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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權柄 作者:三戒大師 (全書完)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一章 宗正府前世子撒野 老槐樹上倒掛金鐘

日清晨,宗正府的官員早早的就把幾張桌子搬到宗正在桌子邊上支起個布招兒,上面寫著『簽到』二字。黑衣衛們也從府裡列隊出來,將大街兩端封鎖起來,清掃掉一干閒雜人等。

天色漸漸亮起來,簽到桌上的計時沙漏提醒人們,差一刻就到了卯時了。

這時街頭終於出現了三三兩兩的漢子,這些漢子神色憊懶、鬆鬆垮垮,在打頭的幾個表情嚴肅的勁裝漢子帶領下,穿過戒備森嚴的黑衣衛,到了簽到桌旁,領頭的一個勁裝漢子朝桌後的官員一抱拳,沉聲道:「融親王一支,水字輩秦水率宗族弟兄前來報到。」

宗正府的官員臉上堆起笑臉道:「好說好說。」卻被邊上黑著臉的黑衣衛狠狠瞪一眼,這才板起面孔,一邊一本正經道:「融親王水字輩秦水……」一邊從一摞厚厚卷宗中,抽出一本綠色書脊的冊子,翻了幾頁找到那個名字,在邊上做個標記,便放他進去了。

另外幾個勁裝漢子也規規矩矩的報上姓名,順利進了宗正街。這時輪到了那些吊兒郎當的傢伙,一個嬉皮笑臉、頭上簪花,身穿肥大綢袍、繫著掐絲金銀花腰帶的年輕人排眾而出,抱著膀子站在桌子前,一臉欠扁道:「勞駕請問,這是要把爺們往哪裡派呀?」

宗正府的官員皺眉道:「府裡不是早行文了嗎?宗正府兵前往京山大營集結。」

那青年『哦』一聲,恍然道:「好似有那麼一回事。」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團,展開捋平了,拿在手裡抖一抖,一本正經問道:「是不是這張紙?」

官員見府裡的行文被他揉搓成這樣,微怒道:「褻瀆宗正府就是褻瀆你們融親王府,世子殿下請自重!」邊上的黑衣衛心道:這混混似的傢伙,居然是個親王世子。

融親王世子嘿嘿笑道:「不說那個,咱們就事論事。」說完指著那張皺巴巴的黃紙道:「上面說是本月初三報到,現在都十五了,還報哪門子道啊?」身後的漢子笑成一團。嘻嘻哈哈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們還是回家睡覺吧。」

宗正府官員面色漲得通紅,沉聲道:「不是因為你們初三沒到嗎,害得宗正大人要親自回來處理。」

那位憊懶世子不依不饒地拍著桌子叫道:「宗正大人也得讓人活啊!這眼瞅著就要天寒地凍了,大伙都是龍子龍孫,憑什麼你們在暖閣裡待著享福,卻把弟兄們發配到山溝裡受苦!走到哪也說不通這個理!」周圍的漢子也一臉激動地跟著嚷嚷,竟是都不願意去應這個卯。

宗正府官員剛要說話,方才進去的秦水卻聽不下去了。粗聲道:「秦淇水,你給我進來,別在那丟人現眼!」

那叫秦淇水的世子立馬不讓了。瞪眼道:「秦水!你也太不講規矩了,你個偏房竟敢朝親王世子咆哮!叫你聲五哥那是抬舉你。你他媽就是我們融親王府地一條狗!」

秦水氣的面色發白,強自壓抑住怒氣道:「昨日不是答應的好好地嗎?你為何出爾反爾?」融親王是他們那一支的族長,雖然秦水並不怕那個空筒子王爺。卻不想因此被人看了笑話。

但那秦淇水顯然不知道好歹。見秦水姿態放低。還道是他怕了自己,更加囂張道:「昨天是昨天。爺爺我睡了一宿又改主意了,你管得著不?」這時,陸陸續續又有子弟兵領著他們家中的壯丁到來,見路口被堵,一時不明就裡,便在四周站定,相互打聽著方才發生了什麼。

秦水脾氣本來就不好,猛地一瞪眼,厲聲喝道:「再說最後一遍,給我滾進來!否則別怪我不講情面!」

秦淇水怪笑一聲,解開金銀花腰帶,把身上那肥大的綢袍一扯,露出裡面的親王世子朝服,一拍胸前明晃晃的三爪團龍,輕蔑道:「來呀,有利害都朝這使,爺爺躲一下便是你養的!」大秦律規定,王爵以上方可繡龍,這親王世子銜與嗣王一級,因而也有龍。而一旦繡上龍,就代表站在大秦爵位的最頂端,百官跪迎,不得忤逆。

雖然這年代,皇權式微,就連十爪金龍、昭武帝陛下都有人敢忤逆,更遑論這些沒落宗室。但光天化日之下,宗正府門之外,誰又敢明目張膽的收拾他呢?

秦水一時也陷入了兩難境地,進吧,那小子可穿著王袍呢。退吧,卻嚥不下這口氣、丟不起這個人。

邊上看熱鬧地宗族漢子們又紛紛起哄叫好,子弟兵們人數太少,又離家多年,根本彈壓不住。

秦水見秦淇水一臉得瑟的樣子,心道,此事顯然是衝著大宗正來的,老子雖說是融親王一系,但雙生哥哥卻是大宗正地鐵桿,實在不能做了縮頭烏龜。想到這,他心一橫,伸手跨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秦淇水的領子,兜手把他扯了過來,一揚醋缽似地拳頭,幾乎是臉對著臉吼道:「你到底服不服!」

秦淇水沒料到他如此蠻橫,面色刷的一下慘白如紙,剛要開口求饒,卻兀得想起那人的承諾,一下子又強硬起來,色厲內荏道:「你……放開,你竟敢對本世子不敬,這是忤逆,你知道嗎?」

秦水見他煮熟鴨子一般,渾身酥軟猶自嘴硬,拳頭捏地嘎崩作響,怒吼一聲:「我打死你個悖逆東西!」說著一拳搗向秦淇水面門。

見那鐵拳真地砸來,秦淇水尖叫一聲,緊緊閉上眼睛,篩糠道:「不敢了不敢……」驚恐了半晌,卻沒感受到那要命地疼痛,這才睜開眼睛,只見秦淇水的拳頭被一個黑衣黑甲地衛士攥住,距他的面門僅僅一寸。

秦水惱火的回頭一看,見是大宗正的親信,石勇石大人,這才氣哼哼的撤了拳頭。那秦淇水驚魂稍定,尖叫道:「你家主人不敢惹我,你這條狗卻是獻錯了慇勤!」

秦水聽了,面色極其難看的別過頭去,看來是窩火極了。石勇微笑著拍拍他的肩頭。輕聲道:「自有王爺做主。」說著一揮手,幾個凶神惡煞地黑衣衛上來,一人猛地揮出一拳。摜倒了猶自狂笑的秦淇水,另一人將他的雙腿用麻繩綁了,第三人,將那繩子往街邊光禿禿地老槐樹上一擲,待那繩子越過一根粗枝落下來,那黑衣衛便接住搭在肩上向後猛跑起來。

地上的親王世子殿下還沒搞清狀況,便感覺雙腳被凌空拽了起來,緊接著身子也懸了空,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中的世界便成了倒立的。

邊上看熱鬧的幾百人大張著嘴巴合攏不上,他們本來要看一出『下克上』卻不想半道殺出個拉架的、眼看就打不成了,觀眾們剛要失望。拉架的卻搖身一變,將那親王世子倒掛金鐘。這一系列變化僅僅發生在幾息之內,實在讓人目不暇接。

石勇輕蔑的望了場中眾人一眼,對簽到桌邊的官員拱手道:「大人請繼續。



「哦。遵

那官員連忙回過神來。看一眼桌邊地沙漏。對猶自鬧的宗親壯丁大聲道:「還有兩刻鐘,大家趕緊簽到吧!」

那些宗親漢子望著被倒吊在歪脖樹上亂撲騰的親王世子。不由心生怯意,便要乖乖上前簽到。卻聽人群中一人喊道:「老少爺們別怕他,除了宗族堂與馴逆杖,什麼都不能動親王世子,他們這是無視國法族規,我們去找太子爺評理去!」說著便帶著幾十個人掉頭就走,那些宗親中立刻就跟著走了三成,但也有三成乖乖上前,去把到簽。還有三成首鼠兩端,不知道該跟哪邊,索性既不跟去,也不簽到,站在道邊等等看。

那些氣勢洶洶往回走地宗親,很快到了街頭,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隊隊目光冰冷地黑衣衛。這些黑衣衛都收起了兵刃,換上了鐵箍棗木棍,一臉不善的望著這些破落戶們。

雙方在相距五丈的地方對峙,那些破落宗室地人數還要多一些。

一個中隊長排眾而出,舉起木棍一指那領頭地漢子,喝道:「回去!否則統統吊起來!」

那領頭地漢子面色一滯,但見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對方又沒拿利器,一壯慫膽,大聲叫道:「大伙抄傢伙,跟他們拼了呀!」眾人聞言從袍子裡取出片刀、鐵釬、鎯頭等各色凶器,顯然是有備而來。

宗室們剛要叫囂著衝上去,卻見對面的黑甲衛士齊齊帶上一個豬頭似地面具,看上去不倫不類、可笑至極。宗室們頓時笑岔了氣,只聽說漢朝大將狄青帶著鬼面具上陣,卻沒聽說有人戴豬頭幹架的,一時間前衝的步伐竟然為之一緩。豬頭面具竟能阻敵,卻是黑衣衛們想不到的附加效果。

嗖嗖幾聲,十幾個陶罐從道兩側飛到手持凶器的宗室陣中,伴隨著劈里啪啦的碎裂聲,濃重的刺鼻白煙便逸散出來,宗室們頓時咳嗽連連,鼻涕眼淚俱下,扔了手中的凶器,抱頭四竄起來。

黑衣衛們早搶佔了四角,出來一個撂倒一個,動作熟練且富有美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這裡是街頭,那煙霧不能持久,不一會便被秋風吹散,有幾縷飄到遠處觀望的宗室人群中,立刻引起劇烈的咳嗽,人們這才知道方才黑甲衛士用的不是妖術,而是某種類似狼煙的東西。

黑衣衛們說到做到,將那百十號漢子拖到路邊,用繩索綁了,倒吊在樹上,一時間,宗正府外的那排百年老槐樹上碩果纍纍,一派秋收氣象。

剩下的那三成宗室哪裡還敢猶豫,爭先恐後的跑到桌邊簽了到,又老老實實在一邊站好,他們終於明白,裡面的那位王爺,不是自己這種小角色可以抗衡的。

等最後一個宗親簽完到,那沙漏也下完了最後一粒沙,官員望了望街頭,見無人再來,便起身向石勇拱手道:「石大人,時辰已到。」

石勇點點頭,接過他遞上的簽到簿,轉身進了府裡,去大宗正院裡匯報。

宗正府佔地恢弘,身為長官的大宗正自然有個氣派的院子,石勇穿過三道月門洞,才在最裡面的小花園裡找到了王爺。

秦雷正在與秦衛搏擊,或者說正在毆打秦衛。像從前的鐵鷹一樣,秦衛生怕傷了正在恢復期的王爺,也不敢全力出手,唯有左支右擋,被秦雷一波快似一波的拳腳打得暗暗叫苦。

見石勇進來,秦衛暗暗鬆口氣,趕緊跳開道:「石大人來了。」

秦雷一條鞭腿踢空,只好怏怏的收起來,朝正在揉捏胳膊的秦衛笑道:「你先委屈幾日,等孤王身子好些了,自然不用你留手。」秦衛呲牙笑笑,退下為王爺準備早餐去了。

接過邊上衛士遞上來的毛巾,擦擦滿臉的大汗,悶聲問道:「怎麼樣,集齊了嗎?」聽他這意思,居然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石勇沉聲將方纔的事情仔細稟報一遍,秦雷並沒有怪他擅自行動,對於自己依仗的三員大將:沈青、沈冰、石勇,他都授予了『臨機應變、事後授權』的專斷權,是以石勇方才並沒越權。

等他說完,秦雷深吸口氣道:「最終多少簽到的?」

「五百一十人。」石勇小聲道。

秦雷心頭頓時騰起一股業火,瞇眼沉聲道:「一萬七千五百人的編制,正好來了個零頭,是誰給這些傢伙的膽子?」

石勇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好在秦雷並沒有讓他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那些子弟兵又是怎麼回事?怎麼連他們也不回來了?」

石勇依舊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好在今天他運氣不錯,秦水從月門洞匆匆進來,見到秦雷迎頭跪下道:「啟稟王爺,秦志才讓人捎信過來,昨夜有人煽動各家宗親抗旨不尊,他正帶著子弟兵們挨家抓人呢。」

聽說子弟兵還沒有亂套,秦雷心中稍定,點頭道:「他有沒有說是誰這麼大膽子,敢違抗宗正府的命令?」

秦水囁喏著剛要答話,外面又衝進一個黑衣衛,氣喘吁吁地單膝跪下道:「啟稟王爺,太子爺請了馴逆杖,要打秦志才大人呢!」

秦雷聞言狠狠的呸了一聲,低聲怒喝道:「果然是老二這個敗興玩意!我,我……」想問候下他的先人,卻苦於兩人同宗同族,實在是沾不得便宜,只好憤憤作罷。

罵不出來心裡自然憋屈,秦雷把拳頭捏的咯吱作響,恨聲叫道:「點兵!隨孤救人去!」

石勇見沒有外人,便輕聲:「咱們的黑甲騎兵都在外面,只有三百黑衣衛相隨,如何與太子衛抗衡?」

秦雷聽了,並不生氣,反而獰笑一聲道:「抗衡?為什麼要抗衡?老子要讓老二栽一個大大的跟頭,十個南華道士也挽不回來!」

見王爺胸有成竹,眾手下齊聲領命,各自準備去了。秦衛也趕緊給秦雷掛甲。

此時秦雷的心火也漸漸消了,腦子也清晰起來,尋思片刻,不由自言自語地喃喃道:「老二這是要將我軍啊。」秦衛輕聲笑道:「那王爺支士呀。」

秦雷搖頭呵呵笑道:「老二一向隱忍,號稱忍天下人不能忍之忍,我來了京都這二年,就沒見著他動彈過。」說著將目光投到東面的太子府方向,喃喃道:「毒蛇難得咬人一次,卻要把他一棍子打死。」

太子竟然出人意料的出面阻撓秦雷,他的依仗在哪裡?究竟又是什麼目的呢?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二章 延慶街太子逞兇 秦志才雖懼不屈

城與南城交界的延慶大街、還有附近的幾條縱橫交錯秦氏宗親們聚居的地方。本來他們是在更靠東些的烏衣巷居住的,但隨著年代的變遷,不善經營導致家道中落的宗親越來越多,他們只好賣掉佔據東城最好地角的烏衣巷中的房產,又不想搬到別的城區,掉了自個的價,便在這東南城的交界處落了腳。

其實這些人家道敗落根本怨不得別人。畢竟大秦朝沒有對宗親參軍、從政乃至是經商加以限制,但當朝十七年來,除了宗正府這個專屬宗親的衙門,除了秦守拙這個京都府尹外,整個秦氏一族竟沒有出一位拿得出手的中央大員。雖然皇室的式微讓他們喪失了政治上的優勢,但從當年佔據中樞半壁江山,落得今日如此田地,必然有他們本身的原因。

有一次秦雷與館陶乘車路過延慶大街,館陶恰好提起這個問題,秦雷將車窗打開,沉聲道:「你看,窗外就是答案。」館陶聞聲向外看去,只見大街邊上人聲鼎沸、異常熱鬧。粗略一看,僅大街一側就有十幾桌圍成一圈打馬吊的、幾十撮湊成一團斗蛐蛐的,至於斗茶、鬥酒、蹴鞠,乃至倚著牆根吹牛曬太陽的,更是應有盡有、不計其數,好一派輕鬆愜意的休閒場景。

館陶當時輕歎一聲道:「此乃大秦娛樂指南啊!」宗室的男女老少們生活如此悠閒、如此專注於娛樂事業,又怎能有上進心呢?

