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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覆雨翻雲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八章 互試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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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和堂”從沖外看去,并不覺得是間大藥材行,但當風行烈隨著谷倩蓮進入內,才發覺這藥又深又長,里面還別有洞天,不但有藥會、出車藥的大天井,還有煉藥的工場。
  比倩蓮橫闖直入,經過天井.推門進入一個幽靜的偏廳里,而奇怪放在藥那么多伙記和工人,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或攔阻她。
  比倩蓮提出主人家的身份,招呼風行烈坐下后,抿嘴一笑道:“要不要我把門關上,好讓風公子親近親近倩蓮,只要不是太久,沒有人會來騷扰我們的。”
  風行烈為之气結,雖然谷情蓮巧笑倩兮的樣儿非常誘人,但此刻那敢接受挑戰,改變話題道:“原來這處是你們雙修府的一個秘樁。”同時想到雙修府既有暗中复國的圖謀,其實力必遠超江湖人眼中的雙修府,這樣的秘樁也不知有多少,方夜羽也可能低占了他們。
  比倩蓮卻不肯放過他,嬌笑道:“風公子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剛才的膽子那里去了?”風行烈知她仍不念剛才給他弄得狼狽万分的事,心中暗笑,站了起來,先到門旁往外望去,點頭道:“果然沒有人:我們應該有時間可以好好親熱一番,沒有床也不打緊。”
  轉過身來,只見谷倩蓮軟癱在椅內,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副不知如何應付“劫難”的樣子。風行烈笑吟吟往她走過去。
  比倩蓮呻吟道:“很快有人來的了。”
  風行烈奇道:“你不是說暫時沒有人來嗎?”
  比情蓮低聲下气道:“倩蓮是騙你的!”話猶未已。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五十上下,生著副老實生意人樣貌.中等身裁的瘦削男子步入偏廳里,同谷倩運道:“小蓮你回來了,小姐不知多么擔心。”
  比倩蓮道:“莫伯來見過風行烈公子。”
  莫伯神情一動道:“原來是厲大爺的愛徒,難怪如此一表非凡。”按著喟然一歎道:“可惜……可惜厲大爺……”
  比倩蓮不想他勾起風行烈的傷心事,請兩人到廳心的大台坐下,向莫伯問道:“方夜羽方面有什么動靜?”
  莫伯神色凝重起來,道:“真是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除了黃河幫的船隊在五天前進入鄱陽湖給人看見過后,便再沒有人見過黃河幫的蹤影,現在鄱陽湖一片宁靜,小蓮你若要和風公子返回雙修府,我看一點問題也沒有。”又道:“我們看到小蓮你留下的記號,曾派出大量人手偵查有沒有人暗跟著你們,亦沒有發現。”
  風行烈這才明白谷倩蓮留下暗記的用意,皺眉道:“那卜敵方面又有什么動靜?”
  莫伯道:“卜敵被公子燒了個灰頭土臉,在九江府修好破船,和刁家的人駛進鄱陽湖后,也失去了蹤影,教人真不明白他們如何能辦到,除非在鄱陽湖有人為他們安排和掩護,但我卻想不出誰有這种條件和實力?”
  風行烈和谷情運皺眉苦思,不但想不透其中的玄虛,也想不通方夜羽采取的是什么戰略。但總之對雙修府來說不會是好事。
  比倩蓮道:“小姐有什么打算?”
  莫伯道:“自黃河幫進入鄱陽湖后,我們進入了全面備戰的狀態,不過……不過我們這些在府外的人。都希望不要和故人硬拚.好能保存實力……”看了風行烈一眼后,沒有纏繽說下去.只道:“小蓮回府后,勸勸小姐吧!”風行烈當然猜到莫伯想說的是“保存實力。以用在將來复國之上,”心中歎了一口气.今次無論是胜是敗,必會影響雙修府复國之事。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除非雙修府立時解散,化整為零,到別處避禍,但以方夜羽的厲害.恐怕要辦到這點亦极為困難。
  隱隱中.他感到方夜羽正一手策划著一個大陰謀,而這陰謀將可摧毀怒蛟幫,至于雙修府,只是方夜羽次要的目標吧。
  比情蓮站起身來道:“我的心忽然像火燒般的焦急,想立即回府去。”
  風行熱和她對望一眼,心中都升起莫名的焦憂。
  戚長征听到韓慧芷如此多情露骨的一句話,心中雖充滿了瑕思,但想起自己乃黑道中人.一向和白道勢不兩立,在擁護朱元璋的八派中人眼中,更是万惡不赦的叛徒,若要和韓慧芷相戀,必曾遇到重重阻力,自已還不怎么樣,韓慧芷如何受得起指責和壓力?想斷然說“不”,又不忍說出口來,一時間愕然以對。
  韓慧芷垂下頭去,好一會也沒有作聲。
  戚長征一陣沖動,差點便要伸手將她摟進怀內,來個海誓山盟。
  韓慧芷抬起頭來,俏臉強裝出冷漠的神色,淡淡道:“慧芷蒲柳之姿,公子怎看得上眼.慧芷太奢求了。”
  戚長征乃天生一往無前的無畏者,只覺一生人里,從未試過如此進退維谷,如此痛苦難受,連感覺也麻木起來。
  韓慧芷站起身來,平靜地道:“戚兄有沒有什么用得著慧芷的地方?”
  戚長征一咬牙,站了起來,通:“小姐的美德,戚長征永志不忘。”抱拳施禮,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下樓去了。
  韓慧芷檢還禮道:“你這樣走出去,很易給撞到的。”
  戚長征臉上一片茫然,毫無主見般呆了一呆,勉力振起精神,道:“小姐關心了,我自有辦法。”將耳朵貼在往外的門上.忽地拉開門.閃了出去,又輕輕掩上了門。
  韓慧芷一陣軟弱。挨在牆上,一顆淚珠終由眼角瀉下來。
  韓柏范良极兩人,在那家丁的引路下,進入正廳。
  兩人一瞧下,都大感錯愕。
  家丁沒有進來,順手掩上廳門。
  令他們吃惊的不是陳令方。而是陪著陳令方坐在台旁等待他們的高大男子。
  此人的打扮怪無倫,戴上了絕不适合在這种場合的竹笠,還垂下了厚布,遮掩了容貌,但自有一股悠然沉重的迫人气勢。
  韓范兩人臉臉相覷,大感不安。
  陳令方起身相迎。笑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請入座。讓老夫給你們引見一位朋友。”
  那人仍肅坐椅內,并沒有隨陳令方站起來迎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后,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到台旁坐下。
  目光都不由集中到那怪人身上。
  陳令方從容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都必然奇怪老夫為何要特別為兩位引見這位朋友。”.范良极嘿嘿笑道:“引見朋友平常得很,本侍衛長只是奇怪這里既沒有烈陽高照,又不是在沙漠里,沒有沙子的反光,這位……嘿:這位朋友為何還要藏著這項帽子,是否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苦處。”他的說話沒有半分客气,顯是准備隨時反臉動手。
  說完后,從怀里掏出旱煙,放入煙絲,卻沒有點燃。
  韓柏見到范良极取出獨門兵器,心中駭然,知道這老儿看出那神秘男子絕不好惹。
  陳令方若無其事,道:“兩位有所不知,若非這位大俠,老夫恐怕不能坐在此處和兩位說話。”
  听到“大俠”兩字,范良极兜了韓柏一眼,好象說所謂大俠真是便宜得很,這里也有位大俠。
  韓柏見那“大俠”一聲不晌.一動不動,的确莫測高深,又不知是否陳令方看穿了他們。故大耍手段.不禁為被陳夫人“請去了的柔柔”擔心起來,若動起手來,她和灰儿怎么辦?
  陳令方壓低聲音道:“侍衛長剛才已知道昨夜發生在船上的事,現在那些刺客都給關在艙底囚室內,由于事關重大,主謀者必會千方百計,使人來救這八個囚犯,為了使敵人摸不清楚我們的虛實,所以大俠故意將臉貌隱了起來.還望專使大人和侍衛長見諒。”
  范良极半點也不領情.冷哼道:“既是如此,這位大俠仁兄理應躲起來什么人也不見,為何又要讓我們看看他的外表?”
  他的說話也可說刻薄极點。
  陳令方不以為忤,不厭其詳解釋道:“因為兩位身份尊貴。所以老夫不能不讓兩位知道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以免發生事時,惹起誤會,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那就白便宜賊子們了。”
  范良极瞪著陳令方眼也不眨一下,嘿然道:“陳老不槐是當官的人,說起話來何止是兩手。。”
  陳令方大笑道:“侍衛長真會說笑,大家都是吃官飯的人,彼此彼此!”范良极這才省起自己也是當官的,适才連自己也罵了進去,干笑兩聲,乘机點燃煙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兩人槍舌劍時,韓柏目不轉睛看著那不言不語,像個石頭人的大俠,心中升起一奇怪之极的感覺。
  他也知道對方正在觀察他,雖然見不到對方的眼睛,但他感到有种赤裸裸,什么也掩藏不了的感覺,除了當日被龐斑望著時有這种感覺外,他從未試過類似的經驗。
  這人究竟是誰?
  陳令方望往他道:“專使大人似乎對老夫這大俠朋友非常好奇,是嗎?”
  韓柏嘻嘻一笑道:“陳公這位朋友的聲音必然非常有名,一說話別人便會認出他是誰,否則為何連說話也如此吝嗇?”
  這封活寶月一唱一和,步步進逼,半點也不有放過陳令方和浪翻云兩人。
  陳令方微笑道:“專使大人見諒,這位朋友今次拜見兩位,就是要和兩位坦誠談談。”跟著俯身過來,在韓柏耳旁低聲道:“專使大人明白的,這些世外高人都是脾气古怪,今次肯助老夫已是天大臉子,至于他何時開金口,也不是老夫能控制的。”
  韓柏和范良极對望一眼,只覺整件事荒唐透頂。
  韓柏拍拍肚子,故作惊奇道:“陳公又說有茶點招待我們.為何台上連只空杯也沒有?”
  陳令方不慌不忙道:“老夫有位小妾,最拿手烹茶煮酒做點心,刻下也該預備好了。”
  范良极向韓柏恭敬道:“專使大人.听說柔柔夫人最愛吃點心……”
  韓柏會意,拍手大笑道:“是的是的:本專使差點忘了,陳老:可否使人立即請敝夫人到來,莫要錯過貴如夫人巧制的美食。”
  范韓兩人打的都是同一主意,知道遇上了陳令方,他們這高句麗兩人使節再勢難再撐下去,眼前又出現了這樣以范韓兩人眼力也看不透的大俠,最上上之策,也是唯一之策,就是看看怎樣上岸逃之夭夭,所以找柔柔回來乃當前急務。
  陳令方微笑道:“這個當然,不過讓我們先說上几句話,才請柔柔夫人來也不遲。”
  范韓兩人忍不住臉色微變。陳令方這樣說不是擺明要留柔柔作人質嗎?
  范良极向韓柏打個眼色。
  韓柏和他拍檔多時,怎會不明白,“呀!”一聲站起來道:“本專使差點忘記了我的救命馬儿,待我去看他兩眼,再回來吃茶點。”他實在想不出离去的好借口,索性胡讓一番,看看陳令方這大俠朋友有何方法將他留在此處。
  “咿呀!”廳門大開,朝霞提著一瓶泉水,率著兩個捧著火爐、茶具、罐和一盤美點的婢女姍姍而來,向各人撿施禮。
  范韓兩人心想:“又會這么巧?”
  朝霞指示婢女為四人擺好杯筷,放下美點,又搬來一張紫紅木長几,在上面放置火爐茶具等物。這才發覺韓柏站在位子里,呆瞪著自己,不禁心中不悅,暗忖為何這使節如此無禮;向他望去,只見對方气度清奇,眼神清澈,一點沒有色迷迷的樣子,反有种熱烈坦誠的味道,教人不愿怪責他,不忍往坏的一面去猜想他的意圖。
  范良极也忍不住偷偷看她,眼中射出怜愛的神色。
  陳令方大方道:“老夫這小妾叫朝霞……”
  朝霞施禮后,垂下了頭,不敢和韓柏對望,自進陳府后,她從未試過和年青男子如此日光相触,一顆芳心不由忐忑跳動起來。
  兩名婢女于此時告退.留下朝霞在桌旁站著。
  陳令方續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是否曾見過朝霞?”
  韓柏大感尷尬.囁嚅以對間,范良极啜了一口煙后,干咳兩聲道:“朝霞夫人橡敝國一位以歌技著稱全國的才女。所以我們兩人才看得傻了眼。”
  陳令方心中狐疑。不過并不揭破,同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韓柏道:“茶點已至,大人也不須急在一時,先用茶點。才去看馬儿吧!”一直沒有作聲的浪翻云蓄意壓低聲音,沉聲道:“那是有高昌血統的良駒,确是好馬!”韓柏心中升起一种難以形容的怪异感覺,雖認不出是浪翻云的聲音,呆呆看著對方時。范良极已在扯他衫角,示意他坐下,韓柏往他望去時,他在台下作了個往朝霞抓去的手勢,以示必要時可將朝霞抓起來作交換柔柔的人質。
  韓柏坐了下來,呆看著浪翻云,道:“大俠果是識馬之人。”
  陳令方向朝霞頜首,朝霞開始燃起炭爐,准備生火煮水。手勢純熟,教人一看便知是茶道的高手。
  朝霞見眾人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由其是那專使和侍衛長的灼灼目光,更便她有點不安,俏臉微紅,將水注進鐺內烹煮。
  韓柏別的不懂。但自少生在大戶人家,受過茶道的訓練,雖不算出色,卻頗為在行,出言贊道:“只看陳如夫人提這火爐和茶壺問的距离,已知夫人是茶道高手,因為過近的話,水便太熱,過遠的話,滾水沖進壺內時熱度會稍差,茶色香味都會有別,現在的距离正是恰到好處。”
  范良极惊异地看了韓柏一眼,暗忖這小子像是頗為內行,不過心中卻不信開水熱度那分毫的差异,會做成差別。
  朝霞向韓柏感激地一笑,大眼眨動著,想說話,但卻沒有說出來。她出身京師的青樓,曾受明師指點,但為陳令方烹了無數次茶。還是第一次有人指出這火爐和茶壺距离的微妙處,禁不住泛起知心的感覺,感到和這專使大人的距离縮近了。
  陳令方惊异地道:“我差點忘了高句麗亦流行茶道,朝霞:讓大人看看我珍藏了十多年的茶葉。”
  朝霞拿起放在一旁的精美錫罐,遞了過來,范良极搶著接過,旋開蓋子,拔起錫塞.一股茶香沖鼻而來,贊道:“好茶!”遞過去給韓柏,同時向陳令方道:“貴國以產茶名揚天下,能入得陳公之口的茶,必是名品。””
  陳令方心中暗笑,這茶菜名“白芽茶”,事用尚帶著白色的葉芽晒制而成,原產地正是高句麗,在當地雖非普通之物,但富貴人家不會未曾用過,他特意以此試探兩人,范良极立時原形畢露。
  韓柏見陳令方笑容有點古怪,暗叫不妥,錫罐內的茶葉,形狀古怪,气味陌生.,想起對方說過珍藏了十多年之語。心中一動道:“想不到陳公還留有我們的茶葉。”
  陳令方愕了一愕,暗忖難道他并非假冒的,哈哈笑道:“果然瞞不過專使。”
  范良极暗叫好險,卻不明白韓柏為何能識穿陳令方的陰謀。
  浪翻云說了一句話后,沉默下去,只靜靜看著朝霞在一旁忙碌著。
  這時鐺內冒出白色水气,朝霞輕呼道:“水沸了!”神態天真可愛,對著這些泡茶的工具,就像小孩子對著心愛的玩具,只有在這里方可以尋回真正的自已。
  浪翻云心中感歎不已,陳令方的迷信使他把官場噩運和朝霞連在一起,對她實在非常不公平。
  朝霞提起水鉤,將滾水注進放了茶葉的壺內,然后傾出,又再注入,放回蓋子后,又從蓋頂淋下熱開水,這才把水鐺放回爐上,然后斟出佳茗。剛好是四小杯。
  陳令方招呼各人道:“請用茶!”伸手先取起一杯,也不怕燙手,送到口中。將那滾熱無比的茶一口啜干,見眾人仍動也不動,奇道:一名品!不用客气,茶暖了不到真味。”
  韓柏笑道:“陳公說得是!”伸手便欲取起其中一杯,竟拿之不動,原.來浪翻云同時伸手,用兩指遙捏杯子空處。難怪拿不起來。心中一懍,暗忖這怪人大俠手腳之快,實在未之前見,暗中運勁一拔。杯子竟若生了根般動也不動。
  正要出言。
  浪翻云哈一笑,若無其事縮手拿起另一杯,一把倒進口內,歎道:“茶是好茶,不過若非有陳如夫人這樣出色的茶道高手。也烹不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极品。”
  朝霞得浪翻云稱贊,歡喜地道謝。
  |、、范良极見韓柏吃了虧,既惊异這神秘大俠功力高深莫測,心中也大不是滋味,緩緩起剩下的一杯茶,慢慢小口小口的去品,一邊哂道:“好茶必須慢慢品.才能知道其中滋味!”這話不但針對浪翻云,連陳令方也罵了進去。
  這次連韓柏也皺起眉頭來,暗罵范良极出了丑也不知道.原來凡是擅長茶道之士,必是將某一口喝干.不怕滾燙。范良极這么說,累得韓柏也不知應用什么方式來喝手上杯茶。
  范良极放下茶杯,孥起煙管深吸一口后,同浪翻云道:“大俠果是大俠,只不知是否肯再露上一手,讓我們見識見識。”
  口一張,一道煙箭刺往對方竹笠,若讓他射正,保讓竹笠會給撞得飛起,掉往十多步外的后牆去。
  韓柏知他蹩了一肚子悶气,終于忍不住出手試探,自已也确想看看對方如何應付,乘机一口喝掉手中之茶。
  陳令方悠悠坐著,像個漢不相關的旁觀者,反是朝霞瞪大美日,想看浪翻云怎樣應付。
  浪翻云什么反應也沒有。
  煙箭射在竹笠的尖頂處,分作兩股,河水分流般繞過笠頂。再合成一股,直射往后方的牆去,半纏煙也沒有散亂,非常好看,又怪异無倫。
  陳令方和朝霞体察不到其中的微妙處,只是奇怪范良极這道煙箭雖是怪一點,但對浪翻云卻一點威脅也沒有。
  范良极和韓柏兩人一齊色變。
  要知這股煙箭結合了范良极數十年的精純真气,連木板皮革也可以洞穿,對方竟動也不動,借物傳力,以卸勁化解,怎不使兩人駭然。
  范良极一不做二不休,喝道:“好!”一往浪翻云的竹笠下緣處挑上去。
第九章 攜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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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蛟幫的旗艦怒蛟號滑過洞庭湖內攔江島西面浩瀚的水域,破浪往与洞庭湖和長江交接的武昌水道前進。
  怒蛟號船身恃高,船頭嵌上鐵甲尖錐,普通船艙若給它迎頭撞上,保證要被弄個大洞出來。這時船上五支巨桅上的風帆都張了開來,鼓得漲滿,若离箭般在水面滑行,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
  甲板最上第三層的看台上,怒姣幫最主要的三個人物,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正憑欄遠眺著像浮在沸騰白浪上的無人孤島攔江。
  三人都同時想到,明年月圓之時,這孤島將成為天下所有人矚目之地。
  那處將發生自百年前傳鷹与蒙赤行血戰長街以來,最惊天動地的一場決戰。
  誰胜?誰負?
