連影子都沒見著!」楊秋池走到那幾個黑衣人面前,喝問:「是誰叫你們來燒糧倉的?」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低頭不語。

  楊秋池來不及審訊,轉頭問南宮雄道:「糧食呢?糧倉裡有糧嗎?」

  「沒有!」南宮雄沉聲道,「所有的糧倉都是空的!」

  啊!眾人都驚呆了,賑災糧怎麼會不翼而飛呢!

  楊秋池轉頭盯著譚知府:「譚大人,這你又怎麼說?放在你衙門糧倉裡那麼多賑災糧都到哪裡去?你總不會說不知道吧?嗯?」

  譚知府咕咚一聲癱坐在地上,全身哆嗦得像篩糠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右布政使氣沖沖從一名錦衣衛腰間拔出腰刀,一刀向譚知府腦袋劈了過去。

  白光一閃,噹啷一聲,右布政使手中腰刀被一道白光擊中,激射飛起,釘在了立柱之上。

  宋芸兒手中握著一柄短劍,冷冷看著右布政使。

  原來剛才楊秋池已經發現右布政使神情不對,便告訴了宋芸兒注意他,所以,右布政使刀劈譚知府

  的時候,宋芸兒及時出手,磕飛了他的腰刀。

  楊秋池道:「權大人,你這是幹什麼?」

  「他,他私吞賑災糧,我要將他處死!」右布政使心中驚恐,剛才宋芸兒一劍磕飛了他的腰刀,此

  刻右手虎口還兀自發麻。

  「處死?譚大人可是朝廷正四品官員,我還以為只有我才有這先斬後奏的權力,原來權大人你也有

  啊!」楊秋池冷聲道。

  方才死裡逃生,譚知府驚恐萬狀,聲嘶力竭叫道:「他,他是想殺人滅口!」

  「怎麼回事?」楊秋池冷冷看向權布政使權,隨即又盯著譚知府:「你要不如實交代,我將你立斃

  當場!」

  「這一切都是他強逼我幹的,前次布政使衙門糧倉放火也是他和武昌府富商米員外兩人合謀幹的,

  這一次也是!」譚知府知道,幾十萬斤賑災糧在自己的衙門糧倉裡不翼而飛,不說別的,單單就這一項

  ,指揮使特使就可以將自己先斬後奏!

  「胡說!你敢誣蔑本官!」權布政使色厲內茬地吼道。

  「他冤枉了你嗎?」楊秋池問,「權大人,你布政使糧倉是怎麼失火的?」

  權布政使道:「看守取暖不慎失火啊,本官已經將看守抓了起來準備治罪,怎麼了?」

  「本官下午地時候又到你的衙門裡去了,專門看了你衙門裡燒燬的糧倉。我問你,你燒燬地糧倉裡真的有朝廷撥下來地賑災糧嗎?」

  權布政使身體微微一震,隨即直著脖子吼道:「當然有!怎麼會沒有!」「我已經檢查過,燒燬的糧倉是被人故意放火,而不是失火!而且,廢墟裡根本就沒有燒燬的糧

  食的痕跡!現在又有譚知府共犯人證在此,到此刻你還敢胡說八道!」楊秋池手一揮,冷冷喝道:「將他二人給我拿下!」

  南宮雄等幾個錦衣衛護衛分別衝上去,打掉兩人腦袋上的烏紗帽,扭倒在地,拿過麻繩五花大綁都給捆了起來。

  權布政使不住口連聲叫冤枉。楊秋池現在可沒空審訊他,放糧賑災是當務之急,急問譚知府:「糧食呢?到哪裡去了?」

  「都私下裡賣給了米員外家米行。是權布政使和米員外商量的,我雖然也在場,可都是他們兩人的主意。」

  權布政使叫道:「你胡說,我沒有!」

  「我沒胡說,米員外給你的幾萬兩白銀還都在你的衙門內宅裡呢,楊大人,你可以馬上派人去搜!

  就在他內宅,分兩次,每次四萬兩,一共八萬兩。我親自帶人給他送去的!」楊秋池問譚知府:「那米員外給你多少白銀?放在哪裡了?」

  譚知府遲疑了一下,事到如今,隱瞞就等於死,便低聲說道:「二萬兩,大頭都給他拿走了。米員外給我的白銀就放在,放在我內宅裡。」譚知府低聲道。

  楊秋池對羅千戶說道:「你馬上帶兩百錦衣衛,分別到權布政使和譚知府的內宅,搜查看看有沒有那麼多的白銀。如果有,立即將內宅所有人等就地羈押,贓物財產就地封存,誰也不許動。違令者斬!」

  「遵命!」羅千戶命令那副千戶帶剩下的一百錦衣衛留在這裡,聽從楊秋池指揮,自己帶著另外兩百錦衣衛匆匆走了。

  權布政使面如死灰,恐嚇道:「楊大人,你冤枉本官,我要到皇上那告你去!」

  楊秋池冷笑著對權布政使道:「行啊,不過,姓權的,你雖然位居從二品高位,可你的俸祿有多少你心中有數,如果查出你家中突然出現你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那麼多白銀,還有人證物證,我看你如何向皇上交代?你應該知道皇上是怎麼對付貪官的!」