究其原因,還是出在宗正府每月的救濟糧食、以及他們白白拿到的府兵餉銀上,這些錢糧雖然不多,卻足以讓一家人填飽肚子,沒了生存的壓力、又沒有了原先的政治優勢,這些人的上進心也就沒有了。『混吃等死』便是他們生活的最好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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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延慶大街上沒有蹴鞠的、也沒有打牌的,人們都站在街邊。神色複雜地望著街心的一隊隊明黃服色的士兵、那個同樣明黃服色地男子、以及他手中所持的碧綠竹杖。

這些明黃服色的士兵是東宮直屬的太子衛軍,他們兩人一組,將八九百勁裝漢子按著跪倒在地上。又將那些勁裝漢子的雙手反剪,用牛皮繩把兩個大拇指綁在了一起。

而那個明黃服色的男子、自然是大秦朝的太子爺,此刻他正用那綠油油的馴逆杖點著對面一個長臉漢子的額頭,那漢子雖然滿臉地不忿,卻不敢動一下。只聽太子爺那溫潤的聲音響起:「你們怎麼可以隨意衝入宗親府中抓人呢?若非本宮路過,豈不是要讓天下人笑話咱們皇族自相殘殺嗎?」

長臉漢子擠擠眼,陪笑道:「太子爺有所不知,大宗正要宗族兵卯時集結,小的怕誤了事。挨門去叫呢,並沒有動手抓人地意思。」秦志才性子圓滑、能屈能伸,並不想與太子發生衝突。

太子見他如此滑不留手。繼續溫聲問道:「那本宮為何聽到雞飛狗跳的聲音?」

「那是因為弟兄們許久未歸,那些雞狗都眼生得很。因而有些騷動吠叫。」秦志才擠擠眼,小心道:「您看您老一來,說『都出來吧!』弟兄們立馬全撤出來了。還是很守規矩地。」

太子偏頭望向邊上的皇甫戰文。聽他小聲道:「確實沒有傷人、也沒有搶東西。看來這小子早打好招呼了。



太子微微詫異的轉回頭,打量了下這個長臉地漢子。見他雖然小心賠笑,雙目卻炯炯有神,顯得並不慌亂。太子心道,老五手下能人不少啊,頓時起了收服之心。將馴逆杖收回手裡,微笑道:「這事按下不說,本宮問你,大宗正讓府兵們集結,卻是為地什麼呀?」

秦志才小意道:「我們要去京山大營冬訓。」

修長地手指在竹杖上劃過,太子淡淡問道:「哦?冬訓,本宮怎麼聽說那裡連個像樣的營房都沒有,怎麼個訓法呀?」圍觀地宗族子弟一聽,心道:五爺也太狠了吧,竟然要讓咱們在荒山野嶺裡越冬,那是堅決不能去的。人群頓時嘈雜起來,有人甚至喊出『求太子爺做主!』『俺們打死也不去京山營』之類的話語,讓太子的心中微微得意。

秦志才擠擠眼,解釋道:「太子爺說得是老黃歷了,京山營的營房已經建了半個月,估計再有半個月就可以上梁了,耽誤不了兄弟們過冬的。」他約摸著太子在京山營附近有眼線,因而不敢把牛吹得太過。

太子微微一笑,輕聲道:「那就等著營房建起來再讓族裡的兄弟們去吧。」說著面露憐憫道:「秦大人心裡莫有想法,府兵們都是各家各戶的壯勞力,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卻讓他們家裡怎麼活呀?」這話頓時引來了一片唏噓感動之聲,很多人都覺得太子爺真是好人吶,太替俺們們著想了。相較之下,那位一直在皇族中名聲甚好的五殿下,就

些不近人情了。

秦志才陪笑道:「這事小的說了不算,要不這樣吧,屬下先稟報大宗正,讓他老人家定奪吧。」見事不好,他卻想要開溜。

太子依舊溫文爾雅的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本宮與五弟關係向來最好,他對本宮言聽計從,是以本宮說了就算數,秦大人還是不要畫蛇添足了。」直接絕了他暫避鋒芒的念頭。

秦志才面露難色,心念電轉道:太子爺親臨,我就是暫避三捨,王爺也不大可能怪罪。保下兄弟們、全須全尾的回去才是正辦,想到這他點頭道:「太子爺的鈞旨小的豈敢不從,」這話就把自己撇清了:不是屬下太無能,而是敵人太強大。說著拱手道:「太子爺請容小的們回去覆命,王爺應該等急了。」

哪知太子搖頭道:「他要是急了,自會來此尋找,」說著面露嗔怪道:「老五這傢伙,回來了也不知道看看哥哥。」

秦志才見太子鐵了心不放自己走,心中微微焦急,暗道:第一次為王爺辦差,辦砸了不說。還要把自己賠在裡頭了。

太子見把他打壓的夠嗆了,這才微笑問道:「秦大人家裡都有什麼人?」

秦志才雖然心中長草,卻絲毫不敢怠慢。恭聲道:「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妻兒一雙。」

「好福氣啊。

」太子繼續溫聲問道:「秦大人什麼官銜?」

秦志才心中暗暗警覺,拱手道:「末將霟為雲門裨尉銜。」他雖然年齡資歷都足以勝任校尉,但為了掩人耳目,不讓他們這些子弟兵太過顯眼,太后故意壓制了他們的軍銜。另一方面,也是把施恩提拔的機會留給未來的宗正兵統領,好讓其盡收軍心。

太子一臉惋惜道:「太可惜了,這不是明珠蒙塵嗎?」說著對皇甫戰文道:「你那裡最高的職位是什麼?」

皇甫戰文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末將的太子衛將軍。」

太子笑道:「此乃本宮地口誤,除你之外呢?」

「太子衛副統領、從將軍銜。」皇甫將軍依舊面無表情。

太子點頭笑道:「就把這個位子給秦大人了。」說著溫聲對秦志才道:「待會收拾收拾就去報到吧。離家也近些,照顧起來也方便。」

旁人聽了,不由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好大的手筆啊。從裨尉到從將軍,中間要跨越『從校尉』、『校尉』三級軍銜。眨眼之間連升三級,這小子好福氣啊。

秦志才也是一臉感激的叩首道:「謝太子爺恩典,小人定然沒齒不忘。」

太子笑著責怪道:「秦大人應該自稱某將了。」又讓旁人狠狠嫉妒秦志才一把。

哪知秦志才並不領情。而是伏首小聲道:「只是五爺對小地恩重如山……」仗著太子不瞭解情況。秦志才肆無忌憚的滿嘴扯謊。

太子一擺手。將他的話擋住,滿面笑意道:「不要對老五有負擔。孤王找他要個人還是會給的。」明明是來拆台的。卻非要說得跟在自個家一樣,這份無恥卻是秦志才這樣的小無恥難以抗衡的。

見他仍不做聲,太子微微不悅的輕聲道:「秦大人不會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秦志才頭上倏地見汗,他知道,自己被太子逼到牆角了,反抗會被強姦、不反抗會被順奸。心道,既然不能反抗,老子還是享受吧。剛要開口認輸,卻忽的想起那位大秦至尊地老太太,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下去。

太子的絕學是隱忍功夫,與之配套的察言觀色自然也不差,見秦志才面上出現霎那地鬆動,他便知道,這小子服了,嘴角剛要不經意的上翹,露出勝利者地微笑。卻見那秦志才臉上浮現便秘似的痛苦。

太子剛要關切的問一句,『要不要喝點菜油。』卻聽那秦志才蚊鳴道:「多謝太子爺錯愛,但志才爛泥扶不上牆,您就把我當成個屁……」

太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問道:「怎麼講?」

「放了吧。」秦志才一臉諂笑道。

太子先是『撲哧』一笑,轉而面色變得鐵青,冷哼道:「不識抬舉地東西!」也許是神情轉換地太快,他地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之色,與慣常的溫文爾雅大相逕庭。

他萬萬沒有想到,伏在地上秋蟬似瑟瑟發抖地傢伙,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駁自己堂堂大秦儲君的面子。難道我就這麼不值錢了嗎?竟然連個小小的裨尉都敢不放在眼裡?這個想法讓他出離憤怒了,兩道濃眉挑起,面上掛上寒霜,冷冷道「本宮再問你一次,答應還是不答應?」

太子的怒氣對秦志才這種下級軍官來說還是非常可怕的,他真真的抖成了篩子,心中激烈的鬥爭一陣,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膽怯,打著冷戰、斷斷續續道:「不…從……」說完秦志才把腦袋深深埋在地上,心中

:『完了完了,老子要被強姦了,五爺啊,您老可要呀……』

太子怒極反笑,表情竟奇跡般的恢復了平靜,只有湊近了才能看到笑容下的隱隱鐵青。手中的馴逆杖重新揮出,狠狠敲在秦志才的背上,一下就把他拍在了地上。倒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子突然山神附體。而是秦志才已經被嚇癱了。

「拖到路中間去,打!」溫柔的語調彷彿情人間的呢喃,卻讓聽到的每一個人心尖一顫。

兩個東宮侍衛上前。將癱軟如泥地秦志才架起來,拖到路中央。一時沒有合用的刑具,便解下腰間鑲滿銅扣的吞獸腰帶,揮舞起來,狠狠地抽在秦志才的背上,只一鞭子就將他背上的衣裳抽裂,露出裡面的牛皮比甲。

秦志才沒人聲的嚎了起來,聲音響徹雲霄,甚至讓遠在幾條街口外的大宗正也聽到了。也把兩個行刑的侍衛嚇了一跳。險些扔下手中的腰帶。兩人惱火的瞪他一眼,心中罵道:『穿著皮甲還叫這麼響!』其中一人抽出腰刀,寒光一閃間。

便將那皮甲切成了兩半,露出裡面地單衣來。

腰帶更加凶狠的落下。秦志才感覺自己的腰和屁股一下子就被敲碎了,目眥欲裂間,哀號聲也被堵在嗓子眼裡。只能『哦哦』地嘶叫著。身子拚命想扭動。卻被四個東宮侍衛死死按住。只能隨著一下下的抽打不斷地弓起落下,很快就暈了過去。

東宮侍衛們知道太子存心要把他當場打死。是以仍不停手,腰帶一下接一下的抽下,不一會就將他的內衣敲碎,一縷一縷地嵌在血肉模糊地後背上,難以忍受地疼痛讓秦志才暈了又醒過來,醒了又暈過去。

人群中秦志才的老母親和媳婦早就哭暈過去、孩子們也嚎啕大哭,他地父親和兄弟一邊叫喊著『饒命』一邊拚命想往大街上鑽,卻被太子衛士兵攔住,絲毫不能寸進。

邊上旁觀的宗親們也心有不忍,畢竟挨打的也算他們的親人,又不敢出聲求情,只好低下頭來、別過臉去不看場中的慘狀。婦人們早抱了嚇得哇哇直哭的孩子回家,心道;晚上卻要做惡夢了。

秦氏子弟兵們更是怒不可遏,他們瘋狂的掙扎著,高聲叫喊著、咒罵著,但太子衛軍捆人的法子太過陰毒,讓他們使不出力氣,無法掙脫束縛。好在那些太子衛軍念著舊情,只是將他們摁住,竟沒有再毆打他們。

看著血肉模糊的秦志才,以及四周人群激動憤怒的掙扎撲騰,聽著驚天動地的嚎叫聲、怒吼聲、甚至是咒罵聲。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心跳竟比往日要快上幾分,面色也微微潮紅起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那蟄伏多年的人根竟然奇跡般的重新堅挺起來。

太子頓時陷入了狂喜,若不是多年養成的零號性子,定然要仰天長笑。饒是悶騷到了極致,他也忍不住神采飛揚起來,世人皆知太子好男風,更瞭解情況的還知道他是受。

「哪個男人願意受!老子是攻不起來才無奈選擇零號的!」太子心中狂叫道,「再也不受了!老子要攻!!」

轉瞬間,太子又意識到,自己無後的命運要改寫了,一旦有了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太后和父皇見棄自己的理由便消失了,皇儲的寶座也就穩當了。

一時間,太子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忍不住呵呵笑道:「做男人還是要熱血些的好!」在邊上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他一揮手,讓行刑的侍衛停下,把秦志才弄醒。

心情大好到快要飛起來的太子爺,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大聲問道:「你到底從還是不從?」

秦志才心道,我傻啊?都已經被打成破麻袋片了再降,那不成了沒事找抽白挨打了嗎。還不如做個烈士呢,想必王爺會厚待家裡的。想到這,他艱難地微微搖頭,便閉目等死,任太子百般呼喚都不睜眼。

太子見他如此不識抬舉,面色一黑,沉聲道:「打死算了。」

兩個侍衛聞言換一隻手,舉起皮帶又狠狠的抽下,卻是打累了想早點收工。

老天爺彷彿聽到了他們的呼喚,從街角飛射過來兩支弩箭,正中兩人喉嚨,兩人叫都沒叫一聲頓時徹底收工。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三章 太子爺雄姿英發 秦雨田獒口奪食

經有云:「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  以宗正府將宗族聚居的中心區域——延慶大街上遍栽梧桐,喻意『栽桐引鳳』,讓秦氏能多出些賢才。

十多年下來,秦氏還沒有孕育出棟樑之才,那大道兩旁的梧桐樹卻成了材。七八丈高的筆直樹幹、葉茂根深,夏天時已經可以連成一片延綿綠蔭,為樹下打馬吊、斗蛐蛐的宗親們遮陽了。

但中秋一過,樹上那巴掌大小的心形葉子便開始撲撲簌簌落下。宗親們又懶的打掃,日復一日的落葉堆積,到現在已經看不到延慶大街本來的面目了。

一陣勁風吹過,將地上枯黃的葉片霸道捲起,場中人們霎那間感到眼花繚亂。紛亂中,人們才愕然發現,兩個行刑的東宮侍衛也隨著那片片黃葉一道,跌落在塵埃之中。

「保護太子殿下!」已經升任東宮侍衛統領的鍾離坎大喝一聲,幾十個身穿明黃鎧甲的侍衛便將太子團團包圍在中央,引刀持盾,警惕的望向四方。

望著插在地上兩個侍衛喉頭的利箭,太子憤怒極了,這是對一國儲君赤裸裸的挑釁!絕對不可饒恕!

倘若是平時也倒罷了,但今日太子爺男人啊!猛地將臉轉向弩箭射來的方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撩太子爺的虎鬚……

但見街角緩緩行來一隊黑甲黑馬的騎士,這些騎士帶著同樣黑色的猙獰面具,一手擎著弩弓。一手持著圓盾,彷彿從地獄爬出來地死神騎士一般。

這隊騎士一出現,大街上的眾人不由縮了縮脖子,週遭的環境好似也冰冷了許多。尤其是看到正中央那位肩披猩紅披風,面容如萬載寒冰般冷峻的年青王者時,更是齊齊打了個寒噤。

見秦雷手中的弩弓仍然保持著射擊姿態,太子瞳仁微微一縮。他想不到那兩個侍衛竟是秦雷親手射殺的。喉頭微微顫動,他聞到了血的味道。感覺口中有些發乾。靠著勃起得到地血性畢竟不能持久。也上不得檯面。

人未到,先殺人立威,眨眼間便將太子囂張的氣焰打消下去。秦雷這才策動戰馬,緩緩上前。馬蹄每一次落下,都會震起些許黃葉,也讓眾人地心,跟著一揪一揪。

大秦朝地儲君立在地上,惱怒的望著從遠處信馬由韁,慢慢踱來的弟弟。手中的馴逆杖傳來陣陣冰涼,終於讓他克服了從心底滋生出的隱隱恐懼。昂起頭,面無表情的與自己的五弟對視。

秦雷雖然依舊面如寒冰,心中卻飛快的轉換著念頭,他不知這位溫吞水殿下為何今日突然冒了泡?大概這位太子爺也意識到,現在乃是捏死自己的最後時機了。一欸宗族兵成軍,除非他老二繼承大統,否則便再無可能撼動自己的地位。

沉默片刻。還是秦雷先開了口,卻不是對太子。而是對街道兩旁圍觀地宗族老幼慢悠悠:「都散了吧。該回去打馬吊了。」聲音雖然不大,但那些被鮮血嚇破膽子的宗族男女們。卻如聞仙音,便要紛紛轉身回去。

「都站住。」太子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望著秦雷,嘴上淡淡道。

宗族男女們只好重新站下,與那位五殿下比起來,還是太子爺的話更管用些。

大街上雖然有無數人,卻沒有一點聲響發出,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這對天家兄弟的背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兩位殿下的較 量。

太子用餘光一掃,見宗親們都乖乖站下,面上漸漸顯出了笑容,溫聲道:「五弟,看來還是哥哥地話比較管用些。」

秦雷嗤笑一聲,打量著莫名奇妙精神煥發的太子,幽幽道:「我只不過是想讓你不那麼丟人罷了,」說著輕笑道:「其實這樣也好,難得與太子爺耍一場,若沒有觀眾看著,實在是一大遺憾。」

太子面色抽動一下,一臉和煦地微笑道:「不要忘了於公我是你地儲君、於私我是你的二哥,天下人可看著呢,五弟還是三思而後行 吧。」

秦雷微微一笑,輕聲道:「剛從南方回來時,我曾經說過,只要你把幫別人謀害自己地弟弟之事解釋清楚,我就還是你的弟弟。」大帽子光得一聲扣在了太子頭上。

那件事情是無法解釋的,太子壓根沒有想到秦雷能從血殺手下安然逃生,是以並沒有考慮後路,因而兩兄弟間的這道裂痕,根本無法愈 合。

太子微微皺眉道:「莫非你準備不認我這個二哥了?」

秦雷伸手撫摸下戰馬油亮的鬃毛,賊笑道:「我永遠不會這樣 說。」意思是我會這樣做。

太子面上閃現悲傷的神情,澀聲道:「我們兄弟之間的骨肉親情,就這樣斬斷了?」一位儲君的悲傷,足以令中都有雨。

秦雷知道太子這是苦肉計,目地無非是想把他推到無情無義、不顧兄弟人倫的道德窪地。不由心中暗笑道:『任你千般變化,我自巍然不動。』微微一笑,他清聲道:「還是那句話,只要二哥向小弟解釋一 下,當初為什麼會幫著外人謀害小弟,小弟便還是原來的小弟。」兩人的對話又回到了原點。

太子見秦雷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心中不由罵道:『就不會說點新鮮的?』但只要他無法回答,就無法在兄弟親情上做文章,只好乾咳,敷衍過去道:「既然你不願意與本宮敘人倫之情,那就按禮法辦事 吧。」說著問一聲身邊的太監小德張道:「郡王見儲君應當如何行 禮?」

小德張蝦米一般弓下腰,朝太子獻媚道:「回太子爺的話,郡王見儲君應當行君臣之禮,施三拜大禮。」說著望了秦雷一眼。賤笑道:「敢騎在馬上和一國儲君說話的,恐怕是亙古未有了。



聲音尖銳刺耳,讓秦雷非常不爽,揚手一弩射了過去。小德張還沒有反應過來,嗖地一聲,頭上的太監冠便消失無蹤,頭髮立刻披散下 來。小德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與閻羅擦面而過。雙腿篩糠似的抖動起來,終於秦雷利刃般的目光下。噗通一聲跪倒了。

