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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二章 王對王 詩韻見雲裳

秦雷沒睡好,一宿的心猿意馬,讓他火燒火燎,心裡長草,直恨不得將窗戶頂出個洞來。

這也難怪,平日裡在京山營,滿眼都是帶把的,也沒有什麼可以勾起興致的書籍圖畫,是以還能不胡思亂想。但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與一嬌滴滴的大姑娘在馬上耳廝鬢磨的,若還是心如止水,那才叫壞事了呢。

俗話說千里之堤潰於一穴,平日裡積鬱的熱情一下子爆發出來,卻不是念兩遍清心訣就能壓制的。到了天亮時,這股火氣非但沒有消下去,還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秦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抓耳撓腮,被子也蹬在了地上。終於,在劇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顫巍巍的伸出了右手,輕輕親了一下,喃喃道:「小五啊小五,想不到最後還要靠你……」說著就要將那五姑娘,往下伸去……

他的手剛伸下一半,門簾一掀,便進來一個身材修長、滿面驚喜的女子。

好吧,他承認,一宿沒睡之後,早上起來不該做這些虧心事,因為血液好像都流到一個地方去了,注意力與智商自然也降到最低點----竟沒有聽到腳步聲,竟然在被人看到之後呆住了,除了大張著嘴巴,一時竟忘了別的動作。

進來的是若蘭,她一時興奮,卻是忘了敲門,便掀簾子進來。便見到朝思暮想的王爺,正半抬著右手,再順著手伸出的方向看去……那真絲地睡褲就像湯泉山上的積雪。無論怎麼厚,難道可以將山峰的形狀也掩蓋住嗎?

好羞人啊。若蘭立時霞飛雙頰,嬌羞無限的嚶嚀一聲。

這一聲倒把秦雷從呆滯中喚醒,立刻乾笑道:「來了……哦,來的正好,幫我把那個那個……」順著手指指的方向,越過那座小山。看到牆上掛著柄寶劍。他當即脫口而出道:「把那個寶劍拿過來。」

「啊?」若蘭花容失色道:「王爺可不要做傻事啊。」說著囁喏道:「那個雖然有些淘氣,您打它幾下就是了,卻也不能割了去啊……」

秦雷咳嗽幾聲,把已經僵硬的五姑娘……現在叫右手了,收回來,使勁撓撓頭,坐起身子胡扯道:「說什麼呢,我要練劍。最近天冷了,不願意到外面練了,就每天起床來一段。」

若蘭與他相處日久,對他地德行還是知之頗深地,怎能看不出王爺為了掩飾尷尬,在信口開河。微微一笑,上前扶住秦雷,柔聲道:「爺趕了一天的路。今兒就別煉了,好生歇一早上吧。」

秦雷已經做好了在臥室舞劍的準備,但聽若蘭如是一說,自然樂得就坡下驢,心中美滋滋道:還是我家小蘭蘭會說話。一下子就給我圓上了。想到這,伸出雙臂將若蘭香噴噴的身子抱在懷中,朝姑娘的額頭上叭叭地親起嘴來。

若蘭本來滿腔激動的來見王爺,被秦雷這樣一鬧騰,卻有些啼笑皆非。竟彷彿昨日才見過一般。就勢躺在秦雷懷中。也伸出玉臂環住秦雷的脖頸,好似一對交頸鴛鴦抵足眠。

秦雷的賊手從若蘭地香肩劃到翹臀。一雙食指順著姑娘優美的曲線輕輕按壓,搔得姑娘心裡麻麻地。他嘴上卻深情無限道:「看看我的小蘭蘭,到底是胖了還是瘦了。」

聞著秦雷那熟悉的氣息,若蘭直感覺自己醉了,再也不想動哪怕一根手指。

感受到懷裡的嬌軀微微發燙,秦雷的雙眼一下子瞪得老大,低頭便看到若蘭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微微閉上,修長的睫毛卻在微微翕動。再看她香腮粉嫩,嬌艷地小嘴彷彿要滴下蜜來一般,秦雷哪還不知道,姑娘動了情。

四唇相交齒相依,香津暗渡情正濃。

這一吻,天雷勾動了地火,地火燒灼了莽原。一下子把秦雷剛剛因驚嚇而蟄伏的火山,重又引爆開來。一把將手順著嫩綠外裳,伸進姑娘的……裌襖之上,指頭微微用力扒拉,又伸進了……襯裙之中,吃力的鑽營幾下,才摸到姑娘如絲般順滑的……肚兜,便再也不能寸進。

他這番笨拙地動作,卻把若蘭從迷醉中驚醒起來,餘光瞥見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不由羞怯道:「別……會進來人的。」說著雙手無力按住秦雷仍在努力的右手,乞求的望著秦雷。

惜香憐玉乃是秦雷為數不多的美德之一,看見姑娘可憐兮兮地樣子,只得長歎一聲,重重躺回到枕頭上,口中呻吟道:「我討厭冬天,一個個包地跟個苞米似的。」

感激地獻上個香吻,若蘭乖巧的伏在秦雷懷裡,伸出青蔥般的手指,輕輕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口中蚊鳴道:「奴婢戌時在沁陽湯等著爺。」

秦雷心中的鬱悶才稍減,伸手捏捏她翹挺的小屁股,嘟囔道:「要全套的。」若蘭微不可察的點下頭,輕聲道:「任憑王爺吩咐。」秦雷頓時心情大好,哈哈笑道:「那起床吧,吃飽喝足了,晚上也好有勁。」好在若蘭已經聽慣了王爺的瘋言瘋語,自動過濾了這段少兒不宜,起身整整衣裙,服侍著秦雷更衣。

垂首看著若蘭細心的為自己整理衣襟,秦雷忍不住感慨道:「都快習慣自己穿衣服了。」若蘭微笑道:「去年見王爺時,您說的是:都快習慣別人給穿衣服了。」秦雷不由一陣感慨,喃喃道:「轉眼就是一年啊。」

若蘭給秦雷整好衣裳,又從袖中拿出犀角梳子,給秦雷仔細的梳頭,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爺,什麼是苞米啊?」

「就是玉米。」秦雷隨口答道。

「那什麼苞米呢?」若蘭依舊一頭霧水。

秦雷這才想起。大秦還沒有這種富含卵磷脂的農作物,深深歎息一聲道:「自從沒了辣椒,這苞米兒你也無緣消受了。」

「辣椒是什麼東西啊?似乎有些印象,卻又完全沒聽說過,好矛盾啊。」

兩人在裡間磨磨蹭蹭、嘰嘰咕咕,根本察覺不到時間地飛逝。

在繡樓裡等了一刻鐘,詩韻也終於選好了髮型……但見她秀髮如瀑般的垂下。只是在腦後簡單挽個結。竟然是最初急著下樓時的髮型。邊上伺候的錦紋掩嘴笑道:「感情白忙活了一頓。」

詩韻面色微微一紅,瞟了她一眼,輕聲道:「若沒有一番比較,怎知道這個髮型最適合。」

錦紋呆了半晌,才搖頭歎道:「小姐,你被王爺傳染了……」

詩韻佯怒道:「還不去看看公主起來了麼。」錦紋知道自家小姐臉皮薄,吐吐舌頭,便嬌聲應下。轉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便過來稟報道:「公主起來了,說小姐自行過去即可,她要先去泡湯。」

詩韻點點頭,輕聲道:「小心服侍著,我去去就來。」

「不急不急,您慢點回來也行。」錦紋促狹道。

詩韻搖搖頭。不理會這個瘋丫頭,拎起裙角下了樓。

待她到了主樓裡,伺候的宮女趕緊迎上來,詩韻微笑問道:「王爺可起來了?」

宮女搖頭道:「還沒有。」便引著詩韻在客廳用茶等著。

候了片刻,聽到樓上有輕微的腳步聲。詩韻以為是若蘭,便起身笑道:「怎麼自個先出來了……」話音未落,卻見著一個翩若驚鴻的紫衣女子,從樓梯上款款下來。看年齡,這女子應與自己相仿。都是十六七地花雨年華;論相貌。一個國色天香,榮曜秋菊。一個傾國傾城,華茂春松,實在難分軒輊;論氣質,一個典雅嫻靜,一個高貴嫵媚,還是打個平手。

這邊詩韻心中讚歎,那邊雲裳也暗暗吃驚,心道:果然端莊大方,唯覺淡雅,確實比人家更像大婦……

胡思亂想間,兩個小女兒站在了對面,滿臉地心思轉眼消失殆盡,兩張美不勝收的臉蛋上,都露出了得體的笑容。雖然詩韻是地主,但雲裳後出現,自然先開了口,微笑著拉過詩韻的手,柔聲道:「你就是李家姐姐吧?」

詩韻微微頷首,反握住雲裳的小手,也柔聲道:「正是,叫我詩韻就行了,姐姐可不敢當。」稍一停頓,詩韻又問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妹妹我姓喬,姐姐喚我雲裳即可。」雲裳的回答禮貌親切,沒有一絲對秦雷的嬌憨,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

「喬雲裳?你就是含笑向東風的喬雲裳?」詩韻驚喜道。

雲裳微微訝異道:「什麼含笑向東風?」

詩韻便把當日報恩寺解籤地事兒簡單一說,又歡欣道:「當日破了那解籤詩,得到姑娘的名字,王爺便派人四下尋找,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喬雲裳心裡頭那個汗呀,暗道:怎麼這麼靈秀個人兒,都能被我師父那老騙子耍弄了?但見詩韻仍蒙在鼓裡,雲裳便知道,秦雷和若蘭都沒拆穿師傅的把戲,她也不好讓兩人難看,只能艱難笑笑道:「小妹確實粗通醫理……王爺就是我來試試。」

詩韻知道了她是秦雷找來的救星,心裡不由一鬆,對雲裳也就更加熱情,笑語殷殷道:「只聽你姐姐姐姐的叫,卻不知咱倆誰要長些?」兩人便敘了年庚,結果詩韻真比雲裳大上一個月,確是坐實了姐姐的名分。

二女親如姐妹一般,手挽手坐下,輕聲細語的說些山南海北,閒聊著打發時間。起初互相旁敲側擊、皮裡陽秋,想多瞭解對方一些,雲裳乃是鬼谷高徒,雖然沒學什麼陰謀陽謀。可氣質談吐也被熏陶出來了,倒不至於在飽讀詩書的詩韻面前露怯。

互相試探幾次,發現都討不到好,兩人便開始比試起肚裡地才學。這二人一個行遍神州,眼界開闊,一個博覽群書,胸有千秋。頗能說到一處去。

兩人從各自地家鄉籍貫說起。漸漸聯繫到大秦的名山大川,以至於神州的風景勝地。每當說到一地,雲裳便能描述出當地的風土人情,奇觀美景,而詩韻羨慕之餘,也能講出當地地傳說典故,為雲裳的描述增添許多神韻。

說一段閒話,話題自然到了公主的病症上。兩女這才發現,對方地醫術竟是十分高明,雖然一個主攻藥膳,一個主攻診治,在望聞問切上,詩韻甘拜下風,但對於醫理一道,卻有頗多相近見解。在見識上,是差不多地。

聊著聊著便入了巷,兩人心中不由湧起惺惺相惜之意,頗有相見恨晚地感覺,甚至連秦雷兩個下樓。都沒有發覺。

秦雷與若蘭笑吟吟地看了半天,直到邊上侍女輕聲道:「王爺,可以用膳了。」兩個馬上要義結金蘭的姑娘,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

詩韻和雲裳趕緊起身,兩人向秦雷福一福道:「我倆忘形怠慢了。請王爺恕罪。」

秦雷呵呵笑道:「無妨。聽你們討論永福地病情,可有什麼所得?」

這時若蘭在邊上微笑道:「王爺。還是先吃飯吧,邊吃邊談也成。」

四人便到飯廳用飯,詩韻秉承食不語的原則,只是細嚼慢咽的吃飯,見她不說話,雲裳和若蘭也跟著斯斯文文用飯,輕手輕腳的服侍,一個字都不說。秦雷引起幾次話頭,卻只換來微笑,但得不到應和,頓感無趣地緊,只好也老實閉嘴,悶頭吃飯。

詩韻雖然不說話,眼睛卻沒有閉上,飯沒吃到一半,就感覺出不對勁來了,這三人好似太熟了,尤其是若蘭和雲裳之間,動作配合相當默契,再看秦雷,也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接受雲裳的服侍,連個謝字都不說。與他們三人一比,自己倒成了最生疏的一個。

這裡面有問題。在看到雲裳偶爾投向秦雷的嗔怪目光後,詩韻幾乎篤定,他們三個原先就認識,心中不由微微失落,但面上自然不會表露出來,依然微笑著用完了早膳。

見她用方巾輕柔的擦嘴,秦雷有些無奈的問道:「詩韻可以說話了吧?」

詩韻點點頭,不好意思道:「每次都讓王爺等。」

秦雷笑著搖搖頭,問幾句永福的近況,便輕聲道:「這位喬姑娘是我請來地醫生,日後就與你一起為永福調理診治。」

詩韻微笑道:「雲裳妹妹醫術高超,卻不是民女這紙上談兵的三腳貓可以相比的,自由雲裳妹妹為主,民女竭力襄助便是。」

秦雷呵呵笑道:「拾遺補缺吧,她這人哪都好,就是有些粗心,若沒有你時刻在邊上盯著,我還真不敢把妹妹給她醫呢。」他這不是笑話,那次在荊州府,雲裳為秦雷注射雞血過量,差點讓他如文侍郎一般神經了,到現在一提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雲裳沒好氣的橫了秦雷一眼,撇嘴道:「不就是一次嗎,總是抓著不放。」秦雷又調笑幾句,雲裳雖然沒有再出聲,但那會說話的大眼睛,已經把所有地意思表達清楚了。

熱戀中的情侶,總是不注意場合,也最容易忘形。即使他們一開始注意了場合,也會因為忘形而不注意的。

這一幕落在詩韻眼裡,哪還不知道兩人的關係,再看邊上的若蘭安之若素,便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了,芳心不禁酸澀萬狀,她能感到,喬雲裳不禁傾國傾城而且來歷不凡,試問這種女孩又怎麼作妾呢?

一想到自己與秦雷一無媒妁之言、二無父母之命。即使與秦雷卿卿我我地親密程度,卻要比這雲裳差得遠了,想到這,詩韻心中不禁黯然起來。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二章 王對王 詩韻見雲裳

秦雷沒睡好,一宿的心猿意馬,讓他火燒火燎,心裡長草,直恨不得將窗戶頂出個洞來。

這也難怪,平日裡在京山營,滿眼都是帶把的,也沒有什麼可以勾起興致的書籍圖畫,是以還能不胡思亂想。但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與一嬌滴滴的大姑娘在馬上耳廝鬢磨的,若還是心如止水,那才叫壞事了呢。

俗話說千里之堤潰於一穴,平日裡積鬱的熱情一下子爆發出來,卻不是念兩遍清心訣就能壓制的。到了天亮時,這股火氣非但沒有消下去,還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秦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抓耳撓腮,被子也蹬在了地上。終於,在劇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顫巍巍的伸出了右手,輕輕親了一下,喃喃道:「小五啊小五,想不到最後還要靠你……」說著就要將那五姑娘,往下伸去……

他的手剛伸下一半,門簾一掀,便進來一個身材修長、滿面驚喜的女子。

好吧,他承認,一宿沒睡之後,早上起來不該做這些虧心事,因為血液好像都流到一個地方去了,注意力與智商自然也降到最低點----竟沒有聽到腳步聲,竟然在被人看到之後呆住了,除了大張著嘴巴,一時竟忘了別的動作。

進來的是若蘭,她一時興奮,卻是忘了敲門,便掀簾子進來。便見到朝思暮想的王爺,正半抬著右手,再順著手伸出的方向看去……那真絲地睡褲就像湯泉山上的積雪。無論怎麼厚,難道可以將山峰的形狀也掩蓋住嗎?