  攔江島逐漸縮小,最后變成一個大黑點。
  凌戰天大喝道:“大哥:我賭你贏!”上官鷹和翟雨時默然不語凌戰天看了兩人一眼,臉色陰沉下來。好一會才道:“雨時:自今午開始,你似乎有點心事。”-
  翟雨時點頭道:“是的:因為那几個最新的消息,頓使我感到形勢有點不妙。”
  上官鷹道:“方夜羽亦真有點手段,竟能教黃河幫十多艘戰艦,卜敵的大軍,山城叛將毛白意的人馬,在進入鄱陽地域后立即潛蹤不見,不過無論他們躲得如何隱密,遲早會給我們的人找出來,稍后必會有好消息。”
  凌戰天看著遂漸退往水平線后的攔江孤島,搖頭道:“小鷹:我知你是想安慰雨時,但安慰是于事無補的,兩軍對壘.最重要是料敵机先,若將這個龐大的船隊和人馬隱藏起來,那怕只是一個時辰,也不易辦到,可是黃河幫已失去蹤影數天。現在輪到的是卜敵和毛白意的人,至于方夜羽,我們則一點也不知他手上還有什么實力,這場仗如何能打?”
  他不稱上官鷹幫主而喚他的乳命,是含有以尊長教訓下屬的味道,上官鷹卻听得心悅誠服,因為明白到凌戰天想他成為大器的苦心,點頭道:“二叔說得是!”翟雨時苦思道:“方夜羽若要做到像現在已成功達到的隱形戰術,必須有一個在鄱陽湖生了根,對當地環境和人事熟悉無比的龐大勢力協助他,才可以辦到,但我實在想不到誰有能力如此相助他?”
  一時間三人沉默起來。
  一陣長風吹來,怒蛟號大小風帆獵獵作響,加速前進。
  湖風吹得三人衣衫“霍霍”拂動。
  凌戰天仰首望天道:“若猜不破這點,我們現在等若一齊去送死。方夜羽有能力隱起形來,我們卻自問進入鄱陽后無法辦到,敵暗我明,這場仗怎么打?”頓了頓,長長呼出一口气道:“在鄱陽誰有這樣的實力?”
  上官鷹苦笑道:“是的:除了官府外,誰還有這樣的實力?”
  這話才出口,凌戰天和翟雨時齊齊一震,往他望來。上官鷹一呆道:“什么?是官府?這不太可能吧:黃河幫紅巾盜全是朝廷眼中的亂臣逆賊……”
  凌戰天沉聲道:“幫主你無意中一句話,救了整個怒蛟幫,就是因為沒有可能,我和雨時才想不到。”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這證明我早前的猜想沒有錯,楞嚴确是方夜羽的師兄,由他引走大叔開始,他和方夜羽便配合無間,逐步使我們進入他們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凌戰天道:“鄱陽湖駐著朝廷的“神武水師營,領軍的大將“水鬼”胡節是奸相胡惟庸的堂弟,也可算是楞嚴的人,這樣看來,胡惟庸可能也在發著皇帝夢。”
  翟雨時道:“若說背后沒有朱元璋在撐腰,誰也不會相信,假若事實确乃如是,這場仗我們將有敗無胜,連怒蛟島也可能要賠出去。”
  上官鷹色變道:“我們是否應回守怒蛟島?”
  凌戰天歎了一口气道:“這事現在實成驕虎之勢.再沒有回頭路,我們的“好朋友”“水鬼”胡節以往二攻怒蛟島,都無功而還,連儿子也給我們宰了,關鍵處正在于他們缺乏真正的一流高手。現在方夜羽恰好補了他們的缺點,而我們的浪翻云卻不在島上,我消彼長:若想死守怒蛟島,最后只會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翟雨時歎了一口气道:“這是場強弱患殊的戰爭,假若我們依目前的路線上進入長江,定迷不過方夜羽和胡節聯手的抗截,恐怕未進鄱陽,便魂斯于斯,唉!”凌戰天也歎道:“難就難在方夜羽目標明顯,全心要占領怒蛟島,攻陷雙修府,我們即管安全無恙,但卻變成了游魂野鬼,只能在敵人龐大的偵察网和勢力范圍內苟且活命,遲早會給敵人殲滅。”
  翟雨時皺眉道:“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扳倒楞嚴和胡惟庸,我們才有取胜之望,否則不但我們遭殃,朱元璋的江山恐也難保,但這事怎能辦到?時間亦是個很大的問題。”
  凌戰天道:“現在死中求存之道,就是立即通知所有戰船和兄弟,暫緩進入鄱陽,為守于洞庭,這畢竟是我們熟悉的地方,人馬和沿岸的漁民大多是我們的人,不若鄱場的人地生疏。”上官鷹道:“難道對變修府袖手不理嗎?”
  翟雨時道:“立即聯絡長征,要他獨自潛入鄱場,到雙修府去痛陳利害,著他們立即遷地避難。”
  凌戰天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方夜羽的主要目瞟始終是我們而不是雙修府。他會耐心等候一段時間,肯定我們不是經由其它河道進入鄱陽湖.才會探取行動,所以雙修府反而暫時不會有何危險。”
  翟雨時道:“現在浪大叔和范豹等正由昆江順流往京師去:我們將這惡劣形勢通知他,憑他的絕世智能.必能定出妙策,若有他在,里赤媚等便不足為懼,我們未必定會輸的。”
  上官鷹道,“也只好如此,我們既知道方夜羽有官府包庇,查起來也有頭緒多了。”扭頭往駕駛艙內的幫徒大喝道:“立即回航!”在陳令方和朝霞來說,范良极挑往浪翻云竹笠這一,平平無奇,只是速度很快而已,但落在浪翻云和韓柏的眼中,在台面上這只有六尺許的短距离內,范良极這一變化万千,擊出的角度不停改變.勁气而不散.一股股的真气交互撞擊,封死了浪翻云往左右兩旁閃開的可能,唯一的退路一是縮進台底下去.又或往后翻退,由此亦可見范良极這一擊只是要對方出個大丑,所以留下了餘地。
  浪翻云一聲不發。纖長修美的手由台下彈出,擺在他胸前台上的其中一枝筷箸不知如何已落到他手里,先在胸前畫了個小圈,再點往范良极顫震無定的頭去。
  看到浪翻云美手獨一無二的動作,韓柏“呵!”一聲叫了起來,隱隱捕捉到一點深藏腦海內的記,但仍未能具体記起這是誰人的手。
  范良极感到對方那以筷箸書出的一圈,不但有輕描淡寫的閒适味道,而且使自己精心設計的气勁如石投海,影蹤全無,悶哼一聲,盜命再生變化。
  眼看浪翻霎的筷箸要點在頭處,煙一顫,化出數十道影。彌漫了台上三尺見方圓的空間內,勁气嗤嗤,卻沒有絲毫外逸,影響到台旁一坐一站陳令方和朝霞。
  浪种云見到范良极竟能在筷相隔寸許的剎那變招,心中暗贊,使箸往自身縮回半尺,再雨點般爆開,十多道箸影疾閃而去.迎往對方影。,范良极表現出第一流高手的沉懂冷靜,半分惊也沒有,冷笑一聲,十多道影成一道,貼往台面,由下激射而上,取的仍是浪翻云竹笠的外緣處。
  瞬眼間盜命破入浪翻云的箸影里,煙又再起變化。敲往浪翻云持箸的手腕處,變化之妙,令人防不胜防,真教人歎為觀止。
  浪精云對范良极精妙絕倫的戰術和手法也心中歎服,沉喝一聲“好”,手腕一轉一沉,滿台箸影去,變回一枝雪白的筷箸,不徐不疾.似慢又似快的.依然點往對方的頭。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來得好!”盜命速度驟增。箭般迎著對方筷箸射去,欺對方筷箸脆弱,及不上盜命的堅硬。
  兩人這几上台面上的交鋒,疾若電光石火,剎那間已過了數招,連韓柏也差點看得眼花繚亂,可知兩人招式交換之迅快情微。
  就在筷箸杆頭撞上的剎那,“啪”的一聲,筷箸斷開了一小截,彈在頭處。
  范良极持的手輕輕一顫,彈出的箸尖爆成碎粉。
  浪翻云喝聲:“看招!”沒有了尖端的筷箸倏地加速,點正頭。
  范良极心中駭然,對方以巧勁震斷筷箸彈出的一截,剛巧化了自己第一重也是最剛猛的陽勁.這刻再點來的一箸對著的卻是自己第二重的陰勁。
  以他的詭變万端。也來不及再變招,何況對方這一招,隱有妙若天成的自然而然,便人生出無從躲避的感覺,低哼一聲,勁道化陰為場,全力推去,但已及不上起始時的剛勁無儔了。
  箸擊實。
  竟發出一連串“啪啪”的響聲,教人無法明白一擊之下,為何會生出言么多聲音來。
  兩人同時一震。
  范良极收起長,送到嘴處,深深一吸,頭載著的煙絲生出紅光。
  范良极一邊吞云吐霧,眼中精光閃閃,一瞬不瞬瞪著浪翻云。
  浪翻云若無其事?將筷箸放回抬上,笑道:“范兄盜命果是名不虛傳。”.這次他并沒有掩飾聲首,韓柏登時認了他出來,狂喜下站起身來,顫聲道:“浪大俠:是你浪大俠:還記得我嗎?那晚我們和廣渡大師一齊喝酒吃肉。”
  浪翻云哈哈一笑,除下竹笠,露出廬山真臉目。
  范良极精光閃閃的只眼直瞪著他,冷冷道:“我早該知道是你,像你這种人怎會橫沖亂撞也可以撞死几個那么多。”
  朝霞听他說得有趣,“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怕陳令方怪責,慌忙掩口。
  陳令方怪責地往她望去。
  范良极故意冷哼道:“陳如夫人笑得好,我最喜歡真情真性的人。”他指桑罵槐,實在怪陳令方弄了個浪翻云出來耍弄他,卻沒有怪自己也在弄虛作假。
  韓柏知他以獨門兵器,對上浪翻云隨手取起的筷箸,也只是落得平分秋色之局,心中的窩囊感,自然是滿怀怨气。
  浪翻云向范良极微笑道:“讓浪某失敬范兄一杯香茶,請范兄恕餅浪某有眼不識泰山之罪。”又向韓柏道:“韓小弟請坐下。”語气親切熱誠,就像那天在野廟煮酒吃肉時的神情態度。
  韓柏受龍若惊,乖乖坐下,心中叫道:“浪翻云竟認得我。還叫我韓小弟。”
  陳令方放下了緊張扰處,雖仍不明白三人的關系,尤其是浪翻云与韓柏似相識非相識的關系,但總是是友非敵,輕松起來笑道:“原來都是自家人,那就好說話了。”
  范良极啾他一眼,心想誰和你是自家人,不過浪翻云給足他臉子,确令他大生好感。
  朝霞重复剛才泡茶的步聚,轉眼又斟出四杯香噴噴的白芽茶。
  浪翻云拿起其中一杯,避給范良极道:“范兄請用茶。”自己再順手取起一杯。
  范良极皺緊的老臉終綻出笑意,接過杯子,連聲道:“浪兄客气了。我范良极愧不敢當。”陳令方愕然,這才知道這糟老頭侍衛長竟是名震天下的黑榜高手“獨行盜”范良极。
  朝霞將茶送到韓柏臉前道:“專使請茶!”叫著專使,一時間她改不過口來。
  韓柏手忙亂接過茶,道:“我是韓柏,不是專使,假的!”朝霞見到他不扮專使,立時表現出傻里傻气的真臉目,不由低頭淺笑,才又將茶遞給陳令方,后者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嚇得她忙收起笑容,退往一旁。
  范良极向她慈愛地一笑道.“朝霞:歎:請恕老夫倚老賣老.你忘記了自己那杯茶了。”邊說著邊提起腳,重重在台底下踢了韓柏一記。
  韓柏放下茶杯跳了起來,不用扮那鬼專使,一身輕松,從靠牆的椅子里揀了一張拿過來,讓朝霞坐下。
  浪翻云微笑看若范韓兩人和朝霞,見各人坐好.舉杯道:“浪某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但愿高句麗使節團,能為兩國邦交展開新的一頁。”
  韓柏嚇了一跳,愕然道:“怎么仍要扮下去?”
  范良极又在台了他一腳.舉杯道:“干杯!”四人仰首一干而盡,事情發展至此,眾人都覺得人生有若一場荒謬的游戲。
  有朝霞和浪翻云在,范良极興致高漲至极,將韓拍的奇遇和盤托出,解釋了為何要扮成來自高句麗的使節.當然隱起与朝霞有關的一切。
  這時柔柔被請了到來,當她知道這樣意想不到的變化時,更是大喜過望。
  范良极細說從頭,朝霞故是听得目定口呆,陳令方拍案叫絕,連浪翻云也為其中曲折處聳然包動。
  其中大都份的經過柔柔還是第一次听到,既是發生在自己傾心的男子身上,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當范良极說到韓柏在武庫中与里赤媚大戰時,更是眉飛色舞,添油加醋,好象兩人血戰時,他是在旁目睹整個過程那樣。
  當他說韓柏反腳撐在里赤媚的小肮處時,浪翻云神色一動,間韓柏道:“韓小弟撐中里赤媚時,那感覺是硬還是軟?”
  韓柏想了想道:“那种感覺很奇怪,不是硬,也不是軟,很難形容出來。”
  浪翻云呼出一口气道:“他的‘天魅凝陰’終于給練成,若不能將他除去。中原將重遭當年被龐斑蹂躪的慘禍。”
  眾人一齊色變.浪翻云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里赤媚比預估的他更為厲害。
  范良极頓感意興索然,匆匆交待了其后的發展。道:“我們這個使節可要解散了,只要朝廷再有半個像陳公這樣對高句麗有認識的人,我們便要背起包袱走人。”
  浪翻云笑道:“范兄錯了,今日之前,范兄和韓小弟是失于沒有專人指點,但現在既有陳兄在,他怎會讓你們在朱元璋前出丑。”
  陳令方愕然道:“但時間上……”
  浪翻云笑道:“范兄和韓小弟都是非常人,只要到京后我借口拖上十多天才見朱元璋,學几句高句麗口音來應付場面,應沒有大問題。”
  韓柏搔頭道:“我們這么辛苦扮神扮鬼。又有什么作用?”
  朝霞和柔柔看到他的傻樣,都忍不住暗里偷笑。
  浪翻云正容道:“我今次上京,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對付楞嚴。此人勢高權重,又与胡惟庸結成一党,把持朝政,蒙蔽未元璋,實中原武林心腹之患。我本來還有點怕一人之力有限,不能照顧各方面的事,現在有了范兄和韓小弟,實力倍增,很多先前沒有把握的事,現在都變得有成功的可能,范兄和韓小弟意下如何?”
  范良极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道.:“浪兄這個提議有著不可抗拒的誘惑力,試問有什么比這更有趣。”
  韓柏斷然道:“只要是浪大俠說的,韓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良极向柔柔道:“認清楚了,這個才是真正的大俠,你那大俠就像他的專使身份。都是用來騙人的。”
  柔柔笑著低下頭.又偷偷用眼去看韓柏。
  韓柏尷尬得滿臉通紅,看到朝霞也在看自己。更不知應躲到那里去。
  浪翻云啞然失笑,看著這封活寶貝,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豪情。
  自愛妻死后,除了龐斑的決戰使他感到心動,其它的事物都像過眼云但和這兩人攜手大鬧京師,卻使他感到饒有味道。
  陳令方知道浪翻云有這兩大高手相助,如虎添翼,大減先前的惶惑,心情更佳,大笑道:“范兄韓兄,讓我們先上第一課。”一副好為人師的興奮嘴臉。
  范韓兩人臉臉相覷,巽日若弄走了朝霞,豈非等若偷了“師娘”?
第十章 逃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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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長征离開韓府時,提高十二個精神。怕方夜羽的人仍留守府外,不敢經由府前或府后离去,因為韓府給夾在兩條大街之間,這等午前時份,街上人頭涌涌,敵人若要混集其中,監視韓府的動靜,自己极難發現對方,所以改由府側逾牆离去,四看無人后,才躍進隔了一條小巷的另一座府第里,如此除非對方有人在高處監視,否則絕無發現他蹤跡的可能。
  當他跨越高牆時,忽地泛起不安的感覺,忙駭然四望,卻發現不到敵人的蹤影,匆匆一顧間,只見韓府正門對面一座特別高聳的樓房,其尖頂恰好可俯瞰韓府這邊的形勢,戚長征大為放心,除非有人能藏身那尖頂處,從隱蔽的小窗往外窺伺,否則無人可以監視他而不被發覺,但除非方夜羽的人在此樓建時設計了這樣一個哨站,這可能性當然微乎其微。
  戚長征當然不知道那是韓拍和花解雨發生云雨之情的高樓,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由隔鄰府第另一方的側牆落到小巷,才奔往后沖。
  他不敢托大,混入街上的行人叢中,暗里展開身法,在大街小巷左穿右插,有時甚至穿過別人的店,前門入后門出。漠然不理店中人的指責和喝罵,如此走了半個時辰,肯定即管有人跟蹤他也追不上時,已到了城東較為僻靜的住宅區處。、一群小孩在空地上玩耍,興高烈。
  戚長征記起了那天在九江府,干羅听到孩童玩耍發出的歡叫聲而生出的感触,心中苦笑,無論儿童或成人,都是在玩斗智斗力的游戲,看看誰胜誰負,只不過成人的游戲危險非常,一個不好,隨時會把命也賠進去。
  他索性展開身法。也不理別人惊异的眼光。全速望東奔去,不一會离開了武昌城,在城東外的郊野全速飛馳。
  在一望無際的水田里,小溪小河交互纏繞。垂楊處處,景色宁邊清幽,戚長征暗歎若非心急赶路.能在田間小徑漫步,當是最為寫意的事;若有像韓二小姐慧芷這樣溫婉嫻雅、善解人意的美女同游,真是什么江湖霸業、名利富貴也可拋到一旁。
  想到這里吃了一惊,自己曾立志要以刀道大宗師傳鷹為奮斗目標,為何現.卻有這种想法,難道愛情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嗎?不由暗自警惕。
  想起了韓慧芷,心頭涌起陣陣痛楚,差點想掉頭回去找她。
  失魂落魄間,蹄聲在后方響起。
  戚長征心中一懍,扭頭望去,只見塵上飛揚里,三騎沿著水田間的泥路斜斜往他追過來。
  他悶一聲,索性停在水田邊的泥阜上,雙手環抱胸前,看看這三人是否跟著他而來。
  戚長征并非不想逃走,而是在這一望無際的水田區,要以只腳來和快馬比賽,最終也要因气力不繼被追上,那時身疲力累,連拚命的本錢也沒有了。
  三騎迅速迫近,到离他三十丈許處時,三騎散開,品字形迎了上來。
  那三匹馬神俊之极,踏進水田后,踢得田內初長的稻种連著泥水往四外激濺,但腳步仍是沉定有力。
  戚長征冷冷看著那三名騎士,年紀都在三十以下,体形彪焊,左手盾右手矛,顯是擅長硬仗的勇士。
  最前端的騎士猛喝一聲,勒馬停定,另兩騎士由左右兩翼包抄上來,超越了本在最前的騎士,隱隱形成包圍的局勢。若戚長征掉頭奔逃,給他們以快馬追來,那戚長征便連气勢也輸了給他們。
  橫豎逃不了,戚長征反平靜下來,豪气涌起,大笑道:“這樣也可以追上戚某,果然有點門道,報上名來,看看是方夜羽的什么蝦兵蟹將?”