秦雷輕蔑的呸一聲道:「也不看看場合就亂吠。下次射穿你的狗 頭!」

「夠了!」太子終於爆發了,心中暗暗叫好道:『秦霆好樣的,是男人就堅持一百息,讓他們知道能攻善受地男人就是不一樣。』想到 這,太子舉起手中綠油油的竹杖,盡力粗聲喝道:「秦雷,你太狂妄 了!竟敢數次蔑視本宮地尊嚴!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秦雷望了望那根『打狗棒』,瞇眼道:「馴逆杖。」

太子嘴角微微向上扯動,冷聲道:「馴逆杖對皇族有三不打,一不打尊長;二不打 老;三不打孕婦。除此皆可打。」說著一抖那碧繡杖。用最男人地聲音道:「立刻從馬上下來,否則吃杖!」太子料定了秦雷不可能藐視族規,否則他那大宗正一職也就成了擺設。

秦雷果然乖乖的翻身下馬,但

舊輕鬆寫意、彷彿要去郊遊一般。

邊上圍觀的宗親們心裡非常矛盾,他們本是支持太子的,但一見到馴逆杖,卻又不由自主站到了大宗正一邊。暗暗希望他能抵抗住那根竹杖。人的心裡就是這樣奇怪,總是忍不住同情弱者。尤其是幾乎無力反抗的弱者。

但太子顯然不會同情秦雷。他要藉著這個機會讓秦雷尊嚴落地、名聲掃地、一敗塗地,從此對自己退避三舍。

「走近些!」太子分開身邊嚴陣以待的侍衛。他不相信秦雷敢向自己動手——無論他多麼強硬,只要敢明目張膽傷害自己的哥哥,那他的德行便會虧損,在這個世上就再無立足之地了。所以即使秦雷射殺了自己的侍衛,他也不擔心文銘禮地事情會在自己身上重演。

秦雷搭在劍柄上的右手突然一抬,東宮侍衛們立刻緊張的抽刀引 弓,卻發現他只是揪住略微有些歪的披風向後一撩,那猩紅的披風便迎風鼓蕩起來,配上他那雄鷹一般銳利的眼神,刀削斧鑿一般的面容,標槍一般筆挺地身形,確實……很拉風。

形勢上處於下風,秦雷的氣勢卻更盛了,彷彿他才是勝利者一般。

縱使在對立一方,東宮侍衛們也不得不承認,五爺確實比太子爺更男人,無論從哪一方面。

這也是太子爺最不爽地地方,尤其是在他男人了以後。

秦雷地手重新扶上劍柄,微笑著邁出一步,只聽『轟隆』一聲,卻是身後的黑衣衛齊齊跟進了一步。

「本宮只讓你過來!」太子地聲音聽起來有些囂張,他以為這樣會更男人一些,殊不知這讓他在眾宗親的心中更像個反派。

秦雷左手抬起,黑衣衛們便齊刷刷的停下腳步,卻舉起了手中的弩弓,瞄向場中的每一個人。

秦雷隻身一步步的向前,離黑衣衛越來越遠,轉眼到了明黃色鎧甲的東宮衛士與太子衛軍面前。只見他拈花般的一笑,東宮衛士們便轟然分開左右,讓開了去路。

秦雷微微頷首,大步邁進了東宮侍衛從中,直到太子面前一尺處才停下。遠處的人們赫然發現,那群圍繞著兩位殿下的東宮衛士和太子 衛,共同構成了一朵巨大的明黃色菊花。

而那花蕊,是紅黑色的。

太子望著雄姿英發的弟弟,心中不禁感慨起來,僅在一年多以前,他還是個剛剛歸國、一臉茫然的小囚犯。想到這,他不由仔細端詳起秦雷的面容,希望從中找出哪怕一絲當初的稚嫩來,卻突然發現,一年前比自己矮半頭的弟弟,竟然需要自己仰視了。

他揚起下巴,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向我認錯,一切便照舊。」

秦雷微微低頭,一臉淡定的笑容,也輕聲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太子微笑問道。兩人距離僅僅一尺,秦雷甚至可以看到太子的眼屎。

「為什麼要這樣心急?你知道我們秦家現在的處境。」秦雷輕聲 道,若不是實在沒有心情,他定然要問一問二哥,你最近很上火嗎?

太子聞言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聲音也不再那麼柔和,一字一句彷彿從冰窖裡直接端出來的一般:「二哥雖然性子柔了點,卻不是傻子。若再不做點什麼,怕是要成了擺設了吧。」說著又湊近些,壓低聲音道:「你與老大眉來眼去,當我不知道麼?你與老三老四勾勾搭搭,當我不知道麼?你處處諂媚父皇和皇祖母,當我不知道麼?你若不是心懷不 軌,何必要如此……下做呢?」這是他第一次將秦雷擺上競爭對手的位置。

秦雷發現太子最近確實虛火上升,不僅有眼屎而且還口臭,勉強笑著將腦袋偏開些,不去聞老二呼出的口氣,輕聲道:「老大老三老四是我的兄弟,所以那不叫勾搭叫友愛;父皇和皇祖母是我的父親和奶奶,因此那不叫諂媚叫孝敬。不知小弟的下作從何談起,不知二哥眼中的世界為何如此……邪惡?」或許在每個儲君的眼中,過於出色的兄弟都是一種威脅吧。

太子這才發現秦雷的口舌是如此之利,怨不得文老二說他是『山間繡筍』呢,不由微微惱火道:「休要再說了,當今我為刀俎、汝為魚 肉,你還是乖乖俯首吧,否則……」說著將那綠色的杖子舉起,冷冷道「讓這馴逆杖打了可就顏面盡喪了!」

秦雷盯著那綠油油的杖子半晌,突然發出一陣暢快的笑容,看得外圍的觀眾莫名其妙,心道:『這位爺莫非失心瘋了?』

太子一臉嘲弄的望向秦雷,輕聲道:「莫要演了,本宮知道你是演技派。」說完突然想到,這詞還是秦雷教他呢……『那時我們還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太子有些感傷的想到。

只是這念頭比流星還要快的劃過,轉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或許多年後的某一日,他會再次想起這顆流星,但絕不會是現在。

好半天,秦雷才止住大笑,但猶有笑意道:「我想起一個典故。」

太子好笑道:「想不到你也能講典故,卻要說來聽聽。」這就是文人誤事的最大原因:磨嘰、十分的磨嘰。

秦雷點點頭,笑道:「古代有個大幫派,幫主姓黃。有一次,她的幫主信物碧竹杖丟了,找了半天才發現,原來被一個姓楊的偷了。」

太子心道,這傢伙講的故事怎麼跟嚼過一遍的甘蔗似的,乏味到了極點,但多年零號生涯養成的忍耐性子,讓他沒有出聲打斷。

秦雷微微瞇眼,輕聲道:「黃幫主就找楊先生決鬥,結果用了一招就把那杖子奪過來了,二哥知道她用的那一招嗎?」

「什麼招數?」太子不恥下問道。

「獒口奪食。」秦雷臉上笑意更濃了,「二哥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

「啊?這個麼……」太子從沒聽過這詞,剛要陷入沉思,卻見秦雷右手倏地伸出,中指食指直取他的雙目。

太子爺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要拿那杖子格擋,卻還是晚了一步,被秦雷一下戳到了雙目。

太子登時感到眼前一黑,慘叫一聲,撒手扔掉棒子,摀住雙目蹲在地上哀號起來。

那棒子正好落在秦雷的左手中,只聽他一臉的怪異道:「這就是獒口奪食。」仔細回想一下,當時黃幫主好像沒有戳到楊先生的眼睛吧。『但是老子又不是高手,有些失誤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秦雷自我寬慰道。

見太子爺被人打了,邊上的侍衛們自然不讓,紛紛抽出腰刀,將秦雷團團圍在其中。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四章 馴逆杖物歸原主 無間道皇甫戰文

東宮侍衛將秦雷團團圍住,黑衣衛們策馬上前,想要出來,卻被人數更多的太子衛軍阻擋住。大片的明黃色包圍著規模小了很多的黑色。若從空中俯瞰下來,那些黑衣衛彷彿大河河心的礁石一般,隨手都有可能被渾濁的河水吞沒。

秦雷面色平靜的端詳著手中溫潤的青竹杖,彷彿身周的嘈雜與自己無關一般。

小德張趕緊從地上爬起,去扶仍然哀號不已的太子爺起身。

而那些東宮衛士雖然把秦雷圍住,卻不敢把他怎麼樣,只是舉著兵刃在他身邊大喊大叫道:「拿下拿下!」卻沒有人真敢拿下。他們清楚知道這位當今陛下第五子不是一般的狠角色,若沒有太子殿下命令,是萬萬不敢動手的。

好半天,太子爺終於緩過來了,忍著疼痛睜開眼睛、費勁的眨眨眼皮,視線還沒聚焦起來,卻發現眼淚止不住的嘩嘩直流。太子爺真的惱了,這與男人不男人無關,純粹是被傷害後從心底迸發出的報復慾望。只見他雙手使勁揉著眼睛,嘶聲道:「拿下,給我拿下!」

邊上的鍾離坎沉聲問道:「拿下什麼?」

「秦雷!!」太子爺毫不遲疑的尖叫道。

鍾離坎轉頭望向秦雷,秦雷也一臉笑意的望著他。

兩人是老相識了,從去年在書香閣的捉迷藏開始,一直到臘月裡,鍾離坎都算是秦雷的麾下,兩人的相處非常不錯,鍾離坎從秦雷那秦雷學了很多東西,還解開了心結,這才有了今天的太子侍衛統領鍾離坎。

鍾離坎沉吟片刻,俯身跪拜於地,誠懇道:「王爺對卑職有再造之恩。卑職不敢造次,請王爺自縛吧。」

秦雷瞇著眼睛道:「鍾離坎。孤王的操典裡有『束手就擒』四個字嗎?」

鍾離坎為難的俯首道:「請王爺體諒。」

秦雷笑道:「好吧,孤不讓你為難。」邊上兩個東宮侍衛一聽,以為秦雷答應了,便拿著繩子要來綁他。

秦雷眉頭一皺,沉聲罵道:「沒規矩的東西!」說著手中地碧竹杖閃電般的遞出,擋住兩人地去路。清聲喝道:「你們可看清這是什麼?」

兩個東宮侍衛硬生生止住步子,面帶畏懼的退了回去。連馴逆杖貴妃皇子都要退避三舍的馴逆杖,對他們這些小侍衛來說,更是不可承受之重。

這時太子終於恢復了視力,雖然雙眼通紅通紅、眼皮一片烏黑,但好歹能勉勉強強看到秦雷了。接過小德張遞上來的錦帕,輕輕蘸著擦去眼淚,語氣惱火道:「你以為這杖子在誰手裡都好使?」

秦雷輕笑道:「在別人手裡怎樣不知道。但在大宗正手裡一定好使!」

周圍本來已經被『皇子毆打太子』一幕,嚇得呆若木雞的宗親們一片嘩然,大伙都知道,這馴逆杖本就是大宗正的信物,只不過前任宗正嘉親王年邁不能視事,才將這棍子交給太子爺,請他代為管教宗族子弟。

這段典故也就發生在幾年之前,是以無人不知。太子本就十分難看地臉色一下更加……難看了。他沒想到這個看似魯莽的傢伙。居然每一步都有的放矢。終於把二十多年的涵養丟在一邊,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道:「這馴逆杖乃是嘉親王送給本宮的,你就算是大宗正,也無權更改!」

強忍住將那碧綠棍子舉在頭頂,大喊一聲『我是喬峰』的衝動。秦雷嗤笑道:「錯。是授予。不是贈予。嘉親王已經說過要我收回信物,好執掌宗正府。」說著望了一眼擠滿路邊的皇室宗親。朗聲道:「沒有馴逆杖怎麼能算是大宗正?又用什麼管教這群不聽話地東西呢?」他的目光掠過的地方,宗親們盡皆垂下脖頸,無人敢與他對視。

太子額頭的青筋突突跳動著,他從沒想到此人的狂妄竟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猛地伸手一指週遭數不清的明黃色,厲聲喝道:「你拿著馴逆杖,可你那些手下沒有!今天本宮要讓你後悔終生!」

秦雷表情沒有哪怕一絲的改變,撇嘴道:「悉聽尊便。」

太子瞪一對烏黑地眼圈,暴喝道:「太子衛聽令,剿滅五殿下地衛軍!」聲音高亢尖銳,竟把附近剛剛落下的一群老重新驚飛起來。

太子衛軍士們紛紛轉頭望向自己的隊率、隊率又望向自己的校尉,校尉再望向他們的將軍,只見皇甫將軍面色陰晴不定地搖搖頭,軍士們便站定了不動,連手中地刀槍也垂了下來。

「呱呱……」這群烏鴉飛過寂靜一片的延慶大街。

是地,寂靜一片,沒有人回應太子殿下的喊聲,甚至沒有人動彈一下,直到那群烏鴉飛得無影無蹤,場中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太子出離憤怒了,回身望向遠處的皇甫戰文,嘶聲質問道:「為何違抗

鈞旨?」

皇甫戰文面色已經平靜下來,向太子拱手道:「太子爺請三思,兄弟牆恐讓親者痛仇者快,請太子爺收回成命……」

他的話雖然不尖銳,卻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太子爺臉上。太子衛是什麼?拱衛東宮的太子親軍。居然在太子最需要的時候抗命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說,太子爺都失敗至極了。

太子的面色一下子變得灰敗起來,那雙烏青的眼睛中放射出堪比十世處子的幽怨目光,把皇甫戰文盯得不寒而慄,不得不微微低頭,避開那毒蛇般的目光。只聽太子用變了調聲音尖叫道:「本宮早就該想到了,你們一起在北方待了那麼長時間,定然早就勾勾搭搭了……」又無比沮喪道:「我真傻、真的,明知道狼嘴裡剩不下骨頭,還要把自己的肉往狼嘴裡送!」

反覆念叨幾遍:「我真傻,真天真。」太子仰天長笑一聲,便回首怨毒的盯著秦雷道:「你莫要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了,本宮這就進宮,讓父皇主持公道去!」

秦雷撇撇嘴。微笑道:「悉聽尊便!」

太子的心中充滿了屈辱與懊喪,再也聽不進秦雷的冷言冷語。轉身往道邊的太子車駕上走去。鍾離坎趕緊帶著東宮侍衛們四下護持著太子登車。不一會兒,那輛裝飾豪華地明黃色車駕便在侍衛的護持下離了延慶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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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側地宗親們,親眼見到太子被戳成傳說中的貔貅後,竟然報復不得,只能灰溜溜的去找家長告狀,哪個還敢對五殿下不敬。都老老實實的跪下等候發落。

他們都清楚,此事乃是因他們家中男丁抗命而起,這位敢毆打太子的五爺,是不會輕饒了他們的。

但秦雷現在一腦門子官司,哪有閒心搭理他們,向身邊地秦水輕聲問道:「他傷的重麼?」

秦水面色沉重的點點頭,哽咽道:「志才的脊樑骨都被打折了,怕是就此要癱了。」

秦雷聞言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剛想罵娘,突然想起一張傾國傾城的嬌顏,睜眼道:「先找太醫院的黃院正,讓他派最好的跌打損傷大夫,給志才保守治療。孤再延請名醫,看看能不能給他會診一下。」秦水點頭應下,自去安排不提。

秦雷又轉頭望向朝自己苦笑的皇甫戰文,招手讓他過來。見他還是一臉愁苦。秦雷輕笑道:「自從你決定向令尊推崇孤,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皇甫戰文勉強一笑道:「其實還應更早,離開北山牧場地前夜,當末將把那張紙片交給王爺時,便對今天有了心理準備。」說著輕聲道:「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早。而且……」

秦雷輕笑道:「而且看起來如鬧劇一般?」

皇甫戰文面色一僵,小聲道:「屬下本以為會是在圖窮匕見的時候。」

秦雷微微搖頭。面色鄭重的望著他,沉聲道:「那就是悲劇了,你願意看一場悲劇,還是一場鬧劇?」

皇甫戰文點點頭,強笑道:「末將心中也鬆緩多了,」說著輕聲問道:「不知王爺對弟兄們有沒有安排?」他和那些親近秦雷的軍官,肯定沒法在太子衛繼續混下去了,因而有此一問。

秦雷指了指皇甫戰文,秦衛便從隨身攜帶的牛皮包中,拿出一個寫著『機密』二字的信箋,雙手遞給他。

皇甫戰文雙手,便聽秦雷輕聲道:「這是我從某個渠道得來的消息,你看一下吧。」

他依言抽出信瓤,展開一看,不由大驚道:「朝廷要在明年開春裁撤所有衛軍?」

秦雷點點頭,小聲道:「這事情早就在李渾和文彥博地醞釀之中,陛下也原則上同意了,幾乎是勢在必行了。」說著輕聲道:「軍制改革十分凶險,弄不好就會動搖國本,因而朝廷有意循序漸進,用兩年時間,將全國地近二十萬衛軍悉數裁撤。」

雖然注定離開太子衛,但皇甫戰文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太子衛會在那個階段裁撤?」

秦雷輕聲道:「太子衛號稱天下第一衛,自然要在第一個裁撤,這樣後面的地方衛所沒了攀比,反彈也會小些。」哪支軍隊願意接受被裁撤的命運?不反彈才怪呢。

皇甫戰文乃是當年最有前途的軍官,自然不是浪得虛名,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干係,沉聲道:「扣掉吃空餉地部分,也至少有十萬多衛軍,這其中又牽扯到不知多少豪門大族。若想把這些衛軍悉數裁撤,實在是凶險無比。」說著把那信箋遞還給秦衛,自信道:「所以朝廷需要穩定,不可能在這時候懲罰太子衛地。」