  聽了這話,權布政使頓時感到全身冰冷,死亡的恐懼迅即襲滿了他的全身。

  楊秋池接著冷聲道:「不過,你恐怕見不到皇上了,你也知道,本官有先斬後奏的權力,如果你還想頑抗到底,拒不交代,本官查證屬實之後,可以立即將你就地正法,再稟報皇上。你如果決心頑抗到底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權布政使彷彿已經看見了死神的獰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搶糧


  楊秋池對權布政使和譚知府兩人喝道:「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官逼民反?你們將賑災糧都私吞了,將數萬饑民推上了絕路,你要斷他們的生路,就是在逼他們造反!」

  手一指衙門廣場放心:「這些天武昌城裡城外,餓死了多少饑民你們知道嗎?現在你們聽聽,聽聽!外面數萬饑民在衙門外如洪流一般,即將發生抱亂!如今你們只有如實坦白,盡快招出糧食的下落,放浪賑災,否則,本官立即將你們二人梟首示眾,安撫百姓!」

  一聽到馬上要砍腦袋,譚知府顫抖著聲音叫道:「大人饒命,我知道糧食在哪裡!」

  「快說!」楊秋池喝道。

  「救災衙門後面幾百步遠的米員外家的糧倉裡!兩次賑災的數百萬斤大米都在那裡!」

  難怪,米員外家糧倉就在衙門後面緊挨著的,這暗度陳倉倒也方便得很。

  此刻,衙門外喧嘩鼓噪之聲已經越來越大,搶糧的呼喊此起彼伏!十萬火急,必須當機立斷!

  楊秋池顧不得客氣,以特使身份下命令,先對提刑按察使施大人說道:「米員外與權布政使、譚知府內外勾結,私吞賑災公糧,放火滅跡,已經觸犯王法,請你派人立即前去蜜源外加,那裡已經有我派去的一百名錦衣衛控制了米家,你們去將米員外拘捕帶來。等一會我要親自審訊。」

  「謹遵楊大人號令!」施大人拱手道,立即阻止人前去拘捕米員外。

  楊秋池又對都指揮使說道:「武大人,請你帶人將衙門後牆推倒一段,將米員外糧倉的賑災糧盡快運到衙門前面來,咱們立即開倉放糧。」

  「另外,請你派人建一條從這裡通向北門的管制通道,等一會饑民領了糧,立即將饑民送到北城門外。另外派人運大量柴火去,在哪裡點上篝火供饑民取暖過夜。並開設粥廠放粥賑災。再派兵維持哪裡的秩序。」

  都指揮使武大人眼見路汽車指揮有度。鎮定自若,心裡十分的佩服,抱拳道:「遵命!」正要走,楊秋池又叫道:「等等,武大人,你們帶的有弓箭的話,麻煩你馬上找人送幾張弓和一壺箭來。」

  武大人不知道楊秋池要弓箭幹什麼。也不多問,答應了一聲,匆匆帶人走了。

  楊秋池急步走到二堂書案前。提起毛筆在一張紙上匆匆寫了幾行字,然後走到南宮雄身邊,將字條遞給他。然後低(此處原文缺失)

  這時候,武大人已經派人送來了幾張弓和一壺箭。楊秋池對宋芸兒說道:「雲個人,你射箭准不准?」

  宋芸兒笑了,拿起一張弓,從箭壺裡取了一隻利箭搭在弓上,抬頭向門外望去。只見二堂大門外通向前廳大堂的走到兩邊,立著兩排立柱,上面掛著大紅燈籠。說道:「我要將右邊第二隻燈籠射下來!」

  楊秋池抬眼一望,只見那燈籠距離至少六七十米。這麼遠射中吊著燈籠的繩索,那可說得上百步穿楊了。

  宋芸兒腳下丁字步,凝神,吱吱嘎嘎拉開弓箭,輕忽一聲;「中!」

  箭如流星,電閃而出,隱隱聽到當地一聲,那只箭釘在了第二根立柱頭上,立柱上掛著地大紅燈籠應聲而落,跌在了地上,慢慢燃了起來,旁邊有衙役跑過去將火撲滅。

  「好箭法!」楊秋池讚道,「可以去考武狀元了!」

  宋芸兒得意地笑了,問道:「哥,你這時候考我射箭幹什麼?」

  「馬上叫你射人!」楊秋池說道:「等一會我們到了門外,你聽我號令,如果有人敢煽動搶糧,你就給我一箭射死他!」

  眾人頓時明白,左布政使大人讚道:「大人這一招好!煽動搶糧,本就罪該處死,更何況還有策動謀反之嫌。」

  得到了布政使的肯定,楊秋池心中更踏實了,吩咐宋芸兒換一身錦衣衛飛魚服。讓南宮雄和其他錦衣衛護衛也都換上錦衣衛飛魚服。

  南宮雄等人的服裝好辦,又留下的錦衣衛脫了十多套給他們穿上,可宋芸兒就麻煩了,這一百錦衣衛都是膀大腰圓的大漢,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稍微瘦小一些的,脫了飛魚服給宋芸兒套上,還是鬆鬆垮垮跟孫庫空當弼馬溫穿官服似的,只得將袖子挽了起來,方便射箭。

  楊秋池對左布政使道:「錢大人,走,咱們去宣佈開倉放糧!」

  左布政使眼看楊秋池將右布政使和譚知府當場拘捕,(此處看不清)顫生怕連累道自己,現在聽到楊秋池對自己說要自己和他一起去宣佈開倉放糧,才知道自己的問題不大,頓時心中一寬,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謝謝,些……不,好的……楊大人,咱們走吧。」