好羞人啊。若蘭立時霞飛雙頰,嬌羞無限的嚶嚀一聲。

這一聲倒把秦雷從呆滯中喚醒,立刻乾笑道:「來了……哦,來的正好,幫我把那個那個……」順著手指指的方向,越過那座小山。看到牆上掛著柄寶劍。他當即脫口而出道:「把那個寶劍拿過來。」

「啊?」若蘭花容失色道:「王爺可不要做傻事啊。」說著囁喏道:「那個雖然有些淘氣,您打它幾下就是了,卻也不能割了去啊……」

秦雷咳嗽幾聲,把已經僵硬的五姑娘……現在叫右手了,收回來,使勁撓撓頭,坐起身子胡扯道:「說什麼呢,我要練劍。最近天冷了,不願意到外面練了,就每天起床來一段。」

若蘭與他相處日久,對他地德行還是知之頗深地,怎能看不出王爺為了掩飾尷尬,在信口開河。微微一笑,上前扶住秦雷,柔聲道:「爺趕了一天的路。今兒就別煉了,好生歇一早上吧。」

秦雷已經做好了在臥室舞劍的準備,但聽若蘭如是一說,自然樂得就坡下驢,心中美滋滋道:還是我家小蘭蘭會說話。一下子就給我圓上了。想到這,伸出雙臂將若蘭香噴噴的身子抱在懷中,朝姑娘的額頭上叭叭地親起嘴來。

若蘭本來滿腔激動的來見王爺,被秦雷這樣一鬧騰,卻有些啼笑皆非。竟彷彿昨日才見過一般。就勢躺在秦雷懷中。也伸出玉臂環住秦雷的脖頸,好似一對交頸鴛鴦抵足眠。

秦雷的賊手從若蘭地香肩劃到翹臀。一雙食指順著姑娘優美的曲線輕輕按壓,搔得姑娘心裡麻麻地。他嘴上卻深情無限道:「看看我的小蘭蘭,到底是胖了還是瘦了。」

聞著秦雷那熟悉的氣息,若蘭直感覺自己醉了,再也不想動哪怕一根手指。

感受到懷裡的嬌軀微微發燙,秦雷的雙眼一下子瞪得老大,低頭便看到若蘭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微微閉上,修長的睫毛卻在微微翕動。再看她香腮粉嫩,嬌艷地小嘴彷彿要滴下蜜來一般,秦雷哪還不知道,姑娘動了情。

四唇相交齒相依,香津暗渡情正濃。

這一吻,天雷勾動了地火,地火燒灼了莽原。一下子把秦雷剛剛因驚嚇而蟄伏的火山,重又引爆開來。一把將手順著嫩綠外裳,伸進姑娘的……裌襖之上,指頭微微用力扒拉,又伸進了……襯裙之中,吃力的鑽營幾下,才摸到姑娘如絲般順滑的……肚兜,便再也不能寸進。

他這番笨拙地動作,卻把若蘭從迷醉中驚醒起來,餘光瞥見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不由羞怯道:「別……會進來人的。」說著雙手無力按住秦雷仍在努力的右手,乞求的望著秦雷。

惜香憐玉乃是秦雷為數不多的美德之一,看見姑娘可憐兮兮地樣子,只得長歎一聲,重重躺回到枕頭上,口中呻吟道:「我討厭冬天,一個個包地跟個苞米似的。」

感激地獻上個香吻,若蘭乖巧的伏在秦雷懷裡,伸出青蔥般的手指,輕輕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口中蚊鳴道:「奴婢戌時在沁陽湯等著爺。」

秦雷心中的鬱悶才稍減,伸手捏捏她翹挺的小屁股,嘟囔道:「要全套的。」若蘭微不可察的點下頭,輕聲道:「任憑王爺吩咐。」秦雷頓時心情大好,哈哈笑道:「那起床吧,吃飽喝足了,晚上也好有勁。」好在若蘭已經聽慣了王爺的瘋言瘋語,自動過濾了這段少兒不宜,起身整整衣裙,服侍著秦雷更衣。

垂首看著若蘭細心的為自己整理衣襟,秦雷忍不住感慨道:「都快習慣自己穿衣服了。」若蘭微笑道:「去年見王爺時,您說的是:都快習慣別人給穿衣服了。」秦雷不由一陣感慨,喃喃道:「轉眼就是一年啊。」

若蘭給秦雷整好衣裳,又從袖中拿出犀角梳子,給秦雷仔細的梳頭,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爺,什麼是苞米啊?」

「就是玉米。」秦雷隨口答道。

「那什麼苞米呢?」若蘭依舊一頭霧水。

秦雷這才想起。大秦還沒有這種富含卵磷脂的農作物,深深歎息一聲道:「自從沒了辣椒,這苞米兒你也無緣消受了。」

「辣椒是什麼東西啊?似乎有些印象,卻又完全沒聽說過,好矛盾啊。」

兩人在裡間磨磨蹭蹭、嘰嘰咕咕,根本察覺不到時間地飛逝。

在繡樓裡等了一刻鐘,詩韻也終於選好了髮型……但見她秀髮如瀑般的垂下。只是在腦後簡單挽個結。竟然是最初急著下樓時的髮型。邊上伺候的錦紋掩嘴笑道:「感情白忙活了一頓。」

詩韻面色微微一紅,瞟了她一眼,輕聲道:「若沒有一番比較,怎知道這個髮型最適合。」

錦紋呆了半晌,才搖頭歎道:「小姐,你被王爺傳染了……」

詩韻佯怒道:「還不去看看公主起來了麼。」錦紋知道自家小姐臉皮薄,吐吐舌頭,便嬌聲應下。轉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便過來稟報道:「公主起來了,說小姐自行過去即可,她要先去泡湯。」

詩韻點點頭,輕聲道:「小心服侍著,我去去就來。」

「不急不急,您慢點回來也行。」錦紋促狹道。

詩韻搖搖頭。不理會這個瘋丫頭,拎起裙角下了樓。

待她到了主樓裡,伺候的宮女趕緊迎上來,詩韻微笑問道:「王爺可起來了?」

宮女搖頭道:「還沒有。」便引著詩韻在客廳用茶等著。

候了片刻,聽到樓上有輕微的腳步聲。詩韻以為是若蘭,便起身笑道:「怎麼自個先出來了……」話音未落,卻見著一個翩若驚鴻的紫衣女子,從樓梯上款款下來。看年齡,這女子應與自己相仿。都是十六七地花雨年華;論相貌。一個國色天香,榮曜秋菊。一個傾國傾城,華茂春松,實在難分軒輊;論氣質,一個典雅嫻靜,一個高貴嫵媚,還是打個平手。

這邊詩韻心中讚歎,那邊雲裳也暗暗吃驚,心道:果然端莊大方,唯覺淡雅,確實比人家更像大婦……

胡思亂想間,兩個小女兒站在了對面,滿臉地心思轉眼消失殆盡,兩張美不勝收的臉蛋上,都露出了得體的笑容。雖然詩韻是地主,但雲裳後出現,自然先開了口,微笑著拉過詩韻的手,柔聲道:「你就是李家姐姐吧?」

詩韻微微頷首,反握住雲裳的小手,也柔聲道:「正是,叫我詩韻就行了,姐姐可不敢當。」稍一停頓,詩韻又問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妹妹我姓喬,姐姐喚我雲裳即可。」雲裳的回答禮貌親切,沒有一絲對秦雷的嬌憨,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

「喬雲裳?你就是含笑向東風的喬雲裳?」詩韻驚喜道。

雲裳微微訝異道:「什麼含笑向東風?」

詩韻便把當日報恩寺解籤地事兒簡單一說,又歡欣道:「當日破了那解籤詩,得到姑娘的名字,王爺便派人四下尋找,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喬雲裳心裡頭那個汗呀,暗道:怎麼這麼靈秀個人兒,都能被我師父那老騙子耍弄了?但見詩韻仍蒙在鼓裡,雲裳便知道,秦雷和若蘭都沒拆穿師傅的把戲,她也不好讓兩人難看,只能艱難笑笑道:「小妹確實粗通醫理……王爺就是我來試試。」

詩韻知道了她是秦雷找來的救星,心裡不由一鬆,對雲裳也就更加熱情,笑語殷殷道:「只聽你姐姐姐姐的叫,卻不知咱倆誰要長些?」兩人便敘了年庚,結果詩韻真比雲裳大上一個月,確是坐實了姐姐的名分。

二女親如姐妹一般,手挽手坐下,輕聲細語的說些山南海北,閒聊著打發時間。起初互相旁敲側擊、皮裡陽秋,想多瞭解對方一些,雲裳乃是鬼谷高徒,雖然沒學什麼陰謀陽謀。可氣質談吐也被熏陶出來了,倒不至於在飽讀詩書的詩韻面前露怯。

互相試探幾次,發現都討不到好,兩人便開始比試起肚裡地才學。這二人一個行遍神州,眼界開闊,一個博覽群書,胸有千秋。頗能說到一處去。

兩人從各自地家鄉籍貫說起。漸漸聯繫到大秦的名山大川,以至於神州的風景勝地。每當說到一地,雲裳便能描述出當地的風土人情,奇觀美景,而詩韻羨慕之餘,也能講出當地地傳說典故,為雲裳的描述增添許多神韻。

說一段閒話,話題自然到了公主的病症上。兩女這才發現,對方地醫術竟是十分高明,雖然一個主攻藥膳,一個主攻診治,在望聞問切上,詩韻甘拜下風,但對於醫理一道,卻有頗多相近見解。在見識上,是差不多地。

聊著聊著便入了巷,兩人心中不由湧起惺惺相惜之意,頗有相見恨晚地感覺,甚至連秦雷兩個下樓。都沒有發覺。

秦雷與若蘭笑吟吟地看了半天,直到邊上侍女輕聲道:「王爺,可以用膳了。」兩個馬上要義結金蘭的姑娘,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

詩韻和雲裳趕緊起身,兩人向秦雷福一福道:「我倆忘形怠慢了。請王爺恕罪。」

秦雷呵呵笑道:「無妨。聽你們討論永福地病情,可有什麼所得?」

這時若蘭在邊上微笑道:「王爺。還是先吃飯吧,邊吃邊談也成。」

四人便到飯廳用飯,詩韻秉承食不語的原則,只是細嚼慢咽的吃飯,見她不說話,雲裳和若蘭也跟著斯斯文文用飯,輕手輕腳的服侍,一個字都不說。秦雷引起幾次話頭,卻只換來微笑,但得不到應和,頓感無趣地緊,只好也老實閉嘴,悶頭吃飯。

詩韻雖然不說話,眼睛卻沒有閉上,飯沒吃到一半,就感覺出不對勁來了,這三人好似太熟了,尤其是若蘭和雲裳之間,動作配合相當默契,再看秦雷,也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接受雲裳的服侍,連個謝字都不說。與他們三人一比,自己倒成了最生疏的一個。

這裡面有問題。在看到雲裳偶爾投向秦雷的嗔怪目光後,詩韻幾乎篤定,他們三個原先就認識,心中不由微微失落,但面上自然不會表露出來,依然微笑著用完了早膳。

見她用方巾輕柔的擦嘴,秦雷有些無奈的問道:「詩韻可以說話了吧?」

詩韻點點頭,不好意思道:「每次都讓王爺等。」

秦雷笑著搖搖頭,問幾句永福的近況,便輕聲道:「這位喬姑娘是我請來地醫生,日後就與你一起為永福調理診治。」

詩韻微笑道:「雲裳妹妹醫術高超,卻不是民女這紙上談兵的三腳貓可以相比的,自由雲裳妹妹為主,民女竭力襄助便是。」

秦雷呵呵笑道:「拾遺補缺吧,她這人哪都好,就是有些粗心,若沒有你時刻在邊上盯著,我還真不敢把妹妹給她醫呢。」他這不是笑話,那次在荊州府,雲裳為秦雷注射雞血過量,差點讓他如文侍郎一般神經了,到現在一提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雲裳沒好氣的橫了秦雷一眼,撇嘴道:「不就是一次嗎,總是抓著不放。」秦雷又調笑幾句,雲裳雖然沒有再出聲,但那會說話的大眼睛,已經把所有地意思表達清楚了。

熱戀中的情侶,總是不注意場合,也最容易忘形。即使他們一開始注意了場合,也會因為忘形而不注意的。

這一幕落在詩韻眼裡,哪還不知道兩人的關係,再看邊上的若蘭安之若素,便知道這不是一天兩天了,芳心不禁酸澀萬狀,她能感到,喬雲裳不禁傾國傾城而且來歷不凡,試問這種女孩又怎麼作妾呢?

一想到自己與秦雷一無媒妁之言、二無父母之命。即使與秦雷卿卿我我地親密程度,卻要比這雲裳差得遠了,想到這,詩韻心中不禁黯然起來。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四章 落花流水總是情

話說烈火焚身的五殿下,見湯池中有一女子,心中叫喚一聲:小蘭蘭,我來也!便扒的乾淨,赤條條潛入水中。

水中女子許是想著心事,竟然沒聽見他輕微的入水聲,便讓他悄無聲息靠到了近前。

見著那水中月白絲綢般順滑的肌膚,秦雷心中暗讚一聲,果然是春灣雪股草芳菲,柳腰一握最銷魂。毫不猶豫的伸手攬住了姑娘的蠻腰,好細啊……秦雷還沒有來得及感歎,便感到女子原本這溫泉水一般柔軟的身子,倏然僵硬起來。

秦雷心道,不好,要喊!飛快的從水中伸出手,去捂姑娘的小嘴,但還是晚了一步----一聲帶著無限驚恐的尖叫劃破夜空,驚起一群夜宿的老鴰。

尖叫的同時,那已經的緊繃身子拚命掙扎。秦雷半邊身子探出水面,一手摀住了她的小嘴,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低聲急道:「是我!別叫!」說這話時,他的腦袋剛探出水面,與一對凝露掛珠的倒扣玉碗平齊,還沒來得及看姑娘的臉。

但這姑娘聽了聲音,便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驚惶間,卻以為這人特意前來偷香竊玉,不由又羞又惱,暗罵自己卻是瞎了眼,竟喜歡上一隻……大色狼,芳心片片碎裂,紛亂恍然,一時竟呆住了。

秦雷使勁甩甩頭,睜眼一看,便見一張猶帶著著驚恐失望表情的絕美面龐出現在眼前……這才發現,居然不是若蘭那張宜喜宜嗔的鵝蛋臉,更清瘦些、更美麗些、更讓人抓狂些……一下子便呆住了,愣道:「怎麼是你?」

女子被他喚回神來,這才羞怯萬分的雙手護住胸前的完美。美目中淚珠盈盈,想到自己清清白白地身子便被人看了摸了,不由羞憤的渾身顫抖,竟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秦雷見她寒風中鵪鶉般的瑟瑟顫抖,要緊緊咬住手指才能忍住再次失聲尖叫。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人不停焦急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秦雷不由焦急萬狀,點頭哈腰的朝她連連作揖,壓低聲音道:「千萬別叫,我是夢遊過來的。沒想做壞事兒。你可千萬別叫,不然我可就百口莫辯了。」

他找的借口實在說不過去,把姑娘氣的花枝亂顫,剛要開口讓他向後轉,卻聽著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若不是湯邊的石圍子擋著,兩人這羞人地一幕便要展現在別人面前了。

姑娘可是雲英未嫁地閨秀,若是被人看到與一男子在湯中坦誠相對。那還要不要活了?有心讓他在水下躲躲,卻不敢出聲,芳心一橫,銀牙一咬,伸手便把那個賊兮兮的腦袋按進了水裡。

「小姐,怎麼了?」呼呼啦啦十幾個丫鬟婆子女護衛圍了上來,這些人提著七八個燈籠,一下子便把原本幽暗的湯池照的***通明。

姑娘低頭一看。水下那人的身子在燈光下隱約可見,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兩條修長纖美的粉腿用力一勾,便夾著那人的腦袋,把他勾到了身下。用池壁地陰影和自己的身形擋住他。

「小姐……到底怎麼了?」大多數婆子女護衛之類的,見小姐安然無恙,便停在五尺之外,僅由一個丫鬟上前詢問,顯得極有規矩。

定定神。水中姑娘顫聲道:「沒……沒什麼。方才睡著了,做個了個噩夢。」心中卻暗自慌亂道:完了完了。這下被這死人看光了

那丫鬟不虞有它,拍拍胸脯呼口氣,便揮退了一種閒雜人等,自己卻倚坐在湯池邊,嬌聲笑道:「小姐又在擔心王爺的了吧?如今他可已經在宮中了,還有什麼放不下?」

要瘋了。感受著身下那人的腦袋頂在自己股間,還在微微扭動,姑娘心裡彷彿被無數根羽毛搔過一般,渾身一陣陣的輕微戰慄,心中卻羞恨難當,咬碎銀牙,將雙腿一夾,便把那死不老實的腦袋固定住。

又怕水波蕩漾引起邊上人的懷疑,姑娘還要雙手不停撩起泉水,作出一副戲水狀。她直感覺自己在做震古爍今第一荒唐之事,偏偏面上還要露出一副淡然愉悅地樣子。

哪還有閒心跟那丫鬟磨嘰,勉強笑道:「莫要瞎說,沒事就先下去吧,我還要泡一回。」

但那丫鬟與她自由長在一處,情同姐妹,卻不怕她,坐在那裡為小姐撩著水花嬌聲道:「小姐……你還沒跟我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姑娘隨口問道。

「就是我和……那人的事兒,你不是答應幫人家想轍了嗎?」丫鬟很認真道。

「明天行不?」小姐一心想打發那丫頭走,因為她感到身下那人開始騷動,估計是憋不住了。

但那丫鬟顯然認為此時是嬌憨的好時候,身子扭成麻花道:「不嘛,小姐不說,人家就睡不著覺。」

眼看著串串氣泡從水下升起,姑娘的身子也跟著升了起來,卻是那憋壞了的人,開始不管不顧地往上浮了。按說秦雷也沒這麼不濟事,但事出突然,根本沒來得及調整呼吸,便被按進了水中,能憋到現在都要感謝在晴川湖的鍛煉。

「小姐不泡了麼?」見小姐出水芙蕖一般冉冉升起,丫鬟起身要過來服侍。

「別過來!」小姐失聲叫道:「哦……去給我拿皂角來!」

「在這呢。」小丫頭伸手將池沿上的皂角遞過去,嘴上還奇怪道:「小姐今天怪怪的……」

噗通一聲,姑娘又坐到了水裡,落在一處堅硬……平坦的地方,好似是那人地胸膛。怎麼跟石頭一樣硬?姑娘莫名其妙想到。

感到背後有東西蠕動,卻是那傢伙地腦袋。從自己背後與池壁之間的空隙冒出來了。她趕緊挺直纖腰,與那狗頭離得遠些。唯恐被岸上地丫鬟看到,卻不敢將身子挪開,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人胸脯上。

說來也奇怪,折騰這半晌,她心裡反而清明多了,方纔的慌亂竟也不翼而飛,鎮定的對那撅嘴的丫鬟道:「錦紋,我要想些問題,你先去別處等著好嗎?」

錦紋鬱悶道:「好吧。」說著促狹的眨眨眼。小聲道:「我知道小姐想什麼。放心你一定能贏過喬家小姐的!」說著便蹦蹦跳跳走了。

這小蹄子要死了,怎能道破人家心事呢?詩韻心中小鹿亂撞道,卻還沒忘了提高聲音囑咐道:「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許過來!」

「知道了,只要小姐不叫,就是天塌下來,奴婢也不過來了。」

待錦紋跑遠了,她便忙不迭的從水中那人胸膛上站起來,冷冷道:「閉上眼。」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火氣。

秦雷知道詩韻這回氣惱了。滿心都如如何挽回,自然是無不順從。

詩韻從水中起來,扯過邊上的浴巾,簡單擦拭一下,便套上了南絲浴袍,把那勾魂攝魄地身子嚴實地裹在裡面。

做完這一切,她突然感覺虛脫了一般,軟軟坐在湯邊石頭上。一言不發的怔怔出神……

自從早上見到雲裳起,她便心神不寧。詩韻觀察了她和秦雷一天,雖然兩人刻意裝作不熟,但心細如髮的姑娘,透過兩人偶爾一個眼神、間或一個手勢,卻能斷定兩人不僅熟。而且很熟、非常熟、滾瓜爛熟。

雖然一顆芳心早繫在他身上,奈何兩人聚少離多,單獨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天,兩相比較之下。她與秦雷只間卻生分得多。

詩韻乃是何等靈秀之人?看出了兩人的情愫之後。便明白他們裝不熟的緣由----皆因自己這個多餘之人在此。

雖然相處時間少,但她與秦雷鴻雁傳書近百封。早從他的字裡行間瞭解到,此人說好聽些,便是極重承諾,說難聽些便是死要面子。萬不會在苦苦追求、賭咒發誓之後,又轉手將自己棄之如敝履。

正因如此,姑娘才氣惱,你既然停在芍葯上,幹嘛還要招惹夜來香?一下午愁腸百結、午覺都睡得輾轉反側。到了晚上掌燈時,卻已經拿定了主意:我李詩韻還沒落魄到要別人施捨的地步,他不好意思說,便明日與他挑明了吧……

主意一定,卻沒有料想中地身上一輕,心中反而被小刀一下下割開一樣痛,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往日裡與秦雷的一幕一幕便走馬燈似的浮現在眼前。

問郎曾記否,***闌珊上元夜,初見便把奴家撞,連個不是都不陪,只知把奴盯著看。莽撞子,奴問你,奴的面上畫著花兒還怎地?