  中間的騎上冷冷道:“死到臨頭也不知,我三人就是小魔師座下十大煞神中的日月星三煞,你到地府后切莫忘了我們。”
  戚長征早看到在他們白色勁服的襟頭處分別繡上黃色日月星的標志,中間那人是日煞,左月右星,非常好認,哈哈一笑道:“要取我的命嗎?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說罷倏地橫移往右。
  右面的星煞一聲斷喝,策馬前馳,一矛往戚長征挑去.又快又勁。
  戚長征一看對方來勢,心中懍然,想不到方夜羽一個沒甚名頭的手下,也如此厲害,拔出背上長刀,隨念而發,橫刀擋格。
  “鏘!”重矛應刀蕩開,星煞沖勢不停,霎那間到了戚長征右側處.對著他橫移脫出包圍的去路。
  戚長征哈哈一笑。長刀在空中轉了個圈。奮滿勁力,才全力往星煞劈去。
  “當!”星煞眉頭也不變地運盾硬擋了戚長征一刀,來到戚長征右后側,長矛回手挑來。
  這時日煞月煞也同時攻至,兩枝重矛分由左前和左后攻來,凌厲至极。
  戚長征絲毫不懼。扭身躍起,避過日月兩煞的重矛,再往星煞扑去,剛才劈在星煞盾牌上的那一刀,乃全身功力所聚,估量對方表面看來雖若無其事,其實應是气血翻騰,所以不惜輕身涉險,漠然不理對方回馬夾擊,便扑上去.希望破入矛勢里,來個近身搏殺。若能去某一人,使他們發揮不出合圍的戰術,逃生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說時遲、那時快,戚長征身在半空,來到對方頭頂上,閃電般橫劈了下去,正中矛頭。
  星煞慘哼一聲.全身劇震,重矛蕩往一側,中門大開。
  戚長征知道自己估計無誤,對方的功力果遜自己一籌,此時仍未從剛才的一招硬碰回气過來.故勁道大不如前,否則若讓對方將自己由空中追回地上,在日月兩煞已形成的合擊之勢下,自己定是有死無生。
  戚長征以性命搏來這樣的机會,那敢遲疑,凌空一個倒翻,來到了星煞的上空,一腳往他后腦踢去。
  星煞臨危不亂,伏身馬背上,盾牌護在頭身之上。
  戚長征暗贊對方反應迅速.一聲長笑,腳尖點在揚起的馬尾上,就借那點上揚的力這,彈起了尺許。腰一扭,借腰勁之力凝聚十多年的精修,一刀劈在對方盾牌的邊緣處。
  “當!”再一聲激響。
  星煞盾牌被戚長征那凶猛無倫的一刀,劈得脫手橫飛,他本來亦不是這么不濟事,只因危急間運盾擋著背后,看不見戚長征長刀的來勢,兼且戚長征身在半空,一腳不中,便須落往地面.几個因素加起來,即管他和戚長征功力相差不遠,也落得要盾牌离手。
  星煞失去了護盾,長矛又不及回守,大惊失色下,滑落馬背,硬是墮進水田里,拚著會弄得一身泥污,總胜過小命不保。
  戰馬正在前沖之勢,霎那間沖前數丈,戚長征再翻了個跟斗,四平八穩落到馬背上。
  日月兩煞見星煞吃了大虧,大怒拍馬追來。
  戚長征一夾馬腹,策馬待要沖前,豈知此馬變通之极,竟知背上坐的不是主人,跳起前蹄,想將戚長征翻下馬來。
  戚長征喝道:“好畜牲!”反手兩刀擋開日月兩煞攻來的長矛,在對方再組攻勢前。一刀刺在馬股上。
  戰馬受痛一聲慘嘶,放開四蹄,往前狂奔沖去。
  戚長征盡展渾身解數,騎著陷于瘋狂狀態的馬儿,轉那間似勁箭般沖前十多丈,把日月兩煞遠遠拋在后方,只可怜也不知踏坏了田主人多少辛苦苦鍾出來的稻苗。
  只一盞熱茶約工夫.便越過無數塊水田。發了狂的馬儿背著戚長征沖入一片疏林里,速度不減,穿林而過。
  “砰!”后方上空爆起一朵煙花,施放者不用說自是那日月星三大煞神,用來通知前面的同党,好及時將他攔截。
  穿過樹林后,馬儿吐著白沫。往一座小丘奔上去。
  戚長征見馬儿倒斃在即,心中不忍,叫道:“好:放過你吧!”躍离馬背,落到地上。
  戰馬通靈之极,再奔七七八丈后,緩緩停下,不住噴著白气。
  戚長征心中暗贊好馬,自忖這日月星三煞若是跟他單打獨斗,沒有人會是他對手,但若任何兩個對付他。已有胜他的机會.若是三人聯手,他更是必敗無疑,由此可見方夜羽的實力是如何強大。
  好漢不吃眼前虧,戚長征落荒逃去,專揀馬儿難行的山野逃走,免得被三煞憑馬力追上來。兩個時辰后,縱使以戚長征的扎實底子,也感到吃不消.勉力再奔出十餘里。經過了兩條宁靜的村子后,一道大河擋在面前,可能在大雨之后,河水特別湍急。
  戚長征大喜過望,一路逃來時,他有兩個憂處,第一個憂慮當然是騎著快馬的日月旦三煞,這些人早先可以追上他,必有一套追蹤的方法,日下也可以追上來。
  其次就是水柔晶那頭嗅覺持續的小敝,誰能擔保對方只得一頭.又或在這种形勢下,水柔晶縱想護他也辦不到。
  現在有了這條河,既可把他迅速帶走,不懼對方快馬,又可避過那怪狸的鼻子,還有什么比這更理想。
  他振起餘力,找了株浮力特佳的梯樹,斬下一截粗干,拋進水里,一聲長嘯,落到干上,巧妙地平著身体,遂浪而去。
  這妙技妙技乃他幼時由浪翻云所教,在年青一輩里以他技術最好,想不到現在竟作逃命之用。
  瞬眼間他消失在河道彎角處。
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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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夜羽見過秦夢瑤后,坐在后花園那涼亭里,思潮起伏,一直不能平靜下來。
  在過去二十多年來,沒有一天他不是咬緊牙根,接受龐斑最嚴格的訓練,而他亦不負龐斑所望.做到龐斑每一個對他的要求。
  這段艱辛的歲月.使他由一個平凡的人,變成第一流的武林高手,若非十八歲后他分了神籌划傾覆朱元璋的計划,他的武功將可更上層樓,就像少時的龐斑,專心一志向武道的极峰進發。但背上的包袱,使他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武事,這是他心中的第一個遺憾。
  第二個遺憾發生在剛才。
  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有著無比的自信,認為自己不會受感情支配了理性,但今早當他拒絕秦夢的提議時,他首次嘗到肝腸欲裂的酸楚。
  只因他知道在這一生里,与唯一能令他傾心苦戀的美女情緣已絕。
  以后他只能收起情怀,讓這事若春夢秋云,鳥跡魚躍,不留半點痕跡。
  命運安排了他只能在霸業和愛情里揀選其一。
  在以后的目子里。天下間美女或可任他予取予攜,但他已知道沒有人能代替秦夢瑤。
  縱令得成霸業,天下盡是他囊中之物,但這兩個遺憾卻是永遠無法彌補。
  目前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將那淡雅如仙,風華絕俗的情影深藏起來,到了將來的某一日,拿出來好好思念和回味。
  里赤媚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道:“見完秦夢瑤回來后,有點心事吧!”方夜羽歎了一口气,毫不掩藏地道:“到了這刻,夜羽才真的体會到師尊內心的痛苦。”
  里赤媚朗聲訊道:“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方夜羽呆了一呆,他博道中蒙兩地詩歌文化,知道里赤媚念的是南未詞人張孝祥的六州歌頭,詞中悲憤南宋偷安江左,空有利器,但只是用來積上塵埃,生了蛀虫,轉眼時机逝去,只留下無限欷。
  里赤媚長歎一聲,又吟道:“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唉:有如傾。”
  方夜羽一掌拍在石桌上,道:“里老師教訓得是,為了我大蒙千千万同胞,我方夜羽個人的儿女私情,得得失失,又算什么?”
  里赤媚微笑道:“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人壽不過百年之事,彈指即過,若不能早自己定下的目標,放手而為,有何痛快可言?想里某若要找個世外桃源之地,盡餘生之歡,乃垂手可得之事.為何還要不辭勞苦,潛回中原這當年魂斷心傷的舊地,為的就是要活得更有意義.更有味道。”
  方夜羽哈哈一笑.轉變話題道:“里老師剛才往外走了一遭.可有韓柏和范良极這兩人的消息?”說到韓柏時,他語气隱隱帶著一种冷酷的意味。
  里赤媚嘿然道:“說來真教人難以相信,他們兩人就若忽然間消失了,沒有半點痕跡留下來。”
  方夜羽沉吟片晌.點頭道:“若里老師也如此說,這兩人當已逃离武昌,不過這兩個都是不甘寂寞的人,而且……而且……”
  方夜羽從沒有這樣欲言又止的情形.里赤媚用心一想,已知其故道:“而且韓柏最愛戀著秦夢,只要知道秦夢瑤有危險,便會不顧一切來援救,若我們能好好利用他這弱點.他能飛到那里去呢?”
  方夜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了想再道:“戚長征這小子也算神通廣大,竟能在我們怖下的天羅地网里,苟延殘喘到這一刻,現在連我亦有點擔心他能安然逃去。”
  里赤媚道:“少主放心,整條長江現時均在我們勢力的掌握范圍內,任他會生雙翼,也將逃不出我們的掌心之外,由蚩敵和蒙大蒙二几人巳赶了去加入圍搜.當他現出蹤影的時間,就是他畢命之刻,就是大蘿金仙,也難以將他援救。”
  方夜羽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朱元璋自投身郭子興后,運勢如日中天,走足三十年大運,到了今天,他的運气還未盡已?”
  里赤媚听到未元璋的名字,眼中閃過強烈的仇恨,冷然道:“創業容易,守成困雞;建設困難,破坏容易。這匹句話是顛扑不破的真理,到了此時此刻,我才看到我大蒙地平上現出了第一道曙光,若我們能把握机會,在中原再分一杯羹,也非絕不可能的事。”
  方夜羽道:“關鍵處在于怒蛟幫,現在他們棄島而去,雖是高明,但卻想不到我們另有霹靂手段,必教他們飲恨洞庭。”
  里赤媚仰天長笑,悠悠道:“里某已很久未遇真正高手,希望不舍不要令我失望。”頓了頓又道:“假設再遇上秦夢瑤,少主認為里某應如何處理?”
  方夜羽沉聲道:“我曾以同一間題請示師尊,你可知他怎樣答我?”
  里赤媚苦笑道:“若我是龐老,也答不了你這問題。”
  方夜羽漠然一笑道:“這也是我的答案,里老師看著辦好了。”
  里赤媚會意地點頭,暗忖無毒不丈夫,為成大業,第一個要除去的人。
  不是不舍,不是韓柏,也不是風行烈,而是這身兼慈航靜廳和淨念宗這兩大圣地之長的秦夢瑤。
  毀掉了她,就像摧毀了中原白道的靈魂,八派將不攻自潰,其中微妙處,植基于一种精神和心理上情結.。
  也使方夜羽再無索挂。
  里赤媚施禮告退。
  剩下方夜羽一人靜坐亭內,融入了夕照的餘輝里。
  戚長征踏著樹干.在河上順流滑行,一千里,只個多時辰,到了下游六十里外的遠處,估量已過了貴州府,心中大定.又看到河道逐漸收窄,河道的大小亂石愈來愈多,無奈下,思回岸上。
  看著粗干髓水遠去,竟有依依之情。
  罷才順水而來,看似輕輕松松,其實卻是非常耗力,這時放松下來,頓感疲累非常。環目四顧,左方是連綿起伏,蔥綠秀麗的丘陵,山腳處有條小村庄,隱隱傳來牛羊的叫聲。右方則是望之無盡的疏林野樹,樹叢間可見羊腸小徑,只不知通往那里去。
  若往前沿河繼續走,兩天內或可抵達九江府,但九江乃長江旁重鎮,方夜羽必有重兵駐在那里,到那里去不會比留在武昌好得上多少。
  往右去則是到長江的方向,只要找到怒蛟幫的暗舵,便可以得知怒蛟幫最新的形勢,使自己能盡早歸隊出力。
  打定主意,踏上右方的小徑,往長江的方向前進。
  走了個多時辰后,戚長征終受不了身疲力累的煎熬,見到一邊草坡上有數株大樹,濃蔭覆地,看來非當陰涼,足可抗御西下前的烈陽,心中一喜,先往前全力奔出了里許遠.才折返原處,躍上路旁一棵大樹之頂,凌空飛渡,落在斜坡之上,這樣盡避對方有那頭熟悉他气味的畜牲,也會受惑追過了頭,給他一個喘息机會。
  流目打量一會后,戚長征選了樹蔭下最濃密的一處樹叢.鑽了進去,跌坐休息。
  坐了下來,才知道這一番亡命奔逃,消耗了他多么大的体力,渾身骨頭像快要散開似的,那雙平時矯健有力的長腿,像再也不屬于他的樣子,換了普通人,怕不立即昏睡過去才怪,但他們這類練气修武之士,卻最忌發生這類情形,因為若如此,對功力和意志都會大有損害。
  當日韓柏服下范良极偷來的复禪膏,不知輕重想找個地方埋頭睡上一大覺,為范良极喝止,就是基于這道理。
  戚長征咬緊牙關,以堅定的意志硬迫自己忘去疲勞。專心調神養气,盤石般動也不動,不一會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惊醒過來,細心一听,遠方隱有狗吠之聲傳來。
  戚長征嚇了一跳,暗忖敵人為何來得如此之快,一看天色,原來太陽間下了山,天色逐漸轉暗,自己坐了最少兩個時辰。
  這時吠聲愈來愈晌亮了,還有人的呼喊聲,向著自已這方向走來。、戚長征默察自己的体能狀況,估計回复了平日的七至八成,若能再調養半個時辰,或可完全恢复過來,那時天色全黑,逃生的机會使更大。
  把心一橫,繼纏調神養气。
  不一會斜坡下面路上人狗聲起,浩浩蕩蕩沿路追著去了。
  戚長征知道不到半炷春時間,敵人將回頭搜來,不過那時自己早逃之夭夭了,正得意間路上蹄聲響起。
  戚長征無奈下睜開一對虎目,透過樹業,往斜坡下的小路望去。
  小路上出現了十多騎,帶頭的赫然是曾和自己交手的禿鷹由蚩敵,日月星三煞和那金木水火土五將,水柔晶抱著那只小靈,策馬走在由蚩敵馬前。
  這處离那小靈最少有二十多丈,兼且自己處身高處.气味容易發散。
  不虞被它的鼻子嗅到自己,正祈禱這批人快快沿路追去,敵騎竟停了下來。
  由蚩敵的聲音響起道:“水將:小靈是否有點不妥?”
  水柔晶答道:“屬下也不知是何緣故,到了此處,小靈的鼻子動得很厲害。”
  樹上的戚長征暗呼畜牲厲害,連因自己在這條路上來回走過兩次,气味加強也嗅得出來,真恨不得沖出去一刀解決了它,才再逃走。
  由蚩敵道:“你何不將小靈放下,看他有什么反應。”
  水柔晶低聲應是,將小靈拋往地上。
  小變輕盈扑往路面,往前奔出,不一會又跑了回來,發出奇怪的叫聲。
  由蚩敵向水柔晶道:“只有你才明白它的意思,告訴我它發現了什么?”
  水柔晶沉吟一會后道:“敵人可能在這里逗留了一會,所以气味特強”由蚩敵點頭道:“看來就是這樣!”日煞接口道:“這小子急急如喪家之大,九某這里离他由河中上岸處并不遠,便沒有停留的可能,所以其中定有點問題。”
  由蚩敵道:“不過獵犬都追到前面去了,但你既有這想法,也不妨派人在這附近偵查一會,再追上來。”
  水柔晶道:“這事便交給我,有小靈在,包那小子無所遁形。”
  由蚩敵道:“只你一人非是他的敵手,我們已給這小子逃掉兩次,今次不能有失,金土木火你們四人就留在這里協助水將,我和日月星三人沿路追去,遇上某么事時便以煙花炮聯絡。”一夾馬腹,往前走去。
  日月星三煞一聲呼嘯,追了上去,剩下金木水火土五人。
  坡上的戚長征暗暗叫苦,若知如此,剛才早點溜掉便不致陷身這种險境。
  五將跳下馬來,將馬系好。
  金將道:“說到追蹤之術。我們四人誰也及不上水妹,便由三來選擇。”
  水柔晶道:“不若我們分散搜索,但卻以方圓兩里為限,若無發現回到這里集合。”
  四人都表示同意。
  不一會四人依水柔晶的指示,同著不同方向搜了去,只剩下水柔晶一人留在路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著什么?,戚長征知道水柔晶已發現了他,目下正天人交戰,想著如何處置自己。
  一會后水柔晶幽幽一歎,抱著小靈走了上來,來到樹叢旁,俯下身子,把頭伸了進來,剛好和戚長征虎虎生威的眼神短兵交接。
  戚長征無奈一笑道:“戚長征無能,終逃不出去,辜負了小姐美意。”
  水柔晶默默看著他,眼神不住變化,一時柔情万纏,一時冷漠凌厲,教人一點也揣摸不透她的心意。
第09卷 翠袖凝芳

第一章 愛情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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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長征神態鎮靜,微微一笑,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對比起他被太陽暖成古銅色的臉肩,就像陰天里陽光破云而出的模樣.自有一种豪雄洒逸,風度不凡的神。
  水柔晶看得呆了一呆,暗忖其實這粗豪青年笑起來時,實比很多所謂美男子更具擬人魅力,同時覺得自己好象到了此刻才真正清清楚楚有這种感覺.以前都是模模糊糊的。
  戚長征見她沉吟不語,以為她內心仍在交戰,不能決定怎樣去處置他,那知水柔晶想到的竟是他好看与否的問題。
  他索性向水柔晶爬了過來,到了臉孔离水柔晶的俏臉只有半尺許的短距离時,訝然道:“姑娘還不讓開,我要鑽出來了。”
  水柔晶臉容回复平常的清冷孤傲,啾他一眼道:“鑽出來干嗎?赶著爬去送死嗎?”說到“爬”字時,嘴角清出一絲罕有的笑意,分外動人。
  戚長征看得呆了呆,才苦笑道:“若我還不走,待會你的上司和同門回轉頭來時,我老戚就不是送死而是等死了。”
  水柔晶蹙起秀眉,道:“脫下你的衣服給我.我或有助你老戚逃生保命之法。”說到“老戚”時,忍不住又綻出一絲笑意。
  水柔晶放下了小靈,張向他發出一連串像音樂般動听的指令,小靈聚精會神豎直耳朵聆听著,待指令結束,“颼”一聲竄進叢林里。
  戚長征愕然道:“你命這頭小畜牲去辦什么事?”