秦雷點頭笑道:「只要太子衛軍接受命運,就一定會得到寬大的。」又指了指

向,笑道:「那裡正缺人呢。」皇甫戰文心中地大.地。

處理完太子衛軍的事情,秦雷終於把視線投到跪了許久的宗親身上,不鹹不淡的說道:「都散了吧,別耽誤了打馬吊、斗蛐蛐。」對這幫不識好歹的東西,他實在沒有好臉色。

哪有人敢起身?都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秦雷還欲訓上兩句,卻見遠處一騎飛馳而來,不一會便到了近前。馬上那人一勒馬韁。便在秦雷身前三丈處下馬,朝秦雷施禮犧牲道:「老奴叩見王爺。」

秦雷微笑道:「卓老請起。」

來人竟是昭武帝的貼身卓太監。他起身朝秦雷笑笑,輕聲道:「陛下有請。」秦雷點點頭,請他在一邊稍後。

把視線轉回地上面露僥倖之色地宗親身上,秦雷哂笑道:「是不是以為出現轉機了?你們或許不必受罪了?」誰敢接這種話呀,都老老實實的跪著,但心裡難免如是想。

「所有該應卯地都給我滾去宗正府。你們也可以在這等等看,會不會有奇跡發生……如果活膩歪了的話。」說完,秦雷便翻身上馬,在黑衣衛的簇擁下,打馬離了延慶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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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皇宮去的路上,秦雷與卓老太監雙騎並行,輕聲問道:「卓老透個底,父皇是個什麼態度?」

卓老太監指了指自個。笑道:「老奴就是陛下的態度。」若是昭武帝震怒,定然會派御林軍前來拿人,卻不會讓自己的貼身太監傳旨地。

秦雷這才放心,跟著卓太監進了皇城,轉到華林苑,最終到了長水閣。

卓太監先進去通稟,過一會便出來,細聲道:「王爺。陛下請您進去。」

待秦雷進去。卻只見到一臉陰沉的昭武帝,並沒有見到告御狀的太子殿下。

秦雷趕緊規規矩矩的見禮,朗聲道:「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昭武帝並沒有讓他起來,而是嗤笑道:「還萬歲呢?朕怕是要被你們這群混賬東西氣的折壽了

秦雷趕緊惶恐的請罪。昭武帝卻不吃他這套。繼續挖苦道:「現在知道怕了?方才對付你二哥時怎麼不知道怕呢?」

秦雷一臉陪笑道:「父皇乃是君父,孩兒當然怕了……」話音未落。卻聽昭武帝提高嗓門罵道:「少在那嬉皮笑臉!朕看不見得吧?你若是真的怕朕,又怎敢把朕的皇儲打了呢?」

秦雷頓時叫起了撞天屈,連聲分辯道:「兒臣在給二哥講故事,他聽到一個詞不大明白,就讓兒臣解釋解釋,」說著一臉不好意思道:「父皇也知道兒臣胸無點墨,只能連比劃待說……結果誤傷了二哥。從那時起到現在,孩兒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卻是怕極了。」

昭武帝瞥他一眼,輕聲罵道:「惶恐個屁、我看你是有恃無恐!」

秦雷瞪大眼睛,一臉赤誠道:「父皇所言極是,孩兒就是因為有了您地支持,才無所畏懼的!」

這話雖然假的可以,但貴在聽著順耳,昭武帝面色稍霽道:「無所畏懼不是挑戰太子的尊嚴,」說著語氣稍緩:「莫要忘了,太子是父皇立的,對他不敬就是對父皇的不敬。」

秦雷趕緊躬身受教,卻又憤慨道:「兒臣就是氣不過有人窩裡鬥,卻沒有專門針對誰。」說著攥起拳頭沉聲道:「眼看著咱們與李家就要一戰了,應該勁往一處使才對,哪能相互拆台呢?」

昭武帝聞言微微皺眉道:「你說的不錯,但是做得就離譜了。讓你這麼一折騰,秦霆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還怎麼當這個儲君?」

秦雷知道昭武帝屬順毛驢的,換句話說,就是耳朵根子有點軟,便擺出一副乖寶寶地樣子道:「全憑父皇教誨,孩兒一定改了就是。」

昭武帝『哼』一聲道:「先把你那臭脾氣收斂一下吧。」

秦雷見昭武帝語氣鬆動,趕緊恭聲應和一下,又一臉無奈道:「兒臣也知道自己是個爆仗脾氣、一點火就炸,卻總也改不了。」

昭武帝皺眉道:「要想成大器,就必須改掉這一點。」秦雷知道昭武帝口中地『成大器』三字,大約就是自個的『大用』二字,是以並不激動。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五章 鍾離坎斷指明志 秦雨田啼笑點兵

時卓太監進來稟報道:「太子殿下求見。」

秦雷微微詫異的望向昭武帝,只聽他平淡道:「朕讓他先下去療傷了。」

太子進來時,神情仍有些委頓,兩個黑眼圈卻消失不見了,秦雷正要讚歎下太醫的水平,卻聞到了一絲香粉氣味。定睛一看,原來太子爺的眼眶上打了厚厚的粉底,才將那烏青遮住,與太醫院的醫術無關。

秦雷朝太子呲牙笑笑,太子剛想瞪眼,眼圈四周的香粉卻撲撲簌簌的往下掉,只好板起臉來,不敢有絲毫表情變化。

昭武帝招呼太子在下首坐下,指著站在堂中的秦雷對他道:「朕已經把這臭小子狠狠說了一頓,你還有什麼不痛快的儘管罵!」

太子嘴角微微抽動,拱手道:「請父皇做主!」卻是不能這樣跟他算了。

昭武帝捺著性子道:「小五自幼沒跟在朕的身邊,是以脾氣躁了點、性子野了點,這是他的錯。但聖人說『養不教、父之過』,朕這個父親錯也不小,」說著微微加重語氣道:「就是你這個當哥哥的,也不能說沒有責任嘛。」太子趕緊叩首請罪。

昭武帝不鹹不淡的訓了秦雷幾句,又讓他給太子賠禮道歉。秦雷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賤貨,便老老實實給太子作揖端茶,讓太子爺笑也不是、惱也不是,一時間好是尷尬。

最終還是昭武帝看不下去了,佯怒道:「快滾蛋吧,今天就給朕死出京城去,省的讓你二哥生氣!」

秦雷給昭武帝恭恭敬敬的行個大禮,又朝太子爺作作揖,這才一臉苦相的對昭武帝道:「那孩兒告辭了……」

昭武帝揮揮手,笑罵道:「還要朕送你不成。」秦雷這才後趨著退出,待出了門。剛要轉身離去,又聽昭武帝道:「別玩瘋了忘記回來過年!」秦雷心中微微一暖,點頭應下,離了長水閣。

卓老太監送他出去,邊走邊輕笑道:「恭喜王爺安然無恙,老奴卻要打賞了。」

秦雷知道這老傢伙定然說了幾句。

引著昭武帝的心思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去了,微笑道:「咱倆誰跟誰,少不了你的。」卓老太監知道過不了兩天就有驚喜,便笑瞇瞇地送秦雷上了馬。

離了皇宮,秦雷心裡卻犯起了嘀咕,他知道老頭子指望自己練出一支強軍,是以多半不會太過為難自己,但如此赤裸裸的袒護卻是事先想不到地。回憶起前天老三說過太子管內府、掌鐵甲。再加上他暗中控制的都察院,心道:怕是老頭子有些忌憚,故意藉機打壓老二一番吧。

聯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遭遇,秦雷暗道:『看來老頭子瞎子吃餃子,心中有數。怕是有什麼全盤的考慮吧。』轉念一想,昭武帝整天待在宮裡,除了琢磨著如何鉤心鬥角還能幹什麼?怕是要等到圖窮匕見的一刻,才能知道他葫蘆裡到底有什麼牛黃馬寶。便壓下心思。不再揣測昭武帝的用意。匯合黑衣衛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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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太子爺被昭武帝留著用了頓不鹹不淡地午膳,算是撫慰下他受傷的心靈,然後……就請他跪安了。

從華林苑出來的太子,臉色想當的難看,他算是明白一件事——在昭武帝眼裡。自己並不是最中意的那一個。怕是自己這太子尊位。都是昭武帝與李家爭鬥的結果:否定老大的繼承權,只是純粹不想讓李家繼續做大爾。並不是他秦霆有多優秀。至少在昭武帝心裡是這樣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父皇清除掉李家、獨掌大權,我就要給那些更討他喜歡地傢伙讓位了呢?比若說老大或者老五……」冷風一吹,太子不禁打個寒噤,但他感覺心裡更冷,彷彿血液都要凍住了一般。

一件紫貂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太子頓時感覺不那麼冷了,回頭一看,便見到鍾離坎那張刀疤縱橫的臉。眉頭微微皺起,太子平淡道:「你怎麼不跟你的恩主走啊?」

鍾離坎知道皇甫戰文的事情深深刺激了太子,趕緊跪下,俯首道:「卑職只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萬不會背叛太子爺的。」

太子嗤笑一聲,眼眶上的香粉便紛紛揚揚落下來,惱得他用袖子使勁一抹,把那些粉底抹去大半,卻不知又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臉。舒口氣,輕聲罵道:「休要孤再相信你!難道等著再被你們咬一口不成?」說著抬腿便走,只聽背後鍾離坎暴喝一聲:「殿下請留步!」

太子被驚了一個激靈,回頭望向鍾離坎,剛要惱火的呵斥,卻見他刷地一聲抽出腰刀,把太子嚇得倒退兩步,

「你……你要作甚?」

鍾離坎跪在地上,一臉決然道:「屬下忠心日月可鑒,若太子爺不信,屬下願斷指明志!」說著不待太子回答,便咬牙將那雪亮地腰刀往左手一斬,小指便從手上飛了出去,正落在太子爺腳下。

太子被那截小指嚇得倒躥幾步,再看那鍾離坎仍舊直挺挺的跪在那裡,表情依然肅穆。若不是面色蒼白,左手流血,根本看不出剛剛自殘過。

太子何曾見過此等彪悍之人,干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只聽鍾離坎又道:「若是太子爺仍不原諒,屬下就繼續斷指!」說著又要揚起腰刀,太子的小心肝可受不了第二次衝擊了,趕緊尖叫道:「別了別了,本宮信你還不行……」

說著上前扶起鍾離坎,一臉愧疚道:「險些錯怪了忠臣。」又歎息道:「若都是你這樣的忠義之士,本宮何愁大事不成呢?」鍾離坎虎目發紅道:「殿下……能不能讓屬下包紮一下,止不住血了……」

東宮衛士們趕緊上前,給鍾離坎上藥、包紮起來。任手下人忙活,鍾離坎肅聲問道:「殿下,咱們回宮嗎?」

太子搖搖頭,回頭望望華林苑的高牆。輕聲道:「去河陽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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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雷回到宗正府,府前寬闊地街道上已經擠滿了老少爺們。見大宗正回來了,眾人心道:『這位爺果然了得,打了太子爺竟然還能安然而退。虧著沒有心存僥倖,不然還指不定被怎麼收拾呢。』趕緊躲到道路兩邊,讓開中間地通道,老老實實伏跪於地。恭迎大宗正歸來。

騎在馬上視線不錯,秦雷看看周圍匍匐的人群,突然皺了皺眉,對身邊地石勇道:「怎麼還有老大爺?」石勇四下一看,果然在一地青壯中間,夾雜著不少白髮蒼蒼地老人家,其中甚至有些顫巍巍、彷彿一吹就倒的、怕是年近古稀了吧。

又走了一段,秦雷輕罵一聲道:「靠。居然還有穿開襠褲地。」石勇不禁咳嗽連連,小聲道:「那小孩只是褲子裂了而已。」秦雷哼一聲,到了簽到桌邊,翻身下馬,早有宗正府官員接著。

秦雷把馬鞭扔給秦衛,沉聲問那官員道:「來了多少人?」

官員一臉討好道:「王爺親自出馬,他們能不來嗎?」說著將一個折子恭敬的遞上。秦雷接過一翻,總計的數字便映入眼簾:「一萬兩千五百人。那五千人怎麼回事?」

官員小聲猜測道:「有幾百個病了的。幾百個不在京裡的,最多的應該是各地未到地子弟兵吧。」

秦雷輕聲罵道:「扯淡,沒到的子弟兵根本就不在冊,你打什麼馬虎眼?」說著瞪眼道:「我看你是知道什麼貓膩吧?快說!」

幾個黑衣衛配合地一扯手中的馬鞭,發出令人膽寒的啪啪聲。嚇得那官員趕緊伏地稟報道:「啟稟王爺。這些人其實不存在!」

『空餉』二字馬上浮現在秦雷腦海中,淡淡問道:「什麼人把他們吃了?」

官員搖頭小聲道:「卑職不知道。」

秦雷哼一聲。知道他畏懼背後的人物,也不為難這個小小的從事,沉聲道:「再派人通知最後一遍,未時一過,仍沒有出現在花名冊上的,一律刪除!」人數少些他更願意,正好安排別的人。

官員趕緊起身跑出去通知,秦雷這才把視線轉向亂糟糟地大街上。見大宗正望向他們,嘈雜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老實等著秦雷說話。

看來毆打太子的效果不錯,秦雷心中暗笑道,旋即又想到不可能再毆打級別更高的人物了,心裡又不由遺憾起來。

眾宗親惴惴的望向面色陰晴不定的大宗正,不知道他要出什麼蛾子。好半天,秦雷才回過神來,吩咐石勇道:「把四十歲以上的、十四歲以下的,給孤統統剔出來。」

石勇恭聲領命,退下轉身對滿大街宗親喊道:「奉王爺令,請四十歲以上、十四歲以下地宗親出列,到宗正府裡集合。」眾人一片騷動,卻許久沒有人出列。

石勇只好親自走到人群眾,對一個滿臉褶子弓著背、頭髮雪白拄著棍地老者道:「您老怕有八十了吧?」

老頭子吃力的嘶聲道:「什麼?有午飯吃了?好啊,在哪啊?」

石勇見這老頭子耳背的厲害,也不與他致氣,走到另一個看上去年輕些、但最少也得六十的老頭面前,大聲道:「您老應該聽得清吧?」

那老頭彷彿受到侮辱道:「什麼老?我才三十九!」

石勇咳嗽幾聲,心道,您要是三十九,我就該

了。卻也明白這些宗親雖然怕秦雷,但根本不怕他。

剛要好言相勸幾句,卻聽身後一聲大喝:「石勇,回來吧!孤王改主意了!」眾宗親心中一鬆,其實這是百十年來的慣例,只要宗族男丁長到七歲,給宗正府送些禮金,便可以在府兵中掛上一個名額,得到一份餉銀。雖然在他們二十歲以前,只能拿半餉,但也聊勝於無不是。至於那省下來地半餉去了哪裡?還用說嗎。

但他們顯然太不瞭解秦雷了,這位爺可以容忍別人弄虛作假,但決不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來那一套,因為那會有被人當猴耍地感覺。

只見他踩著凳子站到桌子上,視線掃過眾人。粗聲道:「不妨告訴你們,孤王奉皇命重建宗正府兵。是立下軍令狀的,」說著提高嗓門道:「明年秋裡軍演,你們是要拉出去與禁軍實兵對抗地!」

眾人一片嘩然,他們第一次聽說府兵竟然有此等不著調的任務,與號稱大秦軍魂的禁軍比試,怕是比一百次輸一百次吧。

秦雷撇撇嘴。很滿意自己造成地效果,伸出右手握拳高舉,用更大的聲音喊道:「但是孤王地詞彙裡從來沒有輸這個字!」場中一下子便鴉雀無聲,眾宗親張大嘴巴望向大宗正,若不是他剛剛欺負了太子爺,怕是有人要吹忽哨起哄了。

秦雷毫不理會眾人略帶憐憫的目光,繼續暴喝道:「孤王不會輸,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年裡。你們將得到孤王的地獄特訓!」說著隨手指了一個黑衣衛,大聲道:「中級士官洞兩兩出列!」

「是!」一個黑熊般的黑衣衛從面向宗親的隊伍中大步邁出,這位老兄正是在荊州府復興衙門議事會上,掌摑文侍郎地那位。乃是秦雷的金牌打手,與那去保護雲裳的沈乞並稱——『雙熊』。

「報出你們每日訓練科目。」秦雷沉聲吩咐道。

「遵命!」黑熊扯開嗓子大喊道:「卯時起床,一刻鐘後進行四十里全甲冑越野跑,辰時早餐,之後半時辰射擊訓練、半時辰格鬥訓練……」

他後面的話基本上沒人聽得進去。都被開頭那句四十里全甲冑越野跑嚇倒了。看這些黑大個們身上的盔甲。怎麼也得有個幾十斤吧,這玩意穿在身上,能勉強站住就不錯了,還要跑四十里,說笑的吧?