問郎曾憶否,深宮禁苑碧竹林,再見又把奴家嚇,驚聲怪氣沒樣子,只知把奴的芳心逗。登徒子,奴問你,奴的性子可好欺?

問郎曾念否,依舊是那永福宮,顏賊心把師拜。竹林把酒聽春雨,只知把奴的情義勾。才有了,素手調做春筍宴,悉心教你臨碑帖。花心鬼,奴問你,這般手段從何來?莫非你慣會將人騙。

郎卻不曾知,荷包香囊奴親手繡,公主哪會把女紅做;郎也不曾知,日日苦盼柳毅信,旬旬皆待邸報至,為的是知道郎君平安無事立新功。卻讓奴衣帶漸寬人憔悴,問奴悔不悔?奴只要郎君把家還,便剩下一把骨頭又如何?

郎還不曾知,忽聞郎君歸中都,奴心狂喜恐人知,佯作貪玩蕩鞦韆。整就回鶻髻、點卻胭脂唇、披我流蘇帷、著我玉霓裳,便把郎君盼。日墜玉兔升、金烏復又回,偏生盼君念君不見君,妾心獨悲慼。

拼去三生膽、忍卻十分羞。偷出紫禁城,奴把郎君尋,唯恐別離多,羞把衷腸訴。為地是冬雷震震夏雨雪,今生才敢與君絕。

你個讓人哭讓人笑、讓人息讓人愁的小冤家,卻不知狂風驟雨有時盡。妾之心恰如細水潺潺無絕期。

恨死人的負心郎!

主意拿定後,詩韻反而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思。這才明白,不知何時,那人便已搶佔了自己心中最重要地位置,堅定地心兒不由重新動搖起來。

其實詩韻本沒打算今夜泡湯的,但俗話說,心平則氣和、心浮則氣躁,心亂如麻帶來了一陣陣的燥熱,只好叫上丫鬟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山。

本來她鍾愛是南邊的湘妃湯。那裡避風靜謐。四周草木也頗有靈氣,最是適宜平心靜氣。但聽婆子說午時若蘭姑娘便定了離著不遠的沁陽湯。

微微沉吟,詩韻便明白了若蘭地目地,羞紅臉道:「我們離得遠些,去東邊吧,那裡僻靜。」鬼使神差地,她便到了這東邊最角上的泌陽湯。若不是腦子裡老想著若蘭與那人鴛鴦戲水地場景,她定然會看一眼那石牌。

道邊地臘梅都相信。只要一眼,詩韻便會想到泌陽與沁陽太過相近,僅僅為了心裡舒服點,她也會換一個湯池。

只有老天爺才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何整個玉湯山上一百多個湯池,詩韻竟會走到這個池子裡……

好吧,就當她感動了上蒼吧,如果她地心臟能接受的話。

秦雷閉眼一會兒,便悄悄睜開。至於為何不出聲知會,個中緣由便不足為外人道哉了。

回頭見姑娘已經把自個包裹的嚴嚴實實,除了兩支潔白的小腳丫,無意識的在湯中輕輕晃動,便看不到任何……裸露了。他暫時還不敢看姑娘的臉。

就算十分鍾情精緻圓潤的小腳。卻也不代表他能直勾勾盯著人家姑娘的腳丫子看。詩韻說過,這傢伙在女人面前極要面子。

所以看了一小會兒之後,秦雷便打破沉默道:「別太傷心了,其實我什麼都沒看見,最近蔬菜吃地太少。有些夜盲。」

詩韻差點從石頭上滑下來。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沉默半晌才幽幽道:「方纔那人若不是你,妾身早撞死在這大石之上了。」

秦雷心中一陣感動,輕聲道:「我知道,僅僅道歉沒有用,不如我以身相許吧?」經過方纔的鬧劇,秦雷感到與詩韻的距離好似近了很多,原來可萬萬不敢說這種話。

詩韻見這時候她都不正經,不由一陣氣苦道:「難道人家生下來就是讓王爺糟踐的麼?」

秦雷連忙撓撓頭,小聲道:「其實我是想表達另一層意思……」頓了頓,抬頭望向詩韻那花容慘淡的小臉,鄭重道:「我會負責的,過完年就向你爹提親。」他卻是實打實的經驗主義,拿著對付屬下兄弟的法子,來對人家姑娘。

哪知詩韻聽了並不領情,面色反而冷淡起來,緊了緊衣襟,將雙腳收回岸上,柔和但有些疏遠道:「民女沒缺胳膊沒少腿,連根兒頭髮都沒掉,用不著誰負責。」說著向秦雷福一福,禮貌笑道:「夜了,王爺也早點歇著吧。」便要轉身離去。

秦雷心中哀歎一聲,看來老子來文地始終是二把刀,好在老子習慣來武的。

想到便做乃是武人的優良特性,只見秦雷穩穩的伸出手,一把抓住詩韻光滑的腳踝,微微向池子裡一帶,便聽著嘩啦一聲,就將身子輕盈地姑娘拉到了水裡。

詩韻本來已經轉身要走,卻不料身子驟然騰空,又轟然落水,這變化著實讓人猝不及防,直到她的嬌軀被秦雷從溫泉裡抱起來,都沒有回過神來。

感覺到水淋淋的身子,被有力的臂膀緊緊擁著,手腳都被夾得緊緊地,詩韻這才茫然抬起頭,便見到那人的臉越來越近。

還沒有反應過來,詩韻便感到自己地雙唇被一雙更火熱地唇覆蓋了,酥麻的感覺頓時傳遍全身,她只感覺轟得一聲,全身地血液都彙集到了心臟之中。

四肢軟綿無力,必須要緊緊抱住他才能……安心。

月色溫泉中,花開並蒂蓮。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五章 身披麻袋 頭頂鍋蓋

月牙兒撥開淡淡的雲,癡癡望著水中的影。

癡纏熱吻的人兒緊緊貼在一起,良久良久才分開。

詩韻一手輕輕摸著微腫的嘴唇,一手按著輕輕起伏的心胸,星目迷離間水汽氤氳,身上的淡淡清香竟變得芬芳起來。

秦雷雙手攬著姑娘的蠻腰,執著問道:「這下要我負責了吧?」

一句話便把這旖旎的氣氛打得粉碎,詩韻苦笑一聲,竟然無言以對。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秦雷繼續追問道。

詩韻心中兀然蹦出一個詞---牛嚼牡丹……好半天才鼓起勇氣抬頭望著秦雷的下巴,蚊鳴道:「你這人怎生如此霸道,偏要把人家最後一絲尊嚴也要踏碎了……」

秦雷的賊手伸進詩韻的浴袍,手指在她嬰兒般細嫩的背上划動,用最低沉磁性的聲音道:「若不這樣,你便不要我負責了……」詩韻的小腦袋無力低垂一下,額頭輕輕磕在秦雷硬邦邦的胸膛上,無力呻吟道:「能不能不討論這個問題……」

秦雷呵呵一笑,剛要說話,卻聽到小丫鬟錦紋遠遠叫道:「小姐,小姐……」

詩韻心裡一陣埋怨:這丫頭怎麼如此多事。嘴上卻還要不緊不慢道:「什麼事?」

「巡夜的婆子在附近發現一身夜行衣,怕有歹人出沒,咱們快些回去吧。」錦紋的聲音越來越近,秦雷只好無奈的躺回水中,僅留著半邊腦袋露在外面,雙手卻摟著詩韻細嫩的小腿不放。

「放手……」詩韻小聲道。

「讓不讓我負責?」執拗的王爺在用自己地實際行動印證一句話----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

見錦紋已經過來。詩韻只好勉強蚊鳴道:「都依你,快放手吧。」秦雷這才得意洋洋的放開雙手,看著姑娘從水中起來,又小聲道:「今晚上你可真美啊。」詩韻身子一頓。沒好氣的橫他一眼,輕聲道:「雲裳怎麼辦?」說完便上了岸。

「小姐,你怎麼渾身都是水?」只聽錦紋關切問道。

「啊……失足了。我方才失足了。」詩韻心裡暗歎一聲,輕聲答道,便與那錦紋攜手離去,到一邊暖亭中更衣去了。

等了半晌,聽見人聲漸漸小了,秦雷心道:若蘭還不得怨死我,可得好好陪個不是。便起身游到出發的地方,濕漉漉地上了岸。去尋自己的衣裳。卻發現擱衣服的大石下……居然空空如也。

等等,方纔那錦紋小丫頭說什麼來著?秦雷突然出了腦門子汗,心中暗道:好似發現了一身夜行衣什麼地。看來是被拿走了,話說他們隨便揀男人衣服作甚,莫非也有內衣狂?

稍稍靜下心來,他便猜到,那些人定是衣裳拿下去當罪證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有無數宮中侍衛。牽著大狼狗過來搜查了。他自己雖然可以安之若素,卻不能讓人在這發現了,不然明天說什麼的都有,讓詩韻顏面何存?

好在這山上儘是溫泉,溫度卻要比別處高上許多。秦雷便赤條條不掛一絲的上了岸。想去方才詩韻更衣的亭子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些可供遮體的東西,哪怕是一條裙子一片窗簾也好。

但他顯然不懂此中規矩,山裡溫泉眾多,但用的人卻很少,所以除了幾個常用的亭子。其餘的並沒有任何內設。都是丫鬟婆子們隨用隨佈置,用完了再收拾起來。打掃乾淨……

所以望著空空如也地亭子,威隆郡王是欲哭無淚,正要仰天長歎一聲:樂極生悲、泰極否來。卻看見亭子邊上竟然種著棵綠油油的芭蕉樹,不由大喜過望道:天無絕人之路啊。

一邊下意識捂著某處向那邊走去,一邊心中嘀咕這玩意不是只生在南方嗎?一轉念,卻又想到這山上四季熱氣騰騰,長個芭蕉香蕉之類的倒也沒問題。

不錯,秦雷要做一件火奴魯魯草裙,好在他前生無數次野外生存,做起這些來倒也輕車熟路。

扯下幾片肥大的葉子,甩去上面的露水,在身上比量一下,發現一塊就可以將屁股圍起來,不由暗自感歎一下身材真棒。將那芭蕉葉子用葉柄穿了,便是一條短褲。又不放心的包了兩層,這才不虞走光。

再拿兩片葉子從肩上垂下,交錯對扣,便是一件馬甲。這就算是上衣下裳、完備齊了。扭扭屁股、感覺活動還算自如,秦雷便小步往山下走去。

到了那石碑邊上,秦雷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誤把馮京當馬涼了,不由汗顏的咂咂嘴,暗歎道:詩韻這妮子平日裡裹得裡嚴嚴實實,想不到卻實在有料啊。

沿著山路走了一段,心道:我也不能這樣下山啊。便往南邊尋去。那身簡易草裙自然不太耐用,一路上經過好幾次修理,也添上了許多材料……共計一條草繩、兩塊布頭、以及梧桐葉子若干。

剛走到山中央,便聽到石徑上又輕微的腳步聲,秦雷趕緊躲在一邊大石後,偷偷往外瞅去,看來他也不是完全不要臉。

若蘭有些鬱悶哦,或者說相當十分非常地鬱悶,酉時一過她便把沁陽湯邊的亭子佈置好,又把伺候的丫鬟揮退,自己坐在亭子裡裡等王爺。誰料左等等不到,右盼盼不著,直到月過中天,約摸已到亥時,她終於坐不住了,起身穿好大氅,下山尋找王爺去了。

她以為秦雷睡著了。結果樓裡並沒有人,再問樓下的丫鬟卻說不知去向。她便知道王爺又是從窗戶翻出去的。心道,八成是迷路了。卻也不好聲張,又獨自折返回後山,打個燈籠四處尋找。

她知道秦雷警覺。是以並不出聲,只是悶頭走道。果然剛走到山中央分叉地地方,便聽身後有人輕聲道:「小蘭蘭……」

若蘭如釋重負的回頭叫道:「王爺……」卻一下子呆住了。只見一個樹葉裹體、腰纏草繩、手拿木棍、身披破布地青年男子,在朝自己憨笑。

「鬼呀!」若蘭嚇得尖叫一聲,卻被那鬼一個箭步衝上來,捂嘴嘴巴道:「我是秦雷!」若蘭這才驚魂稍定,怯生生打量著那比叫花子還淒慘的男子,可不就是王爺嗎。

若蘭點點頭,秦雷便把手放開,只聽她長舒口氣。驚訝道:「王爺,您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秦雷撓撓頭,鬱悶道:「本想給你個驚喜,結果最後成了這般模樣。」這人忒是奸詐,一句話謊話也沒有,卻把中間一轱轆掐了,僅留下開端和結局。讓人家姑娘誤以為,王爺是為了給自己驚喜。才打扮成這樣的,心道:怪不得不敢走正門呢,穿成這樣也只有翻窗戶了。

拉著秦雷到了沁陽湯,給他簡單一沖洗,換上原本就備好地衣衫。卻沒了交頸鴛鴦把水洗地閒情逸致,兩人說著話攜手下山了。

至於回屋後又做了些什麼,就不足為外人道哉了。

翌日天還沒亮。若蘭姑娘就躡手躡腳的離了秦雷地房間,卻是怕隔壁地雲裳看見,殊不知雲裳姑娘上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下半夜又聽了半宿的嬌吟婉轉。等那兩人消停了。她還是滿腦子吱吱咯咯,最後實在憋不住……只好下床用涼水洗了把臉。直到天快亮才睡去。這時哪怕隔壁兩人把床拆了,她都是聽不見的。

吃早餐的時候,秦雷神清氣爽來到飯廳,卻發現姑娘們還沒有一個過來的,只好先坐下等著,結果……

永福派人來說:「公主今日身子不爽利,不過來用餐了。」秦雷心道:早習慣了。便點頭允了。

詩韻派人來說:「小姐今日身子不爽利,不過來用餐了。」秦雷心道:羞了。便點頭允了。

雲裳派人來說:「喬小姐今日身子不爽利,不過來用餐了。」秦雷奇怪問道:「怎麼了?」傳話的丫鬟輕聲答道:「喬小姐好似一宿沒睡似的,還沒起來呢。」秦雷只能無奈點頭允了。

若蘭也派人過來說:「若蘭姐姐今日身子不爽利,不過來用餐了。」這是早就與秦雷說好的,姑娘差點被他折騰散了架,卻要好生歇息一天。秦雷自然無不應允。

於是,隆威郡王殿下獨自享用了一桌美食。

吃飽喝足之後,又去探視一下妹妹,噓寒問暖之後,輕聲道:「我要走了。」

永福微微吃驚道:「前兒夜裡才到地,怎麼現在就走呢?」

秦雷信口胡扯道:「我這是順道拐過來看看你們,能呆兩天已經是極限了。那邊幾萬口子人,走不開。」

永福沉默一會,點頭道:「正事要緊,什麼時候動身?」

秦雷撓撓頭,輕聲道:「跟你到個別,我下樓就走了。」

永福幽幽歎口氣道:「這裡有詩韻姐姐照顧,哥哥無需掛心,倒是別疏忽了自個身子。」

秦雷點點頭,笑道:「沒問題。」說著便要起身離去,卻聽永福小聲道:「我還有幾句話。」秦雷趕緊一屁股坐下,微笑道:「講吧。」

「妹妹這病估計沒什麼指望了。」只聽永福喃喃道。看來今年冬裡的復發,讓她很是失望。本來還指望明年踏青呢,結果能不能看到明年的青草都是疑問。

秦雷微微皺眉道:「說什麼話呢?雲裳已經找到你的病根,正在與詩韻設計治療方案,一二一的就能把你治好。可不能自己先洩氣。」

微微搖頭,永福輕聲道:「不說這個,我說的是……哥有時間能多回來幾趟嗎?小妹想多看你幾眼……」說話間淚珠滾滾而下。到最後已是語不成聲了。

秦雷心裡狠狠抽動一下,暗罵自己混賬,伸手一提,就將永福孱弱的身子攬到懷中。認真道:「別哭啊,哥答應你,每五天回來一次。可是你也得答應我,每次身子都要好一點才行。」