  水柔晶責怪地道:“你還不脫下衣服?”
  戚長征苦笑道:“我既不慣被女人看著脫衣服,更不慣光著屁股走路。”
  水柔晶气得杏目一瞪,心想在這种生死存亡的時刻,這人還有心情說笑,腦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手抓著他的衣襟,用力撕了一幅下來,道:“這也夠了!”按著水柔晶從怀襄掏出一個小瓶,將內里一些白粉狀的東西,唯恐不夠地遍在戚長征的身上。
  水柔晶又急又快地道:“你留在這里,小靈狸會給我擒來一頭白兔之類的小動物,我會將你的破衣布綁在它身上,然后施手法使它狂奔遠道,帶著你的气味逃去,而你身上的隱味粉,可使獵犬以為你是一棵樹或石頭,嗅不到你的所在。好自為之了!這是我幫你的最后一個忙,以后只有你欠我的了。”
  水柔晶見他還呆看著自己,嗔道:“還不躲回你的狗洞里去。”言罷追往樹叢外,回頭冷冷道:“不要以為我愛上了你,我只是救人救到底吧了!”按接隱沒在小靈狸剛才消失的密林里。
  戚長征搖頭苦笑,自言自語道:“你若不是愛上了我,老戚愿以頂上人頭來和你做賭注。”
  左詩坐在窗前,秀目好奇地看著河岸上不住變化的動人山野景色,美景層出不窮,教她心曠神怡,心想他日若有可能的話,定要帶雯雯來看看,唉:雯雯不知有沒有哭?晚上睡得好不好呢?
  浪翻云的大掌貼著她的后背.輸入的熱气忽地中斷.輕責道:“詩儿,不要盡往不開心的事情鑽。”
  左詩嚇了一跳道:“為何大哥會知道詩儿心里想著的事?”
  浪翻云微笑道:“我感到你血脈內气有警結之勢,所以知道你正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左詩歎了一口气道:“沒有雯雯在我身旁,我就像是一無所有,离洞庭愈遠。愈是記挂著她,她年紀太小了,又被我寵慣了她。”
  浪翻云的手掌离開了她的粉背,左詩感到一陣空虛,那种感覺差點比思念小雯雯更令她難受,就像此刻才真是一無所有。
  左詩剛想回過頭來,背心處一痛。原來是浪翻云的手指戳在那里,接著整個背都有十几處穴位蟻咬般刺痛,都是浪翻云手指點處引起的感覺。
  她泛起手舞足蹈的沖動。想站起來.浪翻云一對大手按著她兩肩,另兩股真气由肩井穴涌進体內,融融渾渾,說不出的寫意舒暢。
  浪翻云湊到她耳側道:“詩儿:你懂得洞庭漁民慣唱的搖船歌嗎?”
  左詩怡然道:“當然懂得.連小雯雯也會唱,唱得不知有多好哩!”浪翻云道:“那便哼出來給你大哥听听。”
  左詩心甘情愿,毫不忸怩,以她性感動人的鼻音輕輕哼著,到了歌詞精處,還輕柔地唱上兩句,眼中神色愈轉柔和。
  河風迎面吹來,吹起她絲絲秀發,拂在浪翻云按在她香肩的大手上。
  浪翻云心內一片溫患,自惜惜死后,他從未試過和女性有如此親近的感覺,即管當日抱著赤裸的干虹青血戰干羅時,亦沒有這种醉人的感受。
  左詩唱著哼著,俏臉愈來愈熱,身子愈來愈軟,若非靠浪翻云的手支撐著她的嬌軀,早仰身倒進浪翻云怀里。
  就在此時,兩股比前強烈百倍的熱气自浪翻云掌心直透肩井穴而入,左詩全身劇震,眼前一點后,又回复清明,全身說不出的舒服自在,像身体忽然失了所有重量。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鬼王丹也不外如是,終于給我壓下毒性,最多十天,我可將它完全化去。”
  左詩不知如何,感到一陣失落,好象沒有了鬼王丹,也失去了和浪翻云間某种微妙的聯系。
  左詩心情矛盾之极,幽幽道:“那是否不用上京了?”
  浪翻云對她的心情洞察無遺,微笑道:“怎么不用上京,你還要帶我去參觀你左家老巷的酒具,說不定由我打本錢給你開家小酒,直你的清溪流泉,讓京師的人嘗嘗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好酒呢。”
  左詩既歡喜、又不安,道:“但小雯雯……”
  浪翻云道:“不用擔心小雯,我得到傳報:有令儿作伴,她不知玩得多么高興,還著你不用擔心她哩。等你在京城的子開張時,我保證她還可以前來幫手。我看她挺本事的!”左詩神往地道:“小雯雯只懂搗蛋,能幫得我什么?”
  浪翻云笑道:“的确是個令人疼愛的小家伙,告訴我,弄一間這樣的小酒,要添置多少器具。”
  左詩俏臉略往后仰,秀長的頸項貼著浪翻云仍按在她肩上的大手,興奮地道:“讓詩儿想想。”
  “咯咯咯!”門聲起。
  浪翻云淡淡道:“范豹:進來吧!”左詩的心“卜卜”跳了起來,有人來了,為何浪翻云仍不拿回他的大手,給人看到自己和他這般親熱,實在羞人,何況范豹還是她過世丈夫生前的好友。
  范豹推門而進,看到兩人親熱的情形,眼中掠過欣慰之色,施禮道:“接到幫主的千里靈傳書,諸浪首座親閌。”
  浪翻云這才若無其事地松開大手,接信拆開細看,劍眉輕蹙道:“方夜羽确有一手,有如玩弄魔術。”
  按著向范豹問道:“陳公和范良极等是否仍在大廳里,”
  范豹點頭道:“陳老好象剛教完范爺和韓爺兩人認書識字,回房去了!”浪翻云毫不避忌拍拍左詩肩頭,通:“詩儿:讓我介紹几位好朋友你認識。”
  左詩見浪翻云對白己如此不拘俗禮,芳心泛滿驕傲和欣喜,不停點著頭。
  一向都像陰霾密布的內心天地,剎那間被注進了無限的生机。她卻不知因積郁而封閉了的十八道經脈.竟給浪翻云以無上智能和玄功,打通了八道之多。
  小風帆划破鄱陽湖平滑如鏡的湖面,往東而去。
  比倩蓮倦倦地半臥半坐挨在船尾,一對靈巧的烏黑眸子兜著風行烈,后者則負起操舟之責。
  風行烈不知在想什么,望著前方水平极處一群小島嶼,沉默著。
  左方遠處一隊魚舟緩緩駛過,使人感到鄱陽湖閒适宁靜的安逸气氛。
  蹦滿了的風帆“拂拂”晌著,顯示風向有了輕微的改變,風行烈慌忙調整船帆的角度。
  比倩蓮贊道:“行烈:你對操舟也相當在行啊!”風行烈回過頭來,看到夕陽光里的谷倩蓮,俏臉閃著亮光,秀麗不可方物,心中暗呼道:“原來她是這么美?何我以前竟像看不到似的?
  ”一時間忘了回答,眼光也沒法移回原處。
  比倩蓮輕輕摑了自己的嫩滑臉蛋一記,自責道:“你看我多么糊涂,你們的邪异門以水寨浮塢名震黑道,自是操舟策船的大行家,噢:你瞪著我干嗎,還嫌在南昌時欺負得我不夠嗎?現在也想繼續欺負我嗎?”她說來巧笑倩兮,神態動人之极,使人感到其實她很想被“欺負”。
  風行烈心神全被她的嬌憨吸引過去,微笑道:“何不進篷艙內休息一會,不怕晒得你白嫩的嬌膚變粗變黑嗎?”
  比倩蓮羞人答答地道:“你也著緊我嗎?進了艙就不能像現在般好好看著你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谷倩蓮對他用情如許之深,風行烈那能不受感動,點頭道:“也好,讓我也可以好好看看你。”
  比倩蓮臉上掠過意外之喜,啾了他一眼道:“風公子有心情听我們雙修府的故事了嗎?”
  風行烈臉容一寒道:“若不說出你對付我的陰謀來,其它不說也罷。”
  比倩蓮甜絲絲地柔聲道:“無論怎樣,你該信我不會害你的。”
  風行烈聲音轉冷道:“倩蓮你你要在我和雙修公主間打什么念頭,否則我定不會饒你。”他并非愚魯之輩,集合所有跡象,怎會猜不到几成,故先出言向谷倩蓮作出嚴厲警告,說實在的,靳冰云的离去确使他對愛情感到厭倦,所以在最初時,即管對著谷倩蓮這么明媚可愛的美少女,他也真的有些微討厭。
  若谷倩蓮要他去做雙修大法的候選者,他會非常反感。
  這不是可以隨便相就的事。
  比倩蓮吐出小香舌,扮出害怕的樣子,縮作一團可怜兮兮地道:“由始至終.我也只是要求你去見她一臉吧了:其它的都由你自己作主,這也不成嗎?”說罷泫泫欲涕。
  即管明知她弄虛作假,風行烈也敗下陣來,始終得不到谷倩蓮這小靈精的保證,苦笑搖頭,放棄對谷倩蓮的進迫。
  比倩蓮盈盈站起,來到風行烈身旁,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行烈:現在你有心情听故事了吧?”
  風行烈道:“你的聲音有若出谷的小黃鶯,想不听也大概忍不住吧!”谷倩連橫了他一眼,像在說你這人恁地小气,還鼓著香腮沒有作聲。
  風行烈知道她惱的其實乃自己“定不會饒你”這句語气重了的說話。微笑道:“倩蓮:不知你是否也有我相同的感受,就是每逢你要告訴我那雙修府的所謂大秘密時,總會有事發生的。”
  谷倩蓮一震道:“現在有什么事?”
  風行烈淡淡道:“后面有六艘插著官旗的快艇,正追著我們來。”
  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中的懼意。
  任他們千算万算,也沒想到官府會在這事上插上一腳.若官府和方夜羽的勢力結合起來對付雙修府,他們就算加上怒蛟幫也只會是白賠進去。大台上所有來自高句麗的文牒圖卷均攤了開來,韓柏苦著臉硬在記認剛才陳令方教他的東西,見到范良极翹起二郎腿,提著他的盜命,悠然自若地吞云吐霧.气得咬牙切齒道:“你想袖手旁觀嗎?想瘋了你的心了,快來和我一齊參詳,除非你自認老了,記憶力衰退,那我或可看在你一大把年紀分上,放過了你這死老鬼。”
  范良极“啐啐”連聲,向坐在韓柏旁的柔柔道:“柔柔看看你這窩囊大俠,自己不行,卻要拉別人下水,我老?哼:你連個“老”字怎么寫也不知道哩。”
  韓柏兩眼一翻,道:“你敢說我不懂“老”字怎么寫!”范良极不慌不忙道:“你懂得寫嗎?用高句麗文寫個“老”字給我看看。”
  韓柏大怒道:“你又懂得寫嗎?”
  范良极哂道:“我又不老,當然不懂怎么寫。但我卻剛學曉了怎樣寫“年青”這兩個字,要不要我將陳老鬼剛才教我的絕活默寫出來,以展示我比你更有优胜的記憶。”
  韓柏記起這死老鬼剛才确曾問過陳令方這兩個字,為之語塞。
  柔柔手搭在韓柏肩上,柔聲道:“公子:讓柔柔幫你溫習陳公教下的功課好嗎?”
  韓柏餘气未清,點頭道:“柔柔:你比你那不負責任、沒有人性的爺爺義兄好多了。”
  范良极气得雙目一瞪,伸出盜命,在韓柏頭上敲了兩下,冷笑道:“人性,人性的其中一項就是尊紀守信,無論事情怎樣發展,你也要將朝霞弄到手中.知道嗎?”
  韓柏色變道:“若我去勾人的小老婆,浪大俠會怎樣看我?何況現在陳令方好歹也是与我們合作共事的人。”
  范良极道:“勿忘了陳令方橫豎也要將朝霞送人,現在不過由你接收吧: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覺得自己做得對,浪翻云愛怎么想。便由得他吧!”韓柏皺眉道:“陳令方和楞嚴關系現在惡化到這地步,怎還會向他送出朝霞,何況朝霞是他家人妻妾里唯一知道整件事的人,這更證明了陳令方定不會將她拿去送人,難道想她出秘密嗎?”
  范良极臉色一寒,道:“你想違背諾言嗎?”
  韓柏軟化下來,聳肩攤手歎道:“但你也要朝霞心甘情愿才行呀。”
  范良极繃緊的皺紋老臉松開了點。望向柔柔奇道:“你不開心嗎?何垂著頭一聲不晌?”
  柔柔低聲道:“公子和大哥商量大事,那有我插嘴的餘地。”
  韓柏這才省覺柔柔因不知前因后果,听得自己兩人公然討論要去勾引別人的妾待,心中難受,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台下卻中了范良极一腳。忙強扮笑容,伸手摟著柔柔香肩,把事情詳述一番。
  柔美听得瞠目結舌,只覺自己這公子和大哥奇人奇行層出不窮,也不知好气還是好笑。
  范良极神情一動道:“有人來了!”
第二章 日照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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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沉沒。
  戚長征听著水柔晶往東北掠去的聲音逐漸消失。才閃出叢林之外,往來路狂奔而去,到了河旁沿岸處,再疾走十多里后,才停下腳步,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形勢。
  到了此刻,他已感到迷失了路,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敵我的追逐里,這是江湖上的大忌。
  現在唯一之法,就是不理天已入黑,就近找戶人家,查問此處的位置,离九江還有多遠?
  再走了几里路.豈知行經之處,愈來愈荒僻,幸好月色清亮,可辨遠近之物。越過了一個山坡后,前方出現了個小小的村落。
  戚長征暗忖為何連半盞燈火也看不到,也不聞大吠,雞道這是個被人荒棄了的野村?
  路上草滋蔓,戚長征走得更是小心,腳尖只點在突出來的石頭上,以免留下痕跡。
  當他進入村后,更無疑間,三十多間剝落殘破的小屋,一點生气也沒有。
  所有房合均門扉緊閉,戚長征想道:假設我有法子不經門窗進入屋內,即管敵人再追來,也不會費神逐屋搜查。想到這里,忽然興起,認真地去想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否則碰上敵人,亦沒有力量去應付。
  好一會后搖頭歎气道:“有雨時那小子在就好了,說到動腦筋,我老戚确及不上他。呀!”
  戚長征腦中靈光一閃,自己一直想著如何躲避屋內去,為何不想想躲在屋外。人同此心,假設敵人追來,很自然只會想到他躲在屋內,當見到門窗均未被人動過,自應不再耽擱便离開。
  他環目四顧,這個村除了一條大路和兩旁的房舍,屋后雜生的亂草和附壁而長的蔓藤外,就只有舖滿了塵土生了蘚苔的破鑼笆和枯樹枝,散布屋旁或路上,那有藏身之所,自己雖身帶水柔晶的隱味粉,可躲過獵犬靈敏的鼻子,但卻未必避得過他們靈銳的感覺和夜眼,若要躲在村內,還不若隨便我個山林野地,倒頭睡上一覺化算。
  河水的流動聲音由荒村右方的斜坡外傳來,使人分外有种宁洽的感覺。
  戚長征正要离開,又停下腳步,想到虛則實之的道理.正因這不是好的藏身之地,所以若真有方法隱身在此。必會教敵人料想不到,疏忽過去,正可藉此休息一番,爭取到尚未复原的体力和真气。
  想著想著,腦中靈光忽現,拍了一下額頭.以責備自己腦筋不夠靈光,這才小心翼翼依前之法,只以足尖點在路上的石塊,來到路心一堆枯樹枝破雛笆堆積之處,小心移開雜物,脫下被水柔晶撕掉了一幅的上衣,舖在地上,勁運十指,一把一把將泥上抓起,放在衣上.再包起運往屋后倒掉,如此不到片刻,路心已給他掘了個可勉強容身的地穴出來。
  他沒有忘記衣上沾了隱味粉,揮掉泥肩,皺眉頭將上衣穿回身上,那种肮髒感覺,使他差點要再脫下來,又或只披在身上了事,不過想起可能因此鬧出岔子,唯有將這些念頭放棄。
  他坐入穴內,小心將破纖笆等物蓋在入口,才盤膝坐下。
  罷要凝神聚气,腦內雜念叢生,一忽儿想起了韓家二小姐慧芷.一忽儿又想起對他情深恩重的水柔晶,始終無法靜得下來。
  蹄聲忽響,夾雜犬吠之聲遂漸接近。
  心中一凜,整個精神凝聚起來,再不用費平點心力。
  半晌后路面上全是蹄聲和犬吠聲,也不知來了多少人,几乎是停也沒停便過去了。
  戚長征吁出一口气,暗忖自己這方法果然高明.不過若沒有水柔晶的寶貝隱味粉,便一點也行不通,想到這里,對水柔晶的感激又加深一層。
  這次他再凝志煉神,几乎立即進入了虛靜篤致的精神狀態,達到前所未有的禪境。
  蹄聲、犬吠來了又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批敵人,他都置若罔聞。
  兩個時辰后,他功行圓滿,悠然回醒過來。
  他感到体能功力,均臻達一個全新的境界,不禁大奇,若往日像剛才般損耗了那么多体力和真气,無論怎樣打坐休息,至少也要几天才可逐漸复原,為何現在只坐上這一兩個時辰,即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更胜從前,真是奇哉怪也,幸好這只會是好事而并非坏事。
  這時他反有點不愿离開這雖气悶了點,但卻非常安全宁靜的心天地,索性開目沉思,將這十多天來和強敵連番交手的經驗,在腦海中重現一遍,作出檢討,想到興奮時,真想跳出穴外,找上最近的故人,殺個痛快。
  連他自已也不知道。這地穴內的兩個時辰,實乃他在刀道的修練過程中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使他能進真正上乘的境界。
  步聲響起。
  戚長征透過雜物間隙.運足眼力,一看下叫了聲糟糕,原來帶頭來的竟是由蚩敵,他兩旁一看便知是蒙氏雙魔的學生老叟:后面跟著是日,月、星三煞;金木水火土王將和一群三十來個勁裝大漢。
  他只感頭皮發麻,就像在一個不能醒來的噩夢里。怎會這么巧?他最怕的人全來了。
  眾凶轉瞬來到戚長征藏身地穴的兩旁,停身立定,最貼近的恰好是右方的水柔晶。
  日煞問道:“由老:要不要孩儿們遂屋去搜。”
  蒙大冷冷道:“我看不用了,門窗的塵痕一點剝落的跡像也沒有,連雙小虫也飛不進去。”
  蒙二接口道:“要藏身也不會蠢到躲到了這個死村之內,附近這么多荒山野岭,安全得多了。”
  戚長征暗笑道:你真是說得很有道理。
  由蚩敵冷冷道:“老四老五你們有否感到奇怪,以我們的人手物力,追蹤之術,為何過了百里,仍拿這小子不著?”
  戚長征心中一懍,望往水柔晶,不禁擔心起來。
  蒙大道:“老由說得好,可知定是我們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由蚩敵轉過身來,凌厲的眼光落在水柔晶臉上,獰笑道:“柔晶:你還有什么話說。”
  戚長征的手握上刀柄,明知是送死,水柔晶有難他怎可袖手旁觀。
  水柔晶嬌廳劇震,冷冷答道:“柔晶不明白由老在說什么?”