秦雷見眾人一臉的不信。嗤笑道:「不然他們怎麼做到一天到晚甲不離身的?靠打馬吊嗎?」說著大聲道:「以後地日子長著呢。你們自然會知道他說得乃是千真萬確!」頓一頓,補充一句道:「如果你們有幸不被淘汰的話。」

說著一揮手。黑衣衛抬過一個類似單桿似的鐵架子,秦雷笑道:「這是孤去年在宗正府小住時,讓人做了鍛煉身子的。現在孤王讓你們從上面翻過去,翻不過去的就回家,可有異議?」

眾人心道:確實不過分。但那是對青壯來說,而對於那些站都站不穩的老伯伯來說,那根不到九尺高的橫桿,無疑是天塹一般。

頓時有人舉手道:「我抗議!」秦雷一看,說話的正是那個耳背地老爺爺,不由笑道:「這位老丈要說什麼呢?」

老爺爺耳朵也不聾了,聞言嘶聲道:「老頭子今年七十七了,黃土埋到脖子頸.也不怕王爺怪罪了,您若是不想給咱們活路就直說嘛,何必要費這些周折呢?」人群中地老頭子們紛紛出聲附和,用實際行動向秦雷詮釋什麼是倚老賣老。

對這些老傢伙卻不好簡單粗暴,但嘉親王早就對秦雷講過這個情況,是以他並不驚訝,呵呵一笑,朝那位七十七歲的老爺爺道:「這位老丈貴姓?」說完也覺得自己廢話,又改口道:「孤是說怎麼稱呼?」

老頭子拱手道:「王爺在上,小老兒乃是慶親王一系的,賤名秦萇祁,因排行老七,旁人都喚老兒作七公。」

秦雷笑道:「原來是七公,七公所言差矣,陛下除了讓孤當這府兵統領之外,還授予孤大宗正一職,就是讓孤在復興府兵的同時,也不要忘了咱們幾萬秦氏宗親的活路啊。」說著一臉誠懇地望著秦萇祁道:「誰說孤不給你們活路?孤不僅要讓你們活下去,還要讓你們活地更好!!」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六章 隆郡王撫恤老兵 宗正軍從零開始

雷笑道:「對於咱們宗正軍,孤王將採用全新的發餉關每個人的切身利益,眾人都安靜下來,一個字也不敢漏掉。便聽秦雷接著道:「首先有一條,餉銀上漲是一定的。」這是為了先緩和下有些緊張的氣氛。

眾人臉上果然露出喜色,看來任誰都不會討厭加薪。

秦雷還嫌自己造成的衝擊不夠,微微一笑道:「加餉以後,每個人的餉銀會漲兩到六倍之多。」

眾人一片嘩然,終於被秦雷說的興奮起來,有人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差的這麼大?」

秦雷笑道:「在孤王的隊伍裡,只要你肯吃苦、有本事、能立功,就是比別人拿的多。」

眾人一想,就算咱們不能吃苦、也沒本事、還立不了功,能拿兩倍餉銀也是很不錯的嘛。

秦雷見效果達到了,心中暗暗一笑,轉折道:「之所以說這種方式新,是因為它不再發放到個人手中,而是將按戶發放。」

宗親們開始低聲討論起來,不一會,就有人忍不住問道:「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口少,王爺這樣豈不是太不公平?」

秦雷笑道:「人口多的多發些,人口少的少發些,這有什麼不公平的?」

又有人問道:「那與按人頭髮有什麼區別?無非是集中在一起發嘛。」

秦雷搖頭笑道:「錯,並不是在場所有人都可以進孤王的隊伍。」說著未等眾人開口,又大聲道:「但至少有一半的人會留下。

這樣,每個人的餉銀都至少漲了一倍,也就是說你們每月從孤王這裡拿走的反而多了。」

眾人腦子有些不夠用的,互相輕聲問道:「你馬吊打得好,快算算,是不是這麼個賬?」但秦雷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大聲下達了命令:「現在以戶為單位集結,之後每戶推舉出自認為可以進宗正府當兵地。報給府裡的文書。」

雖然眾人對前面地規則似懂非懂,但秦雷的命令卻聽懂了,便懵懵懂懂的按照每一戶集結起來,便有宗正府的官員下來,拿著冊子讓他們把可以當兵的登記下來。

到了這一步,眾宗親只見著邊上人似乎都寫了。也只好把自己家裡的青壯報上去,稀里糊塗地就被秦雷牽著鼻子走了起來。

秦雷並不得意,因為他知道人一進入人群,智商便會下降至少三成,對所謂的權威也會沒道理的盲從。越是大的群體,這種盲從性便越厲害,但當脫離開這個人群,腦子便會清醒過來。懷疑甚至是質疑也就接踵而來。

待那些名單被收集上來,秦雷一指後面的院子,大聲道:「現在所有不在名單上的都到院子裡去,孤王要單獨跟你們說話。」

眾人都望向挑頭的七公,只見他沉吟片刻,終於高聲道:「咱們就聽王爺的吧。」說著在十幾個老頭子地帶領下,魚貫進入了府中。

待人進的差不多了,秦雷命令外面的青壯先原地休息。便轉身進了院。

宗正府的前院是一個大教場似的空地。否則還真盛不下這足足兩三千老人和孩子,秦雷走到空地中央的平台上,招呼眾人坐下說話,自己也坐下笑道:「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現在我秦氏所有的寶都坐在孤面前了。」

這話給足了眾老者面子。坐在那裡也漸漸有了笑容。秦雷沒進來的時候。這些老傢伙已經商量好了,只要王爺敢甩了他們。他們就去紫禁城裡找太后老人家告狀去,是以一開始臉色都不是很好。

見眾老者面色好看些,秦雷溫和笑道:「除了孩子們之外,眾位最年輕地有多大?」

人們互相看看,有人高聲道:「俺四十九。」

還有人道:「俺三十九。」緊接著,有不少坐在外圍地大聲報出年齡,都是三四十歲上下,甚至有三十二歲的。

秦雷微微意外道:「除了孩子們,所有不到五十歲的都站起來,讓孤看看。」

一大堆老頭半老頭中間,站起來二百多人。秦雷一看這些人,心中默然,原來這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他不是初來乍到了,知道這個年代沒有呼嘯飛馳的汽車,沒有機器大工業,除了戰爭,人們殘疾地機會並不多,尤其是這些住在中都城地宗親們。

他肅然起身,沉聲問道:「你們可是十七年前……」

一個少了截小腿的疤臉漢子,倚在單拐上拱手道:「王爺所言不錯,我們這些人都是殘廢在十七年前地中都城上。」

秦雷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屈回,鄭重的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向這些殘疾老軍行一個軍禮,這些老軍也一絲不芶的握拳於胸,嚴肅的向秦雷還禮。

禮畢,秦雷語氣誠懇道:「往大裡說,你們都是為國家立過

|,在我秦家存亡斷續的關鍵時刻人重新認識秦氏子弟,也為我秦氏贏回了一線生機。」

那些殘疾宗親的神色,本來還有些自卑,但聽大宗正如是說,終又變得自豪起來,只聽秦雷繼續包含深情道:「現在我大秦的局面,黃口小兒皆知,國家並不是我們秦家可以說了算的。」

眾人齊齊垂首,大宗正沒有騙人,二十年前他們秦氏還可以佔據半邊朝堂,但二十年後的今天,早朝上竟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秦守拙?那個敗類一點都不為我大秦宗親著想,光想著抱太尉和丞相的大腿去了。

秦雷的語調稍稍提高道:「國家不能補償你們,皇家來報答你們!我秦雷在這裡宣佈,所有因為中都保衛戰致殘的宗親們,享受與子弟兵一般的待遇,直至終生!」

二百多殘疾老軍驚呆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他們總是被人視為累贅、怪物,連孩子們都不願與他們同住,而且很多人因為殘疾。根本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到現在三四十歲了。還是一群老光棍。

而這位一直有些瞧不起宗親們的年青王爺,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讓他們終生無憂。眾老軍伏跪於地,嗚嗚的哭了起來。有了那份豐厚的餉銀,他們就不是廢人了,兒子們也不會把他們像鞠球一樣踢來踢去了吧?想到這一連串地好處,他們怎能不激動?

秦雷的眼角也有些濕了。

澀聲道:「大家快起來,這是你們應得地,誰也不需要謝。」說著向眾老軍拱手道:「眾位請起,孤王還有個不情之請。」

眾老軍這才爬起來,齊聲道:「全憑王爺吩咐。」

秦雷微笑道:「孤王想請諸位不定期的去京山營給外面那些菜鳥們說道說道,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其實秦雷更想讓子弟兵們看到這些老軍的光榮,激起他們的上進心,只是不能明說罷了。

眾老軍自然無不應允。秦雷便請他們坐下。對邊上的一眾老者道:「眾位老,你們之中很多人是不是也參加過那場戰爭啊?」

老頭子們見秦雷方才褒獎那些殘疾老軍,心中除了欣慰,確實也有些泛酸:大家都打過仗,憑什麼我們嘛都沒有呢?此時聽秦雷問起,哪有不紛紛點頭地道理。

嘉親王告訴過秦雷,那場戰鬥,秦氏一族幾乎全員上陣。沒有一個逃兵、沒有一個懦夫。秦雷本來是不信的。以為是老親王自賣自誇,但在京山腳下見到那群被放逐的宗親後,秦雷相信了,他相信秦氏子弟的血脈中有一種神秘的東西,只要喚醒它。就有希望喚醒那支曾經的天下第一軍。

所以秦雷也信了這些人。他同樣向這些人行了個軍禮,同樣溫言撫慰幾句。之後有些汗顏道:「本來應該讓眾位享有同樣的待遇,但大伙也知道,孤王回國不到兩年,根基尚淺,實在是無法做到……」

眾老者沉默的點點頭,他們相信這位年青地宗正,甚至沒有真正指望過能得到什麼,卻秦雷悠悠道:「但讓大伙拿他們一半的標準還是可以的。」眾老者不禁莞爾,笑道:「王爺卻會作弄人,就照您說得來。」

秦雷微笑問道:「不覺得委屈嗎?」

那位七公蒼聲笑道:「王爺榮稟,我們能全須全尾的從戰場上下來,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只要能吃上飯,就已經知足了,怎能跟這些把胳膊腿留在戰場上的活計們攀比呢?」

「對!就是!」引來一片附和聲,場中的氣氛頓時和諧極了,眾老者覺得這位王爺太不一樣了,就像……一團火一樣,讓人心裡暖洋洋的,打心眼裡願意跟他說話、跟他做事。開始時那種對立地感覺,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其實秦雷付出了什麼?如果從賬面上算,他只是給那二百多宗親發了雙餉罷了,一年也不過多掏四千八百兩銀子而已。但實際上,秦雷給予了他們最珍貴地尊重和尊嚴,這才是令這些人老成精的傢伙俯首帖耳的地方。

氣氛和諧了,秦雷的話自然一句頂十句的管用,但他偏偏不說正題,反而一個勁地詢問當年中都保衛戰地點點滴滴。憶往昔崢嶸歲月,自然極對眾老者的胃口:這個說當日東齊軍攻上城頭,子弟們打不過,便抱著敵人往城下跳,靠著這種以命換命地法子,才將敵人攆下城頭。

那個說當年城裡缺醫少藥天又熱,受了傷的兵士百姓傷口紛紛潰爛,只能鋸掉了事,且還沒有麻藥,就是在這種條件下,依然有很多人活了下來。現在回想起來,在那時人好像不是人一般。

眾老者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便沉浸在那場慘烈無比的戰爭的追憶中,無數光榮的、犧牲的、勇敢

我的、團結的、機智的同袍浮現在老者們的腦海中,現,那段血色的歷史背後,居然是如此的光彩奪目、令人仰望。

看著一個個老者眼中的熱淚,看著一個個孩子如癡如醉的表情,秦雷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待眾人情緒穩定些,秦雷沉聲問道:「想想那段鎏金的歲月吧,那真是我們秦氏干的嗎?」

眾老者彷彿遭到了莫大地委屈,七嘴八舌道:「怎麼不是呢?我們誰家沒有在那時候陣亡了的?」

秦雷這才幽幽道:「為什麼僅僅過了十幾年,孤就看到一群打馬吊、斗蛐蛐、溜牆根曬太陽地浪蕩子弟呢?」

眾人一下子啞口無言。沉默半晌,七公艱難道:「我們的府兵不是解散了嗎?」

「好!」秦雷猛地一擊掌。低聲喝道:「現在我們府兵要重建了,眾位說該怎麼辦?」繞著中都城兜了一大圈,終於把話題引回了正事上。

但與直接了當發問的效果顯然不同,無需秦雷多費口舌,眾老者便紛紛激昂表態,要讓家中子弟改掉惡習。好生當兵,恢復宗正府兵昔日的榮光。

秦雷高興笑道:「正要諸位老這句話,」說著起身指著外面道:「請各位老丈出去給自個家裡人上上課,孤王就宣佈咱們的選拔正式開始。」眾老者無不應允,紛紛起身出去,找自己家裡的青壯說道去了。

秦雷沒有馬上出去,一來要給外面人時間,二來也好休息一下喝點水。

接過秦衛奉上地手茶壺。秦雷對著壺嘴直接咕嘟咕嘟喝起來,把一壺茶水喝掉大半才算過了癮。秦衛又遞上純白的毛巾,秦雷接過擦擦嘴,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別吞吞吐吐的。」

秦衛這才小意笑道:「屬下有些不明白,您明明沒給這些人什麼,他們怎麼都乖乖聽話了呢?」

秦雷搖搖頭,輕聲道:「對於真正的男人來說,銀子永遠不是最重要的。」說完便繼續喝那壺裡的茶水。

這與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讓秦衛使勁撓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那是女人嗎?」

秦雷一口水全部噴灑出來,把秦衛淋了個滿頭滿身,抱歉的笑笑,把毛巾遞給他道:「跟著孤這麼高尚地人,竟然還是一腦子齷齪。真是沒長進。」

秦衛委屈道:「沒跟著王爺前。人家都說俺是誠實可靠小郎君來著。」

秦雷瞪瞪眼,笑罵道:「你是在表達『近朱者赤』嗎?」說完輕輕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等你明白了什麼比錢和女人更重要,孤就外放你。」秦衛大喜,轉而又苦惱的小聲道:「這世界上有比這兩樣更重要的嗎?看來王爺是想留我一輩子了。」

秦雷沒有再理會他,大步出了宗正府的院門,這時已經是午時一刻了。依舊踩著凳子上了桌子,叉腰肌四處一看,果然氣氛比原來好多了,不由暗暗得意自己處理問題如庖丁解牛一般痛快。

見眾人齊刷刷的望向自己,秦雷這才開口笑道:「想必父老已經對你們說過了,但更想必的是,你們還無法體會父老的心情。」眾人發出輕微地笑聲,被這位爺逗笑地同時,也算是承認了他的說法。

「不過不要緊,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溝通,相信有一天,你們會像你們的父老一樣愛我的。」秦雷笑容燦爛道。

一大街宗親們不得不承認,至少這位王爺看起來不那麼討厭了。

咳嗽一聲,秦雷突然笑道:「好了,到了飯點就要吃飯了。今天中午孤請客」說著朝府裡大聲問道:「給大伙準備了什麼?」

裡面傳來石勇同樣大聲地回到:「牛肉燉粉條,還有大菜包子管飽!」

先是在延慶街站了一早晨,又在宗正街待了一上午,眾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後心,一聽見『牛肉燉粉條』口水便嘩嘩下來了。

只聽秦雷笑瞇瞇地問道:「想不想吃?」

「香……」上萬人無比齊聲的答道,聲音甚至傳到了禁宮之內,讓陪皇帝用膳地太子爺萬分不爽,腹誹道:「淡了吧唧的香個屁!」

昭武帝口味極淡,御膳幾乎不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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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啊,先爬桿再說。」秦雷壞笑道。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七章 秦球球抓單槓 隆郡王鬧吏部

到做到是一名優秀領導者的基本特質,秦雷自認為非了話那是一定要算數的。

黑衣衛將盛在大木桶裡的牛肉燉粉條抬了出來,就擱在那單槓後面。緊接著,一抬大籠屜也被端了出來,秦雷走到木桶邊,拿起炒勺,黑衣衛連忙掀起蓋子,秦雷伸手進去舀一勺油光發亮的牛肉粉條起來,餓了多時的眾宗親好似已經聞到了撲鼻的香氣,口水便嘩啦啦的流下來。

秦雷把那炒勺往木桶裡一擱,黑衣衛又將籠屜的蓋子掀開,伴隨著騰騰而起的熱氣,一個個白面蒸的大包子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萬多人眼中一起放射出的綠光,足以讓秦雷產生一種自己是烤鴨的錯覺。乾笑一聲,指了指單槓道:「翻過來就吃!」

頓時人頭攢動、躍躍欲試。秦雷趕緊讓秦衛大聲喊道:「方纔進院子的老人和孩子就不用翻了。」

這一萬兩千多人,有三千多戶,若是只翻那一個單槓,怕是要把排在後面的餓昏了,秦雷大手一揮,指著身後一丈高的院牆道:「翻那個也行,但絕對不許有人幫忙!」

黑衣衛們早就按照交上來的名單把這些人分好了組,見秦雷點頭,便開始叫名字。

起初叫的幾個都是各地支援的子弟兵,此時乃是冷兵器作戰,軍隊極端注重士兵體力,區區的單槓或者院牆自然不在話下,輕輕一躍便抓住橫桿或牆沿,腰腹微一用力便翻越過去,穩穩的落在對面,讓後面等待的宗親們鬆了口氣。

「等將來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在院牆上插滿鐵蒺藜。」見了子弟兵如此輕鬆的表演,秦雷小聲嘀咕道。

府內場院裡早就擺好了一溜長桌椅。伙夫們將一個個大白碗放在桌上,每一隻碗裡都舀上滿滿一炒勺牛肉燉粉條。待這些子弟兵越過去。便徑直進院吃飯去了。

秦雷又看了幾個,發現翻牆爬桿的也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心道:『看來退化程度還不及我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啊。』

但還是有些使出吃奶的勁都翻不過去地。比如秦雷面前的這位老兄,只見他伸出白嫩嫩且有八個酒窩地小手,比了比手和橫桿的距離,要說他個子也不矮。距那橫桿僅三寸爾。但見他小眼一瞪,腮幫子猛地一抖嗖,類似腰部的部位一沉,那一身的肥膘也跟著一呼嗒,便真的跳起來……一寸左右。

也許還不一寸,秦雷心道。幾乎在跳起的同時,便聽到轟隆一聲,卻是那老兄重又落了地。

秦雷咽口吐沫。轉身剛要離去,卻又聽到轟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又是轟隆一聲。待回頭一看,那位碩大地老兄正不停的躍起摸高然後落下,每次的離地高度都在一寸上下,而那雙胖乎乎生有酒窩的小手,離橫桿的距離也在一寸上下浮動。