永福這才破涕為笑,攬著秦雷地脖子,將鼻涕在他衣襟上蹭了蹭,點頭道:「咱們拉鉤。」秦雷便伸出小指,與永福白皙纖細地手指勾了勾,她這才心滿意足的靠回躺椅上,輕聲道:「還有詩韻姐姐與那黛玉小姐。哥哥打算讓妹妹怎麼對待?一碗水端平,還是有偏有向?」

秦雷乾笑道:「小鬼頭說話太直接了。」撓撓頭道:「一視同仁吧,這本糊塗賬,還是等來年再算吧。」

永福白了秦雷一眼,搖頭歎息道:「就怕越拖越亂。」說著輕聲道:「哪一個都行,只是別傷著詩韻姐就行,她對我太好了。」

秦雷心道:可也不能傷著雲裳啊,她對我掏心掏肺。要是負了她,我就是狼心狗肺了。不由愁上眉頭,無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離開永福的繡樓,想去找雲裳和詩韻告別,卻吃了閉門羹。秦雷只好讓若蘭代為轉達。便整齊戎裝離了這鶯鶯燕燕地溫柔鄉、

石敢果然跟著他一道上路,一行人不疾不徐,過午時分便到了京山腳下,便見著一條長長隊伍在向京山營奔跑。一看他們身上的棉襖,正是新兵師地那群傢伙。這些人身上背著全套裝具。看上去正在進行野外拉練。

邊上監督地教官見了黑衣衛,便知道王爺來了。趕緊打馬上前,拱手大聲道:「稟報王爺,新兵師第三、第七、第九大隊正在進行野外拉練。」

許是體內陰陽平衡了,秦雷的表情也柔和了很多,望著這員國字臉的將領,笑瞇瞇問道:「秦壽,你這傢伙,教官當地可滋潤?」

這員名喚秦壽的教官,乃是與秦衛一批地黑衣衛,與他風騷地名字相反,為人兢兢業業、一絲不苟,深得石勇器重。當初石勇奉命組建部教導隊,第一個便把他要了過去。

見到王爺心情不錯,向來不苟言笑的秦壽也忍不住咧嘴笑道:「一切都好,謝王爺掛

望著悶頭奔跑地隊伍,秦雷笑問道:「這些傢伙怎麼樣,爭氣嗎?」

秦壽瞥一眼隊伍,輕聲笑道:「這幫伢子還算湊合,操練這些日子下來,已經知道令行禁止了。」言外之意,對別地方面還不滿意。

秦雷笑道:「別要求太高,這些公子哥們一直吊兒郎當的,要想把筋全抻開,還需要些日子。」

秦壽點頭道:「這些人的耐力好,潛力不錯,來年開春就能結束基礎訓練,上科目了。」說完又補充道:「如果不放假的話。」

秦雷搖頭輕笑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這些傢伙到年前就訓了快三個月了,也該調整一下了。」摸一下馬鬃,沉聲吩咐道:「你可選個時候傳達過年放假的方案了,激勵下士氣吧。」

秦壽行禮應下。秦雷剛要離去,卻見遠處跑來一個比別人寬好幾號的胖子,不由笑笑道:「這傢伙咋還這麼肥?」

秦壽不看都知道秦雷說的誰,輕聲解釋道:「秦俅還是不錯的,除了跳高,其餘科目都能及格。雖然稱不上出類拔萃,但考慮到他地負擔,也算是不凡了。」

秦雷點頭笑笑,便帶著石敢他們駛回營中。營裡早得到消息,樂布衣和秦霖急忙應出。秦霖已經知道了中都的事情,估計自己可以躲過這一劫了,心裡著實高興,居然捨得從暖房裡跑出來迎接。

秦雷大笑著跳下馬,朝樂布衣點點頭,便挽著老三的手進了大營。

一進營地,秦雷便看見遠處河邊的歪脖樹上,倒掛著一人,不由驚奇道:「你們不會是要做臘肉吧,怎麼又掛上了?」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六章 前浪死在沙灘上

轉眼進了臘月,京山營的工程已經告一段落,民夫們領了錢,開開心心回家過年去了,他們要過了正月才回來復工。臘月和正月太冷了,即使勉強營建,待春天冰融雪化時,也會影響工程質量的。

但新兵師的冬訓卻沒有停下,營門上用紅漆刷著冬練三九四個醒目的大字,提醒著兵士們,不要心存僥倖。

兩個多月的艱苦訓練下來,讓這些原先的浪蕩子弟終於脫胎換骨了。

每日卯時一到,值星官吹響起床哨,一萬新兵師將士便在一刻鐘內起床洗漱、再用一刻鐘校場列隊,開始每日必行的越野長跑。起初是空手越野二十里,後來漸漸負重,直到最終的三十七斤裝具俱全二十里,他們也都勉強堅持下來了。

回營後才是早飯時間,飯後直到中午是他們最痛恨的隊列練習,但偷懶的人將沒有美味的午餐,餓著肚子可無法完成下午的大運動量訓練。所以還得強打精神,一絲不苟的完成這些向左向右齊步走的動作。

當然,枯燥無味的訓練換來的是日益齊整的軍姿,以及煥然一新的精神面貌。現在讓他們再回想,當初在中都城時吊兒郎當的樣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吃過午餐,會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當美美的午覺結束後,煉獄般的下午便開始了。整師的兵士以中隊為單位,在教官監督下開始體能訓練。掌上壓、單雙槓、跳遠跳高、投擲、舉重。還有一種名喚秦氏長拳地軍體拳,這些科目合理搭配,交叉進行。倒也不枯燥。

但是要求卻有些高,比如一組掌上壓便是一百個,整個下午會做十組;再比如投擲,二十斤的大鐵球,投出五丈,並連投二十個才算合格,每個下午會投一百個。

諸如此類的高強度大運動量訓練,日復一日、從不間斷。每當他們開始有些適應。訓練地強度便會加大,反正總是會讓兵士們精疲力盡,晚飯時都舉不起饅頭、拿不起湯匙。

晚飯後終於可以歇歇身子。但還要拿著小馬扎----這玩意堅固耐用、攜帶方便,而且還可防身,深得官兵們的喜愛----到大隊禮堂中坐好。

點名之後便開始唱歌,除了開頭的秦軍軍歌《無衣》外,還有許多據說是王爺創作的歌曲。有什麼《精忠報國》、《滿江紅》之類的,儘是些昂揚激越,充滿陽剛之氣的歌曲,深得官兵喜愛,百唱不厭。

唱完歌會有一個半時辰的講授時間,由諸位教官講授大秦歷史、宗正府兵軍史、當今國內外局勢之類的課程。教材由王爺統編。通俗易懂,生動有趣,沒有任何說教,斷不會讓人瞌睡就是。

皇甫戰文雖然也參與講授,但起初是有異議地。為何日復一日的講些這個,還要讓他們以小隊為單位討論,並輪流發表感言。他感覺有些浪費時間。

秦雷笑笑道:「第一,他們一天的訓練量夠了,再多就過尤不及了。第二。一支軍隊地內聚力來自於認同感、榮譽感和使命感。認同感,是對這支軍隊以及自己身份的認同感。榮譽感是維護這支軍隊榮譽與傳統的自覺性;使命感是承認自己肩負使命的神聖性。這些東西很難自然領悟,但可以通過反覆灌輸植入兵士腦中。」

「自古有雲哀兵必勝士氣如虹,精神力量有時是決定性的,想要走精兵強將的道路,就必須有始終高漲的士氣伴隨。」一間冰冷的教室裡,幾十個中高級將領,小兵兵一樣坐在書桌後,安靜聽郡王殿下講授。

這是一個針對軍中核心將領的進修班,由秦雷、樂布衣、楊文宇、皇甫戰文四人分工講授,內容包含行軍、戰陣、領兵、訓練等幾十個科目,與每天晚上針對大頭兵們的精神洗禮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課程隔一天一次,秦雷一場不拉,即使不講課時,也會在台下認真聽講。王爺都這樣了,中隊長以上地軍官們自然缺席無一。課程講的及其直白,即使像張四狗這樣勉強識字的軍官,也能聽個大概。

「而士氣來自何處?無外乎精神與物質的刺激。」今天是秦雷講授士氣的激勵與保持。「這兩者要相互搭配、相輔相成。譬如說,」指了指認真聽講地張四狗,秦雷笑道:「老張,待會你把那一千斤木炭運到庫房裡,我給你五斤豬肉,你高興不?」

張四狗咧嘴笑道:「真的啊?」秦雷翻翻白眼道:「真的。」

「那當然高興了,休息日可以找馬哥、小楚烤個肉、喝一壺,高興。」張四狗撓頭笑道。

「那我明天再給你五斤豬肉,讓你再運一千斤,你樂意不?」秦雷笑問道。

「還行吧,那就可以多請幾個弟兄了。」張四狗撓頭道。

「後天仍舊這樣呢?」秦雷笑道。

張四狗憨笑道:「王爺,您說俺要那麼多豬肉乾啥?」

秦雷點頭笑道:「這就是重複用一種刺激方式的惡果,它會讓效果遞減,直到最後沒有效果。」看看桌上的沙漏,環視下屋裡,朗聲道:「下面是自由討論時間。」二三百名將領按照座位分成幾十個小組,開始了熱烈地討論。

秦雷走到最左邊一組坐下,拍了拍有些拘謹地石威,溫聲道:「第一次過來上課,感覺怎麼樣?」當日石威接受了任命,回去把大家來的事務與仔細交付副手。便過來上任。

而本來秦雷給他安排地領導兼師傅秦奇,又因為秦衛的事情受到牽連,正在接受安全部門的審查。能不能過來還兩說。但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一來擔子雖然重了很多,卻也更能磨練人。二來,原本負責地樂布衣,也不敢完全放手,不時幫襯著不說,還悉心教導他統籌術數之學。令他獲益匪淺。

被秦雷憋了一年,此時終於得到機會,石威自然不喊苦不喊累。夜以繼日的學習工作,一個月下來居然瘦了十幾斤,人倒看著精神了許多。待手頭差事著了序,他又申請參加這個軍事進修班。

當時秦雷有些錯愕,笑問道:「你又不帶兵打仗,參加這個班作甚?」卻聽石威言之鑿鑿道:「瞭解下咱們怎麼行軍打仗,屬下也好琢磨安排後勤補給,將來打仗時別擰巴了。」

秦雷不由大悅,不僅批准了他的申請,今天還專門在課堂上表揚了他。引得眾將紛紛側目,倒把石威看臊了。

聽王爺問話,石威趕緊答道:「雖然聽不懂,但屬下都記下來了,等著回去慢慢琢磨。」秦雷就喜歡有上進心、肯吃苦的手下。聞言笑瞇瞇道:「不懂就問,隨時可以來找我,找樂先生也行,他比我懂得多。」石威欣喜點頭,謝過王爺的厚愛。

一番討論提問之後。秦雷便宣佈下課。剛走出門去便見秦奇一臉肅穆的站在邊上,秦雷把手中的講義遞給石敢。拍拍秦奇的肩,溫聲道:「陪孤走走吧。」秦奇兩天前結束了審查,便馬不停蹄地過來京山營,向秦雷請罪。

秦奇點點頭,跟著秦雷走出營區,沿著京水河漫步,良久秦雷才輕聲道:「發生這種事,孤很遺憾。」

秦奇澀聲道:「都怪屬下疏於管教,王爺能給那畜生一個殉職,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屬下感激不盡。」說著眼角便濺出了淚花,他是秦衛的親哥哥,出了這種事,除了羞愧痛恨之外,更多地還是心疼。

秦雷輕聲歎息道:「我的兵出了問題,自然是我的責任,你不要自責。」回頭看了看秦奇那張憔悴不堪的臉,秦雷輕聲道:「放你一個月假,回家休息去吧。等調節過來再上任不遲。」

秦奇堅定搖頭道:「現在營中事務艱巨,屬下怎能偷懶,還是上任去吧。」秦雷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注意身體。」秦奇恭敬行禮,轉身離去。

望著秦奇離去的背影,秦雷不由黯然一歎,因為秦衛的原因,秦奇必然會被同僚多看一眼,將來的日子可不那麼好過。而且諜報司也把他列為了重點監控對象。

秦雷得知此事後,曾經要求沈冰撤銷重點監控,改為與其他重要官員一般的普通監控即可。卻被沈冰一句:「這是您定的規矩。」給頂了回來。

《諜報司保密條例》第十七條規定,凡是犯官家屬任職地,必須進行監控,若是重犯家屬、或者擔任重要職務的家屬,需得重點監控。

秦衛乃是叛逆重犯,秦奇乃是重要官員,自然應該重點監控。煩躁的歎口氣,秦雷踱到老歪脖樹下,打量著寒霜遍體、倒掛金鐘的青年,好奇的伸手戳一戳,好傢伙,已經梆硬了。

倒掛著那人地身子晃一晃,卻是被秦雷戳醒了,也不睜眼,迷迷糊糊道:「這次這麼快,好像還不到一天吧。」聲音清亮,沒有一絲疲憊。

秦雷本以為這傢伙已經凍僵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精神,不由好笑道:「我是路過的,好奇來參觀一下,不收費吧?」

青年平靜的拖長音道:「看完趕緊走吧,被小狼狗抓住了,是要刷茅房的。」秦雷好奇問道:「有這麼厲害的狗?」這時,許田和石勇從遠處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許田面色不由一滯,但見王爺朝自己兩眼一瞪,他只好乖乖閉上嘴,委屈巴巴地站在一邊。

那青年卻很警覺,已經聽出了許田地腳步聲,懶散道:「小狼狗來了,你跑不了了。」秦雷再看許田的那張哭笑不得臉。那還不知小狼狗就是他地尊稱。

秦雷哈哈笑道:「你卻看錯了,只是兩個路過的,已經走遠了。」

那青年也不睜眼。冷笑道:「誑誰呢?他們在東南二十步外站定,」說著驚訝道:「他們為什麼站那了?」趕緊睜開眼,便見到小狼狗的主人倒立在自己面前。

咽口吐沫,青年擠眉弄眼道:「融親王世子秦淇水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請恕在下甲冑在身不能全禮。」聲音憊懶,顯然沒有多少尊敬之意。

秦雷卻不計較他地無理,一個軍旅生涯大半時間都被倒吊著的男人。有理由不滿。哼一聲,秦雷背著手道:「為何不按照軍營的規矩叫啊?」

「不會。」秦淇水很乾脆答道。

「為什麼不會?」秦雷很認真問道。

「沒學。」

「哦?人家學的時候你在幹嘛?」

「倒吊。」秦淇水絲毫不以為恥。這傢伙晚上跑白天吊,如是往復無數次。早已習慣了。

「準備這樣一直吊下去?」

「不打算。這玩意不像摸牌,上不了癮。」秦淇水很誠懇道。

秦雷倒有些糊塗了,奇怪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跑?」

「因為我不想被倒吊,倒吊著太難受了。」秦淇水的答案很實在,也很後現代。

「你不跑不就沒人吊你了呢?」秦雷感覺自己有些頭大。

秦淇水嗤笑一聲道:「只要不離開這,就永遠都有被吊的可能,所以我一定要離開。」看來這人不僅是執拗,腦子還缺根弦。

「若是孤命令他們,永遠不准倒吊你,你還要離開嗎?」秦雷被這傢伙身上的某種特質吸引了。

「那還行。但我有個要求。」這傢伙顯然被吊出毛病來了,腦充血導致壓根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秦雷笑道:「不妨說來聽聽。」

「讓我跟著小狼狗。」此言一出,許田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傢伙培養成有史以來最變態地游騎兵。但他自知兩人關係勢同水火。原本是準備綁架的,卻沒想過他主動投懷送抱。

秦雷已經確定,倒吊損害大腦,笑問道:「你不恨他?」

「恨!怎麼不恨,從來的路上。他把我從隊伍裡帶走。把我倒吊在山頂上七天七夜,差點曬成火腿那次起。我就恨不得……也把他吊上七天七夜。」

「那你還?」此人地思維已不能用常理推測,是以秦雷也不費腦子,乾脆直接問道。

「我知道,小狼狗之所以能想抓我就抓我,全因為他是狼狗頭子,我要是想抓他就抓他,想吊他就吊他,就得也當狼狗頭子。」只聽秦淇水振振有詞道。

秦雷也說不上他腦子到底清晰還是混亂,反正聽他說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但越琢磨越不是味。

秦淇水見王爺不說話,大度的搖頭道:「王爺也不用為難,我沒說要直接把他頂了。將來吧,等著大江後浪推前浪吧。」

秦雷擦擦額頭的汗,乾笑一聲道:「孤先問問前浪再說。」說著大步向一邊走去,石勇和許田趕緊跟上。

走出老遠,秦雷才指著在寒風中晃悠的秦淇水,哂笑道:「許田,這就是你說的未來第一遊騎兵?我怎麼沒什麼信心啊?」

許田陪笑道:「王爺不是說,忠誠、執著、敏銳、堅韌、頑強、獨立,這六大品質乃是斥候游騎兵的追求嗎?這小子後五條全部具備,就是忠誠差點,但他是親王世子,自然不會投靠外人,所以也勉強說的過去……」

秦雷指了指自己的腦殼,苦笑道:「可他這裡有問題。」

「可能是倒吊時間長了,血都湧到腦子裡去了,等正過來就好了。」許田堅持道。

秦雷呵呵笑道:「看來你是要定他了,萬一他真頂了你怎麼辦?」

「若是真的被後浪推到沙灘上,那屬下就讓位給他。」許田自信笑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見他堅持,秦雷也不再說什麼,這才想起來問道:「你們兩位正副教導長,聯袂過來作甚?」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七章 同進士

石勇肅聲道:「王爺,新兵訓練還有七日結束,按計劃應該進入最終考核階段了。請簽發考核令。」

秦雷一邊接過夾著文書的板子,一邊感慨道:「這麼快就兩個月了。」

許田笑著點頭道:「從十月十七到臘月十七,可不倆月了。」

秦雷笑笑,低頭看那文書,乃是統帥咨議會擬定的,他早就瞭如指掌了。伸手結果筆,在頁底留白處刷刷寫下幾個大字:同意。秦雨田。

晚上例會結束時,每個訓導大隊的大隊長都宣導了統帥部的命令。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引起了士兵們的熱議。

每個人心裡都盤算開了,雖然起初不情不願,但經過這兩個月的摔打磨練、訓導教育,付出了那麼多的汗水淚水,學習了那麼多的光輝歷史,他們已經對自己的新身份十分在意。這次能不能達標,關係著能不能成為真正的子弟兵。更何況還與餉銀、前程這些切身利益相掛鉤。

一排排營房裡,兵士們議論紛紛,話題只有一個----到底能得多少分?