  由蚩敵仰大一陣長笑道:“其實早先搜查韓府找不到人,而事后證明了那小子當時确在韓府之內,我便應怀疑你了。若非是你,小靈狸怎會嗅不出他來,現在我們也不會給他逃脫。”
  水柔晶素知由蚩敵手段的殘酷,若落到他手上,實是生不如死,想到這里,肌肉一縮一彈,裝在小臂的袖珍匕首滑到反轉了的手心內,斜指著小肮下,才答道:“柔晶仍不明白由老的說話。”
  她的動作,戚長征看得一清二楚,見她想以死以保自己不受辱于人,心下敬佩,已知今日一戰難以避免,忙收攝心神,竟意外地造人了往日浪翻云指點他武功時所說的“日照睛空”的境界,無一物不清晰,無一物能在日照下遁形掩跡。
  這也算戚長征一場造化,老天將他擺了在這么必死的環境,反而刺激得他的“刀心”又進入更深一重境界。
  水柔晶身后七、八尺許處站的是人將,其它人都遠在十步開外,這時火將在水柔晶后打了個手勢,顯是通知由蚩敵水柔晶想自殺,因為他是全場里唯一可看到水柔晶手心暗藏匕首的人。在她左方的人,給他身体擋著視線,另一邊則是戚長征的雜物堆。
  由蚩敵眼中神光一閃,語气轉為溫和,道:“看柔晶你的神態确不像曾作出助敵的行為,難道是別處出了漏洞?”
  水柔晶見他語气轉得如此之快,愕了一愕。
  身后的人將乘机道步欺上,一指點往水柔晶的腰眼上,他這一指合著陽震之動,即管水柔晶刀鋒入腹,也會給他震得退出來。
  水柔晶惊覺時,已來不及自殺,唯一之法是往前掠去,但同一時間,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一齊出手,封死了她的進路。
  水柔晶露出惊駭欲絕的神色,知道現在連自殺也辦不到,不禁暗恨不早些下手。
  匕首揮往身后,希望能迫開火將,爭取一刻緩沖的時間.以了結此生。
  “呸!”一聲惊天動地的暴喝。起自水柔晶旁的离物堆內,按著刀光一閃,人將右手齊腕給斬了下來,刀芒再起,日月星三煞同時踉蹌跌退,雖是輕傷,但气勢被奪,倉惶間來不及作出迅速反擊。
  戚長征現身水柔晶之旁,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由禿子你敢否和我單打獨斗,我保證分出胜負才走,但這期間你不得命人對付水柔晶。”
  眾凶團團將兩人圍住,只待由蚩敵一聲令下。
  由蚩敵望往飛到腳下的一片碎瓦,動容道:“你不但膽子大了,連武功也突然間進步了許多,可知龐老對你的評价一點也錯不了,但若說今趟你仍能逃出去,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水柔晶在戚長征背后輕輕道:“你走吧:我掩護你。”、.戚長征心頭一陣激動,左手向后反抓著水柔晶的手,全不理會敵人的灼灼目光。
  水柔晶自知兩人必死,豁了出去,任由這男子抓著自己柔若無骨的手。
  蒙大向由蚩敵冷哼道:“女大不中留,就是如此!”接著低聲道:“一下手不要留情,此子能藏在近處而不被我們所覺,已可晉入黑榜的級數。”
  蒙二迅速低語道:“這小子比我想象中還高明,只從他的刀法便可看出浪翻云的可怕。”
  斷了手腕,兩眼真如噴火的人將這時迫到后方,由手下給他包扎敷藥,再無動手的能力。
  后方是金、本、土三將,前方是日月星三煞.再外圍是由蚩敵居中,蒙大蒙二兩人傍在左右,最外檔處則是那些勁裝大漢,若戚長征要闖出重園,勢須憑手上快刀的本領,沒有任何取巧餘地。
  在由蚩敵和蒙氏雙魔這三個凶人的圍堵下,實在連逃也逃不了。
  戚長征泠喝道:“老由你怕了嗎?”
  由蚩敵發出一陣狂笑,道:“閉嘴:网中之魚,有何資格提出要求,動手!”金木土三將倏地往后散開,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有若三道電光,向戚長征射來。
  戚長征左手仍牽著水柔晶的玉手,手上刀光潮涌,護在身前,刀法精微玄奧,有若偶拾而成的佳句。
  由蒙等三人眼力最高明,一齊色變,尤其由蚩敵几天前才和他交過手,豈知士別三日,竟要刮日相看,更增他除去戚長征之心。
  日月星三煞當然非是弱者,矛光散,籠罩的范圍也擴大了。
  豈知戚長征就在利矛貫体前.刀光暴漲,接上三矛。
  “叮叮叮!”戚長征連追三步,化去狂勁。
  日月星三煞齊被便生生迫退,三人早被他气勢所懾,竟便不出平常的七成功夫。
  蒙大蒙二齊聲冷哼,像演習了千百次般由日月星三煞間穿入。兩手相握,接著急旋起來,龍卷風般往戚長征急轉過去。
  勁气漫天,發出嗤嗤尖嘯。
  戚長征和水柔晶發衣飄拂。
  水柔晶尖叫道:“是他們的“旋風殺”,快退!”拉著戚長征往后飛退。戚長征拿著她的手借勢一送,水柔晶整個飄往遠方。
  這時蒙氏雙魔轉得快至已沒有人可分辨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二人的旋勁扑至,使戚長征也有隨之旋起的傾向。
  在這生死立決的關頭,戚長征忽地靜了下來。
  那是一种無法形容的感覺。
  整個天地像完全沒有了聲音,体內充盈著無比的信心和勇气,沒有半絲的紊亂。
  一股強大的勁使他們愈旋愈快。
  他一分不差地知道當蒙氏雙魔每轉一圈,都藉拉著的手生出正反力道,那力道剛生的剎那,就是舊力消失的當儿。
  那也是兩人唯一的空隙。
  進來的是浪翻云、左詩和陳令方。
  陳令方有點疲倦,顯是剛才教這兩個不肖學生時費了很大的心力。
  范良极和韓柏看到左詩,眼睛同時亮起來,秀美無倫的左詩自有一种非常動人的獨特气質,唯未如秦夢瑤的不食人間煙火,但自有其秀麗清逸之處。
  范良极較快回复過來,見到韓柏這好色之徒仍不瞬眼地瞪著人家。暗罵這小子見不得美女,踢了他一腳。
  浪翻云看得微微一笑道:“這是酒神左伯顏之女左詩姑娘。”
  左詩被韓柏看得芳心忐忑跳動,暗怪這人為何如此無禮,但既是浪翻云朋友,唯有檢施禮。
  陳令方道:“來:我們坐下再說。”
  眾人圍桌坐下。
  客气几句后,浪翻云正容道:“我剛接到敝幫千里靈傳信,得到一個很坏的消息。”
  韓柏訝道:“浪大俠身在船上,為何竟仍可与貴幫互通訊息?”
  左詩不敢看他,卻在想這年青男子的好奇心真大,放著坏消息不問,卻去管這些枝節的問題。
  范良极冷諷道:“你這人真是無知,千里靈均曾受特別訓練,能辨認船上特別的標志,好了:你的廢話說完了沒有。”
  韓柏尷尬地:“我沒有你那么老,那來這么多經驗和老知識。”
  范良极气得兩眼一翻,待要反相稽,剛好朝霞捧著一壺香茗,進來待客,這才止息了干戈。
  這時連浪翻云也感到有點巽常,為何好象陳令方奮意地制造朝霞和他們接触的机會?
  左詩和柔柔站了起來,幫著朝霞侍候這四個男人。
  韓柏暗忖:假若秦夢瑤和靳冰云兩人肯這樣服侍他,就算減壽二十年也-心甘情愿。
  范良极向浪翻云道:“若有消息能令浪兄感到震動.必是非常駭人听聞的事。”
  浪翻云微笑道:“方夜羽已和朱元璋攜手合作,對付黑道,你說這是否惊人之至。”、+,、范良极登時呆了起來。
  “當!”陳令方听得連茶杯也拿不穩,掉在台上,茶水濺流,朝霞慌忙替他抹拭。
  心有旁騖的韓柏目光卻落在朝霞那一對使人想拿在手心里好好怜惜的纖手,想著范良极的這個介紹倒也挺不錯。
  朝霞見他盯著自己的手,暗怪這人實在太率性而行,毫無避忌,可是芳心卻又沒有絲毫怒意,反有少許背叛了陳令方的快感,感受到陳令方不能給他的刺激。
  韓柏的神態那能瞞過浪翻云,其實他早看到范韓兩人對朝霞神態特殊,遂向韓柏微微一笑道:“看著韓兄,便像看著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我和凌戰天兩人四處浪蕩,惹草沾花。愛盡天下美女。”
  听到浪翻云說自己年有時沾花惹草.左詩的芳心不由忐忑跳動著。
  韓柏一震醒來,以他那么不怕羞的厚臉皮亦赤紅起來,笨拙拙地不知應如何反應。
  陳令方哈哈一笑道:“浪兄說中了我的心事,陳某自號惜花,正是此意。”按著向韓柏神秘一笑道:“到了京師后,讓我這識途老馬帶專使游遍該處的著名青樓妓寨,保證專使永遠也不會再想离開這回事。”
  朝霞幽怨地啾了陳令方一眼,好象在怪陳令方“惜花”之號,名不符實,看得連浪翻云也有所感。
  一直暗暗留意朝霞的范良极則是心中一酸。更使他“打救”朝霞的決左詩卻給弄得糊涂起來,禮不清這几人錯綜复雜的關系。
  浪翻云轉回正題,解釋了當前形勢。
  眾人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想不到如何應付眼前這一面倒的形勢。
  范良极取出盜命,吞云吐霧一番后,忽地干笑起來道:“朱元璋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然來惹你浪翻云,包他吃不完兜著走。”
  韓柏听得皮生疙瘩,心想你老范拍馬屁也不須如此過火,朱元璋乃當今皇帝,大內高手如云,且掌兵千万,怎會如此易与?
  浪翻云從容一笑,轉向陳令方道:“這六部之職,可否請陳老說說成立的背后原因。”
  陳令方露出佩服的神色,道:“浪兄雖不是朝廷中人,也猜到這六部事關重大,實涉及大明未來的興衰。”
  范韓兩人一齊動容,至此連韓柏也給引起了他那強烈的好奇心,專意聆听。
  陳令方歎了一口气道:“皇上得天下后,最關心的事就是如何保有天下,要做到這點,他最顧忌的就是隨他打天下的功臣和仍殘留在民間各股當年抗蒙的勢力,浪兄的怒蛟幫、干羅的山城、赤尊信的紅巾盜就是他最害怕的三個眼中刺。”
  范良极罵道:“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出身幫會,又掉過頭來對付幫會。”
  陳令力道:“立國之時,他礙于形勢,不得不起用功臣李善長和徐達兩人為丞相。兩人為他定法制,除污吏,使人民休養生息,豈知根基定后,竟以胡惟庸代李徐兩公,大權獨覽,又另設檢校和錦衣衛,由楞嚴統領,專門對付曾為他打天下的功臣。”
  .范良极不理有三女在。一口气罵了一連串粗話,怒道:“胡惟庸是什么東西?當日朱小子取和州他來歸順時不過芝麻綠豆的一個小辟儿,有什么資格坐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唉:不過若朱元璋也可以當皇帝,怕誰也可以當丞相了。”
  韓相見他口沒遮攔,听得眉頭大皺,反而陳令方贊賞道:“范兄快人快語,陳某最愛結交就是你這种坦然無忌的好漢子,對于朝內爾虞我詐的勾心斗角,陳某實深感厭倦。”
  豈知范良极毫不領情,兩眼一瞪道:“既是如此,陳公你為何不留在家中享清福,一听到有官當,立時翹起屁股出著煙,著上京叩頭去。”
  他一時興發,愈說愈是粗鄙不支,听得三女垂下頭去,不敢看他。
  只有韓柏知道他因目睹往日朝霞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故對陳令方全無好感,忍不住借机發作。
  浪翻云由一開始便感到范良极對陳令方的敵意,故意不作聲,看看陳令方這雙曾在官場打滾的老狐狸如何應付。
  陳令方絲毫不以為忤,歎道:“對于當官,陳某确仍存有妄念,但更重要的是想不當官也不行,皇上曾定下“士大夫不為君用,罪至抄族”的律例,他若揀了你,想不當官也不行。”
  范良极為之語塞,蘇州名仕姚潤、王漠兩人被征不至,不但被殺,連家當也被充公沒收,此事天下皆知,所以陳令方所說的,确非虛言。
  浪翻云冷哼道:“當初朱元璋起用胡惟庸,貴的是他人微言輕,在舊臣里缺乏根基勢力,哪知這小子結党營私,勢力迅速膨脹,使奔競之徒,趨其門下,此豈是朱元璋當初所能預料的?”
  陳令方道:“但皇上也達到了他部分目的,徐達公和劉基公因得罪了胡惟庸,先后被其害死,除了“鬼王”虛若無外,現在誰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
  韓柏心中一動,問道:“今次朱元璋設六部新職,是否有壓制胡惟庸之意,那豈非削自己的權力?”
  朝霞和左詩都頓時對這看著女人眼也不眨一下的青年刮目相看,想不到他正經起來時思慮如此細密。
  陳令方眼中掠過贊賞的光芒,點頭道:“這正是全件事的關鍵所在,也是皇上的一個大矛盾。”
  浪翻云淡淡道:“吏、戶、禮、兵、刑、工六都,不是一直隸屬中書省丞相嗎?怎會忽然又成了新職?”
  陳令方眼中閃過惊异的神色.想不到這多年不問世事的天下第一劍手,竟然也對朝中之事如此熟悉,道:“問題正出在這里。以往是由皇帝管中書省.再由中書省避六部,但今次的改革里,六部的地位將會大幅提高,變成直接向皇上負責,你說這變化是否惊人,如此一來.中書省將大權旁落,實質的丞相會由一人變成七人.所以朝中各派都對這六部要職眼紅得要命。”
  范良极冷冷道:“如此真要恭賀陳公了。”
  這次連陳令方也听出對方嘲弄之意,他也是城府极深的人,苦笑道:“范兄不要笑我,現在看來,這事乃禍而非福。”
  浪翻云皺眉道:“朱元璋何要這么做,豈非坐看各派瓜分他以往集中在一名手下身上的權力?”
  韓柏道:“我看這是朱元璋的一著陽謀,否則也不會有刺殺陳公這事。”
  范良极一震道:“你這小子有時也會動動腦筋,想點新鮮的玩意儿出來。”
  浪翻云像早便想到這點,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朱元璋,我便讓你弄假成真,作万自縛。”
  眾人齊感愕然,望向從容自若的浪翻云。
  浪翻云道:“我們上京后,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扳倒楞嚴和胡惟庸,中書省一去,六部便成治理全國的真正權力中心,那時連朱元璋也難以通過胡惟庸胡作妄為,像眼前与方夜羽聯手的事,便想不會出現。”頓了頓再道:“好了:時間無多,這里便交由范兄和韓小弟處理,若我估計不錯,楞嚴將會通過官府的力量.明著來要人,各位看看怎樣應付吧!”左詩愕然道:“浪大哥要到那里去?”
  浪翻云微笑道:“到了鄱陽,我會到雙修府打個轉,事后立即回來陪請詩儿你喝酒!”
第三章 連場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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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倩蓮回頭瞧了几眼,駭然道:“這些所謂官艇,除了旗志.上面一個穿官服的人也沒有,這算什么一回事。噢:還不駛快點。”
  風行烈從容自若道:“你沒有看到敵艇上除了扯滿風帆,船尾各有四名大漢揮槳催舟,若非你的小艇特別輕快,早給他們追上,但想將他們甩掉,卻是沒有可能的了。”
  比倩蓮呼出一口涼气道:“那現在怎么辦?”
  風行烈回頭細看逐漸追上來的六艘官艇,每艘艇上都站了几個人,這時天色漸暗,距离又遠,認不出是否有熟人在內,同谷倩蓮微微一笑道:“這六艘快艇顯是在我們离岸時便分散遠遠跟著,到現在才插上官旗,聚集后加快追來,假設我猜得不錯,等著我們的好戲應在前頭,你看!
  ”指著前方的小島群,道:“他們就是要迫我們穿過那些小島。”
  比倩蓮歎怪地道:“你還笑,人家的膽都給嚇破了,我們也恁地大意,明知白發鬼夸下海口我們到不了變修府,還一點也不介意。”
  風行烈歎道:“若他們有官府作后盾,無論我們如何小心,最后的結果也不會和現在有何不同。”說到這里。將風帆降下少許,減慢船速。
  比倩蓮色變道:“你不知人家正鴨子般追著來嗎?”
  風行烈道:“趁前后兩方的敵人尚未會合,我們怎可不乘机撈點油水?來:你負責操舟。”
  谷倩蓮接過船舵,趁机在風行烈臉上吻了一口,甜笑道:“和你在一起什么也不怕。”
  風行烈想不到她有這樣大膽的突擊行動,呆了一呆,才取出丈二紅槍,接上后傲立船尾。
  這一著果大出敵艇意料之外,也放緩船速,似扇形般由后方包圍上來。
  其中一艇排眾而出,直追而來,到了和他們的快艇相距丈許,才減慢速度,保持距离。
  站在船頭是一老兩少三人,臉目陌生,是初次遇上。
  風行烈絲毫不奇怪,以柳搖枝刁項等人的身份,總不能終日混在岸旁的漁舟里,等待他們出現,所以這些人只是次一級的貨色,不過柳枝卜敵等現亦應已接到通知,正在兼程赶來,說不定就在那兩里外的許多小島群后等待他們自投羅网。
  那老者大喝道:“停船:我乃大明駐都陽神武水師統領胡節駕前右先鋒謝一峰,專責偵查,現在便疑你們船上藏了私貨,立即拋下武器,停船受檢,否則必殺無赦!”風行烈回頭向谷倩蓮低聲道:“當我躍上敵船動手時.你立即掉轉船頭回航來接我。”
  那老者大喝傳來道:“還不棄槍投降!”風行烈一陣長笑,幻出漫天槍影,一閃間已平掠往對方船頭。
  謝一峰和兩名大漢嚇了一跳,一齊掣出長刀.往風行烈劈去,尤其謝一一刀,迅快如電,功力深厚,連風行烈也感意外。
  比倩蓮再起風帆,往前沖出,敵艇連忙合攏著追過來。
  “當!”丈二紅槍先挑上謝一峰的長刀,將對方迫退三步。接著槍尾反挑,正中另外兩把大刀,那兩人的大刀竟被挑得脫手飛往湖內。
  這兩人武功雖遠遜于謝一峰.但還不致如此差勁,只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乃燎原槍法里的“借勁反”。
  當紅槍挑上謝一峰的長刀時,竟可借著巧炒的吸勁,將謝一峰的刀勁完全吸吶,讓勁道沿槍而上,當勁力由槍尾邊出前,已給風行烈掉轉了紅槍,加上自己的勁道,由槍尾送出,所以兩人大刀給槍尾差不多在向一時間挑中時,等若同時承受了謝一峰和風行烈兩人的真勁,試問他們如何抵受得了?