望著這位老兄身上呼嗒呼嗒上下滾動的肥肉。秦雷都有點眼暈。也許是那牛肉燉粉條的誘惑太大了吧。他心道,卻也止住腳步,想看看這老兄到底能跳多少次。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位胖老兄,看他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七尺左右地身高。卻有大約四百多斤的份量。橫豎一樣粗細,端的是生活不錯。

後面人早等不及了。恨不得過去幾個把他推上去,無奈大宗正就在一邊,只好眼巴巴的望著那肉球一樣的青年一下下踮腳落下。

「這也是一種本事吧?」秦雷輕聲道,邊上陪著他的七公等人陪笑道:「這孩子叫秦俅,一生下來就特能吃,據大夫說他有兩個胃,所以長的壯碩了些。」

秦雷笑笑,不再理會那秦俅,邀請七公等人一道進府入席,,內院的伙食要豐富些,除了牛肉粉條之外,還有粉腸、蛋餅之類容易消化地吃食。

眾老者一番飽餐之後,廚子又端上雞湯。秦雷也接過一碗,輕啜一口,微笑道:「孤觀七公欲言又止,可有什麼要說地嗎?」

七公放下湯碗,拱手道:「王爺萬象更新、重整乾坤,咱們這些老傢伙都激動的緊,也願意全力支持。」眾老者也紛紛點頭。

秦雷微笑道:「有大伙這句話,孤就很是欣慰啊。」說完微笑著望向七公,等他說下去。

七公捋下鬍子,小意道:「但是外面那些傢伙已經遊街鬥狗的散漫慣了,王爺真相信他們能與禁軍一較長短嗎?」雖然方才被秦雷一番煽動,這些老者都動了情。但那股勁一過,想到閒漢懶漢們雖然可惡,但怎麼都是自己的娃兒,卻總有些不忍心讓他們去遭罪。

秦雷望一眼皇宮,笑道:「其實說起來,從民間招募鄉勇訓練可能

省力得多。」說著轉頭望向七公,沉聲道:「但我靡到了極點,若再不痛改前非,怕是要世世代代沉淪下去,這大秦也要改換主人了。」

微微一笑,輕聲道:「到時候沒了宗正府,誰來給你們養老,就憑那群蠹蟲嗎?」

七公等人頓時面色發紅,對於自己子弟的德行,他們還是知道地。好在秦雷不是有意刺激他們,話題一轉,沉聲道:「秦氏是奮起還是沉淪,就看這一回了。若是這次還不行,那我們秦氏就只有被掃倒歷史地垃圾堆裡了。」

「所以孤王堅持要訓練他們!而且一定要與禁軍一較雌雄!」他又溫聲為眾人寬心道:「孤王看重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只要他們能振作起來,孤王就心滿意足了。」

七公羞愧道:「與王爺比起來,我們實在太過自私狹隘了。」

秦雷擺手笑道:「不能那麼說,七公若是坐在大宗正地位子,自然要為闔族的子弟想一想出路了。」說著拍拍七公那枯瘦的手,溫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們的心情孤王完全瞭解。這樣吧,孤承諾你們,對他們會循序漸進。講究方法,總之不會讓他們承受不了就是。」

眾人齊聲謝恩。秦雷呵呵笑道:「不用謝恩。你們只要答應孤王好好鞭策他們、督促他們就行。」眾人自是無不應允,又坐了一會兒,秦雷便起身與眾人告辭,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眾老者送他走到內院門口,秦雷瞥一眼已經吃飽了,在府內嬉戲打鬧的孩子們。不經意笑道:「孤王明年春裡要建一所學堂,把孩子們都送去吧,讀書習武,將來也好挑起咱們秦氏地大梁。」

宗族裡本來也有族學,但在整族恬嬉的氛圍下,早就淪為孩童們玩樂地場所,後來更是乾脆停辦了。看著孫子重孫子輩一天天長大,卻光知道玩耍。這些老人也覺得不是個事。此時一經秦雷提出,自然又是無不應允。

秦雷請眾老者留步,便到了正在呼啦呼啦大吃大喝的前院,看都不看這些傢伙一眼,逕直出了院門,不由樂了。只見那秦俅仍在一蹦一蹦的去抓那橫桿,且仍然可以穩定在一寸左右的起跳高度上。

秦雷不禁歎為觀止,問道:「一共多少翻不過來的?」邊上負責統計的教習官石勇趕緊翻看冊子一看。恭聲道:「兩千七百多人。」秦雷不禁微微皺眉道:「這麼多胖子?我在邊上地時候沒發現啊?」

石勇搖頭笑道:「沒有那麼多。大部分是身體過於虛弱,雙臂無力,才爬不上去的。」說著解釋道:「那些人自知不行,哪敢先出頭,都等到最後了。



秦雷打眼望了望遠處愁眉苦臉的一群人。再看看那不停跳動的秦。竟越發覺得胖子可愛起來,對石勇吩咐道:「把那些通不過的打發回家。孤王不管沒用的飯。」

石勇剛要下去,卻又被秦雷拉住,輕啐一聲道:「說得柔和點吧,皇祖母讓我善待宗親,卻也不好太過了。」石勇點點頭,輕聲問道:「這些人將來怎麼辦?」

低聲咒罵一句,使勁拍拍腦門,秦雷粗聲道:「讓他們回去好好鍛煉多吃飯,什麼時候能翻過一丈高的院牆了,什麼時候來宗正府報道。」石勇便下去傳話。

秦衛一邊扶著王爺上車,一邊輕聲問道:「那個秦俅怎麼辦?」秦雷已經被這群烏七八糟的宗親搞得一個頭有兩個大,哪還有閒心管那個什麼『球球』,微怒道:「難道你嫌咱們伙食不好嗎?」說完甩手上車,一把推開前窗,對駕車地侍衛道:「老子火大,找個地方洩洩火去!」

可憐秦衛本來挺聰明一小伙,自從跟了秦雷,被他三天一熊、五日一訓,心眼居然越來越不夠使得了,撓頭問道:「這跟伙食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趕車的黑衣衛實在看不下去,輕聲提醒道:「伙食不好才要養豬。」

秦衛見馬屁拍到了蹄子上,不由暗自鬱悶,瞪那黑衣衛一眼,低聲罵道:「就你聰明,快趕車吧!」

那車伕陪笑道:「比不過秦衛哥,」說著望一眼車廂,輕聲問道:「王爺說要找個地方洩洩火,可這大中午頭的,可沒有開門的窯子呀?」

秦衛一尋思,輕笑道:「去咱們自己家的不就成了……」

車伕一喜,聲調略高道:「滿園春?」秦衛剛要點頭,卻聽裡面王爺道:「什麼滿園春?」

秦衛心道,方才丟了面子,這次可要挽回來。想到這,他示意車伕趕路,自己則鑽上了車,對秦雷笑道:「王爺不是想放鬆放鬆嗎

秦雷點點頭,哼道:「卻要被這幫敗興玩意憋死了,等到了京山營,看我不玩死他們。」說著又重複一遍方纔的問題:「滿園春怎麼了?」

「去讓王爺放鬆放鬆啊。」秦衛賊眉鼠眼陪笑道:「據說那邊進了些瘦馬,著實有些好貨色呢。」

哪知秦雷根本不領情,皺眉罵道:「大白天的就想逛窯子,我看你是精蟲上腦了。」

秦衛想死的心都有了,愁眉苦臉道:「不是您說要洩洩火嗎?」

「去吏部衙門!」秦雷板臉道:「老子要去欺負人!」

不論又一次拍到馬蹄地秦衛有多沮喪,馬車還是改了方向,一刻鐘左右便到了昨日剛剛光臨過地吏部衙門。

這次也不遞拜帖了,秦雷跳下馬車,大搖大擺的就往衙門裡闖。門子雖然不認得他,卻認得他身上那黑色團龍王袍。心中咯登一聲,暗叫:不好。閻王來了。回身就往衙門裡跑,卻不小心左腳絆右腳、摔了個狗吃屎。

秦雷哼一聲,便大步從他身上越過,逕直奔大堂而去,大堂中聚滿了議論紛紛的吏部官員,正在熱議昨日尚書大人投河一事。今日京都府被丞相大人勒令全力,終於順著尚書大人的足跡,將他昨日地光輝事跡一一發掘出來:有放牛老頭親眼見過京都府描述地男子,用新鮮地牛糞糊臉;有北城的民眾親眼見過京都府描述地男子,被一口裝滿泔水的木桶扣在底下;有當日在『小東瀛』吃飯的食客,親眼見過那男子吃飯不給錢,被店掌櫃帶人痛毆;甚至還有人聽過那首曠古絕今的名作『太監騎驢趕圩詩』……

一時間,大人昨日豐富地業餘生活。便生動形象的展現在每個人的眼前,但他失蹤的十幾個伴當卻至今杳無音訊、甚至連小東瀛都一夜之間人去樓空,緝拿不得。

這事情著實詭異,讓京都府一時難以說出個丁卯。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那位王爺對文尚書的報復,對他昨日上午毆打自己每人的報復,雖然找不出證據,但每個人都確信無疑。

今日點卯之後。吏部官員們就開始小聲討論此事。待午飯之後。又傳來了那位王爺毆打太子爺的消息,官員們終於無心做事,聚集在大堂裡熱議起來。

但當那位王爺從話題中走出,站在他們面前時,每個人都住了嘴。先是呆若木雞、然後才想起來磕頭行禮。趴在地上噤若寒蟬,不知這位閻王要作甚。

秦雷拿出最和藹的笑容。溫柔道:「請問文尚書在嗎?孤找他辦事。」

眾官員面面相覷,心道,我們尚書大人不是被您玩殘了嗎?卻也不敢這樣回答,一個三品服飾地官員抬起頭來小聲道:「回稟王爺,我們大人身子微恙,是以未來衙門坐班。」

秦雷笑問道:「那孤王該找誰啊?」

那官員小聲道:「下官霟為吏部左侍郎,可以代行尚書職。」

秦雷點點頭,笑道:「走,我們去你房間說去。」看看四周,揮手道:「都散了吧,拿著國家的錢,不是讓你們坐在這喝茶聊天的。」官員們如釋重負、唯唯諾諾的散去了。

吏部侍郎躬身道:「王爺請。

」便帶著秦雷去了後堂一間大房內。

坐定奉茶,秦雷也不寒暄,劈頭道:「孤是來找你們吏部算賬的。」

侍郎面色一緊,心道,您不是已經把他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了麼。但嘴上還要小聲道:「王爺,不知我們有什麼做得不妥的?」

秦雷兩眼一瞪,吹鬍子瞪眼道:「你們把孤舉薦的孝廉打成植物人,還問孤怎麼不妥?」

『什麼是植物人啊?』侍郎心道,卻也不敢問,只好一臉小意道:「誤會,那純屬誤會,我們會給那位孝廉以補償地。」

秦雷瞇起眼睛,淡淡道:「怎麼個補償法呀?」

侍郎知道今日若不給這位一個滿意,怕是過不去這一關了,尋思片刻,咬牙道:「今日下官就逾越一把,特批那位……」

「公車商書。」

「那位公車商書通過稽考,可以上任去了。」這確實是了不得地通融了。

哪知秦雷呸的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八章 隆郡王拐人 秦球球跳水

他本來就該去上任!你這叫補償嗎,啊?」秦雷吹鬍

吏部侍郎委屈道:「那王爺說怎麼補償?」

秦雷端起茶杯喝一口,又呸的吐出來,把那茶杯往桌上一擱,粗聲罵道:「你這水泡腳正合適!」

侍郎大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半天才把這位渾身是刺的王爺安撫住。擦擦一腦門子的汗,心裡就一個想法——趕緊把這位大爺打發走。

想到這,侍郎大人拱手道:「那位商書大人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們能做到的,就……盡量滿足。」

秦雷瞅他一眼,點頭道:「他要一百萬兩的賠償金。」

侍郎大人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笑道:「就是把我們都賣了,也不值這個錢啊。」

「那就提拔他當個巡撫、總督什麼的吧?」秦雷一臉惋惜道。

侍郎大人艱難笑笑道:「卻是沒有空缺了。」

秦雷瞇眼道:「不對吧,孤好像聽說江北總督和山南巡撫,都出缺呢了?」南方民亂,兩省官員自然難辭其咎,雖然措施得當、撲滅及時,但事後總要有人負責。最後延武和胥耽誠被停了職,算是為各省背上了這個黑鍋。

其實本來吏部和刑部議的是革職,但兩家使了無數銀錢,這才把那個『革』字換成了『去』,對二人來說便還有起復的可能,結果也不算太壞。

空下來的職位一直懸而未決,原因卻有些滑稽——原本計劃的頂替人選乃是李一姜和文銘義,但兩人一個死了一個傻了,嚇得沒有人敢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封疆大吏一職非同小可,豈是可以長期懸空的?秦雷便積極地為朝廷、或者說是文丞相排憂解難起來。

不過侍郎大人顯然有不同的見解。澀聲道:「人選已經議定了。」

秦雷微微詫異道:「什麼時候定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侍郎小意看了秦雷一眼,恭謹道:「前些天,王爺不在京裡,吏部又還沒有行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都是誰呀?」秦雷有些惱火自己諜報的盲區,恰恰是最需要的部分。

侍郎更加恭謹道:「江北總督一職由趙大人擔任,」

「哪個趙大人?」秦雷皺眉問道。

「禮部趙尚書。」侍郎低眉順目道。吏部尚書與江北總督都是正二品,也算是平調了。但文丞相把唯一一個與自己不對盤的尚書攆出中樞,這裡面的道道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那山南巡撫呢?」秦雷有些奇怪這侍郎的態度,自己又管不著他。怎麼跟小媳婦見了惡婆婆似地。

「由……卑職擔任。」侍郎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說完用袖子擦擦額頭生出的白毛汗,偷偷看了秦雷一眼,見他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誰不知道要想去南方做官,就得先拜面前這尊大神,不然非死即傻,那可不是鬧著玩地。

秦雷莞爾一笑,明白了這侍郎恭謹態度的由來,微笑道:「還沒問你貴姓呢?」

侍郎有些哀怨的想到:『若不是要去山南當巡撫。怕您老一直都不會問我的名字吧。』面上一副小媳婦見婆婆的表情道:「回王爺的話,卑職姓趙,賤名格言。」

秦雷點頭笑道:「格言啊,這名字真不錯,誰給你起的?」

「家父。」趙格言輕聲答道。

秦雷撓撓頭,笑道:「本來孤打算把這吏部衙門砸了的。」趙格言心中抽搐道:什麼人呀。

說著拍拍趙格言的桌子道:「不過既然是自己人,那就饒了你們吧。」語畢,便開始在那桌子上四處翻找起來。

趙格言小聲問道:「王爺。您找什麼?」

「找點空白的吏部文書。」秦雷頭也不抬道。

「您找那個作甚?又沒有什麼用處。」雖然話是這樣說。但趙格言還是乖乖地給秦雷拿出一摞藍色封皮的空白吏部文書。

秦雷大喜道:「快,把這些文書上蓋上印,以後你不在這裡了,想蓋也不成了。」

趙格言嘴角抽動一下,艱難道:「下官就是在這。也不能隨便在空白文書上用印啊。」怕秦雷怪罪。還小聲解釋道:「任免官員的權利都在丞相府,我們吏部也就是個跑腿的。」

秦雷大感掃興。悶聲問道:「全國那麼多官員,難道一個小小的知府都要日理萬機的丞相大人任命嗎?」

趙格言鬆口氣道:「五品以下官員敝部還是可以任免的。」

秦雷笑道:「孤以個人信譽向你保證,只要幾個知府的空缺,這總可以吧。」

趙格言歎口氣,輕聲道:「趁著尚書大人不在,下官還是可以操作地。」說著拱手道:「下官日後山南為官,還請王爺照應

秦雷笑瞇瞇點頭道:「好說好說。」其實他本來是想大鬧一番地,卻無奈發現,十二個時辰內接連毆打當朝尚書和東宮太子,造成的影響實在惡劣:所有官員,無論大小,見了自己就腿軟舌頭短。他又沒有唱獨角戲的愛好,只能鬱鬱的壓抑住心裡的邪火,把力氣留著蹂躪那群宗親。

半個時辰後,秦雷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吏部衙門,送他出來地趙侍郎輕輕活動著右手腕子,暗自苦笑道:「這下子南方是水潑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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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吏部的事情,又去看了看仍在昏迷中地公車商書,吩咐管家好生伺候,等他稍好點,便趕緊返回襄陽,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話也是對自己說的,秦雷發現只要在中都,就有無數亂七八糟的事情纏著,讓自己喘不動氣。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強到讓人不敢惹的地步。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增強實力——回到京山營,組建子弟兵,就這麼簡單。

深秋日短,馬車飛馳到豐埠碼頭時,天色已經有些黯淡了。

見王爺跳下馬車,候在碼頭上地一人趕緊迎上來,竟是許久不見的侯辛。

一見侯辛,秦雷便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道:「你小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孤以為怎麼也得入了冬。」說著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上下仔細打量道:「不錯不錯。雖然黑了點,但要成熟多了。」侯辛眉開眼笑道:「那是因為留了鬍子。」秦雷哈哈笑著給了他個熊抱。

待放開後,侯辛一臉激動的給秦雷磕頭道:「我的爺啊。可想死小的了。」

秦雷哈哈笑著將他拉起,大聲問道:「什麼時候到的?」

「到了五天了。」侯辛笑道:「惦記著王爺落葉之約,但未曾想到大運河竟然難走的要死,卻是耽誤了。」

看一眼岸邊樹上掛著地零星枯葉,秦雷擺手笑道:「只要還有葉子就算,」說著搭起侯辛的肩膀就往裡走,邊走邊問道:「已經在館陶先生那裡報到了嗎?」

侯辛點頭道:「報到了,不過先生還沒給屬下安排什麼具體的差事,說讓我先在政務寺熟悉熟悉。」

秦雷笑道:「然後他就扔下攤子跑路了.了。」說著拍拍他地肩。溫聲道:「日後你要多擔待點,館陶先生太累了。」

侯辛使勁點點頭,一指小清河,恭聲道:「王爺,船已經到了。」秦雷看了看河上停的一溜客船,笑道:「動作挺利索嗎。」

侯辛笑道:「王爺的吩咐,小崽子們誰敢怠慢,只是不知調這些客船作什麼?」

秦雷指指遠處的青龍大街。笑道:「運人。」侯辛順著秦雷的指引一看。只見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由遠處緩緩行來,打頭的正是一隊黑衣衛。