考核內容已經公佈,共計七項,每項十分,滿分七十分,再加上三十分的平日表現分,共計百分。得到六十分即為合格。七十分以上為良好,八十分以上為優秀,九十分以上為卓越。

七項中有五項個人項目:器械運用測試、軍體拳考核、身體素質測試、基本軍事科目考核;軍政常識考核;兩個集體項目,隊列會操、武裝越野。

而平日表現分來自日常紀律、內務、訓練等十幾項評比,把平日得到地集體成績總計起來,再加上個人成績,便是平日表現分。

每一個檔次都會與他們將來的軍銜、待遇掛鉤。合格士兵授予列兵銜,月俸二兩,良好士兵授予一等兵軍銜。月俸二兩五,優秀士兵授下士軍銜。月俸三兩,有資格競選小隊長;卓越士兵授予中士軍銜。月俸四兩,可獲得參加軍官訓導班資格。

當然,不滿六十分是不合格,需要參加下一期的新兵營訓練,若是連續三次都不合格,便會遭到清退。

編號九五二的寢室內。

胡隊長笑瞇瞇的指著牆上的三面流動紅旗,滿面紅光地對一屋子手下道:「要是沒有當初的嚴格要求,你們怎麼得到這十七分的集體成績?還有沒有人背後罵老子沒人味了?」

一陣低聲的哄笑,兵士們頓時馬匹如潮,將胡隊長捧成了指路明燈、航海舵手。把個胡隊長樂得合不上嘴。

見他高興,秦頊輕聲問道:「隊長,這評比你和隊副也參加嗎?」

胡隊長哈哈笑道:「廢話,俺們三個雖然在別處當過兵,可在咱們新兵師裡都是新兵。不過優秀隊長會有加分。」說著一瞪眼,粗聲道:「咋了,小頊子,莫非以為隊長一定比不過你?」

秦頊連忙擺手道:「不是這個意思。」

邊上正在泡腳地隊副插嘴笑道:「胡頭別吹牛了,你要是能贏了咱們秦頊。俺天天給你打洗腳水。」

胡隊長一時氣短。訕笑道:「俺就是逗著小子玩玩,」說著拍拍秦頊的肩膀。朗聲道:「小頊子好好比,爭取拿個全師第一,給咱們九五二隊長臉。」幾個正在收拾床鋪地同袍聽了,便跟著大聲起哄,就連平日少言寡語的秦俅也開口道:「我看行。」

他們不是瞎起哄,秦頊雖然低調,但日常表現極其優秀,多次受到表揚嘉獎,平日成績高達二十七分,這成績應該是穩居前三地。

秦頊撓撓頭,輕言慢語道:「我應該能拿到八十五分左右,連卓越都算不上,怎麼可能拿第

這時熄燈哨響了,胡隊長吹熄了屋裡的油燈,輕聲笑道:「前五名沒問題,至於最後的名次,看臨陣發揮了。」秦頊輕輕嗯了一聲道:「知道了。」便輕手輕腳爬上床睡覺去了。熄燈後不准講話走動,這是規矩,尤其是現在這時候,更沒人敢違反。

一陣雞飛狗跳後,樓裡安靜了下來,勞累了一天的兵士們很快進入夢鄉,除了連綿低沉的鼾聲,以及值夜軍官在門外緩步走動的聲音,再沒有什麼動靜。

大概過了個把時辰,秦頊突然內急,趕緊披上襖,從床上下來,小跑到茅廁解手,又一路小跑回來,上床時卻發現,下鋪的秦俅眨巴著一雙小眼睛,在欲言又止的望向自己。

秦頊雙手一撐,上床鑽進被窩,這才壓低聲音道:「怎麼了?」

「睡不著。」秦球球可憐兮兮道:「是俺拖累你,只要有俺,集體項目成績都不好。」

秦頊輕笑道:「大伙可怪過你?」

秦俅搖頭道:「大夥人好。」

秦頊仰面看向房頂,小聲道:「屁,俺們知道,你能達到一般水準以上,靠的是比別人多吃許多倍的苦,一直都被你激勵著,哪能怪你啊。」

秦俅臉上這才輕鬆一下,喃喃道:「可俺還是緊張,萬一要是不合格怎麼辦?」

秦頊輕聲道:「不會地,只要正常發揮,合格是沒問題,快睡吧。」秦俅放心的點點頭,小聲道:「好吧。」

秦頊安靜地躺在被窩裡。不一會兒,下鋪的鼾聲便起來了,看來秦球球的失眠已經痊癒了。

但秦頊反而睡不著了,大睜著眼睛望向房頂,這兩個月來地一幕一幕在眼前閃過,每一次受到表揚、每一次受到懲罰、每次一堅持不下去、每次一突破極限,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頭,讓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他很慶幸能得到這次機會,渾渾噩噩十九年。從來不知道自己竟如此優秀。雖然吃過很多苦,但能知道自己奮鬥的意義。看到自身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覺得很值。相信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吧……

第二天。新兵考核轟轟烈烈的開始了,秦雷在楊文宇幾個地陪同下,挨個測試場地轉了一圈,便將巡視地任務交給了楊文宇,他則帶著石敢匆匆趕回設在山腰上的高級講堂,今天是國子監地學生們過來上課的日子。

到了青磚灰瓦地講堂外,便看到一溜聯絡司的大車停在門口,這是接送太學生們的專車。石敢眼尖,指著當間一輛樣式稍有不同的道:「這是官車,怕是哪個京裡的官員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面容清矍的半老頭笑著從門裡出來,向秦雷一躬到底道:「老朽麴延武拜見王爺。秦雷先是一錯愕,旋即大喜過望道:「公怎麼過來了?」說著大步上前,挽著麴延武的胳膊道:「天寒地凍的,怎麼不在京裡納福?」

麴延武苦笑道:「自從上月進京。便被閒散擱置,已經歇了一個月,老朽也是靜極思動,專程過來聆聽王爺雅音。」

秦雷笑著對石敢吩咐道:「吩咐廚房,中午做得豐盛點。孤要為公接風。」說著轉頭對麴延武道:「公先委屈旁聽半晌。待結課後我們再聊。」麴延武拱手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兩人便攜手進屋。

見王爺進來,一干太學生便整齊起身。恭聲道:「拜見王爺。」麴延武也不要秦雷介紹,悄無聲息的坐在最後一排,正經八百的聽秦雷開講。

在座地太學生可都是真材實料的秀才出身,經史子集爛熟於胸、吟詩作對張口就來,秦雷若是教他這個……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他每次開講,講的儘是些太學生們從未聽過的東西,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但可以歸納為做一個好官需要掌握的基本素質。

今日講地是統籌之學,所謂統籌便是統一全面的籌劃安排,秦雷用燒水待客的例子講起,用了近兩個時辰的時間,將安排籌劃的重要性和具體方法細細講述,末了微笑道:「通過合理地安排,你們就會發現與原來一樣地時間,卻可以做更多的事。」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太學生們在兵士地指引下,到邊上的餐廳用飯,下午是樂布衣開講的農田民生之學。說來慚愧,當初秦雷心血來潮,開了這個講堂,卻發現自己能講的東西太少了---不是他懂得少,而是能被接受的太少。好在有無所不知樂布衣,這才替秦雷挑起了大梁,沒讓這件極重要的事兒流產。

至少,太學生們聽到了許多迥異於枯燥經學的東西,大感興趣的同時,眼界也大大開闊了,而且對王爺的認同感也與日俱增。

桌上擺著十幾碟子葷素菜餚,有熱菜有冷盤,有湯水有砂鍋,對於這個季節來說,已經是非常豐盛了。

秦雷與麴延武輕言慢語的對酌,專揀些輕鬆愉快的事情談論。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話題才轉回到中都那個大染缸裡頭。

秦雷輕聲問到麴延武進京後的事情,只見他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放下酒杯恨聲道:「文彥博欺人太甚了!若不是老朽二品的烏紗沒去,怕是要落得與公車商書一般下場。」說著便把進京後的是是非非講與王爺……

他因為彌勒教的事情被去了總督官職,但仍舊保有二品官銜,在荊州府聽候發落了半年,也沒有人問津。直到十月底,才有聖旨命其北上面聖。再做安排。

他也在家待煩了,便簡單收拾行裝,帶著僕役書僮北上,大約秦雷離京後不久,他便也到了京裡。起先還算順利,陛下溫勉有加不說,還讓他補上禮部尚書地缺。

問題也就出在這個禮部尚書上頭了,雖然昭武帝說這話的時候,吏部堂官的位子確實空著。但人家丞相府把趙季禮巴巴的攆到南方去,為的就是在這位子上安排自己人。哪會給他麴延武機會。

丞相府的人選是已經痊癒的文尚書,文彥博想把自己的弟弟從吏部換到禮部。當然,吏部尚書也沒有麴延武什麼事,人家相府排隊的多著呢。

但陛下自從那次朝會後,與丞相針鋒相對,毫不讓步。在大秦,一位尚書地任命,需得皇帝與丞相都同意才行,結果便是新一輪的拉鋸戰開始了。今天有宮裡地聖旨讓他即日上任,明天就有丞相府的行文,令其交代問題。什麼問題?還是彌勒教那些事兒。瞎子都知道。這就是為了阻撓他履新呢。非要把他煩地上表請辭,主動棄權不可。

但麴延武何等人也?一等一的官迷是也。怎會把到手的位子拱手送出?便咬著牙不鬆口,但丞相府並大理寺的問題一時沒有交代清楚,他就一時不能上任,終於憋不住跑到京山營來找王爺討個主意了。

聽完他的傾訴。秦雷有些好奇問道:「禮部不是清水衙門麼?怎麼文彥韜放著好端端的第一尚書不做,要跑去做勞什子禮部尚書呢?」

麴延武呵呵笑道:「王爺接觸官場日短,卻不知這禮部尚書是有大小年之分的。」說著伸手一指山上學堂的位置,輕聲笑道:「他們的前程可捏在禮部的手裡啊。」

秦雷這才恍然道:「明年大比!」

麴延武撚鬚笑道:「不錯,一到大比之年。這禮部尚書家地門檻便被踏矮三分。那可是一等一的肥缺啊。」說著回憶道:「老朽是先帝開平元年的進士,尤記得當年家父為了給我買張入場券。在禮部尚書家門外,整整候了三天三夜。家父當時可是堂堂刑部侍郎啊!」提起當年的情形,麴延武唏噓無限。

秦雷好奇道:「什麼入場券?難道考試還要買票嗎?」

麴延武呵呵笑道:「只要通過國子監考試,就可以參加大比,這是誰都攔不住的。買入場券乃是為了取中進士。」

秦雷撓撓眉毛,無奈道:「若進士是用買地,那考試是為了什麼?掩人耳目嗎?」

麴延武撚鬚頷首道:「不錯,便是為了掩人耳目。」想了想,又補充道:「倒也不全是,至少三甲是按成績取的。」

秦雷吃口油炸麵條魚,嚼兩下問道:「這不還挺仁義的?」

麴延武搖頭道:「我的爺,一甲叫進士及第、二甲叫進士出身,三甲叫什麼啊?叫同進士出身。同進士這同字,其實就是不同的意思。等同於進士出身,那不明擺著告訴天下人,他不是進士出身麼?」

麴延武是進士出身,說這事自然雲淡風輕:「就好似飢腸轆轆之時,旁人端上好飯好菜,卻赫然發現盤中粘著一隻青頭蒼蠅,為肚腸計,不能不伸筷子;一伸筷子,又噁心得難受。因此,稍稍自尊自愛之徒,都會將同進士出身當作一種不能一洗了之地難言之隱。」

秦雷似笑非笑地端起酒盅抿一口,雖然微微點頭,但他心裡卻不認同麴延武的說法,既然一甲二甲都是關係戶,那所謂進士便在士子百姓心中,與紈褲蠹蟲劃等號了。三甲與他們區別開來,反倒顯得潔淨。

想到這,他輕聲問道:「這些進士同進士都是什麼去向?」

麴延武恭聲道:「進士們出身高貴數量又少,一般都是先進翰林院,擔任編修、學士之類地清閒職務。一年考察後,多半放到外地做個知府,也有不少留在各部作郎官主事的。」

「而同進士們人數多、家世差,一般那個縣裡、府裡的空了屬官,就把他們塞過去,除了縣令之外,很難為正。」

秦雷這才知道,士族把持上層官場的秘訣,就在這進士、同進士上。不由沉吟道:「這樣看來,文彥博不會把這位子交出來的」

麴延武面色一黯,澀聲道:「沒有辦法了呢?」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八章 斟酌

尋思半晌,秦雷輕聲問道:「考生買了入場券,不管會不會,隨便考考就成了?」

麴延武搖頭笑道:「那倒不會,還得估計國家體面不是?」說著哂笑一聲道:「自古慣例,取中進士的考卷會在國子監張貼,以供監生們瞻仰參詳。後來怕三甲的文章太好,壓過了一甲二甲,便只張貼進士出身以上的。」

秦雷笑道:「出這主意的傢伙夠奸詐,沒人看得到三甲的文章,自然無法理直氣壯的質疑。」

麴延武呵呵笑道:「光這還不行,遠的不說,就說李家那幾個小子,斗大的字不識一筐,能寫出什麼道德文章?更別提洋洋灑灑幾千字的策論了。但結果呢?個個都是一甲。」說著篤定道:「今年的狀元便在李家四公子和文家三公子只見產生了。」

秦雷輕輕皺眉道:「帶小抄?」

麴延武點頭道:「帶小抄的還是有些墨水的呢,老多人乾脆就帶卷子進去,先呼呼大睡三天,等到快結束時,再把佔滿口水的空白卷子一收,直接換上寫著字的,就算是考完了。」

秦雷苦笑道:「倒是難為他們了,想必在貢房裡睡三天,也是很難熬的。」說著扣一下桌面,沉聲問道:「一甲二甲全是這樣嗎?」

麴延武勉強笑笑道:「既然可以這樣,那誰還會去刻苦攻讀?」

秦雷皺眉道:「名額是怎麼分配地?」

麴延武輕聲道:「現在還不清楚。一般都是趁著過年走動鑽營,到正月底基本確定。不過……往年中都大族會拿到一半名額,北方的豪強也有三成,剩下兩成往年給南方和別的地方。但今年南方怕是沒指望了。」

秦雷點點頭,沉默片刻,輕聲道:「你不要跟文彥韜爭,但要與文彥博說好了,他作初一你作十五,等文彥韜履新之後。要把吏部尚書給你。」

麴延武尋思一會兒,撓頭道:「就怕他們初一十五一塊作。」

秦雷撇嘴道:「那就拖著。孤過完小年就回京了,要是敢惹老子。我讓他初一十五都作不成。」

麴延武輕聲應下,低頭端起酒盅,仰脖一口飲下,擦擦嘴道:「恕屬下直言,明年王爺最好常坐京都。」

秦雷微笑望著他,輕聲道:「為何?這裡不是挺好嗎?」

麴延武搖頭道:「這裡不行,雖然王爺擁有天下最迅捷的通信手段,對京裡發生的事情,最多半天便可知悉。但有些東西還是要您自個去體會的,離得遠了就可能沒那麼敏感了。」

秦雷點點頭道:「公此言甚是。上次回京時,孤便心有所感,但是這邊草創,不盯著不放心啊。」說著夾一筷子涼拌黃花菜,大口咀嚼道:「明年受累多跑跑吧。昭武十八年是要出大事的。」

麴延武笑道:「王爺智珠在握。聖心獨裁,定能帶著咱們逢凶化吉,高歌猛進的。」

笑一陣子,秦雷朗聲道:「麴公先在這住幾天,再過些日子。咱們王府就要開年會了。你也跟著樂呵樂呵,等完事咱們一起回京。」

麴延武與秦雷捧一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但這年會又是個什麼東西?」

秦雷笑道:「這不臘月了麼,咱們天南海北的夥計們都要回京過年,趁這機會一起聚一下,表彰表彰、獎勵獎勵、讓大伙都開開心心地過個好年。」

麴延武欣喜道:「卻是個喜慶事兒,那屬下一定要參加,沾沾喜氣,去去晦氣,來年也有個好綵頭。」

轉眼到了二十二。這天夜裡,秦雷正在與麴延武吃酒,石勇夾著一個厚厚的冊子過來,行禮後恭聲道:「結果匯總出來了。」預定七天地考核期,在歸心似箭的官兵們地共同努力下,夜以繼日的進行,結果僅用五天便結束了。

秦雷擱下手裡的雞爪子,用桌上的抹布使勁擦幾下手,這才接過那冊子,翻開一看,沉聲道:怎麼沒有卓越士兵?