  楊秋池拉著左布政使,兩人並肩往外走,那錦衣衛副千戶帶著一百錦衣衛緊緊跟在後面。

  從二堂到前廳大堂的路上,楊秋池對左布政使說道:「往常放糧賑災,每人多少?」

  左布政使大人答道:「這個沒有定數,根據災情發生時間,大小和百姓餘糧多少而定,又災區鄉官裡正統計受災人口,編訂災民名冊,以能夠保證饑民活下來為標準。」

  「這標準定了嗎?」

  「應該定了,不過以前賑災都是權布政使負責,我不大清楚。」

  「那你以前管過賑災放糧嗎?」

  「當然管過。」錢布政使笑了笑,「天災人禍時時發生,這賑災放糧是每個父母官差不多都要經歷地,以前經我手放的糧食數都數不清了。」

  「很好,這兩次朝廷下撥的賑災糧能夠滿城饑民放糧用嗎?」

  「朝廷先後撥了兩次賑災糧,怎麼都足夠了。」

  「那就好,」楊秋池心中有了底,「等會到了前廳,賑災地具體事務由你安排,我先帶人到衙門外將秩序穩定下來。」

  「是,是,」錢大人連連點頭,他心中也正擔心楊秋池指派他去安撫饑民,面對數萬情緒激動的饑民,他可想不出辦法安撫,直接放糧,又恐怕會引起秩序大亂,饑民失控搶糧。現在特使大人親自前去安撫,頓時放心下來。

  前廳裡,那些兩級衙門佐官們聽到衙門外面人聲鼎沸,不時能聽到有人叫囂衝進來搶糧,而幾個頭頭進到後堂一直沒有出來,正驚恐不已,看見錢大人等人出來了,這才心安,發現另外幾個大人不見了,心中嘀咕。

  這賑災放糧是布政使經常幹的事情,輕車熟路,錢大人立即開始組織具體放糧事務。安排一個佐官從三品參政陪同楊秋池出去安撫饑民並宣佈放糧。

  楊秋池在南宮雄眾護衛的保護下,出了衙門,就聽到衙門外跟開了鍋似的亂成一團糟,一些柵欄已經被推開,眾官兵和捕快民壯排成幾排人牆,拚命阻擋著饑民的推攮。

  人群中不停有人喊道:「衝進去搶糧啊,再不搶又要被燒掉了!」

  「搶糧啊!不然就要被餓死了!」

  「他們不會放糧地,這些狗官就希望看見我們死了他們才高興呢!」

  「打死這些官兵,他媽的就會欺負老百姓!衝進去搶糧食!」

  ……

  官兵們組成的人牆已經在節節後退,有地地方已經抵擋不住了。官兵和眾衙役臉上都是驚恐之色,如同在狂濤巨浪中即將崩潰的大堤。

  楊秋池一眼看見衙門旁邊枷號示眾地高台,急步跑了上去,南宮雄等護衛和身穿錦衣衛服裝的宋芸兒緊跟著上了高台。

  副千戶帶著一百錦衣衛擋在高台下面,拔出腰刀警戒。副千戶已經知道楊秋池是指揮使特使,如果有什麼閃失,自己護衛不周,一樣要掉腦袋,所以下了死命令,若有敢靠近者,立殺無赦。

  那從三品參政也想跟著楊秋池上檯子,可眼見數萬如潮饑民,兩腿發抖哆哆嗦嗦,想要上去,卻邁不開腳步。

  楊秋池大聲對南宮雄喊道:「開始!」

  南宮雄拿著楊秋池寫的那張紙條,看了一眼,然後高聲喊道:「皇恩浩蕩,開倉放糧!」

  十多名錦衣衛護衛跟著喊道:「皇恩浩蕩,開倉放糧!」連喊了幾遍。

  南宮雄聲音洪亮,那十多個錦衣衛護衛也都是大嗓門,又是整齊劃一地齊聲吶喊,而且在高處,聲音頓時壓過了下面人群的嘈雜之聲。

  人群頓時安靜了許多,可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騙人的!衝進去搶糧啊!」跟著有許多人也亂叫道。

  「他媽的騙人,衝進去搶!」

  「衝進去,怕死的滾開!」

  「搶糧食啊,不然就要被餓死了!」

  「裡面又在放火燒糧了!」

  ……

  黑壓壓的饑民中更多人鼓噪起來,秩序頓時大亂。
第一百八十八章 開倉放糧


  南宮雄將嗓門提到了最大,怒吼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

  十多名錦衣衛扯著嗓門喊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連喊樹遍,聲震四方。

  古代老百姓到底還是畏官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們的最高理想,如果自己碗中有一碗飯吃,就不會起來造反,只有當你把他最後一碗飯也搶走了,把他活下去的希望全都全都斷了,才會起來造反。

  現在大家聽到真的要放糧了,心中也就有了希望,又聽到煽動搶糧,擊斃當場的警告,心中害怕,也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可這時,剛才那喊搶糧的人又在人群中高聲叫道:「放屁!騙人的!他們不敢動手,大家衝進去搶糧啊!」接著一些人也跟著鼓噪起來。