  當日厲若海就是以此招殺得惡婆子和惡和尚兩人人仰馬翻。
  兩名大漢虎口鮮血狂流,蹌踉跌退。
  風行烈早單立船頭。
  這時谷倩蓮的風帆轉了一個急彎,望他們駛回去,惹得其它快艇紛紛包圍過來。
  風行烈一聲長笑,燎原槍法展至极盡,剎那間槍影滿滿,船篷船桅化作片片碎片,船上倉惶應戥的大漢們沒有人可擋過一個照面,紛紛被挑下水里。
  那謝一峰左支右絀,運刀支撐,可是風行烈每前進一步,他便不得不往后迫一步,當他逼到船尾時,整艘長艇光禿禿地,不但船艙船舵全都被毀.連風帆也連著折斷的船桅,掉進湖里去。
  情景怪异之极。
  謝一峰暗歎一聲,知道自己和對方的武功實有一段無可相比的距离,正要見机收手,反身躍水逃生,眼前槍影擴散,造成一個大渦旋,往自己罩至。
  渦旋的中心有种奇异的吸力,使自己連逃走也辦不到,駭然下拼死一刀全力劈去。
  “當!”謝一峰手中長刀終于脫手,一時間四周全是槍影,遍体生寒,他剛叫了一聲:我命休矣,槍影散去。
  風行烈持槍傲立。冷冷看著他。
  謝一峰知道此刻逃也逃不了,他并非第一天出來闖蕩江湖,立即知机地命手下快艇駛离開去。風行烈武技的強橫,确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比倩蓮的風帆來至艇旁,緩緩停下,急叫道:“小島那邊有艘大船以全速駛來!”風行烈像一點也听不見,虎目精光閃爍,向謝一峰道:“胡節和方夜明聯成一气,難道不知他是蒙人的餘孽嗎?”
  謝一峰頹然道:“小的也不清楚,但知這是朝廷的旨意,其它的我便不知了。”
  風行烈槍收背后,躍到谷倩蓮的艇上,泠泠道:“謝兄最好不要追來,否則我會對你非常失望。”
  快艇遠去。
  謝一峰雙腿一軟,差點跪了下來,揮手止著手下追赶,按江湖規矩,對方放過自己,當然不能厚顏追去,現在風行烈已現身,自有柳搖枝等人去追捕他。
  奔雷掣電,戚長征神情肅穆,一刀劈出。
  蒙大蒙二兩人駭然一惊,想不到這年青高手竟能覷准他們新舊力交替的當儿出刀,這剛是兩人新力尚未銜接的剎那,無從發揮聯手的威力,同聲悶哼,分了開來。
  蒙大的去鐵尺來到手中,橫擋敵刀,蒙二的五尺短矛由腰際沖出,標射戚長征的左腰眼。
  兩人一出手,雖未能再复聯起內勁.使威力倍增。但巳可使任何人吃不消。這蒙氏雙魔有個憤例,就是不理對方有多少人,定是聯手出擊。
  戚長征一聲長笑,刀泛光花。
  “當:當!”兩聲激晌,震懾全場。
  蒙氏雙魔像長河般的攻勢忽被切斬,按著長刀畫出重重刀影,在兩人身前爆開,剎那間將兩人卷入其中。
  眾凶包括由蚩敵都看得目定口呆,連站在戚長征身后的水柔晶他們也無暇理會,只注視著場中惡斗的三人。
  誰想得到戚長征和蒙氏雙魔對上,竟也能奇跡地搶得了先手和主動。
  戚長征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宕蕩豪勇的气概雄風,使人感到即管戰死,這人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任蒙氏雙魔暴跳如雷,一時間也唯有各自為獸,希望捱過對方有若長江奔流的气勢。
  戚長征最高明處,就是破了兩人最厲害的“橋接聯勁魔功”不出平時功力的五成,否則現在他或已躺在地上了。
  由蚩敵心中焦躁,頗想使人圍攻,又或攻擊水柔晶令戚長征分心,但想起若傳出了江湖,在場的這群人再也不用抬起頭來做人,故想先看看形勢的發展,必要時,他才親自出手。打定主意后,他緩緩往戰圈移過去。
  水柔晶渾忘了自己也在重圍之內,難以置信地看著戚長征將一把長刀使得有若天馬行空,不留無跡,每一出刀,或破或劈、或挑或削,均是敵人必救的要害,而且速度之快,有如閃電,縱以蒙大蒙二惊人的武功和丰富之极的經驗,也給殺得落在守勢,連逸出刀勢籠罩的范圍也有所不能。
  就在這時,她看到由蚩敵緩步迫至三人劇戰之處。
  四周各人亦開始圍攏上來。
  一時殺气騰騰。
  戚長征的心境仍是澄明如鏡,日照情空。
  自三年前敗于赤尊信三招之內后,戚長征已不是昔日的戚長征,尤其得到天下頭號劍術大宗師浪翻云親自指點,此后戰孤竹,与上官鷹翟雨時三人悟出來的陣法,聯戰談應手和后至的莫意間,稍后与由蚩敵戰個平分秋色,又和紅日法王對了一招而不落下風,每一個經驗,都把這天才卓越,有志成為第二個傳鷹的年青高手。在武道的長階推上了一級。
  在這淡月矚照的荒村里,大敵當前下,戚長征下了決心,有意背水一戰,心中無索無挂、万里睛空.竟倏地更上層樓,達到黑榜級高手的境界。
  即管當年挑戰浪翻云的“左手刀”封寒,也不過如是。
  戚長征只覺思慮愈來愈清明,手上的刀使起來像不需用半點力度那樣,体內真气源源不盡,大喝一聲,長刀閃電般望蒙大射去.同時一腳側踢,剛好踢中蒙二的矛尖。
  蒙大橫尺胸前,只見對方長刀在劈來那快若迅電的剎那間,不住翻滾變化著,竟不知對方要攻何處,也不知應如何去擋,駭然急退。
  蒙二全身一震,短矛蕩開。
  由蚩敵見情勢危急,再顧不得身分,往腰間一抹,連環扣索劈臉往戚長征點去。
  日月星三煞亦從他身后扑上,三支長矛往戚長征激射。
  金、木、土三將則由后掩上,往水柔晶攻去,來分戚長征之神。
  混戰終于爆發。
  一望無際的鄱陽湖上,一大一小兩雙船正追逐著。
  風行烈翹起二郎腿,坐在船尾,好整以暇地看著谷倩蓮把著船舵,操控風帆,拚命逃生。
  船上燈火通明,照得方圓十多丈的湖面亮若白書。
  比倩蓮嗔怪地看他一眼道:“你這人還這副吊儿郎當的樣子,坏人快追上來了,你有把握一個人打敗柳搖技卜敵刁項刁夫人,還有那刁小賊和什么劍魔的弟子嗎?”
  風行烈微笑道:“你知我師傅收我為徒后,第一句說的是什么?就是“不要害怕”,這也是我現在唯一可以鼓勵自己的說話。”苦笑道:“唉:老范和小韓在就好了.那將會把最痛苦的事變成歡樂。”
  比倩蓮“噗哧”一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垂頭低聲道:“你喜歡倩蓮嗎?”
  風行烈听得一呆,道:“這怕不是适合分心去談情說愛的時刻吧!”谷倩蓮固執地道:“不:若你不說出來,我怕再沒有机會听到這我最想听的話。因為我死也再不有活生生落到柳虫的手里。”
  風行烈眼中射出万縷柔情.伸手搭在谷倩蓮香肩上,點頭道:“是的,我喜歡你。”
  敵船又追近了半里許,把他們罩入桅燈的光暈里,已隱約可看到船頭上站滿了人,其中柳搖枝的白發最是好認,在月照下閃閃生光。
  比倩蓮仰起俏臉,無隈欣悅地道:“行烈:我要你吻我。”
  風行烈剛想奉旨行事,眼尾忽有所覺,只見前方暗黑的海面上,有一點燈火,不住擴大.顯是有另一艘漁舟正往他們正面駛過來。
  比倩蓮也感到不妥,望向船頭的那一方,一看下惊喜高叫道:“震北先生:是小蓮啊:震北先生!”淡淡的月色下,一艘小艇出現前方。黑榜高手“醫”烈震北,高瘦筆直、傲然立于艇尾處,自有一股書香世家的气質.蒼白的臉帶著濃烈的書卷气,看上去很年青,但兩鬢偏已斑自,正運漿如飛,往他們划來,他的儒服兩袖高高捋趄,露出雪白的手臂,握槳柄的手十指尖長美,尤胜女孩儿家的手。
  尤其使人注目的是他耳朵上挾著一根銀光閃閃長若五寸的針,當然是他名震天下的“華陀針”。
  在兩艇最少還有十丈的距离時,烈震北一聲長笑道:“小蓮你帶來的朋友定是厲若海的徒儿,否則縱使拿著丈二紅槍,也不會若現在般那么像是厲若海。”
  風行烈心神震蕩:以是對方這份眼力,便足列身黑榜之上,抱拳道:“厲若海不肖徒見震北先生。”
  比倩蓮愁容盡去,撤嬌道:“震北先生,你看不到背后有船追我嗎?”
  這時烈震北的小艇剛和兩人的風帆擦身而過,烈震北忽地用力一彈而起,腳下的小舟被他用腳一撐下,驀地加速,破浪而去,像條飛魚般破浪往追來巨舟的船頭處撞去,速度之快,對方根本無法可避。
  烈震北一彈后凌空橫移,輕描淡寫地落在風谷兩人的風帆上。
  “轟!”小艇竟撞破船頭,陷進了船身里。
  巨舟纏續追來,像一點也不受影晌,但誰也知道正在入水的船以如此高速行走,很快便會挺不住。
  烈震北果不愧名滿天卜的黑榜人物,一出手便覷准敵人弱點,克制了敵人的整個气勢。
  比倩蓮雀躍道:“震北先生怎知我們回來?”
  烈震北悠然道:“我們接到莫伯傳回來的消息,知道你們的時間和航線,故出來看看。這條追著來的大船上究竟有什么人?只要沒有龐斑在,我們便上船去會會他們,順道和風世侄療傷。
  ”
  風行烈愕然道:“你怎知我負了傷?”
  烈震北從容一笑道:“你成為了龐斑道心种魔大法爐鼎一事,現在天下皆知,此刻看你的臉色眼神,便知內傷仍在,只不過給令師的曠世神功強行接通了絕脈吧!”谷倩蓮好奇問道:“為何不留待回到雙修府才醫哩,賊船上高手如云,為何你反要到那里給他療傷?難道你可說服柳搖枝讓一間靜室出來給你嗎?”
  烈震北啞然夫笑道:“我研究道心种魔大法,足有四十多年的歲月,敢說龐斑赤尊信外,沒有人比我更在行,說到斗嘴嗎?誰也不是你小精靈的對手,但醫人嘛,卻要看在下的手段了。”
  谷倩蓮道:“看:他們慢下來了!”追來的巨舟的水線低了最少數尺,還略呈傾側,速度大不如前,距离開始拉遠。
  烈震北冷喝道:“回航!”谷倩蓮不情愿地道:“真要這樣做嗎?”
  烈震北仰天長笑道:“自出道以來,烈某從來不知“逃走”兩字怎么寫,回去!”風帆繞了一個圈,回頭迎上投來的巨舟。
  烈震北道:“小蓮你留在舟中接應我們。風世侄:來:我們上去看看他們有何厲害人物。”
  風行烈豪情狂涌,一聲長嘯,沖天而起,掠往敵船。
  烈震北衣袂飄飛,從從容容伴在他身旁,往敵方船頭扑上去。
  刀光已至,蒙大在這生死瞬間的剎那,施出壓箱底絕活,玄鐵尺平拙揮出,挑在刀鋒處,全身一顫,往后跌退,他的功力本胜戚長征,但吃虧在到最后關頭才把握到對方刀勢,無法奮足最強勁道,此消彼長下,立時吃了大當,由此亦可知戚長征刀法已至出神入化的階段,竟能彌補功力的不足。
  蒙二被他一腳踢中矛尖,本可輕易再組攻勢,可恨戚長征這一腳大有學問,剛好制著了他的矛勢.使他露出一絲空隙破綻,若戚長征乘勢攻來,說不定可以几招內要他負傷落敗,自然而然急退往后,采取守勢。
  至此蒙氏雙魔攻勢全被瓦解。
  戚長征刀光暴漲,迎向日月星三煞的長矛和由蚩敵的黃金連環扣。
  身后的水柔晶嬌叱連聲,顯示正力抗金、木、土三將的狂攻。
  同一時間,“叮叮當當!”一連串金屬撞聲聲爆竹般晌起。
  戚長征慘哼一聲.迅速后退。
  他雖擋開了日月星三矛,卻給由蚩敵變化万千防不胜防的連環扣破入刀勢,點往咽喉,危急下戚長征硬以左肩膊撞開扣尖,給由蚩敵乘勢一拖,肩頭衣服破碎,畫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由蚩敵武功何等高強,如影附形,貼著后退的戚長征迫去。
  水柔晶一聲惊呼,被金將金輪刮起的勁气,掃中右手小臂,軟節棍脫手掉在地上。
  這時戚長征巳至,攔腰將水柔晶摟個正著,竟一齊在倒地上。
  金本土三將大喜,金輪木牌鐵塔狂風掃落葉般往兩人砸下去,勁風吹得四周碎石龐土漫天揚起,餘下的雜物往四外翻滾,像羽毛般一點重量也沒有。
  追來的由蚩敵反一時插不上手,因為戚水兩人接成一團,滾進了三將的中間去。
  眼看戚水兩人命喪當場,戚長征一聲狂喝,刀光漢滾,按著了三將狂風暴雨的攻勢,同時腳尖撐地,一枝箭般往擋在后方中檔虛的金將射去。
  金將雙手劇震,兩個金輪被敵刀震得差點脫手,在空中一個盤旋,正要回擊而下,寒气侵腳而來,刀光鋒影,貼著地面向他直卷過來,也不知應如何擋.駭然下躍往上空,讓出逃路。
  木土兩將見戚長征刀勢全集中在金將身上.大喜下將被震開了兵器迥轉過來,往兩人脅翼側擊去。
  危急間戚長征挑開了土將砸向水柔晶左腿的鐵塔,但卻避不開木將拍往自己腰腿虛的那黑黝黝的木牌奇門武器。
  無奈下,戚長征一扭腰,以臀部的厚肉迎上木將拍下來的木板。
  本板剛拍上他的屁股時,戚長征再扭腰一挺,又借前沖之勢,化去對方可震裂五髒六腑的真勁,饒是如此,仍忍不住出一口鮮血,但也借這一拍之力,加速貼地而去的沖勢,逸出三將重圍,來到了最外圍嚴陣以待的勁裝大漢之內。
  由蚩敵和蒙大蒙二三人越過三將,狂追而至,這三人殺得性起,激發了塞外民族世代以來与惡劣環境斗爭培養出來的狠性,忘了自己的身分地位,決意不惜一切殺死這超高的年青高手。
  戚長征強忍上肩的痛楚,強壓下像翻轉了過來的五髒六腑,再噴出一口鮮血,射在最近那名敵人的眼臉上,刀光再起。
  水柔晶伸手接上戚長征的脖子,變腰給對方摟個結實,嗅著對方年青男性獨有健康的气息,雖在這動輒身亡的險境,仍不自覺陶醉在戚長征怀內那虛假的安全里,自己雖背叛了師門,但卻覺得無論要付出任何代价,也是值得的。
  被鮮血蒙了眼目的大漢首當其沖,竟給戚長征一頭撞在胸前,骨折肉裂聲中,整個人向后拋飛,一連撞倒兩個在他身后猝不及防的同伙。
  另四名分左右扑上來的大漢,剛要動刀,眼前一花,戚長征已彈了起來,跟著那給他撞得离地飛跌的同伙,逸出包圍网之外。
  由蚩敵和蒙大蒙二三人心中冷笑,即管戚長征是單身一人,受了這樣的傷,也不易逃遠.何況還帶了個也受了傷的水柔晶?忙加速追去。
第四章 毒醫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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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烈震北和風行熱天神般落到船頭處時,柳搖枝刁項等自動退了少許,形成一個圍著兩人的大半圓,一時惡戰似將一触即發。
  柳搖枝神色凝重的瞪著烈震北,沉聲道:“烈震北你不躲在深山窮谷去掘你的山草藥,偏要來趟這混水,我要教你身敗名墜而止。”
  烈震北那秀气卻又蒼白得像害過重病的容顏綻出一絲輕蔑的笑意,若有神若無神的眼上下看了對方一片,淡然道:“柳兄肝脈受傷,引致真气由丹田至下气海之處運轉不靈,若要強行出手,恐怕功力在三年內也難以复原,只不知柳兄是否相信我這醫者所言。”
  柳搖枝表面雖若無其事,但內心卻真的气虛情怯,烈震北只看了几眼,對他被風行烈一槍所造成的傷勢,比他自己本人更清楚,他乃有身分聲望的人。給對方說中了,自然不可強辭否認。
  站在他身旁的刁項冷哼道:“柳先生放心在旁觀看,他們既敢上來,我們便教他回去不得。”
  話雖如此,但刁項卻似無出手的意圖,連他派內一眾弟子,包括儿子辟情辟恨,和那劍魔石中天的弟子衛青,也不敢妄然往前搦戰,先不說他們深悉風行烈的厲害,只是烈震北身為黑榜高手的超然身分,加上他剛才先聲奪人以小艇撞破己船船頭的气勢,便教他們要強忍憋在胸頭的那一口窩囊气。
  一聲長笑來自一名五十來歲,不怒而威。身披華麗黃色蘇繡錦袍的禿頭大漢,他那半敞開的黃袍里可見困金邊的黑色勁服,形相衣著均使人印像深刻。
  他圓瞪的大眼在一對粗眉的襯托下凶光閃閃,望著烈震北冷冷道:“听說閣下自幼便患上絕症,現在從你的臉色,看來仍是惡疾纏身,竟還敢在藍某臉前耀武揚威?”
  烈震北絲毫不為對方的話語所動,好整以暇往他望去,微笑道:“這位定是黃河幫主藍天云兄了,四十年前,藍兄已以‘長河正气’威震黑道,照理這种來自玄門正宗的心法,應隨年紀增長功力日深,故在下一百不明白為何到了今天藍兄仍未能名登黑榜,今晚見到監兄眼土浮黑,顴心泛青,才知道藍兄是因酒色過度,不合玄門靜心養性之道,故不能突破体能之限,可惜呀可惜!”
  藍天云左旁是他儿子籃芒和頭號大將“魚刺”沉浪,右邊是他另三名得力手下“浪里鯊”余島、“風刀”陳挺和扎了個引人注目高髻,姿色不俗的紅衣少婦“高發娘”尤春宛,這數人均是橫行黃河水域的黑道強手,聞言大怒,便欲乘勢空群涌出,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反是藍天云听得怔了一怔,攔著各人,出奇地沒有發怒道:“四十年來,烈兄還是第一個指出藍某這問題的人,看在這點分上,你滾吧!但那對狗男女必須留下。”
  烈震北搖頭失笑地向身側的風行烈低聲道:“十五年前,在下和厲兄曾合力挑了東北劇盜‘十三兄弟’的老巢,希望世侄今晚不會令我失望!”