石勇看了麴延武一眼,小聲道:「平日成績最高的只有二十七分,也就意味著所有科目平均九分,在嚴格評價的情況下,很難。」

秦雷伸手彈彈那冊子,對麴延武笑道:「孤的教導長不錯吧?」

麴延武呵呵笑道:「二十年後的兵部尚書。」

秦雷頷首笑道:「石勇千好萬好,但有一樣不好,太不懂握權了。」

石勇聽了,有些糊塗道:「握權?」

秦雷搖搖頭,指著這個冊子,輕聲道:「所有軍議員都知道,孤王要樹立幾個標兵,那卓越士兵就一定要有,你不可能不知道吧?」石勇點頭道:「恩出於上,王爺可以恩典,但屬下只能秉公辦事。」

秦雷溫和笑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幾個中士而已,綠豆大點的官兒,你自己決定就好。只要拿過來,讓孤看一下簽個字,便沒有會說你什麼,這樣一來你既沒耽誤了什麼恩出於上,又握住了手中地權利。」

見石勇還是懵懵懂懂的,麴延武輕笑道:「傻小子,王爺在教你如何做官呢。」

石勇有些不以為然道:「像文彥博那樣攬權有什麼好的?請王爺乾坤獨斷不是更好?」

秦雷苦笑道:「我的石大人,現在咱們就這點人、這點事,你事事請示當然沒有問題。但將來呢?咱們地勢力大了呢?還能這樣麼?」說著伸手點了點麴延武,沉聲道:「麴督說得不錯,要想做好官,就得握緊手中地權力,若你能決定的事情太少,就算做到尚書,也是無人重視的。」

見石勇似懂非懂,秦雷又補充道:「當然握權不是攬權,握權是把你份內的權利掌握住。而攬權……」說著,秦雷張開雙臂。虛抱一下桌上的杯盤,笑道:「是你地、不是你地。勝任的、不勝任地一股腦都要攬在懷裡,那當然不行,是要出岔子的。」

石勇這才明白道:「屬下回去就把教導長手冊重溫一遍,把屬於我地權力都抓起來。」

秦雷撓頭道:「那樣你會很累的,要適度放權……」

石勇心道:老大,你不會玩我吧?遂無奈笑道:「到底是握還是放。」

秦雷苦笑道:「重要地握,不重要的放。你肯定要問什麼是重要的?」石勇不好意思笑笑道:「俺現在知道王爺為什麼說俺心細了,確實不好,但不弄明白了心裡始終不踏實。」

秦雷搖頭笑道:「你覺得一件事,如果交給別人決定。會影響到自己的權威,那就是重要的,回去慢慢體會去吧。」說完把注意力轉回冊子上,點了點前五名道:「把這五個提成卓越,後面的依次遞補。」石勇點頭遵命。

秦雷又向下翻頁。咂嘴道:「二百來個優秀,一千來個良好,六千多個及格,」說著笑道:「不及格的人數有些多啊,你總不能讓皇甫文宇這些將軍每人帶著一千來個玩吧。」

石勇心領神會道:「那改為一千不合格吧。饒了那兩千小子。」

秦雷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何不送佛道西天,再放生六百吧。四百個不合格的,已經足矣了。」

石勇沉聲應下,嘴巴翕動幾下,話到嘴邊終又忍住了。

秦雷溫聲道:「講,你石勇還是有權利表達異議的。」

感激的笑笑,石勇輕聲斟酌道道:「統帥咨議會上,王爺明確提出要走精兵路線、職業軍人路線,以強大地質量取勝。屬下擔心過於放鬆標準,會破壞了您的既定方針。」

秦雷頷首正色道:「很好,你能時刻不忘大方向,讓孤很欣慰。但是在隊伍草創時期,整體成型最重要,不能對單個士兵要求的太高,」語氣漸漸平緩道:「進了正規部隊,也不是說進了保險箱,我們要保持的是動態的平衡,隨時可以把不合格地置換淘汰掉。」

石勇這才心悅誠服道:「屬下明白了,這次四百不合格。」

秦雷呵呵笑道:「對嘛,你要求下面的人秉公辦事,但自己心裡要有數,嚴格歸嚴格,不能跟大方向擰著來。」石勇輕聲應下,告退離開了房間。

待他走遠,秦雷輕聲道:「石勇他們忠誠勇敢,做事情也用心,實在是最值得儀仗的左右,只是他們過於老實、眼光也頗有局限,怕是很難發展到你所說的位置。」這是秦雷一直以來想當苦惱的地方,甚至在襄陽湖上時,一度想要放棄對他們地期望,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他必須有自己地鐵班底,石勇他們便是不二人選,無論多難,他都要把他們帶起來。

麴延武尋思一會輕聲道:「石勇石猛幾個,屬下都接觸過,問題還是出在:書讀的少了,事兒經地少了。想要有更好的前途,只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了。」

怕秦雷不信,麴延武又拿自己做例子,緩緩回憶道:「記得入了翰林院後的第二年,屬下因為開罪了當時的吏部侍郎,被逐到隴右做知縣,一呆就是五年,那段日子簡直如煉獄一般,但因而也有了今日的麴延武。」

說到這,麴延武又大搖其頭道:「咱們大秦的官制說來也混蛋,一個縣令帶著十幾個人的草台班子,就要管著方圓近百里地面上的治安訴訟、春種秋收、徵稅收捐,等等等等、更離譜的是,從來沒人教過我,一個縣令到底該怎麼做。」說著頗為自得道:「結果呢?跌跌撞撞幾個月。屬下還不什麼都弄明白了。」

秦雷明白地點點頭,微笑道:「麴督的意思孤明白了,想讓他們成長,就得給他們機會,允許他們犯錯。」麴延武頷首笑道:「王爺聖明。」

俗語道:二十三,過小年,祭灶掃神寫春聯兒。這小年好似春節的門檻一般,只要到了這一天,人們便會清晰地聞到年味。若是仍在外地的,便會急躁起來。恨不得一步飛到家裡去,掃房子、蒸糰子、割下肉、擦錫器、漚邋遢、洗腳手、除夕好把春聯貼。

一大早。兵士們便紛紛打起背包,待會兒王爺講完話後,便會正式放假,直到正月十七才會重新集結。得到這二十多天的假期,所有人都樂開了花,甚至沒人去想,乘坐何種交通工具回去的問題。

待到集結哨吹響,兵士們從兵捨裡魚貫而出,不一會兒,便在大校場上整齊的列隊。但今日軍紀有些問題。興奮難抑的兵士們,不是交頭接耳,就是東張西望。

秦頊和秦俅是兩個例外,他們倆一個心緒不佳,一個素來沉默寡言。雖然都愣愣的站在那裡。但心中所想卻完全不同,秦頊估算了一下自己地成績,感覺也就是八十七八分的樣子,別說最佳士兵,就連卓越士兵也沒得拿了。心情當然不好。

至於秦俅。他感覺自己應該可以合格通過,心中便開始努力回想京都地小吃。盤算著回去先吃什麼後吃什麼……

當他想到鐵獅子大街的水晶燒麥時,就聽到一聲鼓響,立刻習慣性地站直身子。

「王爺駕到!」值星官簡短有力的大喊道。

「嘩啦」一聲,一萬兵士們條件反射的立正站好,便見一身戎裝的王爺大步走上了高台。經過兩個多月的教育灌輸,兵士們完全忽略了,他們其實是被秦雷拐騙過來的事實,反而狂熱的信仰起這位大秦的希望來了。

秦雷今天穿的十分正式,多年的行伍生涯,讓他近乎偏執地無限喜愛形式美,擦得珵亮的牛皮馬靴光光作響,身上的軍裝筆挺整潔,一絲褶皺都沒有。

他在場中立定,慢慢環視一圈場中兵士,原本還有些嗡嗡聲的校場上立刻落針可聞。「我的士兵們,你們現在最想做什麼?」秦雷沒有用他慣有地激情演講,而是像個長輩一般微笑問道。雖然場中大多數人比他年紀要大得多,但無論是說得還是聽得,都覺得非常自然親切。

聽到王爺輕鬆的語調,剛剛有些緊張的兵士們也放鬆下來,齊聲高喊道:「回家!」

秦雷哈哈笑道:「如果孤在這裡長篇大論一個時辰,你們定然會在心裡暗罵道:真是個不通人事的糊塗蛋。對不對?」

雖然沒人敢回答,但一陣哄笑聲已經代表了兵士們的態度。

一拍雙手,秦雷高聲笑道:「所以孤今日不煞風景,不饒各位返家地雅興。就說三句話。」場中一下鴉雀無聲,眾人心道:您快說,說完我們好回家。

「第一,兩個多月地訓練下來,你們證明了,自己是最棒的!孤王為你們感到驕傲!」雷鳴般地掌聲響起,兵士們感謝王爺,更是為自己鼓掌。

「第二,為了保證大家過個好年,回去後也有面子,王府為大家採購了大量的年貨,雞鴨魚肉、菜蔬糧油,應有盡有。你們回京之後,可以憑軍籍牌,去宗正府領取。」

兵士們,尤其是結了婚的兵士,正在發愁回家空著手太難看,沒想到王爺如此慷慨體貼,連這都想好了,不由齊聲歡呼起來,卻比方纔的掌聲更情真意切一些。

待他們歡呼完了,秦雷面色不變,繼續微笑道:「第三條就不那麼討人喜歡了,每人在離去之前稱體重,明年回來後,體重增長超過五斤的,一律嚴懲。」沒有人認為王爺只是說說罷了,他已經用許多人的生命和尊嚴,證明了一句話:服從或者去死。

兵士們又輕聲哄笑起來,至少現在每人認為自己會在二十天內增長五斤肥肉。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一九章 團團圓圓

兵士們過完磅後,就算是結束了年前的任務,再到轅門前看完榜,便可以回家了,至於表彰掛銜之類的,就要等到來年回來再說。

秦頊擠進人群中,看完優秀的榜單上並無自己的編號,心中不由一沉,強忍著鬱悶再去看良好榜,竟也是沒有,手腳一下子冰涼起來。

邊上的秦俅卻樂得呲牙咧嘴道:「俺居然得了個良好,九五二七,俺居然良好哎……雖然是最後一名。」

秦頊勉強笑笑,拍拍他依舊肉呼呼的肩膀,沒了看下去的興致。剛要轉身出去,卻把秦俅一把拉住,使勁搖晃道:「看啊,快看,上邊升起面錦旗。」

順著秦俅的目光,秦頊便看到一面紅底金字的錦旗,正從榜後冉冉升起,已經露出卓越士兵四字。

秦頊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手緊緊攥住秦俅的胳膊,把他捏的生疼也不自知。

只見那卓越士兵四字下面,緩緩露出一個個編號。「一二三四,是那個秦霸得了狀元。」秦頊喃喃道,對於幾個主要對手的編號,他早就爛熟於胸。

聽到邊上爆發出的歡呼聲,心中不由稍稍失望。

接下來一個是三大隊的一個小隊長秦亢,此人天賦異稟,力大無窮,所有身體項目皆是滿分,輸給他倒也不怨。正在胡思亂想間,便聽著身邊爆發出一陣狼嚎聲,緊接著胡隊正、秦隊副、還有幾個同袍便把他壓在了雪地上,毫不留情的蹂躪起來,倒地前的一瞬間,他看到「九五二七」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出現在第三的位置……探花嗎?也不錯吧。

秦俅在邊上羨慕的看了一陣,他被嚴禁參加這種墊羅漢的活動,但今日著實高興,見眾人忘形的樣子。他一咬牙一彈腿,便撲了上去。

正在嬉鬧的眾人,但見頭頂一片陰霾,心中叫聲不好,便感到好似被一座大山壓著一般。頓時透不過氣來……

看完成績榜,兵士們便整隊向中都步行進發,六七十里的距離,根本不放在他們心上。

偌大地軍營一下子走了一萬人,頓時顯得空當起來,但秦雷的五千親衛卻愈加忙碌起來……

石威大聲指揮著兵士們從庫房中搬出一個個大紅燈籠,在轅門上掛四個,再沿著正道、隔兩丈一對、一溜掛下去,中間再點綴上紅紅綠綠的綢帶。不一會兒,便把這銀裝素裹的京山營,妝點出幾分喜慶味道。

秦奇則一間間的檢查客房地溫度和環境。不時命令雜役將這個那個搬進搬出,務求讓待會入住的客人賓至如歸。

許田親自帶著斥候大隊全員出動,偵察密度增加了五倍,凡是遇到帶著年會請柬的便會引回大營;若沒有請柬,便會被勸退,若是強要通過,就會遭到游騎兵無情的攻擊。

闔府上下興師動眾,為的就是一件事----王府年會。去年王府草創時,就已定下規矩,每年的小年左右。散佈在四面八方的王府功臣,便會聚集起來,分享一年收成的快樂,嘉獎表揚一番,完事回家過年。乃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今年地年會定在京山營,政務寺一個月前便給各省各府發出了請帖,從臘月二十一開始,各地的人員便開始絡繹不絕的匯聚到京山營,等待著這個盛典地開始。

秦雷趁著這段時間。抓緊接見幾個重要的部下……

東齊那邊來的依舊是許偉。這傢伙面目愁苦,顯然不如去年過得滋潤。秦雷面色也不大好看:「馬奎怎麼沒來?」

許偉恭聲道:「年根了。山寨裡人心思動,馬當家的得坐鎮彈壓,不敢稍稍離開,只能托屬下奉上孝敬,並請王爺諒解。」

伸手拿鐵鉗扒拉一下火盆,秦雷輕哼一聲道:「我看他馬當家是不敢來見我吧。」馬奎陽奉陰違,壓根沒把秦雷年初佈置的任務放在心上。

許偉喉頭抖動幾下,澀聲道:「大當家也有許多難處,今年官府對各地的控制明顯強於往年,齊軍幾次進山圍剿,咱們損失很大,勢力範圍也縮小到去年的三成。大當家為這事殫精竭力,實在沒有精力再顧及走私了。」

秦雷眉頭一皺,臉上的寒霜又多了層,冷聲道:「若不是年初你們鬧得太不像話,齊國能下大力氣整治你們?」說著一擱手中的火鉗,不快道:「齊國多少山大王?數都數不清!哪一個像你們一樣貧窮乍富,不知好歹,居然敢攻打府城?佔山為王還不夠嗎?還要坐地稱皇嗎?」

秦雷原本希望馬奎許偉他們低調做人、悶聲發財,把走私如火如荼搞起來,卻不曾想到,馬奎被去歲下半年的大好形勢沖昏了頭腦,居然帶著五萬精兵下山攻擊齊國地西方重鎮并州府,被駐守的齊軍迎頭痛擊,殺了個落花流水,人數折損了七成。

為了挽回損失,他又不停騷擾臨近縣城,終於引動齊國朝廷的震怒,派蕩寇將軍薛祁單幾次圍剿,把他們困在了大山之中,終於落得個岌岌可危的局面,完全辜負了秦雷的期望。

見王爺震怒,許偉再也坐不住,噗通跪在地上,俯首認罪。

秦雷這才勉強抑制住怒火,盡量溫和道:「這不是你地錯,是馬奎太狂妄,孤聽說你多次勸阻,反而被他疏遠架空,頗為不易啊。」

聽到王爺洞燭高照,許偉嗚嗚哭道:「王爺的囑托,屬下一日不敢忘懷,見局面糜爛若斯,卻無能為力,心裡仿若刀割一般啊……」

「起來吧,」秦雷輕聲道:「孤本來見了你挺高興的,可一想起東邊的爛攤子,這火氣就蹭蹭竄了上來,孤就這麼個脾氣,對事不對人,你不要介意啊。」

許偉這才抹著淚爬起來。抽泣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屬下心中欣喜得很。」

秦雷溫聲道:「今年就讓它過去吧,關鍵是明年要從頭再來。」說著沉聲道:「孤已經決定,換掉馬奎,調他來中都。你頂上他的位子。」說著輕聲道:「過個冬,齊軍地封鎖就沒那麼嚴了,你只要把原先地路線拾起來,悶聲發財就行,不算太艱巨。」

許偉先是一喜,繼而又忐忑道:「馬當家的未必肯答應……」

秦雷撇撇嘴,沉聲道:「這你不用操心,由不得他不答應。」許偉這才放下心來,知道王爺時間有限。便恭聲告辭退下。

下一個進來地是薛乃營,這傢伙差事辦的不錯,見到王爺自然不害怕。行禮後。秦雷讓他坐下,清聲笑道:「精神頭不錯嘛。」薛乃營笑著應和幾句,便把運河司的賬目清單交與秦雷過目。

「三十二萬兩盈餘?」秦雷大喜過望道:「這半年時間,又是百廢待興,居然有這麼多地利潤?」運河司乃是秦雷寄予厚望的衙門,但想到時日尚短,卻沒有奢望今年便有這麼好的收成。

薛乃營呵呵笑道:「上半年騷亂,把商家們憋苦了;再說南方重建,需要從北方採購大量的物資,咱們的運河稅收地又低。北方商家自然蜂擁而至,」說著可惜道:「若是運河可以清淤,貨流量起碼翻個五倍,能供奉給王爺的怕有百萬之數。」