  這時候人心動盪,最容易被流言所動,人群頓時又開始亂了起來。

  楊秋池大聲吼道:「放箭!」

  「好!」宋芸兒回答,最先叫囂搶糧那人相距不遠,宋芸兒已經認清了他的臉,不容他躲避,抬手就是一箭。

  這一箭流星一般劃過人群頭頂,準確的命中那人的額頭,鮮血飛濺,哼都不哼一聲,軟軟倒下死了。

  人群有些混亂,南宮雄又大聲吼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眾護衛跟著吼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

  眾饑民眼見不是威脅,而是說話算話,鼓噪搶糧的,已經被當場射死,眾人心中驚歎那個嬌小的錦衣衛真是百步穿楊,箭法如神,頓時不敢再說話。漸漸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躲在人群中喊:「殺人了,官府殺人了!他們不放糧,搶……」

  話未喊完,宋芸兒又是一箭射出,穿過黑夜,透過前面機饑民人頭的縫隙,準確地射進了喊話之人的額頭,準確地射進了這人頓時斃命當場!

  一連射死兩人。眾人知道了厲害,頓時都被鎮住了,黑壓壓的人群頓時靜若寒蟬。

  這時,一個軍官跑上台單膝跪倒向楊秋池稟報:「楊大人,糧食已經運過來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將糧食運到台上來,開倉放糧!」

  「遵命!」那軍官跑了下去。

  前面的人聽到了楊秋池和軍官地對答,頓時歡呼道:「放糧了!真的要放糧了!」

  「大家不要亂。大老爺真的要放糧了!」

  「多謝老天爺!」

  「老天啊,這下咱們有救了!」

  ……

  人群沸騰了。這一次的沸騰不在是因為無助、絕望甚至憤怒,而是重生的興奮,生命的希望被點燃的歡騰。

  緊接著,饑民們看見衙門前已經開始擺設放糧登記的桌椅,從衙門裡不斷有糧食送出來到了高台,更加肯定了這次放糧是真的了。那種喜悅的歡騰迅速席捲了整個廣場上所有的饑民,都在歡呼雀躍,感謝蒼天。

  楊秋池眼看著剛才煽動搶糧的人有擠出人群外逃的意思,向南宮雄打了個手勢,南宮雄叫道:「煽動謀反之人,哪裡走!」騰的一聲如大鵬展翅一般落到人群中,周圍的人紛紛跌向兩邊,如同一塊石頭落如水中,浪花飛濺。

  其餘錦衣衛護衛已經得到楊秋池事先的安排,早已認清楚方才叫囂搶糧地那些人,此刻跟著南宮雄跳下高台,抓人去了。只有宋芸兒站在楊秋池身邊,杏眼圓瞪,手持弓箭,警惕的小心戒備著。

  饑民們看見衙門搬出糧食準備放糧,都心下大定,對這種煽動搶糧的人也是紛紛避讓,甚至扭著送到衝來地錦衣衛手中,所以,片刻之間,南宮雄等錦衣衛已經將剛才煽動搶糧的那些人緝捕歸案,押進了衙門裡。

  與此同時,一袋袋大米搬上了高台,人群更是沸騰了,但秩序卻沒有亂。

  此時,左布政使錢大人已經安排好了賑災事宜,聽到衙役報告說外面局勢已經穩定,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心想指揮使特使大人還在外面指揮,自己如果龜縮不出,怎麼都說不過去的,這才在眾捕快民壯的簇擁下出了衙門口。

  楊秋池向錢政使權招了招手。錢大熱門在眾護衛簇擁下急步上了高台。

  眾饑民一看左布政使的官袍,就知道是朝廷的大官,說話那絕對權威地,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前面有楊秋池穩定了局勢,錢布政使心中有了底,上前一步高聲喊道:「開倉放糧,到成九行,人人都有,決不落空,騷亂者斬!」

  簇擁著的衙役學著楊秋池護衛的樣子,也跟著高聲重複了數遍,饑民們又都歡呼起來,紛紛開始列隊。

  不過數萬人眾一時半會哪裡列得好隊伍。好在知道放糧有望,而且承諾人人有份,都是窮苦人家,也都能相互理解,頓時人心穩定,又聽說騷亂者斬,心裡害怕。

  眾饑民眼見高台上那百步穿楊一連射死兩人眼都不眨一下的俊俏錦衣衛小伙子,手持弓箭虎視眈眈,如果亂來,她手中的弓箭那可真不是吃素的,再說還有那麼多官兵衙役嚴陣以待,別賑災糧還沒領到,這腦袋先搬家了,所以寧可晚一點領糧,也不敢亂擠,廣場上秩序井然,再沒有騷亂。

  高台上堆了幾十袋大米,仍然有大米不斷從衙門裡運了出來。數名衙門佐官手拿米鬥,上了高台,開始放糧。

  第一波九個領糧的被放進了柵欄,上到高台,九個放糧官員給每人的口袋裡盛米,沒有口袋的旁邊也預備了空的米袋。餓的實在抬不動的還有官兵一旁幫助。

  那九個饑民扛著米袋,激動不已,有的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有的三呼萬歲,有的嚎啕大哭。這下字饑民們更是歡喜,掌聲雷動,響徹雲霄!