  風行烈愕了一愕,暗忖對方為何明知自己內傷未愈,仍要迫自己上船來動手,但現已成騎虎之勢,仰天一聲笑道:“世侄盡力而為吧!”
  手中紅槍,幻出千万道紅影,朝柳搖枝電刺過去。
         ※        ※         ※
  由蚩敵蒙大蒙二三人盡展身法,越過最外圍的手下,望抱著水柔晶往村外暗處狂奔的戚長征追去。
  這全力施為下,立時看出三人功力高下。
  由蚩敵瞬眼間超前而出,到了戚水二人背后十五步許處,凌空一掌照著戚長征背心劈去。
  水柔晶由戚長征背后望來,將由蚩敵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駭然惊叫:“小心!”
  戚長征頭也不回,深吸一口气。臉頰掠過鮮艷的赤紅,提气离地飛掠,速度比先前增加了一倍以上,往橫移去。
  由蚩敵竟一掌劈空。
  他因用勁發功,速度略慢,蒙氏雙魔又追了上來。
  三人均暗歎這小子在飲鴆止渴。
  原來這种使速度倍增的功法,全憑一口真气,极為損耗真元,且真气盡時,會有力竭身軟之弊,故除非生死關頭,高手絕不肯干這种事,現在戚長征以此逃生,正顯示他是強弩之末,再不足為患。
  除非是龐斑、浪翻云那類級數的人物,已晉入先天真气的境界,真元循環往复,取之不竭,方能不受這限制。
  筆此一見戚長征以此法急走,三人立時輕松起來,跟著他追去,只待戚長征一口真气用盡時,就是他畢命之時。
  戚長征箭般奔上一道草坡,投進暗黑里,隱沒不見。
  三人不慌不忙。赶了上去。
  山坡外是另一個小丘,三人來到坡頂時,戚長征剛抱著水柔晶,奔到了對面小丘之上。
  三人不由駭然,這小子确是得天獨厚,一口真气竟可支持這么久仍不衰竭。
  三人心中也感到有點不妥,狂喝一聲,猛提真勁,加速扑去。
  戚長征沒在丘頂之下。
  三人身法何等迅快,倏忽間追至小丘之頂。
  河水奔騰的聲音在下方響著。
  三人臉臉相覷,這才省悟此子不但有勇,而且有謀,故不怕損耗真元,就是為了要借水遁去。
  只這剎那工夫,兩人至少隨水游去了五里之遙。
  此時其它人先后赶到。
  由蚩敵眼中閃過狂怒的神色,狠狠道:“他兩人均受了重傷,我倒要看他們能走得多遠,著人帶馬來。”
  眾人都覺丟臉之极,心中都涌起不惜一切,也要將兩人擒殺的決心。
         ※        ※         ※
  漫天槍影下,功力稍遜者均紛紛后退,只剩下柳搖枝、刁項、刁夫人、辟惰辟恨兩兄弟、石中天的徒弟衛青、刁項的師弟李守、黃河幫主藍天云和它的五名大將,守在最前線,揮動兵器,在扑臉的勁風中,全神防守著飄忽無定丈二紅槍的來勢。
  這是燎原百擊里三十擊的起手式“無定擊”,當日厲苦海使出此招時,曾使方夜羽上敵等十多名高手,完全摸不到對方攻擊的目標,又誤以為是攻擊自已,故空有高手如云,也全無還擊之力,此刻風行烈重施故技,柳搖枝等雖也是高手滿船,卻沒有人敢出手搶攻。
  這三十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連環而去,綿綿不絕,最适合以寡敵眾,卻也是最損耗真元,但在這高手環伺的生死關頭,風行烈想有保留也在所不能。
  槍勢一收再放,籠罩的范圍竟擴大了一倍,由起手式“無定擊”轉入第二式“雨暴風狂”,槍影吞吐間,像每一個人也是被攻擊的目標。
  柳搖枝知道自已再不出手,便會丟盡龐斑和方夜羽的臉子,手中長簫閃電點出,正中槍尖,同時叫道:“攻上去!”
  “叮!”
  簫矛交擊。
  藍天云一聲大喝,亮出成名兵器七節棍,趁風行烈斂槍回收,以化去蕭勁時毒蛇般往風行烈下盤纏去,陰險毒辣。
  刁辟情大傷初愈,又是仇人見面,此時亦一聲不作,閃往風行烈右側,魅影劍比鬼魅還快砍往風行烈右臂,只要風行烈回槍擋格、左側將空門大露,予己方有可乘之机,用心陰損之极,也不愧是魅影劍派最出類拔萃的新一代高手。
  風行烈紅槍下挑,擋了藍天云一擊,只覺對方七節棍勁力沉雄之极,棍槍只是一触,內勁便若長江大河般不絕涌來,确是一派宗主的架勢,不得已要再退絕不想退的一步,烈震北的手掌已按在他背心上,輸入一股柔和的勁气,恰好化解了藍天云的“長河正气”,同時耳旁響起烈震北斯文平靜的聲音道:“你專注前方,全力施為,兩側和后方包在我身上。”
  風行烈精神一振,放過刁辟情砍來的一劍不理,三十擊第三式“迭浪千重”緊接而出,若海仗之名震天下的丈二紅槍,在他手中涌出重重槍浪,由左至右,挑刺正扑上來的黃河幫及魅影劍派各大高手。
  刁辟情眼看砍中風行烈,一件似軟似硬的東西拂在劍側處,心頭如給重錘擊中,悶哼一聲,跌退開去,一看下。原來是烈震北垂了下來的衣袖。
  烈震北大笑道:“小朋友你內傷雖剛愈,但中了我‘蝕心花’的餘毒卻仍未除,若妄動真气,我以頂上人頭擔保,千招內包你七孔流血而亡。”
  刁辟情听得呆了一呆,退到一旁,竟不敢再沖上來。
  暫時退后的還有柳搖枝和藍天云。
  柳搖枝全力擋了風行烈一槍,破去對方凌厲攻勢,但自已也不好過,傷口立時崩裂,不得不急退下來點穴止血、心中的無奈和窩囊感差點使這橫行無忌的大魔頭躲到暗處大哭一場。
  藍天云在七節棍和風行烈紅槍交時,較量了內力,退了三步,見對方身子晃也不晃一下,他看不到烈震北在背后暗助的動作,心中駭然,气勢信心驟減,一時間忘了繼續進擊。
  現在扑向風行烈的人,左方是黃河幫五大高手藍芒、沈浪、余島、陳鋌和尤春宛;右方是刁項、刁夫人、刁辟恨、衛青和李守;雖沒有了柳搖枝、藍天云、刁辟情三人,但這陣仗已可教任何高手皺起眉頭。
  豈知風行烈夷然不懼,雖給這十名高手扑來的勁气壓得血脈欲裂,衣袂飄拂,像要給刮往湖中那樣,但當想到厲若海和龐斑決戰時那不可一世的英雄霸气,心中頓涌起縱橫殺于千軍万馬中的豪雄气概,全力橫槍掃敵。
  還記得當日厲若海傳他這招時,說道:“此招一出,必須做到一往無回,与敵偕亡的气勢,才能發揮此招的精粹,否則便淪于江湖小輩施的‘橫掃千軍’,有何資格成為我燎原百擊中的一式。”
  自負上怪傷后,風行烈還是首次一往無回地全力施出這燎原槍法。
  首當其沖是左方最外圍的黃河幫高手“高髻娘”尤春宛和“風刀”陳鋌,尤舂宛本較陳鋌更接近風行烈,右手一對護腕鉤本已攻出,但一看槍勢,自知擋架不了,兼且她武功走的是飄閃游斗的路子,不宜硬碰,立即后退。
  陳鋌卻沒有她那么乖巧,自恃膂力過人,橫刀便擋,豈知槍影近身時,才發覺槍影翻滾下,根本無從捉摸,想退后時,右手腕筋竟被檜尖畫斷,一聲慘叫中,被槍勁帶得拋飛開去。
  其它黃河幫高手余島、沈浪和藍芒,自問功夫高不出丁陳鋌多少,見狀那還不駭然閃退。
  紅槍的滾浪來至刁項右側處。
  刁項的身分比之黃河幫的高手自是不同,他乃魅影劍派的大當家,別人可以退,他卻不可以,兩眼精光一閃,窄長鋒利的魅劍已在紅槍尖上連砍七下,眼力的高明,劍法的迅快老辣,均顯出一派宗主的風范。
  他身旁的刁夫人見丈夫一出手便克制了風行烈這惊天動地的一槍,一聲嬌笑,手中短劍化作一道長虹,射往風行烈右脅下的空門處。
  這刁夫人万紅菊武功,傳自乃兄“劍魔”石中天,兩人雖是親兄妹,但因兩人父母在他們年幼時反目分手,所以万紅菊隨母姓万,石中天比這妹子年齡大上十五年,但對這親妹卻非常疼愛,也把万紅菊造就成比刁項更胜半籌的高手。
  風行烈見刁項劍法如此精炒,立時使出燎原槍法“五十勢”中的“斜挑勢”,槍影渙散,似拙實巧地由下上挑,藉紅槍之長,挑向刁項持劍的手腕。
  刁項本有必殺下著,那知槍勢由巧化拙,由快變緩,使他空有精妙劍法,竟使不出來,唯有一拖一沉,全力削擋。
  風行烈正要他這樣,槍劍相触時,施出燎原心法的“借勁反”,運功一吸,豈知刁項內勁凝而不散,竟“借”不到他半分內勁。
  刁夫人短刃已至。
  風行烈大喝一聲,檜尾回環,剔打在刃鋒處。
  “叮!”
  兩人同時一震,刁夫人往外飄飛,風行烈連拚刁家兩大高手,气血翻騰,全身經脈欲裂,往后要退,烈震北的手又按上他背心,輸入內勁,為他化去當場噴血的厄難。
  這么多的動作,都在兔起鶻落的瞬間完成,其中凶險,唯當局者自知。
  其它的魅影劍派高手,除刁辟情外,都由右外側蜂擁攻來,刁辟恨、衛青、李守三人中,以衛青的劍來得最狠最快,劍未至,森寒的劍气早籠罩著風行烈,若風行烈功力較差,恐怕連眼也睜不開來。
  黃河幫主藍天云終于看到烈震北在風行烈背后動的手腳,又悲怒手下斷腕之辱,拋開對烈震北的顧忌,由左側搶至,七節棍挺個筆直,像枝鐵棍般往烈震北戳過去。
  刁項見狀,和夫人打個眼色,二人一長一短兩劍,由中門搶入,合攻風行烈。
  其它黃河幫高手見幫主攻向烈震北,那會不懂配合,立由左側向風行烈群攻過去。
  剎那間風行烈起始時的优勢盡失,除了柳搖枝和刁辟情外,全部敵方高手盡都投入戰局內。
  風行烈只覺烈震北今次輸進体內的真气极為奇怪,開始時只是化去刁夫人万紅菊能斷人心脈的陰柔气勁,但接著勁气一斷一續涌入体內,不但沒有增強他的內气,反使他感到血脈迂滯,非常難受,可惜這并非出言相詢的好時刻,一聲長嘯,施出“燎原槍法”三十擊中最凌厲的殺著“威凌天下”。
  一時間身前廣闊空間,槍影翻騰滾動,嗤嗤气勁交擊奔騰,造成一道气勁護罩。
  既是最凌厲,自然也最損耗真元,那天焚燒卜敵的賊船逃走時,刁夫人追到船上,他便全憑這招硬將對方迫落河中,其后力竭心跳,差點便要舊傷复發,今次出手,既被烈震北“陰損”般的內勁弄得血脈難受,剛才數招又耗了他大量真元,這時不得已施出這霸道無比的一招,登時像吸血蛭般把他的內气完全抽空。
  槍勢暴漲下,連刁氏夫婦也顧不得臉子身分,先避其鋒銳,往后退開,更遑論其它人,無不紛紛后退。
  只有初生之犢的衛青,心忿那次被風行列在眾人面前赶下船去,全力一劍和風行烈的丈二紅槍絞擊在一起。
  此時藍天云的七節棍亦刺至烈震北左脅下。
  震北大笑一聲,兩袖飛出,一蓋棍頭、一覆棍身,也不知他如何使力,藍天云只感一股怪异之极的力道出七節棍傳來,也不知對方要把自已扯前還是送后,大駭下,將“長河正气”由正變反,由陽變陰,剛硬筆直的七節棍變得軟若柔布,纏往烈震北的衣袖,棍尖點向他右手腕脈處,用招巧妙絕倫。
  “當!”
  風行烈和衛青槍劍絞擊。
  衛青長劍脫手飛出,噴血退后。
  風行烈全身劇震,俊臉血色退盡,收槍回身,搖搖欲跌。
  烈震北大喝一聲,震懾全場,右手收了回來,避過七節棍尖,五指雨點般落在風行烈背上,每一指落下,風行烈也离地跳了跳,情景怪异之极。
  同一時間烈震北衣袖一拂,掃在七節棍上,竟發出“叮”一聲金屬清音,藍天云立覺隨棍傳來一股無可御的尖銳气勁,若利針般破人他的“長河正气”里,直鑽心肺,駭然下強提一口真气,往后飛退。
  最能把握當前形勢的自是武功眼力最高明的刁氏夫婦,兩劍一齊攻出,眼看風行烈再無還手之力,風行烈忽地整個人往上飛去,丈二紅槍脫手落在艙板上。
  銀光一閃。
  烈震北左手的衣袖捋了上去,露出拇食二指輕輕捏著的長銀針。
  “叮叮!”
  銀針點在兩人刀鋒上,兩道尖銳气勁沿劍而上,鑽入手內,隨脈而行,以兩人精純的護体真气,一時竟也阻截不住。
  刁氏夫婦大為失色,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怪异難防的內家真气,那敢逞強。猛然退后,運气化解,幸好尖銳气勁受体內真气攔截,由快轉緩,由強轉弱,到心脈附近便不能為禍,不過已使二人出了一身冷汗,也耗費了大量真元。
  風行烈落回艙板上,腳還未沾地,烈震北左手反后,銀針閃電般刺在風行烈印堂、人中、喉結、檀中、丹田、气海、膀胱七處關口上。
  風行烈不住彈跳,竟不倒下。
  眾人都受烈震北銀針所攝,一時間竟無人敢扑上去動手。
  柳搖枝本欲喚各人乘机搶攻,但想起自己只能袖手旁觀,到了咽喉的話終不好意思說出來。
  烈震北忽地一聲狂喝,大喜道:“我找到了!”后腳一撐,正中風行烈胸口。
  風行烈嘩一聲噴出一大口瘀血,向著待要再沖上來的刁氏夫婦噴去,整個身子卻凌空飛跌,离開船頭,往湖上等得心焦如焚的谷倩蓮的小艇掉下去。
  眾人再忍不住,蜂擁扑來。
  烈震北哈哈大笑,用腳挑起丈二紅槍,兩手握緊,那枝懾天下的銀針,不知何時又回到耳輪之上。
  槍影漫天。
  兵刃交擊的聲音爆竹般響起,“高髻娘”尤春宛兵器脫手,“魚刺”沉浪的魚刺齊中而斷,“浪里鯊”余島大腿濺血、藍芒給勁气攆得蹌踉跌退,魅影劍派的李守給槍尾打碎了右臂骨,若非有刁氏夫婦和藍天云這三大高手擋截,恐怕這些次了數級的人連小命也保不住。
  槍勢再暴漲,刁藍等三人也給殺得只能勉強守住,气勢全消。
  槍影消去。
  烈震北持槍傲立,大笑道:“痛快!痛快!竟能擋我全力出手的一百槍,湊夠百擊之數,可惜不是燎原槍法,否則保你們無一活口。若海兄!你若死而有知,當會明白我以你的丈二紅槍克敵制胜時心中存在的敬意。”
  他仰首望天,淚流滿臉。
  眾人气虛力怯,連藍天云刁氏夫婦這么強悍的一流高手,也色厲內荏,不敢上前挑戰,只有著勢待發,以應付這不可一世的黑榜高手那能使人腸碎魂斷的下一輪攻勢。
  烈震北直至此刻也沒有回首一看給谷倩蓮接回艇上的風行烈半眼,像早知道自己那一腳定能將這摯友愛徒送回艇上。
  船頭處一時靜至极點。
  烈震北任由淚水直流,望向眾人,語調轉冷道:“若要在下項上人頭,叫龐斑或里赤媚來取吧!你們都不行。”
  一聲長嘯,凌空飛退,輕輕松松落到小艇上。
  眾人只感頭皮發麻。
  在黑榜高手里,烈震北一向都給人与世無爭的感覺,不其然也對他起了輕視之心,想不到竟是如此可怕的一個高手。
  風帆遠去,消失在光暈外的深黑里。
第五章 患難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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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中河水沖奔里,戚長征和水柔晶死抓著對方,隨水流往下游泅去。
  這段水道特別傾斜,加上不久前才有場豪雨,山上的溪流都注進河里,故水流很急,幸好亂石不多,但已夠這對內外俱傷的青年人受了。
  惊叫聲中,兩人發現自己被水帶往虛空不著力處,原來是道大瀑布。
  “蓬!”
  兩人摟作一團,掉進兩丈下的水里,惊魂甫定,又遇上另一道瀑布,跌得兩人暈頭轉向。
  前面忽見黑影。
  戚長征一聲大喝,勉力摟著水柔晶轉了一個身,強提餘勁,弓起背脊。
  “砰!”
  背脊強撞上露在水面一塊岩攙大石的角處。
  戚長征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差點暈了過去,手足軟垂。
  水柔晶知道他要犧牲自己來救她,悲叫道:“怎樣了!你這傻蛋!”
  叫嚷中,水流又把他們帶下了數里的距离,可見水流的湍急。
  戚長征在水柔晶耳邊啞聲道:“不用怕!我背后有個包袱,你沒有,所以我……我不是傻蛋。”
  話雖如此,若非水柔晶死命托著他身体,這青年高手早便沉進河底里去。
  “蓬!”
  兩人再隨另一瀑布掉往丈許下的水潭,河面擴闊,水流緩了下來。
  水柔晶心憂戚長征的傷勢,當飄到河邊時,一手撈著由岸上伸來一棵大樹的橫枝,另一手摟緊戚長征粗壯的脖子,靠往岸旁。
  千辛万苦下,水柔晶將戚長征拖上岸旁的草坪上。身子一軟,倒在戚長征之旁,連指頭也動不了。
  疲极累极下,雖說敵人隨時會來,仍熬不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水柔晶驀地惊醒,幸好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虫鳴和水流的聲音,不聞犬吠人聲,猛地想起一事,摸往怀內的布囊,小靈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否在河中淹死了。
  水柔晶強忍哀痛,爬了起來,見到躺在身旁的戚長征仍有呼吸,才有點安慰。
  她將俏臉湊到戚長征臉旁,心中暗歎:自己也不知怎地干的傻事,糊里糊涂背叛了自幼苦心栽培自己的師門,只是為了眼前這在几天前仍是不相識的男子。
  是否前世的宿孽?
  但她卻沒有絲毫后悔,還有种甜絲絲的充實感。
  戚長征呼吸出奇地緩慢細長,一點也不像受了重傷的人。
  水柔晶心中大奇,伸手把上他的腕脈,除了脾脈和心脈稍弱外,其它脈膊均強而有力,顯示目下的駭人狀況,只是因体力消耗太大和失血過多的后果,禁不住奇怪這人難道是用鐵鑄造出來的不成?