秦雷笑得合不攏嘴道:「今年這個數,孤就知足了。孤已經說通了運河四大家。明年一開春,清河衙門便可以組建起來,胥千山不是已經在南運河搞試點了嗎?做得很好嘛。」

一提起胥千山,薛乃營滿面讚歎道:「屬下北上時,路過襄陽府。見千山正帶人在襄陽段清淤。這傢伙吃住在河堤,整個人跟泥猴子似的。拉他一道過來。他卻只是推說已經跟王爺告了假,死活不下工地。」說著搖頭道:「能做到這份上的世家子弟,著實是鳳毛麟角。」

秦雷頷首笑道:「不錯,千山是個好苗子,胥家復興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

聽王爺說到胥家,薛乃營感慨道:「想當年四大家佔盡南方兩省的風流,但這半年下來,卻有些被風吹雨打而去的味道。」胥家因為背叛之舉,不容於南方士族之中,至今還夾著尾巴做人;而徐家虛報本金,雖然後來被秦雷遮掩過去,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確有此事,自然導致徐家的威信大跌,也不得不暫且夾起尾巴。

至於喬家,自從喬遠山回去之後,雖然仍舊當他的山南總督,卻一直遭到秦雷地打壓。看到王爺這個態度,南方士族們自然避而遠之,半年下來喬家損失慘重,威信上更是一落千丈。

唯一一個沒受到影響的是卓家,麴督去後,卓文正變成了江北第一人,更是緊跟秦雷步伐。秦雷也投桃報李,凡是他所奏報無一不允、無一不應,一時間恩寵無人能敵。許多過去依附於其他三家的門閥,紛紛改換門庭,向卓家靠攏,讓卓家取代徐家,一躍而成為南方第一大閥。

與之交相輝映地,是以唐州柴家為代表的眾多中小世家的崛起,他們藉著南方復興的東風,順勢而為、趁勢而起,得了許多的民心和實惠,可謂既得了面子,又賺了裡子。

這一切都是在秦雷的引導下發生的,與鞭長莫及的齊國不同,南方是秦雷的根本所在,他自然要精心謀劃,慎重佈局。第一步就是消弱四大家在南方的影響力,讓南方只有他隆郡王一人地聲音。所以一番拉攏打壓之後,三家不太聽話的沉淪了。他們空出來的真空地帶,秦雷沒有搶佔,而是分給了聽話的卓家和一眾中小家族。這樣南方士族不僅不會反感秦雷的強勢,反而會因為得到好處而對其感恩戴德。

至於秦雷得到什麼好處?在南方說一不二地權威而已。

兩人剛要繼續往下談,門外傳來石敢的聲音:「王爺,沈舅爺快到了。」

秦雷聞言對薛乃營笑道:「咱們先談到這,我得去接一下,那是孤的恩公啊。」薛乃營趕緊起身送王爺出去。

秦雷剛到了門口,便看到一年未見的沈洛從遠處縱馬而來。一見著秦雷,沈洛緊趕兩步,便哈哈笑著翻身下馬,朝秦雷拱手大笑道:「殿下,久違了!」

秦雷見沈洛滿面風霜之色。人也乾瘦了許多,卻比在中都初見時,那富貴逼人的大商模樣寒磣了許多。不由雙目微濕,也拱手道:「舅舅辛苦了。」沈洛為了打通郭勒爾草原上地商道,一年來數度往返於齊秦兩國之間。終於在夏天將這條黃金商道建立起來。

可想而知,隨著秦齊兩國關係地進一步惡化,這條商道的重要性必將進一步凸顯,自然會有源源不斷地金銀輸送到秦雷這裡,哪怕他只在這個生意中佔了一半地干股。

兩人相視攜手而笑,沈洛一臉感慨道:「一年不見,卻要對王爺刮目相看了。回想起當年在上京初見,簡直恍若隔世啊。」

秦雷也感慨道:「卻有些白雲蒼狗的感覺。」

把沈洛迎進屋裡,兩人互相說了這一年的別情。這才知道,大伙這一年過得都不容易,秦雷的艱辛自不必說。沈洛也是幾經磨難,險死還生。

唏噓感慨片刻,沈洛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牛皮紙袋,雙手奉給秦雷,朗聲笑道:「這是咱們商社今年的分紅。」

秦雷笑著接過,打開一看,一大摞嶄新地內府寶鈔便露了出來,都是五千兩一張的,粗略一數,大概有二百多張。不由沉聲道:「一百多萬兩?」

沈洛頗為自豪道:「一百一十萬兩,今年上半年沒有通商,這是半年的利潤。」

秦雷輕聲問道:「半年就掙了二百多萬兩?」

沈洛撚鬚笑道:「沒有那麼多,刨去本金費用,大概也就是一百六七十萬兩的樣子。再給幾個小股東分出三十萬兩,也就剩了一百三四十萬兩。」

「舅舅給我這麼多,外公那邊怎麼辦?」秦雷頗為意外的問道。

沈洛哈哈笑道:「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吞老爺子的錢,這是老爺子吩咐的。他說王爺這邊要做大事。多一兩銀子就多一份力量,放在沈家也只能被敗家子們揮霍了。所以他只要三十萬兩。給宗老會一個交代,其餘都是王爺的。」

秦雷感激道:「外公和舅舅對我的好,秦雷都銘記在心,永遠不會忘記地。」

沈洛寬慰的笑道:「殿下不必掛懷,錢掙了來不就是花的嗎?花地有意義就比揮霍了強。」說著拍胸脯道:「明年咱們的商路大開,保守估計是要有二百萬兩淨入的,如果打仗的話,這個數至少還要翻番。」

秦雷望著跳動的爐火,輕笑道:「明年打仗的可能性不大,」見沈洛有些失望,秦雷篤定道:「孤推斷,戰爭會發生在昭武二十年,咱們三年計劃結束的年份。」

沈洛正要問為什麼,秦雷看了看邊上的沙漏,起身笑道:「大會就要開始了,咱們去熱鬧熱鬧吧。」他只好把話憋回心裡,與秦雷一道出了房間,向最中央的禮堂走去。

禮堂中***輝煌,偌大的廳堂被一張張鋪著潔白桌布地大圓桌,擠得滿滿當當,人們又將一張張大圓桌擠的滿滿當當,桌上又被豐盛的酒菜擺得滿滿當當。

人們興奮的寒暄著、交談著,眼睛卻不時瞟向大門口,直到一個年青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那裡,所有人都住了嘴,紛紛起立拱手道:「恭迎王爺!」《本卷終》割---------------------------

上面字數夠了,和尚閒話兩句。

離開溫泉宮之後,情節陡然加速,很快就結束了這一卷。因為和尚感覺夠了,這一卷要表達地東西都說出來了,幹嘛還要拖字數騙大家錢呢?

這一卷《帝王將相》,要說什麼呢?

顧名思義,帝是昭武帝,王是秦雷兄弟們,將是李渾,相是文彥博,就是想把他們的衝突矛盾展現在大家面前,為下面幾卷的你死我活做鋪墊。

當然這一卷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便是將秦雷的勢力建立起來,讓他有資格與三巨頭掰手腕。如果說第三卷《中都雨》是秦雷思想上成熟,第四卷是他政治上成熟,第五卷就是他實力上成熟。

一切都成熟了,戰鬥也終於開鑼了,秦雷直面對手地挑戰。東齊、南楚地勢力也將在下一卷中出現。

還有曠古絕今的婚禮……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二零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 梅花點點慶新春

小年的宴會之後,又開了整整一天的大會,對有功之臣予以褒獎。這是隆威郡王府的第一次表彰年會,所以褒獎範圍包括了昭武十六年。

沈洛、沈青、石勇、侯辛、沈冰、石猛、石敢、石威、馬南、許田、馬侃等二百餘人獲得了一級忠誠勳章,以表彰他們自上京城起的生死相隨,不離不棄,每人獲得十個光榮積分,另有獎金一千兩。

此勳章一併追贈已陣亡的許戈等三百餘人,另發放一千兩的追思金。

沈洛另外獲得終身榮耀勳章,並賜見王不拜榮譽,以表彰他在秦雷歸國過程中的巨大貢獻。另贈與一百個光榮積分,以及獎金十萬兩。

嚴格講,他並不是秦雷府上的屬員,但秦雷仍舊給他一個政務寺榮譽寺卿的身份,享有參贊政務並與館陶同薪的權利。沈洛欣然笑納了勳章和積分,但獎金和見王不拜的榮譽他堅辭不受,秦雷只好作罷。

張諫之獲得卓越服務勳章,以表彰他在王府草創期間的嘔心瀝血、披荊斬棘,為王府建立做出的巨大貢獻。並授予五十個光榮積分,獎金一萬兩白銀。

秦奇、薛乃營、胥千山、皇甫戰文、楊文宇、沈冰、沈青、石勇、侯辛、石敢、許田、石威等十二人獲得優異服務勳章,以表彰他們在各自領域對王府作出的重大貢獻,並授予十個光榮積分,獎金一千兩。

石猛、馬南、許偉、沈乞等一百七十餘人,獲得忠誠服務勳章,以表彰他們在各自領域對王府作出的貢獻,並授予五個光榮積分,獎金五百兩。

另有五百餘人獲得特大嘉獎一次,以表彰他們在南方戰事中的卓越表現,兩個光榮積分的加成,獎金二百兩。在南方戰事中犧牲的三百餘人。同樣獲此嘉獎,並在撫恤之外另有五百兩的追思金。

兩千餘人獲得集體重大嘉獎一次,以表彰他們在各自崗位上的優秀表現,一個光榮積分的加成,獎金一百兩。

其餘人等皆獲得集體嘉獎一次。半個光榮積分加成,當月薪金翻倍……臘月可是雙薪月啊。

總之皆大歡喜,所有人都得到了獎賞,雖然差別很大,但即使檔次最低的集體嘉獎,也是非常豐厚地。而且人家獲得更高獎賞的,都有過硬的獲獎理由,別人除了羨慕,也說不出什麼怪話來。

臘月二十五一早。眾人紛紛辭別王爺,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歡歡喜喜回家過年去了。

留下三千兵士駐守。秦雷也帶著一種心腹手下,離了這奮鬥三個月地京山營。

隊伍先拐到溫泉宮,永福經過雲裳的一段調養,身子已經漸漸有了元氣,便跟著秦雷一道回了中都。

到京裡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先進宮把太后皇帝瑾妃娘娘挨個拜一遍,待要把永福往華林苑送時,卻被瑾妃留住,要她在瑾瑜宮一道過年。

待回到清河園,已經是二十七的晚上了。在家歇了一天。半夜便爬起來,迷迷糊糊鑽進轎子裡,去接受那一年一度的祭祖折磨。去年天暖風小還好些,今年卻是二十年一遇的寒冬,一群龍子龍孫在皇帝陛下的親領下。頂著刀子似的西北風,哆哆嗦嗦的八個山頭轉下來,許多人的鼻涕都凍成冰凌子了。

再回到宮中已經是亥時,強撐著在皇承殿裡請了列祖列宗回宮過年,眾人才各自回府。

饒是秦雷經過一次。又早有準備。仍然被折騰地半天沒緩過勁來,直到三十下午才被窗外的爆竹聲吵醒。從被窩裡鑽出來。

在邊上安靜做活的若蘭,趕緊放下手中針線,過來伺候他穿衣。秦雷奇怪道:「不是前天夜裡就跟你說了,等過完年再回來嗎?」

若蘭捂嘴輕笑道:「昨天回家看了,家裡現在過得比地主還闊氣,奴婢心裡也就放下了。」說著嬌羞地看秦雷一眼,輕聲道:「擔心爺一個人心裡冷清的慌,奴婢就回來了。秦雷感動的一笑,伸臂將若蘭攬到懷裡,緊緊地抱了下,柔聲道:「你真是我知冷知熱的心頭肉啊。」去年過年時,秦雷的情緒十分低落,若蘭猜到怕是因為孤單所致,所以才有此言。

溫存一陣子,秦雷微笑道:「待會我去宮裡參加辭舊宴,你先去石猛家裡待著,給莊蝶兒幫把手,等我回來與你們匯合。」今年王府的辭舊宴設在了石猛家,卻也是別無選擇,誰讓清河園冷冷清清、不宜人居,而別人都沒成家呢?

若蘭乖巧的點點頭,伺候秦雷穿好樣式繁複的禮服,再用過膳,冬季日短,天色便已經擦黑,石敢帶著衛士早在外面等候,接上秦雷便往大內趕去。清河園離著皇宮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不得不早些上路。因著是入宮,秦雷便喊上府裡的總管黃召一道上路,經過一年地摔打,黃召也更沉穩成熟了。

秦雷讓一邊伺候的黃召打開窗戶,把一路上的爆竹聲聲,歡聲笑語放進來,聞著微微刺鼻的爆仗味道,他的表情竟有些陶醉。

石敢輕聲問道:「這味好聞嗎?」

秦雷嘴角微微扯動,輕笑道:「年味,你說好不好聞?」說著有些感慨道:「不一樣了,確實不一樣了。」

石敢只好繼續問道:「什麼不一樣啊?」秦雷雙目微瞇,喃喃道:「去年地今天,那時還是泗水跟著我,也是往宮裡參加辭舊宴,當時心裡百味雜陳,可就沒有一點過年的感覺,著實不是個滋味。」

石敢笑道:「去年咱們形勢多差?被擠兌的連個立足的地兒都沒有,誰也不買咱們的賬,當然不是滋味了。」

秦雷微微笑著搖頭,卻不反駁石敢地話。石敢理解地不能算錯,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因為歸屬感,他已經很少去想原本地世界了。作為一個光棍孤兒,更容易接受現在的身份。

在這個世界裡。他有了爹娘,雖然都不太親;有了奶奶,雖然有些摸不透;有了外公一家,雖然過於親;有了一幫子兄弟姐妹,雖然關係都很奇怪;有了幾位紅顏知己。雖然這是他地一大煩惱源泉;有了一干忠心耿耿的手下,雖然……好吧,沒有雖然,他們都是無可挑剔的。

兩年下來,原本世界的印記已經幾乎消失殆盡。現在的秦雷,無論從內到外,都算是徹徹底底地大秦郡王了。

穿過熱鬧非凡的南北城,馬車便開到了皇城前。守衛的御林軍一見那黑虎頭王徽,忙不迭的打開左側安天門。將威隆郡王殿下迎了進去。

馬車在太極殿後停下,一干小太監趕緊上來巴結,滿口子吉利話。樂得秦雷哈哈笑著,甩手一把紅包撒出去,大笑道:「同喜同喜。」

「粗俗!」秦雷剛要邁步下車,便聽到一個輕蔑的字眼隨著北風飄了過來。黑衣衛們頓時火冒三丈,順著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四品文官禮服的青年,正一臉不屑的從邊上經過。

黑衣衛便要上前拿人,被秦雷輕聲喝止道:「今兒什麼日子?」黑衣衛這才怏怏退下。大年三十講究一團和氣,來年才能陞官發財,秦雷現在也很講究這個。

而那些小太監們。雖然一個個氣鼓鼓的,卻不敢上前討個說法。大秦接受唐亡的教訓,對太監約束極嚴,別說對面是個胸繡獬豸地四品御史,就是一般的七品小官。他們也是不敢頂撞的,否則便會被當成驕橫不法,至少要吃四十棍子。

那青年見自己一人壓倒秦雷這邊幾十人,不由暗自得意,甩甩袖子便來到了秦雷面前。拱手道:「下官參見王爺。咱們終於又見面了。」禮數雖然周全,卻沒有一絲敬意。

秦雷也不惱火。看來要把和氣生財進行到底,笑瞇瞇道:「你貴姓啊?」

那青年面色一滯,尷尬道:「王爺貴人多忘事,下官右僉都御史易惟絡,您想起來了嗎?」

秦雷依舊一臉不解道:「失敬失敬,我們見過面嗎,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自稱易惟絡地御史面色漸漸難看起來,僵硬道:「王爺休要戲耍本官,咱們走著瞧。」說完便要甩袖子走人。

卻聽秦雷熱情問道:「你要去幹嘛?」

易惟絡頭也不回,隨意道:「陛下賜宴,下官自然要去赴宴了。」

秦雷冷笑一聲,陰測測的低喝道:「陛下賜宴在太極殿,你去後殿作甚?莫非想要偷入大內?」

太監們一下子明白了,呼啦上去將那易御史團團圍住,嚷嚷著要帶他去見卓總管。

易惟絡只好轉回身來,小心解釋道:「下官更衣去了。」

秦雷一聽,頓時火冒三丈道:「你不在家裡換好衣服,非要跑到大內來換,到底是何居

易惟絡沒想到這位王爺如此白癡,只好換個詞道:「下官出恭去了。」

只聽秦雷哂笑道:「出宮你該走正門啊?跑後面是進宮。」

易惟絡心中狂叫道:蒼天啊,難道人和人差距就這麼大嗎?面露不屑道:「我去後面大便,王爺這總聽懂了吧?」

秦雷恍然道:「不就是拉屎嗎,幹嘛又是出宮又是更衣,說得七扭八拐的。」易惟絡輕蔑笑笑道:「這是下官的不是,以後與王爺說話,盡量……直接一些。秦雷微笑點頭道:「孤記著太極殿的偏殿內似乎備有便桶,」說著面色不善道:「你不在指定地點……更衣,跑到後面來作甚,我看你是居心不良。」小太監們早看這拽拽的易御史不順眼,紛紛大聲附和道:「就是,分明假借拉屎之名,想入宮偷竊!」便上前推推搡搡,想要搜易御史的身。

但畢竟宮規森嚴,倒也不敢真拿易惟絡怎麼樣。

孤標傲世的易御史,怎能被這些小太監污了身子,一邊躲閃一邊惱火道:「是你們宮裡太監說得,那個恭室要熏香,讓本官到後面來如廁。怎生怪起我來了?」小太監們叫囂道:「不可能,咱們自打入宮那天起,便早晚背誦宮裡的規矩,怎麼可能犯這種錯呢?」