秦雷離侯辛少遠些,沉聲道:「把船靠岸吧。」侯辛恭聲下去執行。

不一會那支隊伍便到了眼前,石勇打馬上前,抱拳道:「啟稟王爺。三百黑衣衛、一千子弟兵。以及宗正府七千府兵帶到。」

秦雷心中哀歎一聲,名冊上是一萬七千五百人。但扣掉五千空額、兩千八百老幼病殘、兩千七百肥胖虛弱,居然只有區區七千勉強算是可以敲打的,實在是……太珍貴了,想到這,隆威郡王殿下暗下決心,絕不讓任何人脫落。

好半晌,他才緩過神來,站到箱子上,視線掃過七扭八歪、竊竊私語的宗正府兵,輕咳一聲,卻被江濤掩蓋,沒有任何作用。

好在黑衣衛與他心意相通,不會讓王爺受窘,三百人齊聲大喝道:「霍!」這才把那七千宗親鎮住,老老實實聽王爺講話。

但秦雷出奇的溫柔,笑瞇瞇道:「大夥一定在猜,宗正大人要把我們送到什麼地方去呢,對不對啊?」聲音甜得發膩,讓眾人不寒而慄。

見沒有人回答,秦雷也不尷尬,繼續微笑道:「孤知道你們自幼土生土長,從沒離開過京都,所以準備帶你們去參觀一下咱們宗正府兵地故居,也算是開開眼,呵呵呵……」笑得像狐狸一般。

眾人有些意動,他們確實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心道:『去看看也不錯,不好再回來嘛。』那些前來送行的父老鄉親們也放心了,有些婆姨心道,估計沒幾天就回來了,正好可以偷著做點好吃的。

秦雷是什麼人物?立刻感受到眾人情緒的變化,呵呵笑道:「你們沒坐過船吧?看,這麼大的客船,管吃管住,頓頓有肉,這樣的日子好不好?」

「好!」「太好了,俺還沒吃夠牛肉燉粉條呢!」「俺要坐船!」「會不會尿炕啊?」幾千人議



秦雷不得不讓黑衣衛再『霍』一遍,這才能重新扯著嗓子喊道:「但是你們要答應孤一個條件。」

眾宗親心道:對嗎,無事獻慇勤,定然是有目地的。便聽大宗正接著道:「你們要好好訓練,可以嗎?不答應孤可不帶你們去哦。」

眾人心道:那先答應唄,反正要訓練也是回來以後地事了,先坐船出去玩才是正辦,大不了到時候再怠工唄。想到這。便七嘴八舌地答應下來。

秦雷的面色不易察覺的抽搐一下,揮手大喝道:「上船!」說著在眾黑衣衛仰慕地目光中跳下木箱,站在岸邊看宗親們上船。

黑衣衛們心道:王爺真是功力深湛啊,竟然把上萬人耍弄的雲山霧罩。而秦雷心中想地卻是:『這是我影帝生涯地一大輝煌時刻吧。』

半個多時辰以後,七千多宗親壯丁終於悉數裝船,在親人們早去早回的囑咐聲中,緩緩駛離了豐埠碼頭。

船上地氣氛好極了,宗親們唱啊、跳啊、說啊、笑啊,興奮的不得了。秦雷望著這些從沒出過遠門、甚至很少有坐過船的傢伙們。微微遺憾道:「拐帶這種天真兒童,也沒什麼好驕傲的。」

正在感慨間,卻聽船尾地黑衣衛大聲道:「王爺。水裡有個胖子。」秦雷快步走到船尾,往下一看,真的有個球狀物體在水裡漂著,趕緊命人撈上來看看。

黑衣衛放下小船,下去兩個人劃到那球狀物體邊,一人拽住一條比成人大腿還粗的胳膊,想把他撈上來,但使出吃奶地力氣,也沒有成功。只好讓上面放下繩索,將那姑且稱之為人的傢伙五花大綁起來。

上面的幾個黑衣衛吃力的轉動絞盤。這才把那人一點點的拉出水面。站在一邊觀看的秦雷,腳下一歪,奇怪道:「怎麼了?」

船上的水手俯身稟報道:「回王爺的話,船歪了。」船老大也從艙底跑出來,先向秦雷告個罪,又讓七八個黑衣衛站在船另一側,這才穩住了平衡。

絞索發出咯吱吱的聲音,緩慢的轉了上來。那繩索上綁著地人也現出身形來。

「球球?」秦雷驚奇道。一邊的石勇微微惱火。垂首道:「屬下已經把王爺的話轉告給他了,結果這傢伙一直跟在隊伍後面,方纔還想混上船,被弟兄們轟下去後,不知去了哪裡。屬下還道他回去進食了呢。」說著有些感慨道:「想不到秦俅如此烈性。居然投河自盡了。」

秦雷搖頭輕笑道:「投河不假,但不是自盡。是想游到咱們船上來。」說著指了指那個白花花的肉子,笑道:「你跳河還要把自己脫得一乾二淨、卻還要背個包袱呀?」

石勇仔細一看,還真是這樣。這時卻聽王爺低聲道:「要不……再把他放下去?」

石勇面色一滯,輕聲道:「難得這孩子如此執著,王爺就給他次機會吧。」

秦雷翻白眼道:「伙食費你出啊?」

石勇望了眼那肉山似的大胖子,心中就是一哆嗦,但話說到這份上,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了。但願這傢伙食量比不過大象吧,為自己老婆本哀歎的石大人心中祈禱道。

等把那球球打撈上來,卻發現這傢伙比中午見時,居然還要胖上一圈。秦雷好奇的一腳踏在球球圓滾滾的肚皮上,小噴泉一樣地水柱便從他嘴裡湧出。再踏一腳,又有一股噴泉湧出,如此反覆了十幾腳,足足噴出兩盆水,這才消停下來,面色也鬆緩一些。

石勇地嘴巴張得~

秦雷望一眼面色慘白的石大人,輕聲安慰道:「好吧,看在你還沒結婚的份上,我替你負擔一半吧。」

石勇這才緩口氣,擦擦汗道:「再每天管個半飽。」

正在兩人愁雲慘淡的時候,江風送來臨近船上地歡聲笑語,讓秦雷聽著尤為不爽,輕聲罵道:「我保證,你們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有淚水沒有笑臉、只有痛苦沒有休閒,只有絕望沒有希望……」

聽完王爺咬牙切齒地誓言,石勇輕聲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呢?」

「今夜無人入眠……」陰險的笑容、桀桀地笑聲,十足的人販子。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七九章 艾家渡石勇整軍 水龍下九五二七

行江中,暮色靄、中都已遠,客船上仍不時發出陣陣宗親們頭一次坐船出遠門,心裡別提有多興奮,直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怎麼也消停不下來。

唯獨中間一艘船上靜悄悄的,除了在桅桿上瞭望的哨兵,整船人都早已進入夢鄉。

漸漸的玉兔東昇、繁星璀璨於夜空,江上的風也漸漸涼了。那些在甲板上遊逛的宗親們,終於感到冷了,紛紛回到船艙,想要找些東西果腹,再找點燒酒暖暖身子,但翻遍整個船艙,除了一罈罈的水蘿蔔鹹菜,竟沒找到一點中吃的東西。

『這玩意能吃嗎?』老少爺們紛紛表示懷疑,他們雖然家道破落,但好歹頓頓能吃上麵條饃饃,隔三岔五還有些葷腥打牙祭。除了一些爛賭鬼之外,還真沒人以此果腹。

船上開始吵吵起來,終於驚動了在最上層船艙睡覺的黑衣衛,蹬蹬蹬蹬地下來,瞪眼道:「吵什麼吵?不他媽睡覺了?」神態駭人、聲音粗暴,再沒有岸上時那種溫言細語、笑臉相迎的感覺。

俗話說此消彼長,原本笑瞇瞇的軍爺突然沒個好臉色,宗親們一下子安靜很多,有年長的站出來拱手道:「這位軍爺請了,俺們就是想問問晚餐在哪裡?」

黑衣衛粗聲道:「每個屋裡不是有一大罈子鹹菜嗎?」

眾人一片嘩然,紛紛道:「王爺不是說頓頓有肉嗎?怎麼一上來就變卦呀?」

哪知黑衣衛一瞪眼道:「那是說上了岸,在船上又沒法開伙,難道吃生肉嗎?等著吧。」這時,船艙下的水手抬上一筐筐灰不溜丟的黍黍面窩頭,每個船艙放了一筐。

望著那冰冷的窩頭,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人們臉上流露出不甘、憤怒、惱火、委屈等十幾種表示憋屈的表情,嘴上大叫道:「不吃不吃,我們要見宗正大人!」「對,不能這麼欺負人!」

但黑衣衛望了望窗外地月亮。一腳踹翻一個竹筐。那灰不溜丟的窩頭便滾了一地,狠狠啐一聲道:「愛吃不吃!」說著便轉身上了甲板。

望著猶在腳下打滾的窩頭,宗親們面面相覷,心道:『這態度咋變得這麼快呢?』有人便開始猜測起來:「是不是這些黑狗把我們的糧餉都剋扣下了?」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片共鳴,人們敲打著床板、拆毀了門窗。在船上大叫大跳,終於把中間那艘船上地人吵醒了。

「王爺。

那些傢伙會不會搞出事來?」石勇一邊為秦雷端來洗臉水,一邊輕聲問道。

秦雷使勁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搖頭道:「就他們?放心吧,只要我在這。誰都不敢鬧得太過火。」胡亂洗把臉。一邊擦拭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一側地秦衛輕聲答道。

「哦?那些傢伙怎麼到現在才鬧啊?」秦雷笑問道。

「或許是中午吃的太飽吧。」秦衛湊趣道。

秦雷輕笑一聲,問道:「離艾家渡還有多遠?」

「一刻鐘就到了。」石勇沉聲答道。

「哈哈。愉快的時光總是讓人期待。」秦雷從床上彈起,怪腔怪調道。

自從上個月秦玄造訪後,他心裡就一直憋著火,若不是老太后的懿旨,怕是在京裡就要動手收拾這些傢伙了。此時,連蒙帶騙,把這些傢伙誑出京裡幾十里地,隆郡王地簡單粗暴終於要原形畢露了。

一刻鐘後,船隊靠近一處***通明的渡口,這裡是小清河離京後地第一渡,位於京山營的正東偏北八十里左右。但那是地圖上地直線距離,若要走陸上,還要多行二十多里。

此時的渡口早已被一隊隊的黑甲騎兵封鎖,三個頭領模樣的站在碼頭上往船來的方向張望,左邊一個一身黑甲,精明強悍,乃是秦雷地侍衛副統領許田;右邊一個年青地校尉,面皮白淨,神情呆滯,卻是已經困得不行的伯賞賽陽。

中間一個穿著便衣,年紀四十許,身材魁梧、長鬚飄飄,要比許田更有大將風度,竟然是前太子衛將軍皇甫戰文。他做了那種大不韙地事情,哪裡還敢在京裡待下去。囑咐弟兄們休要斷了訓練,來年太子衛一解散,就在隆威郡王那裡聚首,便帶著幾百親信手下,匆匆離開了京都,在這艾家渡等待。

他不知道秦雷會怎樣安排自己,雖然這位王爺信誓旦旦會帶給自己和皇甫家無上的榮耀,他也相信了,但事到臨頭,心中總免不了有些惴惴。

船隊靠了岸,中間一艘船上升起了王旗,三人趕緊迎上去,肅立在船板邊,恭候王爺的大駕。

不一會兒,秦雷便出現在船舷邊,三人轟然行禮。在軍裡甲冑於身不便伏跪,是以秦雷干

營中的跪禮,用軍禮代替。

笑瞇瞇的與眾人還禮,秦雷大步走下船來,拍著皇甫戰文的肩膀,大笑道:「戰文能來助我,孤真是不勝欣慰啊。



皇甫戰文垂首恭聲道:「敢不誓死效力。」

秦雷呵呵笑道:「咱們路上再談,現在先跟孤一道收拾那些兔崽子去。」

皇甫戰文頓時想起這位爺當年收拾太子衛時的情形,不由輕笑道:「又有好戲看了。」

秦雷輕笑一聲,轉又皺眉道:「這些人比那時的太子衛更渣,」想了想,形容道:「如果當年太子衛算是兵痞的話,這些傢伙只能算是地痞。」後面跟著的一眾手下不禁莞爾。

幾十艘船上的宗親們,被各自船上的黑衣衛通知道:『目的地到了,王爺已經在岸上備好大餐,請諸位下船享用。』

聽到這個消息,宗親們爆發出一陣陣歡呼,人們欣喜想道:『看吧,這就是抗議的力量。』待船一停穩,眾人便爭先恐後的想要往下湧。

卻被各自船上的黑衣衛帶著子弟兵攔下了。每人發一個可以掛在脖子上的小牌牌,又在花名冊上登記下來,這才放他們下船。

「這是幹啥用的?」玩弄著脖子上精緻地銅牌,宗親們議論紛紛道:「九五二七?這是啥意思?」終於忍不住向發放牌牌的黑衣衛打聽。

黑衣衛假笑道:「作用多著呢。比如說用餐的時候。沒有這個牌牌就沒得吃。」

「哦,餐牌啊。」宗親們恍然道,便把那牌牌緊緊攥著,生怕遺失了沒飯吃。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最後一個宗親才下了船,此時已是子夜十分了。

待黑衣衛和子弟兵也下去。船隊便掉頭往中都返回,興許趕緊點還耽誤不了早晨的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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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親們被集中在遠離碼頭地一處空地。四周是一排排面無表情地黑甲騎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宗親們團團包圍。

望著騎兵那雪亮的刀鋒,宗親們開始犯嘀咕了:「這不像是請客吃飯吧?怎麼瞅著像要殺豬呢?」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安越來越重。人群終於騷動起來。

一個身穿世子服色的青年怪叫一聲道:「王爺呢?我們要見王爺!」

邊上人剛要附和。卻聽一個炸雷般地聲音響起:「秦淇水!你倒掛金鐘上癮了嗎?」說話的對面土台上一個勁裝漢子,他一手握著根馬鞭。另一手扶著腰刀,正怒視著方才怪叫地青年。

聽了勁裝漢子的話,那秦淇水臉上閃過一絲畏怯,早上被吊了足足一個時辰,差點把腦袋墜下來,那滋味可不想再遭第二回了。縮了縮脖子,輕罵一聲:「狗仗人勢」,卻還是乖乖退回到人群之中。

眾人正議論紛紛,便聽得一聲炮響,不由嚇個激靈,待回過神來,只見那高台之上,站上了幾員戎裝軍官,個個黑著臉,彷彿旁人欠他們八百弔錢似地。

當中一個卻有些面熟,好像在宗正府前見過,當時記著這人挺慈眉善目的,怎麼這會子狼眉豎眼起來了?