  此刻,局勢已經穩定,知府衙門的六扇大門全部打開,裡面熱氣騰騰擺滿了幾十口鐵鍋在熬粥,左布政使多年賑災很清楚,饑民在餓極了的時候,連生米都會吃掉,因此被撐死的大有人在,所以,已經在衙門裡佈置了十多口鍋,熬好了粥給饑民們添肚子,每人兩大碗,足夠將肚子撐的鼓鼓的卻不傷人。

  根據楊秋池的知識,放米速度非常快,領了糧進到衙門裡領粥,然後從後門離開,都指揮使武大人派兵在後門已經建立了管制通道,專門用來疏散饑民到城外臨時營地。今晚武昌不設防,開城門建立專門通道放領了糧的饑民們出城。

  北城門外臨時營地已經堆起了數十堆篝火,供饑民們冬夜取暖,同時,這裡也設有粥廠放粥賑災,保證災民吃飽肚子。另外有官兵擔任警戒,維持秩序。天亮之後,災民就可以各自回鄉了。

  楊秋池見到放糧賑災秩序井然,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左布政使錢大人也是心中大定,連連稱讚楊秋池指揮有度,避免了一場即將爆發的重大危難。

  放糧賑災交由左布政使指揮之後,楊秋池帶護衛回到衙門裡,要繼續審訊這起內外勾結私吞賑災糧食,煽動搶糧謀反案。

  這時提刑按察使施大人已經帶人將米員外押解回來了,其他佳人全部集中扣留在米家裡。所有財產也都封存了。

  楊秋池很高興,不過他還不準備馬上提審米員外,吩咐將他先押下去。

  正說話間,錦衣衛羅千戶也回到了衙門裡,一見楊秋池,便興奮地說道:「楊大人,我們在權布政使這狗官衙門內宅裡,果然發現了大量白銀,粗略數了數,共有白銀八萬多兩。我已經根據你的指令,派錦衣衛將內宅整個封鎖,所有人員看押起來了,所有財產全部封存。」

  楊秋池大喜:「太好了,這下子這傢伙還怎麼抵賴。」心中驚歎,明朝受賄銅錢八十貫就要被絞死,這可是八萬兩白銀,那可相當於人民幣八千萬元哦。貪污受賄八千萬元人民幣,就算擱在現在也夠槍斃好幾次的了。

  楊秋池決定先審訊剛才煽動搶糧的。由於大堂用於布政使放糧辦公用了,所以,就使用後面的二堂作為公堂。楊秋池讓羅千戶陪同審訊。由羅千戶的錦衣衛充任執堂衙役,金師爺是楊秋池的刑名師爺,搬了張桌子在一旁負責錄口供。

  宋芸兒也要跟著湊熱鬧聽審,楊秋池說這不是廣德,公堂審案可開不得玩笑,她一個女孩子聽審,別人輕的會說閒話,重的恐怕要參自己一本,那就不妙了,宋芸兒也知道這道理,軟語懇求讓自己躲在屏風後面聽,楊秋池拿她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審訊的第一個煽動搶糧的是個大個子,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兩個錦衣衛都有些架不住他,進到公堂裡,錦衣衛讓他跪下說話,他竟然傲立不跪。楊秋池大怒,先不審訊,吼道:「大膽刁民,煽動搶糧,見到本官居然不跪,給我拖下去先打八十殺威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外圍審訊


  殺威棍或者類似的手段是刑事偵查審訊的基本方法之一,如果被審訊者牛皮哄哄的,甚至很傲慢的時候,首先要打掉他的這種神氣,後面的審訊才有效果。尤其對於黑社會和流氓犯罪,更是如此。否則,後面的審訊就很難收到預期效果。

  當然,現代社會裡刑偵審訊不能使用這種殺威棍,一般採用精神強製法,比如讓對方半蹲著回答問題,對穿奇裝異服的小流氓,將對方牛仔褲腿剪爛,剪掉對方爆炸頭,扯爛花襯衣等等,必要的時候還打刑訊逼供擦邊球,比如銬飛機銬,強燈光照射,單腿站立,罰凍等等。

  當然,這些方法主要是對付那些小流氓或者涉黑犯罪分子,對其他人一般不適合,很容易造成負面影響甚至導致對方不堪受辱而自殺的嚴重後果。

  兩個押解的錦衣衛答應了一聲,拖著這大漢就往外走,那人使勁掙扎,嘴裡還罵罵咧咧的。楊秋池見那兩個錦衣衛拖他頗為吃力,向南宮雄使了個眼色。南宮雄點點頭,這漢子是他剛才親手從人群中抓獲的,有點功夫,而且身強力壯,一般錦衣衛還不好對付他。

  南宮雄兩步上前,叫那兩個錦衣衛讓開後,棒槌般的鐵拳掄起來狠狠一拳打在這人軟肋之上。這漢子慘叫一聲,跪在了地上。南宮雄又一腳踢在他胃部,那漢子又是一聲慘叫,蜷縮在地,哇哇地嘔吐了一地,直吐的兩眼翻白,差點背過氣去。

  南宮雄單手揪住他提起來往腋下一夾。走到公堂外月台上往青石板上一扔,叫道:「行刑!」

  四個錦衣衛上前將他提到長條板凳上按住,另外兩個錦衣衛上前,掄起水火棍一頓暴打,直打得這漢子殺豬般不停地長聲慘叫。

  八十殺威棍打完,這漢子昏死過去好幾次,嘴唇都咬爛了。錦衣衛用冷水將他澆醒,架著拖上大堂,扔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