這些人的吵吵聲如此之大,引來殿前準備入席地官員紛紛側目。其中恰好有易惟絡的長官,右都御史王辟延。便有人打趣道:「王大人,都察院的御史還有這愛好?」

王大人聞言惱火的轉過頭去,卻見說話地乃是一身團龍郡王服地秦霖,只好把威脅的眼神收回來,憤憤道:「王爺請了,本官以都察院的名聲擔保,定是那些閹人構陷易大人,不信我們過去查驗一番。」

秦霖頗有些躑躅。其實他也不信都察院御史會在除夕夜跑到大內行竊,剛要訕笑著說幾句離開,卻見著那群太監中有一個眼熟的。定睛一看,不由暗笑道:這不是老五府上地總管嗎?看來這事有老五摻和。他早已篤定,凡是只要有秦雷摻和,不出蛾子就怪了。隨即微笑拱手道:「諸位大人請了,今天是過年,咱們圖個樂子,賭一下易大人到底有沒有偷拿大內寶物呢?」

眾人嘻嘻哈哈笑一場,卻沒人願意上前下注,只是推說朝廷命令官員聚賭。畢竟誰也不願無緣無故得罪都察院地大佬。秦霖討了個沒趣,有些尷尬地笑笑道:「諸公奉公守法。小王佩服。」

說著從腰上解下把精緻的銅鑰匙,笑道:「小王卻沒那麼多規矩,與王大人賭了,這是我庫房地鑰匙,只要王大人贏了。我家庫房裡的東西都歸你了。」

他狡猾狡猾的,那是庫房鑰匙不假,卻是他雜貨庫的鑰匙,裡面堆滿了長毛的傢俱發霉地布,沒有一樣像樣的。即使輸了。也全當王大人為府上義務掃除了。

王大人卻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心道:都說大爺勇、二爺智、三爺財主四爺富,五爺是個王八蛋。這傢伙庫裡還不知多少好動呢。想到這。義正言辭道:「本官就替城外災民多謝王爺了。」

今年北方遭了蝗災,鋪天蓋地的青綠蝗蟲把莊稼吃地連桿都不剩,三省大幅減產,甚至有地方絕產了。饑饉年景出流民,自然會往中都彙集---在首善之地活命的機會自然多些。

這些難民原本在城裡要飯或者幫短工,且還有大戶人家不時開粥鋪施粥,倒也能勉強不死。

但眼看過年了,為了讓中都百姓、或者說是達官貴人們,過一個安定祥和的春節,並保證過節期間的京城治安。一進臘月,京都府便大肆驅趕這些難民,不是京都戶口的直接帶走,十幾天時間便攆出去將五六萬,基本上肅清了全城。

反正回去也是死路,還不如等著過完年,再回中都討生活呢。難民們便在中都城外露宿,缺衣少食,天寒地凍,不知凍死多少難民。

秦霖嘿嘿笑道:「若是王大人輸了呢?」

王辟延傲然道:「不可能。」

秦霖呲牙道:「你總得下注吧,要是贏了也沒好處,誰跟你打賭啊?」

王辟延冷笑道:「本官說過,拿都察院的名聲擔保。只要輸了,都察院的牌子就送給王爺回去燒柴火了。」

秦霖拊掌笑道:「善哉,買定離手,王大人不許翻悔了。」

王辟延一挺脖頸,樣子要多氣人有多氣人,哼道:「不翻悔。」邊上早被看熱鬧的堆滿了,聞言哄笑道:「三爺多慮了,我們百十號人作見證呢,誰也賴不掉。」

秦霖這才與王辟延並肩走到後殿,王辟延這才發現,那位王八蛋王爺居然一直躲在後面,心中不由咯登一聲。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二一章 第一騷人與四大才子

見都御史大人與三殿下聯袂而至,小太監們哪裡還敢放肆,紛紛悄無聲息的退下,把衣冠不整的易大人留在了當間。

易惟絡見了自己的長官,整整衣襟,一臉委屈地拱手道:「王爺、大人。」

王辟延面無表情道:「惟絡,把你身上東西都掏出來,讓三殿下過目。」

方才秦霖與王辟延打賭,聲音自是極小,易惟絡卻沒有聽見。聞聽自家大人出此言,俊臉騰地漲成豬肝色,牙齒咬的格格作響道:「士可殺、不可辱,大人明鑒,屬下怎會是那種雞鳴狗盜之徒呢?」

一邊看熱鬧的王府侍衛待要聒噪,卻被秦雷喝止,只聽他義正言辭肅聲道:「休得胡鬧,朝廷命官自當潔身自好,豈是爾等可以輕侮?」這話說得兩可,還有一重意思是,若這命官不潔身自好,當然可以輕侮了。

但他既不進場,又不插言,所以人們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場內三人身上。便有官員鼓噪道:「易大人!掏給三爺看看,讓他知道咱們的御史都是乾淨白嫩的。」

易惟絡和王辟延惱火的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一眾官員緊閉著嘴,一臉端莊的在邊上圍觀,根本找不出是誰說的怪話。都察院的御史向來與六部官員關係緊張,此時有人說幾句風涼話,實在正常不過。王辟延感覺有種耍猴的感覺,當然自己是猴,心中極為不快道:「惟絡,掏給諸位大人看看,咱們都察院的御史就是比一般人乾淨!」

話說到這份上了,易惟絡是別無選擇了,無論結果如何,除夕夜蒙羞已成定局。雙目溢滿淚水。無言大喊一聲:蒼天吶!你咋就不長眼呢?便顫抖著從袖子裡掏出幾張白紙,迎風一抖,竟然被刮了出去。引得幾個小太監跟著風兒去撿。

袖子裡還有一串銅錢,一方素青手帕、一支湖筆、兩個香囊,除此之外,並無別的物件。

王辟延不由鬆口氣。臉上掩不住的得意道:「怎麼樣?三爺,願賭服輸吧?」

秦霖訝異的望了秦雷一眼,只見他邊上的石敢微不可察的指了指胸口,立刻心領神會,慢悠悠道:「孤怎麼看著易大人胸口鼓鼓囊囊地呢?莫非藏了什麼東西?」

此時隆冬,自然不能空身穿官服,有權有錢的官員會在裡面套上件裘皮,寒酸些的只能用棉襖代替,穿起來自然鼓鼓囊囊的。而都察院乃是最最清水的衙門,一個四品御史是穿不起價格昂貴的皮裘地。是以沒人懷疑到易惟絡的胸口。

易惟絡也已經豁出去了,一邊冷哼道:沒有就是沒有。難道還能變出來不成……一邊伸手到懷裡掏摸一下,面色卻兀然變得煞白,頓時僵在了那裡。

王辟延見他這樣子,心中哆嗦一下,不敢再沒住聲的叫他往外掏。秦霖卻不管這套,邁步上前,攥著易惟絡的手,往外一帶,便聽到叮叮噹噹幾聲……

眾人往地下一看,卻見青磚地面上。幾顆純白瑩潤的珠子……竟是如此的扎眼。有機靈的小太監當場尖叫道:「這是中極殿影壁上鑲的珠子!」

場內一時靜極了,只聽到易惟絡粗重的喘息聲。再他看地臉,已經是鐵青一片,額頭的青筋突突跳著,雙目中燃著憤懣的火光。他心中忽地明白了---定是那群小太監中的某一個。趁著方才推搡的時候,偷偷塞到自己懷裡,故意栽贓陷害來著。不用問,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定是那故作粗鄙的隆威郡王。

他滿腔憤恨的猛然回頭。卻見王車前已經沒了那王爺的身影。只有幾個看車的衛士,面無表情的肅立在那裡。無聲的嘲諷著他。

王辟延不知道這裡面地回回道道,卻只見到人贓並獲,面色霎時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一甩袖子便轉身離去。眾人趕緊分開左右,給他讓出通道,只見王大人徑直向承天門方向走去,竟連辭舊宴也不參加了。

秦霖見秦雷走了,知道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便把雙手攏進袖子裡,一縮脖子道:「好冷啊,回去了暖和了。」說著也晃晃悠悠離了場中,往大殿走去。

眾官員見兩位大人都走了,看一會兒木然呆立的易惟絡,頓感無趣的緊,也紛紛準備散去。這時,去揀紙的小太監正好回來了,湊到一個還沒走地官員身邊,陪笑道:「勞駕這位大人,上面寫得什麼啊?俺們不識字卻好奇的緊。」

那位大人也是好奇的緊,接過來一看,雙眼不由直了,一邊嘖嘖有聲的品著紙上的字,一面欽佩地瞟著易御史。邊上地官員被他大驚小怪的樣子勾到了,不由轉回身來,湊到那官員身邊,爭相品鑒起紙上地文字,不一會兒就把那拿著信紙的官員,圍了個裡外三層,可見此時娛樂是多麼的匱乏。

許多湊不過去的官員不由急了,在外圍叫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快念出來聽聽,大家一起樂和。」

人堆裡有聲音怪叫道:「此文看著舒服,念出來卻怕污了眾大人的耳朵,有失體統、有失體統啊……」頓時引來圈內一片會心的賤笑。

外圍的人更是心焦,跳腳道:「今日是除夕,可恣意而為,御史不得參,快說說吧。」

裡面的人也是憋不住了,便大聲道:「這卻是一段小曲,」說罷,便大聲吟道:「風流不用千金買,

月移花影玉人來。

今宵勾卻了相思債,

無限的春風抱滿懷。

花心拆,遊蜂采,

柳腰擺,露滴牡丹開。

一個是半推半就驚又愛,

好一似襄王神女赴陽台。」

一陣狼嚎般的叫好聲,官員大讚道:「易大人乃是元稹再世啊。」「想不到惟絡老弟古板刻薄的面孔下,竟藏著如此熱情奔放的騷情啊……」「實乃大秦第一騷人!」

小太監們低聲笑道:「騷人是什麼意思?怎麼聽著像罵人呢?」

「胡說。有道是文人騷客,騷人是詩人的意思,太不學無術了。」有官員嚴肅的指出,眾太監趕緊哄笑著賠不是,一時間場面熱烈極了。

「夠了!」便聽到一聲暴喝,把場中眾人一下子鎮住了。

發聲的卻是榮膺大秦第一騷人桂冠地易大人。只見他面部猙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本官把心挖出來給諸位大人看看,可有一絲污垢!」說著用力一扯自己官服的前襟,從襖中又劈里啪啦蹦下十幾顆珠子,叮叮咚咚地聲音異常刺耳。

咽口吐沫,易惟絡艱難道:「無恥的污蔑、陰險的構陷!」卻沒了方才要開膛破肚的豪氣。

這時,幾個大內侍衛走上來,拱手道:「易大人,中極殿影壁上的二十四顆定海珠,悉數被人盜取。請跟我們去看一看,是不是您身上地這些珠子……」

老三進了太極殿,見秦雷正坐在右首第二張桌子邊自斟自飲。便走過去一屁股坐下,接過秦雷遞來的黃酒,趁熱喝了一杯,這才舒服的歎口氣,輕聲道:「折騰那小子作甚?」

秦雷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道:「誰看見我折騰他來?自始至終我都沒摻和。」

秦霖有些意外問道:「要是以前,你早就把那小子踹翻在地,暴打一頓了,卻不會如此戲弄他。」

秦雷放下酒杯,環視一下大殿中稀稀拉拉的賓客。輕聲道:「我若是動手,正合了那小御史的心意,」說著自嘲笑道:「五爺是個王八蛋,這話在官場上早傳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若是今天我動手打了他。這小子立馬就揚名立萬、立地成佛,被他主子當成打虎英雄,從此平步青雲也是極有可能的。」

秦霖不大相信,輕笑道:「苦肉計?這小子有這份心機?」

秦雷輕輕搖頭道:「不得不防啊。」感到自己說得太過模糊,他又解釋道:「文彥博那邊像是要動手了。我得全力應付著。這時候不能讓都察院和他們的主子,跳出來添亂了。」

秦霖輕聲問道:「你估計什麼時候?」秦雷搖搖頭。示意此時不便細談,秦霖只好壓下心頭的問題,與秦雷揀些快活地話題來說。

他倆來的都算早,一邊聊天一邊撿著桌上的瓜果點心來吃。慢慢地大殿裡人多了起來,高官們也開始到場了。

秦雷輕聲問道:「怎麼今年祭祖又沒見著老大?冬天又不打仗,他咋不回來呢?」

秦霖低頭輕聲道:「自從幾年前與父皇鬧翻,老大便總是趕著三十晚上回京,就是為了避開祭祖。」

秦雷撇撇嘴,笑道:「何必呢……」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大殿裡著紫袍逐漸增多,麴延武也形單影隻到來了。朝秦雷行個禮,便坐在他下手的一張桌子邊,眾官都知道他與丞相府的矛盾,哪裡敢於他同系,紛紛告罪起身,不是內急就是訪友。他這一桌頓時空了下來,在幾乎滿座的大殿裡極是扎眼。

秦雷朝麴延武點點頭,示意他來自己身邊就坐,麴延武洒然一笑,意思是:那不更沒面子。謝絕了王爺的好意,自己獨酌起來。

待殿裡眾人已經到了九成九時,文彥韜才帶著文銘禮姍姍來遲。兩人滿面笑容的與諸位官員寒暄問好,便往殿內走去,一眼便看到了秦雷那張噩夢般的面孔,不由齊齊打個冷戰,竟有掉頭就跑的衝動。

但五殿下揮袖退丞相的典故已經傳遍中都,今日兩人卻不能再退,否則望風而逃的污名又要加到文家身上了。兩人壯著膽子向秦雷那桌走去……不知是誰地主意,他們被安排與秦雷同席。

大殿中頓時安靜下來,諸位大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想要看看到底是二文討回顏面,還是五殿下強勢到底。

感到殿中目光全部彙集到自己身上。文銘禮有些心虛的小聲嘀咕道:「二叔,他會不會打我們呀?」

文彥韜挺胸腆肚,面色莊重,嘴上卻小聲道:「不能吧,大過年的……」這話說完,兩人心裡卻更沒底了。再看秦雷。一手手肘支著桌面,半倚在桌邊,一手端著酒杯,雙目微微開闔,滿臉笑容地打量著二人,但那雙狼一樣人地眼睛,卻不帶一絲善意。

兩人不由又打了個寒噤,心裡彷彿打鼓一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到了麴延武身邊時,文彥韜突然一臉驚喜道:「公,您是何時返京的?」說完就勢在他身邊坐下。拉著麴延武的手對文銘禮道:「公乃是我當年的老長官,銘禮快過來見過。」

文銘禮頓時一臉尊敬的坐在麴延武另一邊,崇拜道:「早就聽二叔說起,公是為風度翩翩地老大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讓學生頓生仰慕之情啊。」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諛辭如潮,直把公說成了周公,讓邊上人暗暗發笑,心道,這二位可找著台階下了。

被兩人莫名纏上。麴延武只有搖頭苦笑不已,十幾年前,他當過一任禮部右侍郎,當時文彥韜初入官場,在禮部任員外郎。確實算是他的老部下,但麴延武不久便外放作巡撫去了,兩人道不同不相與謀,十幾年沒有再聯繫,哪有這般密切。若不是為了躲避王爺地鋒銳。文彥韜多半是要裝作不認識的……

秦雷見兩人這番作態。不由大感無趣,剛要把目光收回。卻見到另一對叔侄聯袂而至---乃天策軍二位統領李清、李二合是也。

秦雷呵呵輕笑道:「這兩家很有意思,大狗小狗一齊開道,卻不知兩隻老狗如何出場。」

秦霖抿嘴笑道:「走著瞧唄。」

李清和李二合卻不像文家叔侄那樣怕秦雷,大步走到左首第二張桌邊坐下,與秦氏兄弟隔著過道怒目而視。秦霖被盯得有些吃不消,只好裝作低頭夾菜,避過了二人的視線。秦雷以一敵二,頓時大感吃不消,輕聲罵道:「你個老三,怎麼臨陣脫逃。」秦霖輕聲苦笑道:「眼睛瞪一會就發酸流淚,總不能讓人以為我被看哭了吧?」

對於這兩人,秦雷卻不好耍蠻橫,大夥一言不合,廝打起來倒無所謂,可一打二、萬一打不過,被他們揍了的話,就要顏面掃地了。三人就像二傻子似的對視著,直到殿外一聲唱道:「大秦太子殿下到、大秦武勇郡王殿下到、太子太師、衛國公、大秦太尉大人到、太子太傅、程國公、大秦左丞相殿下到……」三人才暗暗鬆口氣,把視線移到門口,使勁的擠眼……單純為了放鬆,並不是要給誰遞眼色。

這麼多地頭銜,卻只進來四個人。

只見白髮蒼蒼的老太尉,在器宇軒昂的大殿下地陪伴下;溫文爾雅的太子爺,在風度翩翩的文丞相的陪伴下,一字並排,不分先後的一齊邁入殿中。

看著這並肩而行的四人,秦雷腦海中沒來由的浮現出一個畫面,不由輕笑道:「四大才子啊……」秦霖待要刨根問底,秦雷只是搖頭不語。

四位大人物就這樣並肩走到御階之下,這才分開左右,各自在最上首的桌邊坐下。李渾和大皇子坐在左邊第一位,太子和文彥博坐在右邊第一位。

見四位終於到了,悅耳的黃鐘聲響起,樂工們奏起了秦王宴樂曲,一段前奏之後,便聽到一聲尖細的唱聲道:「大秦皇帝陛下到……」

眾人轟然起身,跪迎昭武皇帝陛下。

不少人還嘀咕,皇后娘娘怎麼沒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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