場中漸漸安靜下來,人們好奇且有些忐忑的望著那些軍官,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見眾人安靜下來,那個面熟的軍官向前邁了一步,視線冷冷地掃過場中眾人,被他那狗熊般地目光一看,場中更是落針可聞。

他這才開口道:「認識一下,鄙人石勇,霟為王府衛隊教習官,」頓一頓,沉聲道:「也將是你們這群垃圾的總教官!」

眾人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交頭接耳道:「他說什麼?垃圾?我沒聽錯吧

聽著場內嗡嗡的聲音,石勇眉頭一皺,暴喝道:「住嘴!」與此同時,四周的黑甲騎兵整齊的敲擊下盾牌,轟的一聲巨響,把場中眾人嚇了一跳。

「沒有聽清嗎?那本官就再重複一遍,掏乾淨你們積滿耳屎的窟窿聽仔細了,」說著深吸口氣,大喝一聲道:「垃圾!!」

眾人呆住了,下一刻便群情激動起來,紛紛叫罵道:「大膽!竟敢辱罵皇親?」「我看你是活膩了!」「就是,讓王爺誅你九族!」

人聲逐漸鼎沸起來,叫罵聲不絕於耳。黑甲騎兵也猛烈的敲擊起盾牌,整個場中像開了鍋一樣。

石勇冷哼一聲,揮揮手,便有幾隊黑甲騎兵,從江邊方向推來十幾具水龍,架在人群之外,一番調整之後,黑洞洞的噴口便悉數指向場中人們。

眾人見了這些水龍,氣勢不由的一滯,便聽台上石勇喝道:「服氣的出列,到左邊站著。不服氣的到右邊站著。」

眾人本

會他,卻見那些操控水龍的軍士開始全力搖動龍桿,的聲音提醒他們,龍嘴馬上就要噴水了。這下子眾宗親可慌了神,想離開站的地方,卻拿不定主意往左還是往右。

沒等他們做好決定,那十幾條水龍卻相繼發言了,一條條水柱從噴口激射出來,一噴就是幾丈遠,頓時把好幾百人淋成了落湯雞。

被冰涼的江水一刺激,宗親們立馬慌了神。沒頭蒼蠅一樣在場中抱頭亂竄,但無論跑到哪裡,似乎都躲不過頭上暴雨似的水柱。有人想要衝出場去,卻被嚴陣以待的黑衣衛。用兩丈長的毛竹竿捅翻在地。根本靠近不了外圍。一時間驚叫聲、咒罵聲、哀號聲不絕於耳。

被噴了好一會兒,有人發現左邊的空地上似乎安全些,便爭先恐後、連滾帶爬地往那邊擠去。不一會兒,見所有七千人都在左邊站定了。石勇這才一揮手,命人停下水龍。望著渾身濕漉漉、正瑟瑟發抖的宗親們,呵呵笑道:「看來都不反對。」

眾人哪裡還敢跟這瘋子一般見識。都哆哆嗦嗦抱著膀子,默默地在心中詛咒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但無論怎樣,眾位宗親的氣焰是徹底被這場人造雨給澆熄了,基本上可以安靜地聽石大人說話。

只聽石魔鬼大聲道:「從一刻鐘以前,你們原本地一切都將成為歷史。你們將沒有名字、沒有尊嚴、沒有地位、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接受各種折磨!」

「我要退出!」人們憤怒了。大吼道:「我們是跟著王爺出來旅遊的,怎麼成下地獄了?」水龍應聲噴下。將說話的直接衝到在地。

石勇撓撓頭,輕咳一聲道:「哦,是本官忘了一句詞——歡迎參加地獄之旅!」接著冷冷道:「此次旅行不得中途退出,等待你們只有兩個結果——死亡或者通過。」

眾人終於相信這不是開玩笑了,原來他們被耍了,被那位信誓旦旦要帶他們出去旅遊、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大宗正耍了,卻畏懼那隨時會從天而降地水龍,再不敢吱一聲。

滿意的點點頭,石勇沉聲道:「現在所有人聽我口令,脫光衣服!除了你們地號牌,身上必須一絲不掛。」

眾人快要被他搞崩潰了,竟然沒有人再大聲抗議,只是緊緊的揪住衣襟,試圖捍衛自己地胴體。

「十個數,報完之後還沒有脫完的,水龍伺候。

」冷冷的聲音從台上傳來。「十、九……」

此時乃是深秋,晚上已經降霜了,氣溫相當的低,不少人已經被那水龍噴草雞了。直感覺渾身冰涼,衣服穿在身上濕答答的,異常難受,還不如脫了痛快。想到這,便自我安慰道,反正這裡都是男人,脫就脫吧。

便有第一個將身上濕漉漉地衣裳除下地,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此時人又沒有穿內褲的習慣,不一會兒,場中便出現上千條黑白黃花地光腚漢子。

要問怎麼還有花的?卻是那老兄本來天生麗質、卻不講衛生,被水龍一衝,局部顯現本色所造成的結果。

也有死活不願意脫的,便被水龍追著噴射,直到舉手認輸為止。

「脫完後到台前報到。」石魔鬼又下令道。

那些脫了衣裳的,便用雙手沿著重要部位,一挪一挪的走到台前。有黑衣衛在台下等他們,沉聲問道:「編號多少?」

裸男們兩眼發直、一片茫然,直到對面的黑衣衛指指他們脖子上的銅牌,這才低頭看看,嘶聲道:「九五二七。」

黑衣衛看看他的身材,便從身後的木箱子裡掏出一個寫著『中號』的布袋子,打開後抽出條粗布毛巾,沒好氣道:「把身上擦乾了!」

趁那裸男擦身子的空,黑衣衛又從粗布包中抽出一身藍色的粗布衣裳,且那上衣背上釘著塊白布。另一個黑衣衛便用毛筆蘸著一種散發芳香味道的墨水,在白布上寫下四個大字。

待裸男擦乾身子,黑衣衛便命令他將那件寫了字的衣裳穿上。這裸男早就凍得難受,趕緊穿上。便聽黑衣衛沉聲道:「從今天起,九五二七就是你的終身代號,直到你晉陞為止。」

夜色中,漢子背上的白布異常顯眼,上面『九五二七』四個大字清晰可見。
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二八零章 石魔鬼訓兵 秦雨田談兵

所有人都換上粗布衣裳,天邊已現啟明星。

藉著微曦的晨光,『石魔鬼』帶著眾手下一邊在人群中穿梭,一邊大聲道:「你們將被分成十個大隊、每個大隊又有十個中隊、每個中隊又有十個小隊。所有人都看著你們的四字編號……」眾人不由自主低頭去看胸前的小牌牌。

石勇在一個有著豆芽身材的瘦高青年面前站定,用鞭梢挑起他胸前的牌牌,看一眼,大聲道:「比如說他,九五二七,第一位數九,代表他在第九大隊;第二位數五,代表他在九大隊的五中隊;第三位數二,便是五中隊的二小隊,明白了嗎!」

「那最後一位呢?」『九五二七』囁喏問道。

「代表你是二小隊的第七個垃圾。」石魔鬼沒好氣道:「記住,下次提問之前要先說『報告教官』,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說著把鞭子在空中抽一下,擦著『九五二七』的鼻樑,發出『啪地』一聲,粗聲道:「當得到回答後,要說『謝謝教官』。聽到了沒有?」

「哦……」稀稀拉拉的回答。

石魔鬼頓時火冒三丈,粗聲罵道:「你們都忘了帶褲襠裡的玩意嗎?回答教官的問話要用盡吃奶的力氣,說『是』或『不是』!否則……同樣會死的很慘!」頓一頓,大聲問道:「聽明白了沒有?」

「有!」所有人臉紅脖子粗道。

但也有不服的,干張著嘴不出聲。卻不想石勇乃是閱人無數的教頭,大步走過去,二話不說,瞪一眼吊兒郎當的『二五二五』,揚手一鞭劈頭抽了過去。猝不及防間,『二五二五』的面門便被抽了一道血印子。

挨了打的『二五二五』捂著臉暴怒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融親王……」『世子』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被石勇一腳踹倒在地上。後面兩個如狼似虎地黑衣衛,便把他從人群中拖出。用一套令他倍感熟悉的手法。將他倒吊在邊上的一顆歪脖樹上。

石勇的牛眼掃過場中眾人,粗聲道:「記住,沒有允許不許說話、不許走動、不許做任何事情。同樣道理,只要是命令。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就是讓你們吃屎……當然,不會有這種命令。」

眾人這才放下提到嗓子眼裡地心。不知不覺間,竟被石勇這番下馬威修理的規矩了很多。

感受到這種變化。石勇的表情稍緩,大聲道:「現在,你們的中隊長就在右側列隊,找到與你們編號前兩位相同地,在他面前成縱隊站好。限時五十息。超時沒有早飯!」

一聽這話,被折騰了一夜的眾菜鳥。便要往右邊奔去。卻被石勇一聲暴喝阻止住:「站住!你們這群沒有規矩地土包子!要等我下達行動命令才能動!記住了沒有?」

「是!」這個倒沒忘。

「去吧!」石勇揮了揮馬鞭,沉聲道。

被倒騰傻了的菜鳥們這才試探著邁出一步,沒聽到石魔鬼咆哮,這才奔了出去。右邊地空地上,一百位黑衣衛手持一百面戰旗,排成一條長線站立,上面是從『零零』到『九九』一百個數字。

足足用了六十息,無頭蒼蠅似的菜鳥們才各自歸巢,找到自己所屬的中隊。邊上的黑衣衛看了石勇一眼,只見他搖搖頭,不再追究這些人超時之過,粗聲道:「現在你們有一刻鐘時間吃飯!跟著你們的中隊長走吧!」

八十一個中隊長帶著各自地中隊離去用餐,石勇這才走到岸邊,上了一艘烏篷船,船上地黑衣衛向他行個軍禮,便側身讓出了艙門。

石勇還個禮,便邁步進了艙。只見艙裡已經擺好了一桌還算豐盛的早餐,王爺和皇甫大人、伯賞賽陽,正坐在桌邊等他。

見他進來,秦雷笑著拍拍身邊地位子,溫聲道:「過來歇歇吧,嗓子都快喊破了吧?」

石勇趕緊恭敬向王爺行禮,艱難笑笑,嘶聲道:「就是不大會笑了。」說著便在秦雷身邊的胡凳上坐下半邊屁股。

秦雷笑著端過一碗蜂蜜水,放在他面前道:「先潤潤嗓子。」

皇甫戰文微微驚心的望向石勇,只見他感激的接過,仰頭喝下,並沒有多大的誠惶誠恐,不由在心中暗暗將石勇調高一個等級。

這也是秦雷希望看到的,往常他雖然會命人準備好蜂蜜水,但還不至於給石勇親自端。兩人乃是什麼關係?哪用得著如此做作。這番作態完全是給皇甫戰文看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高石勇在他心中的地位,為將來共事減少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並不是說皇甫戰文有問題,而是秦雷在打預防針。畢竟他是皇甫家的嫡長子,雖然現在有些落難王孫的感覺,但畢竟骨子裡還是貴族不是?若不稍微用些手段,難免會輕忽了石勇這些家僕出身的將領,到時候矛盾激化再處

好了。

石勇雖然不明就裡,但與秦雷心意相通,知道王爺不會做無用功,是以便坦坦蕩蕩的接受了,卻也讓皇甫戰文從此不敢輕忽。

不說這些彎彎腸子的事情,卻說四人吃過早飯,伯賞賽陽終於按捺不住問道:「叔呀,你叫俺來幹啥啊?」

「做事。」秦雷一邊喝茶,一邊微笑道:「總不能讓你整天跟著秦霸那傻小子玩泥巴吧?」

伯賞賽陽委屈道:「俺聽說他拜布衣先生為師了,想跟著學學嘛,怎麼能叫玩泥巴呢?」

秦雷呵呵笑道:「樂先生又要帶人規劃城池、又要負責施工,一個秦霸就讓他夠煩的了,你就不要給他添亂。」說著表情正經道:「我問你,將來你是想為將還是為帥?」

伯賞賽陽撓頭道:「有什麼區別嗎?叔讓俺幹啥就幹啥。」

這話聽的秦雷心裡高興,微笑道:「你自己覺得呢?不光是現在,還要想想幾十年後。」

伯賞賽陽尋思片刻,粗聲道:「當將,俺要學老黃忠。七十斬夏侯。」

『咳咳』艙裡眾人都被他嗆到了。

好半天,秦雷才緩過勁來,心道:這些天入戲太深,竟然遇事開始講道理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想到這。也不跟他磨嘰,沉聲道:「不管你將來幹什麼,都要老老實實跟著石大人學習,一回京山營我就考你。



伯賞賽陽癟嘴道:「俺最不願意學習和考試了。」還要說。卻被秦雷一瞪眼嚇了回去,「烤糊了就把你送回你爹那去子麻了爪。哀聲道:「俺爹會扒了俺的皮……」

對他可憐兮兮的樣子視若無睹,秦雷對石勇吩咐道:「平時就當這小子不存在行了。得了空再指點指點他。」

石勇笑著領命,便帶愁眉苦臉的伯賞賽陽出去了。船艙裡就剩下皇甫與秦雷兩個,兩人相視一笑,皇甫戰文先開了口:「不知王爺準備給屬下安排什麼差事?」

秦雷笑道:「這是戰文老兄第二次問了。」

皇甫戰文不好意思笑道:「沒個事作吃閒飯,心裡總是過意不去。」

秦雷知道他的擔心。也不再遮掩。輕聲笑道:「不瞞老兄說,留著你是有大用地。」拍拍他的手。接著溫聲道:「戰文老兄將門世子,家學淵源,不是孤王手下那些老粗們能比的,對你這樣的大才自然要用在刀刃上。」先給他戴上頂高帽,讓他心裡輕鬆一些。

果不其然,皇甫將軍也被『大用』二字感動了,拱手堅定道:「敢不效死力?」

見他面上微微激動,秦雷輕聲道:「孤先給你講講咱們軍隊未來地實力構成,你再考慮接手拿一塊最合適。」

皇甫戰文恭聲道:「屬下洗耳恭聽。」

秦雷從桌上捻起一根筷子,小聲道:「陛下給了孤兩萬五千人地編製,」說著往杯中蘸了蘸,在桌上輕劃一道,輕聲道:「這其中孤的衛隊總計五千人;七千宗族兵、三千子弟兵,一共一萬人,再給你的太子衛留著五千人,剩下的五千準備招募精壯。」

皇甫戰文點點頭,輕聲問道:「軍官呢?」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像今天這樣,把萬八千人連哄帶騙地往船上送,運出來就是一個個兵胚子。

但關鍵還要平時有人訓,戰時有人帶,再加上指揮、偵察、輜重等等等等,這才能真正叫一支軍隊,否則叫烏合之眾。

秦雷指了指門外站崗的黑衣衛,輕聲道:「這些人是孤王在齊國時就一直栽培地,跟著孤學了不少東西、也經歷過不少戰陣,最不長進的也足以勝任隊率一職了。」

皇甫戰文是見識過黑衣衛厲害地,知道他們都是些地地道道的職業軍人,對秦雷給他們的定位也十分贊同,但他也有一點憂慮道:「黑衣衛都是好苗子,但他們從沒領過軍隊,經驗、分寸之類需要積累的東西怕是有所欠缺。」

說著望一眼秦雷,斟酌道:「若是在老部隊,可以以老帶新,很快就能克服這些,但咱們卻是一支從上到下都是新手的隊伍,恕卑職直言……」

秦雷呵呵笑道:「怕是要事倍功半、反成牽絆?」

皇甫戰文點頭拱手道:「王爺明鑒。」

秦雷頷首笑道:「戰文老兄沒有一味迎合,孤王很是欣慰啊。」說著有些自豪笑道:「不瞞你說,孤從鎮南軍拐帶過來一個將軍、五個校尉、二十個裨尉,以及更多地隊率伍什長,大概正好可以彌補經驗上地問題。」他不會說這些人是自己花銀子買的。

皇甫戰文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了秦雷片刻,卻也知道這事開不得玩笑,不由心中澀聲道:『本來還想替兄弟們謀些位子,這下看來要泡湯了。』面上還要作出興奮狀:「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僅憑這些軍官就

起整支軍隊,確實是解決了大問題。

皇甫戰文雖然四十不惑,但畢竟久在行伍,論起鉤心鬥角摸人肚皮,比秦雷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那點小心思卻瞞不了秦雷。若是以往。秦雷雖然不會當場翻臉,但事後一定會疏遠、乃至打發他滾蛋的。

但秦雷現在知道,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黑衣衛一樣忠純。就像太后教導的一樣:自己要想壯大,就得海納百川。什麼樣的人也得接受。什麼樣的人都得用,不能僅憑個人好惡定親疏。

是以他刻意忽略了皇甫戰文那一閃即逝地惋惜,溫聲安慰道:「孤王不會忘了太子衛的弟兄們,」接著真誠笑道:「他們也算是咱倆調教出來的兵嘛。」

見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王爺看穿。皇甫戰文面色漲紅,就要跪下請罪。卻被秦雷一把拉住,爽朗笑道:「老哥若是不為弟兄們著想。孤才會生氣呢。」

皇甫戰文這才鬆口氣,輕聲道:「那些東西雖然不成器,但也跟了屬下好幾年,卻是不捨的他們流落江湖、為匪為盜。」

秦雷點點頭,真心實意讚道:「皇甫老哥確是大將之才。考慮問題著實周全。」說著尖酸道:「卻比朝堂上那些混賬東西想得通透。」

皇甫戰文知道秦雷是說衛軍裁撤地事情:扣除了南方兩省。全國仍有二十萬衛軍編制,這其中怎麼也得有十萬兵丁。這些人游手好閒慣了。指望他們回家種地是不可能了。一旦被裁,吃什麼、喝什麼?

朝廷到現在沒有拿出個安置地法子,實在是把這十萬衛軍往山裡、水裡、商道上推啊!一想到大秦也許會多十萬土匪、水匪、響馬之類的不法分子,兩人不由齊齊打個冷戰。

秦雷皺眉道:「想把這些人消化掉真的很難,孤王在南方,趁著彌勒教作亂,連殺帶關,這才解決了兩省衛軍,最後為了安置荊州府的四千,還是絞盡了腦汁才辦妥,哪怕再多一千都不行。」

皇甫戰文也面色凝重地點頭道:「若是任由這十萬人落了草,我們秦國怕是再也沒有一統三分的希望了。」

秦雷一拍腦門,笑道:「說偏了。這種國策問題咱們只能乾著急,還是先想法子把兵練好是正辦。」說著輕聲問道:「孤有一個設想,老兄幫著參詳下,看看可行不?」

皇甫戰文只好收拾心情,點頭道:「王爺請講。」

「孤想在所有崗位配備雙長官。」秦雷語出驚人道。

皇甫戰文微微皺眉,輕聲問道:「王爺這樣做可有什麼目地?」

秦雷點點頭,沉聲道:「孤想讓這支軍隊,隨時可以變成兩支相仿地戰力。」說著小聲道:「孤初步匡算過,若想立於不敗之地,必須要有一支額外的力量。但不可能再有編製,只好出此下策。」

皇甫戰文沉思片刻,輕聲道:「俗話說天無二日,王爺這樣不怕混亂了嗎?」

秦雷笑道:「孤王想採用輪流當值與競爭上崗相結合地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說著解釋道:「這樣給出一個較短的任職期限、短則一月,長則一季。每次都由兩人去競爭,勝了的便是下一任的長官,而輸了還可以在下一次繼續挑戰。當然,輸到一定程度便會降職,由旁人頂替。」

皇甫戰文目瞪口呆半晌,好半天才道:「這法子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比方說維持軍官的積極性,增強對軍官地掌控等等,但還要看實際效果才行。

秦雷呵呵笑道:「孤王有很多設想,希望在這支軍隊中體現。」說著對皇甫戰文道:「而你老兄,在下部隊之前,還是先幫著孤把這些設想實際化,變成切實可行地東西吧。」

皇甫戰文不是笨人,知道這是王爺引導他進入決策層,只要把這差事辦好了,就是統領三軍,也是可以期待的嘛。

當然,他不知道楊文宇是誰。

也不知道那傢伙是秦雷花了多少銀子才買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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