  楊秋池冷冷問道:「你願意給本官下跪了嗎?」

  這八十殺威棍的確打掉了這漢子的威風。低垂著腦袋痛得直哼哼,努力掙扎著翻身跪在了地上:「大人,小地錯了,小的願意下跪。」

  楊秋池問:「好,你是幹什麼的?為何煽動搶糧?」

  那漢子回答:「小的是武昌城外的災民,逃荒到了城裡,實在餓得不行了,官府又一直不肯放糧,才說搶糧的。」

  「是嗎?」楊秋池走下案台。來到那漢子剛才嘔吐的地方,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嘔吐物,冷冷一笑:「你今晚碗飯吃的是魚和豬肉,你逃荒地生活還很不錯嘛!」

  那漢子一聽,自己的嘔吐物揭露了自己的謊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楊秋池走回案台,喝道:「大膽刁民。看你油光光的臉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逃荒饑民,還不從實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那漢子連忙道:「我說,我說,我是武昌城裡街上遊蕩的,今晚上聽說放糧,擠到饑民堆裡想冒充飢民領糧食。好拿去賣的。小的知罪了。」連連磕頭。

  「那你為何要鼓噪搶糧?」

  「小的知罪,小的純粹是想看熱鬧,聽別人喊,也跟著喊,瞎起哄。」

  這倒也符合情理,楊秋池心想,還要再問。就聽到屏風後面有噓噓地口哨聲,扭頭一看,看見宋芸兒從屏風後露出半個臉。向他眨眼睛,示意讓他過去。

  宋芸兒一直在屏風後面聽自己審案子。這時候讓自己過去一定有急事。

  楊秋池咳嗽了一聲,向羅千戶歉意地笑了笑,轉身走到屏風後面,問道:「幹甚麼?」

  「哥,這人可能是大戶人家的看家護院。」宋芸兒道。

  楊秋池咦了一聲:「你怎麼知道的?」

  「剛才他蜷縮在地上的時候,褲腿裡露出了一截綁腿,看他樣子不像村民,城裡人打綁腿的,不是鏢師就是護院。」宋芸兒肯定地說道。

  這小丫頭從小習武,又是官宦出生,對什麼鏢師、護院之類的武人很熟悉,一眼就看出來了,才打口哨招呼楊秋池過來。

  楊秋池讚道:「芸兒好聰明,謝謝啦!」轉身回到堂上,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刁民!還在狡辯,你裡面穿的分明是護院教頭地服裝,還打著綁腿,哪裡是什麼小混混,還不老實。來人,給我上夾棍!」

  「是!」兩邊錦衣衛上來抓住這漢子就要動刑。

  前面那八十殺威棍已經將漢子打得性命丟了大半條,還要動刑的話,可再也受不了了,這漢子慘叫著連連喊道:「別動刑,我招!我招了!」

  「快說!」楊秋池喝道:「告訴你,我只要再發現你在說謊,先用刑再說,聽清楚了嗎?」

  「聽清了,小人招了!」漢子連聲道,「小人是米員外家的看家護院教頭。」

  楊秋池心中一喜,果然,這米員外有問題,這下好了,不僅內外勾結侵吞賑災糧,而且還派出看家護院煽動搶糧,企圖引發抱亂,自己先前憑譚知府尚未核實的口供,就叫人開米員外家糧倉放糧賑災,雖說事情緊急,心中不免揣揣,這下子有依據,心中一塊石頭頓時落了地。

  楊秋池問道:「是誰叫你煽動搶糧的?從實招來!」

  「說!」兩邊錦衣衛手中水火棍在地上一頓,齊聲恐嚇。

  那漢子急忙說道:「是,是我們老爺,不,是米員外叫我們來的,他叫我們假裝饑民,混進人群中,鼓動搶糧。」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小人不知道。」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參加煽動搶糧?」

  「大部分的護院家丁僕人都參加了,大概有幾十個。」

  「剛才被我們放箭射死地那兩個煽動搶糧的,是不是你們的人?」

  「是,是米員外家的男僕。」

  楊秋池想了想,又問道:「散佈今晚知府衙門要放糧的消息的人,是不是你們?」

  「是,是米員外讓我們到處說的。去年發生蝗災之後,年前饑民一開始逃荒,他就讓我們到處散佈說只有武昌放糧,其他府縣都不會放糧。」

  這下明白了,米員外搞得鬼,故意散佈消息才將方圓幾百里地數萬饑民都招了來。

  按照正常賑災,朝廷撥發賑災糧要轉發到災區各府縣,當地饑民就近領糧,這樣一來方便賑災,免了百姓奔波之苦,二來避免大量災民集中一地,出現意外。

  這米員外故意散佈消息讓饑民彙集武昌城,結合今天的舉動,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楊秋池繼續提審了其餘煽動搶糧的人,除了個別的確是餓極了的饑民之外,其餘地都是米員外家的家丁或者僕人。有的一上來就老實交代了,有的還想硬氣一點,結果被暴打一頓殺威棍之後,便也老老實實交代了。

  這些人的交代與前面那大漢的能夠相互吻合印證。金師爺給他們一一錄了口供,有了這些證據,楊秋池心中踏實多了,但這些都還只是外圍人物,這件事情的真相遠沒有被揭開。

  接下來,楊秋池要提審南宮雄等錦衣衛抓回來的那幾個在糧倉企圖放火的黑衣人。

  根據南宮雄介紹,這些人都身有武功。楊秋池先讓剛才提審的那個大漢等米員外家的家丁護院對這幾個放火的進行了辨認,結果都不認識,說明不是米員外家的。

  楊秋池首先提審其中最小的一個。這種人一般反偵查、反審訊的經驗相對要少一些。

  這少年還不到二十歲,臉色煞白,進來之後哆哆嗦嗦跪下磕頭。果然,楊秋池一哄二騙三恐嚇,還沒用刑,這少年就交代了,他們原來是長沙府一家慘淡經營的鏢局的鏢師,這少年就是少鏢主。

  鏢局子經營不下去差不多要解散的時候,來了一個中年人,給了他們五百兩銀子,讓他們來武昌城蒙面放火燒糧倉,許諾事成之後再付五百兩。

  一千兩銀子那可相當於現代的人民幣一百萬元,對一個小小鏢局而言,算是一筆巨款了。少年的爹也就是鏢頭一時貪財就接下了這一筆生意,帶了幾個心腹鏢師來到武昌,蒙面潛入布政司衙門,燒了衙門的糧倉。

  那中年人果然守信,支付了五百兩剩餘款,並讓他們在武昌城等一些日子,說還有一單生意。

  今天那中年人又讓他們來燒知府衙門糧倉,沒想到剛剛開始放火,就被錦衣衛發現了,他們寡不敵眾,悉數被抓。

  楊秋池將其他人包括這少年的老爹一一提審之後,查證他們所說情況能夠相互印證。

  楊秋池詢問了委託他們的那個中年人的相貌特徵,得知這人有個特徵比較明顯,就是他的一隻眼睛是斜視,當他面對你的時候,你根本搞不懂他是不是在看你。
第一百九十章 靠山


  聽了這個消息楊秋池大喜,根據這些鏢師所說,這個人是中午的時候來客棧找到他們的,這些鏢師放火的時候,這斜眼中年人很可能就在衙門外面饑民之中,觀察情況,確定糧倉是否被燒燬。這些鏢師被抓的時候,早就天黑關了城門了,所以,這個人肯定還在武昌城裡!

  這人也肯定看見了兢兢業業沒有燒起來,肯定估計到鏢師已經被抓,有可能將自己供認出來,因此,這人很可能會潛逃,不過,現在武昌城其他城門都緊閉著的,只有北門大開,專供饑民領了糧出城,由於這條通道有官兵看守,進行了專門管制,其他人是不能從這裡離開的,所以,這人要離開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裝成饑民離開。

  楊秋池很後悔當時沒有及時提審這些放火的人,不過,也怪不著他,畢竟,那時候饑民馬上就要發生抱亂,他急著處理放糧的事情,哪有工夫進行審訊呢。

  放糧的時候是從前往後依次將饑民放進來的,這個人觀察糧倉是否被燒,遠處就可以看見,沒有必要擠到前面來,而當他發現大火沒有燃燒起來,要假扮饑民混出城的時候,由於饑民太多,他一時半會可能還擠不到前面來,所以,這個人現在很可能還在饑民之中。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整個事件的主謀,很可能是建文餘黨的什麼重要人物,一定要抓住他!

  楊秋池立即叫南宮雄帶領錦衣衛對領糧進來的饑民逐一審查,凡是眼睛斜視的,統統拘捕起來,並讓羅千戶帶錦衣衛立即趕赴北城外臨時營地,在已經領糧出城的饑民中搜尋斜眼之

  同時,叫都指揮使武大人立即增派官兵。加強饑民通道管制,嚴防外人進入通道,並注意斜眼之人,一旦發現,立即的拘捕,另外,通知其他城門守衛官,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接著。又叫來衙門專門的畫師。根據這些鏢師的描述,畫出那斜眼中年人的相貌。不過這個工作比較費工夫,一時半會畫不出來。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楊秋池提審米員外。

  米員外是個矮矮胖胖的老頭,跪倒給楊秋池磕頭。

  楊秋池問:「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抓你嗎?」

  「小人不知。」米員外一臉無辜樣。

  「你們家糧倉怎麼會有官糧?」

  「沒有啊,我米行一直是老老突突做買賣。童叟無欺,公平信譽的。大人千萬不要聽信別人的污蔑。」米員外臉不變色心不跳。

  「去年方圓百里都鬧了蝗災,糧食顆粒無收,你糧倉裡如此多的新米從何而來?」楊秋池話語冰冷如刀。

  「新米?新米是小的從京師長途販運來的,正是由於咱們湖廣鬧蝗災,我心中焦急,而我糧倉裡的糧食不多,這才花了大量銀子從京師買了去年秋收新收大米,低價賣給饑民。」

  「低價?一兩銀子一碗米也是低價?」楊秋池冷笑。

  米員外十分驚訝:「不是啊!我米行賣米都是五文銅錢一碗米。哪有賣過一兩銀子的?那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能做呢?」

  「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嗎?」楊秋池心中已經知道,這矮胖子是想推卸責任。果然,米員外愣了愣神:「居然有這等事情?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奴才背著我胡亂抬高價格,魚肉百姓,我回去一定要打斷他們的腿!」

  「回去?你認為你還回得去嗎?」

  米員外哭喪著臉說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是那些奴才背著我幹的,剛才官兵來說要徵收我的糧賑災,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還派家丁幫著開倉放糧呢,大人,我真的是一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啊。」

  這傢伙臉皮還真夠厚的。楊秋池冷冷道:「你行賄給權布政使的八萬兩白銀,還有行賄給譚知府的二萬兩白銀,已經被我們查出來了,譚知府也已經供述你們三人[禁用詞語],私吞賑災糧的事情,在你你家又查出了大量官銀,是不是你長途運來的,一查就知道。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抵賴的?」

  聽到這裡,米員外臉色微變。楊秋池乘勝追擊:「剛才在饑民裡煽動搶糧的人就是你的家奴,已經被我們抓獲,他們已經供認,是你派他們四處散佈消息說只有武昌府才放糧,其他的方都不放糧,將方圓數百里的饑民都招到武昌府,然後你們又散佈消息說今夜武昌府要放糧,饑民這才都彙集到了衙門口,你的人又鼓動搶糧,企圖製造抱亂。說!你是何居心?」R

  米員外鼓掌笑道:「大人果然厲害,佩服!佩服!既然這樣你都查證了,我承認是我幹的。」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雖然我承認了,可大人你還是拿我沒辦法,因為這件事情牽扯到宮裡,大人最好還是不要管了,咱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否則鬧到最後,大人恐怕也討不到什麼好去。」

  這米員外很自然地說出這些話來,彷彿在哄小孩子不要玩火似的,把楊秋池氣得差點吐血,大喝道:「我不管你牽涉到誰,煽動饑民造反就是株九族的死罪!趕緊招供出你後面的主謀,否則,大刑伺候!」

  米員外笑了好像一隻老虎看著一隻不自量力對自己咆哮的餓狼。

  楊秋池大怒,叫道:「給我將他拉下去,重打……」

  正在這時,楊秋池耳邊傳來金師爺重重的咳嗽聲,楊秋池一愣,強行壓下了火,扭頭瞧了金師爺一眼。

  金師爺走到楊秋池身邊,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先弄清楚他的後台,大人切不可鹵莽。」

  金師爺一點撥,揚秋池頓時清醒了不少,這政治鬥爭千變萬化。尤其是涉及到皇宮裡的人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自己查案子盡心是好的,可千萬別把自己給搭進去,那就太不值得了。

  楊秋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龍井香茶,定了定心神,換了個笑臉,這才繼續問道;「米員外。你說牽涉到宮裡。到底牽涉到誰啊?說給本官聽聽如何?」

  米員外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大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這是誠心替大人著想。如果知道了,反而不好辦,不如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好。」

  頓了頓,米員外又意味深長地對楊秋池和旁邊的羅千戶說道:「如果這件事情兩位大人能高抬貴手。這糧食賑災用了也就用了,我不再追討,而且,我並非不懂處事之人,事後,米某人自然會有一番心意送給兩位大人的。」

  楊秋池一聽,這老小子居然在公堂之上公然行賄朝廷官員,不是失心瘋,就是真的後台極硬。心中又是一凜。自己可得加倍小心。

  楊秋池看了看羅千戶,見他臉色神情有些尷尬,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秋池知道,造反案不像一般案件,都是政治上的鬥爭,需要的是理性而不是情感。必須先搞清楚他的後台,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辦。當下道:「米員外。你也知道,這案子與別的不同,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搞得定的。你要不說出你背後的人。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米員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了吧。湖廣右布政使權大人與我交情頗深,我說的話在他那裡還是很管用的。」

  一聽這話,楊秋池心中那塊石頭落了地,微笑道:「這一點我猜出來了,不過,你應該知道,權布政使已經被我下了大牢。」隨即想到,沒有那麼簡單,權布政使算不上宮裡的人,宮裡的人應該是指的皇親國戚,一顆心隨即又懸了起來。

  米員外有些驚訝,跪在那裡,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楊秋池,搞不清楚這個年輕人是誰,權布政使是從二品高官,這個小伙子居然能將他下了大牢,這人究竟是誰?米員外不敢小視,決定翻最後的王牌。

  米員外咳嗽了一聲,有些得意地說道:「大人,實話給你說了吧,定國公徐增壽的兒子徐景昌的小妾,就是我的女兒。

  什麼定國公的兒子的小妾?楊秋池聽得一頭霧水,看看羅千戶,見他如泥菩薩一般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反應,這更讓楊秋池心驚,連錦衣衛千戶都無動於衷,如果米員外說的這個人他不認識或者不是什麼大人物的話,羅千戶都不會這種表情,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來頭太大,羅千戶這老狐狸知道惹不起。

  這定國公看來是個很強硬的後台,這定國公徐增壽究竟是何方神聖?連錦衣衛千戶都成了這個泥菩薩樣子。

  楊秋池轉過頭看了看一旁記錄的金師爺,只見他輕輕搖了搖頭,向後堂努了努嘴。

  楊秋池會意,向羅千戶笑了笑:「羅大人,不好意思,我有點鬧肚子,去去就來。」

  羅千戶欠了欠身:「大人請便。」

  楊秋轉身進了後堂。金師爺跟了進來。宋芸兒正躲在後面偷聽呢,也跟著他們來到屋外天井裡。

  楊秋池站住了,瞧著金師爺:「這定國公徐增壽到底是誰?真的那麼厲害嗚?」

  金師爺苦笑:「不是一般的利害,大人,定國公徐增壽是明王朝開國元勳、中山王徐達的最小一個兒子,他的姐姐就是當今萬歲最敬愛的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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