  看著對方粗豪的臉相,想起他陽光般的燦爛笑容,心中涌起万縷柔情,低呼:“唉!你這害人精!”
  戚長征似有所覺,呻吟一聲,兩眼顫動,便要睜開來。
  水柔晶嚇了一跳,不知對方是否听到自己這句多情的怨語,芳心忐忑亂跳。
  戚長征再一聲呻吟。睜開眼來,看到水柔晶,竟笑了起來,不知是否牽動了傷口,笑容忽又變成咧嘴呲牙的痛苦模樣。
  水柔晶急道:“你覺得那里痛?”
  戚長征搖搖頭,表示無礙,有气無力地道:“我昏了多久?”
  水柔晶一呆道:“我也是剛醒來呢。”
  戚長征看看她還在淌水的秀發和緊貼身上的濕衣,道:“不會超過兩刻鐘,否則為何你我還像兩雙水鴨子那樣,幸好不太久,否則你和我都要小命不保。”
  水柔晶好象這時才想起正在被人追殺,坐了起來,道:“你還走得動嗎?”
  戚長征怔怔地看了她半晌,雖然仍在昏沉的黑夜,水柔晶被看得臉露羞容,低聲道:“你在看什么?”
  戚長征道:“你那只懂听你說話的小寶貝沒有跟來嗎?”
  水柔晶凄然道:“怕掉進水中時淹死了。”
  戚長征道:“不!跳進河里前,我感到它由你內跳了出來,否則我必會救它的。”
  水柔晶想不到他人豪心細,又知小靈未死,情緒高漲起來,站起來道:“我們快走吧!”伸手去扶戚長征。
  戚長征借點力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奇道:“你看!我的衣服快干了。你的還是那么濕,為何會這樣?”
  水柔晶秀目睜大,道:“我曾听龐斑說過,气功進入先天境界的人,都有自動療傷的能力,看你現在的情形,可能已由后天气進入先天气了。”
  戚長征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意外的狂喜,好一會才道:“你的傷怎樣了?”
  水柔晶道:“沒什么打緊,不過給河水一沖,隱味藥再沒有效了,若還不赶快走,獵犬會把我們找出來。”
  戚長征拿起她的玉手,三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道:“不要騙我,你的經脈受了震蕩,沒有几天調養,絕好不了,來!快換過干衣。”
  水柔晶見戚長征如此關心自己,欣悅無限,微嗔道:“人家那有干衣呢?”
  戚長征卸下背后的小包袱,解了開來,微笑道:“幸好這小包里有防雨的蜡膠布。”
  水柔晶看著他取出一件微帶濕气的男裝勁服,歡天喜地接過,背著他便那樣脫下濕衣。
  戚長征的雙眼一覽無遺地看到她無限美麗膩滑的裸背,心想這少女比青樓的小姐還大膽,但卻又沒覺有任何不妥。她的腰特別纖長,且出奇地使人感到柔軟好看,一見難忘。
  水柔晶穿上他的衣服,折起長了一掌的衣袖,雖寬松了一點,但仍掩不住那清秀嫵媚之姿,轉過身來道:“舒服多了!”
  戚長征拉起她的手,道:“來!我帶你到兩位朋友處去,唉!若非你我均內傷未愈,我死也不會這樣去打扰他們,但現在卻再沒有別的選擇了。”
         ※        ※         ※
  載著陳令方韓柏等的官船泊在岸旁一個小鎮的碼頭旁,四艘由九江一直護航來此的長江水師戰船,分泊在官船前后和對岸處,燈火通明,照得江水像千万條翻騰的金蛇。
  碼頭方面由附近軍營調來的城衛軍把守,如此陣仗,除非遇上的是一流高手,否則休想闖過這樣的警戒网而不被察覺。
  正艙內擺出盛宴,除了陳令方、韓柏、范良极外,還有方園和守備馬雄。
  席間陳令方和韓范三人一唱一和,大談高句麗風月場中之事,听得方園和馬雄對韓范這兩個冒牌貨僅有的疑心亦去掉,怎想得到是串通了陳令方來騙他們的。
  宴至中巡,酒酣耳熱之際,馬雄道:“剛才未將接到駐守鄱陽神武水師胡統領的快馬傳訊……”
  陳今方、韓柏和范良极三人听得心中一動,三對眼睛全集中在馬雄身上。
  馬雄大感不自然,道:“未將的口齒始終不及方參事流利,都是由方參事來說比較适合。”
  方園干咳一聲,推辭道:“這乃軍中之事,下官怎及馬守備在行,還是守備說出來較好。”
  三人見這兩人你推我讓,均知道胡節這要求必是不合情理。
  陳今方對付這些小辟儿自有一套,臉色一寒道:“既是守備先提出此事,便由守備你來說。”
  馬雄歎了一口气道:“陳公始終是我們自家人,未將也不敢隱瞞,胡統領派了副統領端木正大人親來此處,希望能將行刺陳公的八個大膽反賊提走審訊,并望能和擒賊的好漢見上一面,以表達胡統領對他的贊賞。”
  陳令方哈哈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接著老臉一寒,怒道:“端木正又不是不認識我陳令方,為何不親來和老夫說?”
  馬雄結結巴巴道:“未將說出來陳公切勿見怪,端木大人說陳公你還未正式上任,仍是平民身份,這船負責的人應是未將,所以……”
  他雖沒有說出下半截話來,但各人都知端木正以大壓小,硬迫馬雄交人出來,這一著也不可謂不利害。
  陳令方忽地搖頭失笑道:“要几個人有什么大不了,守備大人隨便拿去吧,至于擒賊的英雄俠士只是平民身份,大家還是不見為妙。”
  馬雄喜出望外,口舌立即變回靈利,站起來打個官揖,道:“陳公如此体諒,真是云開月明,就麻煩陳公通知守在底艙的貴屬們,以兔端木大人來提人時生出誤會。”
  陳令方道:“端木正來時,我的人自會撤走,不用擔心。”
  馬雄連聲稱謝,和方園歡天喜地离去了。
  這兩人才走,韓柏和范良极一齊捧腹大笑,陳今方也忍不住莞爾,真心地分享兩人的歡樂。
  柔柔款步進入廳內,見三人如此興高采烈,微笑道:“事情才剛開始,大哥和公子便像打了場大胜仗,真教人擔心你們沉不住气,給人識穿了身分呢。”
  陳令方表現出惜花的風度,站起為柔柔拉開椅子入座,笑道:“有專使和侍衛長在這里,不知如何連老夫這膽小的人也再不害怕,還覺得能大玩一場,實乃平生快事。”
  范良极收了笑聲,向柔柔問道:“秘密行動進行得如何?”
  柔柔低聲道:“陳夫人小鮑子等趁馬方兩人在此時,已乘車离去,浪大俠親自隨車掩護,現在還未回來。”
  陳令方歎道:“有浪大俠照應,老夫再無后顧之憂,就拚卻一把老骨頭,和皇……噢!
  不!和朱元璋那小子周旋到底。”
  范良极冷哼一聲道:“陳兄你最好還是稱那小子作皇上,我和專使都有個經驗,就是叫順了口,很難改得過來。是嗎!專使?”
  韓柏狂笑道:“當然記得!你是說云清那婆娘嗎?呀!你為何又踢我。”
  范良极繃著臉道:“對不起!我踢你也踢得順了腳,請專使勿要見怪小人。”
  陳令方一本正經地向揶揄他的范良极道謝道:“侍衛長句句金石良言,朱元璋這小……
  噢!不!皇上這……這,不!皇上最恨別人口舌或文字不敬,說錯或寫錯一個字,也會將人殺頭。所以侍衛長這提點非常重要。”
  柔柔一呆道:“皇上真是這么橫蠻嗎?”
  陳令方正容道:“倘真的說錯話給他殺了頭也沒得說,但有人寫了‘光天之下、天生圣人,為世作則’的賀詞贊他,他卻說‘生’者僧也,不是罵我當過和尚嗎?‘光’則禿也,說我乃禿子;‘則’字音似賊,又是賊字的一半,定是暗諷我作過賊,于是下令把那拍馬屁的人殺了,這才冤枉。”
  三人听得全呆了起來,至此才明白伴君如伴虎之語誠然不假。
  急劇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范良极向陳令方笑道:“你的舊相好端木正來了。”
  話猶未已,一名身穿武將軍服,腰配長劍,身裁矮肥,臉如滿月,細長的眼精光閃閃的軍官气沖沖沖門而入,后面追著气急敗坏的馬雄。那方園影蹤不見,看來是蓄意置身事外了。
  陳今方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道:“端木大人你好!京師一會,至今足有四年,大人風采尤胜當年,可知官運亨通,老夫也代你高興。”
  端木正直沖至陳令方面前,凌厲的眼神注在陳今方臉上,怒道:“陳兄你究竟耍甚么手段,將八名逆賊藏到那里去了。”
  陳令方臉色一變,大發雷霆道:“什么?你們竟將人丟了,這事你如何向皇上交待?”
  端木正眼中殺机一閃而過,回頭望向馬雄。
  馬雄恭惶地道:“陳公!事情是這樣的,當……”
  范良极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道:“馬守備!這不知規矩亂闖進來的大官儿究竟是什么人?”
  馬雄嚇了一跳,支支吾吾,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陳令方悠然坐下,特別尊敬地道:“侍衛長大人,這是水師統領胡節大人的副帥端木正大人。”
  韓柏鼻孔噴出一聲悶哼,冷然道:“本專使今次前來上國,代表的是敝國正德王,等若我王親臨,豈能受如此侮辱。”
  范良极接口道:“如此不懂禮法之人,若非天生狂妄,就是蓄意侮辱我們,而我們乃大明天子親邀來此,送上能延年益壽的万年人參,這端什么木大人如此狂妄行為,分明也不將他們皇上放在眼里,讓我們到京后告他一狀。”
  韓柏忍著笑寒著臉道:“還到京去干什么?這人如此帶劍闖來,擺明在恐嚇我們,陳老和馬守備你兩人作個見證,這大膽之徒定是不想貴朝天子能益壽延年,故蓄意要把我們嚇走。”
  柔柔苦忍著笑,垂下頭去,心中明白這老少兩人剛知道了朱元璋最恨人對他不敬,故在此點上大造文章,愈說愈嚴重,但句句都說中端木正的要害。
  端木正雖是怒火中燒,但兩人這一唱一和,卻如一盆盆的冰水,澆在他的頭上,他為官多年,怎不知朱元璋的脾性,若讓這兩人在朱元璋前如此搬弄是非,即管胡惟庸也保他不住,而更大可能是胡惟庸會落井下石,以免朱元璋疑心他護下作反。
  包嚴重的是若此二人立即折返高句麗,朱元璋吃不到他心愛的延年參,不但自己小命不保,還會株連九族,想到這里,提不提得到那八個小表,已變成微不足道的一回事了。
  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犯這彌天大錯。
  端木正汗流浹背,威勢全消,一揖到地道:“小人妄撞,請專使大人和侍衛長大人切莫見怪,小人知罪知罪,請兩位大人息怒。”
  馬雄連忙也陪著說盡好話。
  韓柏冷冷道:“立即給我滾出去,若再給我見到你的圓臉,本專使立即返國。”
  端木正抹了一把冷汗,惊魂未定下糊里糊涂由馬雄陪著走了出去,這時想的卻是如何向胡節交待。
  兩人走后,四人相大笑。
  陳令方道:“胡節這人心胸极窄,睚毗必報,我們這樣耍了他一招,定然心中不忿,我看他絕不肯就此罷休。”
  范良极嘿然道:“管他明來還是暗來,有我朴侍衛長在,包他們來一個捉一個,來一對捉一雙,陳老你放心。”
  范良极還是笫一次對陳令方如此客气尊重,后者受寵若惊,連忙親自為范良极把盞,晚宴便在如此熱鬧歡笑的气氛里進行著。
第六章 雙修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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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震北躍落艇尾。
  比倩蓮摟著不醒人事的風行烈道:“震北先生!”
  烈震北打出手勢著她莫要說話,待風帆遠离敵船后,他卻渾身劇震起來。全憑紅槍支撐著身体,才不致跌倒,迅速探手怀內,掏出一個古瓷瓶,拔開瓶塞,將瓶內的紅丹倒了兩粒進口里,凝神運气。
  風帆在黑夜里迅速滑行。
  湖風吹來,拂起三人的衣服,也吹干了烈震北的淚跡。
  烈震北再一陣劇震,才長長吁出一口气。
  比倩蓮像見怪不怪,道:“先生沒事了!”
  烈震北道:“好險!這些人真不好應付。”望向谷情蓮怀中的風行烈,道:“小蓮你愛上他了嗎?”
  比倩蓮嬌羞地垂下頭去,不依道:“先生取笑小蓮。”
  烈震北坐了下來,順手放下丈二紅槍,望往前方,道,“快到蝶柳河了,先放下你的心肝寶貝。把帆卸下來,我負責搖櫓。”
  比倩蓮擔心地道:“他沒事吧!”
  烈震北文秀蒼白的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好一會才淡淡道:“他睡醒這一覺后,龐斑加于他身上的噩夢將會變成完全過去的陳跡并永遠消失。”
  比倩蓮一聲歡呼,將風行烈搬到船篷下的軟氈上躺好,興高烈卸下風帆,又搶著搖櫓催舟。
  烈震北點起風燈,挂在船桅處,移到船頭,負手卓立,也不知在想著什么難解的問題。
  比倩蓮知道風行烈完全痊愈了,打心底涌出陣陣狂喜,一時間沒有留意到烈震北的情形。
  小艇向著岸旁高逾人身一望無際的蘆葦駛進去,在迷茫的月色下,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里。
  穿過蘆葦,一條河道現在眼前,前行了十多丈,河道又分叉開來。
  比倩蓮把船搖上左邊較窄的河道,兩旁滿布垂柳,小艇經過時,彎下的柳枝掃在船上,發出“嗦嗦”晌聲。
  愈往內進。河道愈縱橫交錯,若非識路之人,保證會迷失在這支河繁多的蝶柳河區之內。
  烈震北輕輕一歎。
  比倩蓮終于發覺烈震北的异樣,訝道:“震北先生連龐斑的魔法也可以解除,理應高興才對,為何還滿腹心事似的?”
  烈震北默然半晌,緩緩道:“我們是合三人之力,才破得龐斑的道心种魔大法,何高興之有哉?”
  比倩蓮愕然道:“三個人?”
  烈震北道:“我第一眼看到風行烈時,便看出他体內蘊藏著若海兄的真气,在他体內循環不休,強行接通他的奇經八脈,催動他本身的真元,否則他休想運起半分內力。”
  比倩蓮道:“那另一人又是誰?”
  烈震北在船頭處坐了下來,臉向著谷倩蓮道:“我并不知那人是誰,只知那人必是佛道中有大德行的高人。將一股有奇异玄妙靈力的‘生气’,注進了風世侄的心脈內,就憑這股靈力,使他躲過了滅鼎生的奇禍,也使龐斑差了一線,不能得竟全功。”
  比倩蓮道:“种魔大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烈震北搖頭道:“現在我沒有心情談這問題?”
  比倩蓮沉吟片晌,總忍不住問道:“行烈他真的全好了嗎?”
  烈震北微笑道:“你不是一向都很信任我的說話和能力嗎?可見你真的非常關心風世侄。”頓了頓傲然道:“我故意迫風世侄和強敵動手,就是要將若海兄輸進他体內的真气与他自己的真气合而為一,增強他的功力,然后待种魔大法那邪异的死气出現時,引發那門高人的生气使兩种气生死交融,變成另一种東西,由那刻開始,風行烈便因禍得福,變成同時擁有乃師厲若海、魔師龐斑和那不知名高人三种不同的真气,這种奇遇蓋世難逢,至于將來他有何成就,便非我所能知了。”
  比倩蓮望往前方,喜叫道:“到水谷了!”
         ※        ※         ※水柔晶一聲惊呼,滾倒地上。
  戚長征回轉頭來,扶著她坐起,關切問道:“有沒有跌傷了?”
  水柔晶搖頭道:“沒有!但我實在走不動了。”
  戚長征也是身疲力乏,兼之傷口都爆裂了開來,痛楚不堪,幸好本應最是嚴重的內傷反痊愈了大半,索性坐了下來,伸出大手,拿起水柔晶的長腿,搭在自己腿上,道:“來!讓我以三昧真火給你揉揉看。”
  水柔晶奇道:“什么是三昧真火?”
  戚長征在她丰滿圓潤的大腿搓揉著,當然避了她傷口的部分,應道:“我也不知道,只知傳說中的仙人,都懂這鬼玩意儿。”
  水柔晶給他灼熱的手揉得既舒服又酥軟,忍不住閉上美目呻吟起來。
  戚長征听得心旌搖蕩,停下了手。
  水柔晶睜開眼睛,嗔道:“不要停下來好嗎!敝舒服的,看來你的手真能發出點火來。”
  戚長征臉也紅了,不過卻并非害羞,歎道:“我究竟是否好色之徒?怎么听到你的呻吟聲,腦中只想著不應該想的髒東西。”
  水柔晶歡喜地道:“那只因你歡喜我吧!可惜現在不是适當的時候,否則你可要了我的身体。”
  戚長征愕然道:“我忘記了你并非中原女士,我們這里的女人,明明想把身体交給人,亦要作模作樣一番,即管青樓待价而沽的姑娘也不例外,那有你這么直接痛快。”說罷拿起她另一條玉腿,再接再厲搓揉起來。
  水柔晶這次沒有閉上眼睛,也沒有呻吟,無限深情地看著他那對使她身軟心動的大手,輕笑道:“你不要以為我是蒙古人,其實我是女真族的人,在部落里,足齡的男女會在節日時圍著火堆跳舞,若喜歡對方,便作出表示。然后攜手到山野歡好,除非是有了孩子,也沒有嫁娶責任的問題,若有机會,我定要帶你去看看。”
  戚長征心中奇怪,為何蒙古人的复國行動里,會有女真族的人在內,极可能是蒙古人自中原敗走后,元气大傷,不得不往外族求取人才,所以方夜羽今次若敗了,蒙古人將永無重振雄風的机會。
  水柔晶伸手按著他寬厚的肩頭,湊過香唇,在他唇上輕輕一吻道:“你有多少個女人?”
  戚長征一呆道:“什么?”
  水柔晶解釋道:“在我們那里,每個人的財富都以女人和牛羊馬匹的數目來計算,一個年青健康的女人,可以換很多匹馬,你人這么好,對女人溫柔細心,武功高強,又不怕死,定有很多女人自愿成為你的私產。”
  戚長征听得自己有這么多优點。禁不住飄飄然起來,心中閃過韓慧芷的倩影,卻是一陣默然,搖頭道:“我還未有女人!”
  水柔晶不能置信地瞪大美目,道:“這怎么可能,你……你碰過女人的身体沒有?”
  戚長征想起十五歲時便和梁秋末兩人扮作成年人闖進青樓,被人攔阻時惱羞成怒,打得守門的几名大漢東倒西跌的情景,事后還要勞動怒蚊幫的人出來擺平這事,微笑道:“不要這么小看我,少時我就愛偎紅倚翠,青樓的姑娘都不知多么歡迎我,在江湖上混時,逢場作興亦多不胜數,只不過這兩三年來才收心養性吧了。”
  水柔晶柔聲道:“你現在既沒有女人,便要了我吧!”
  戚長征心中升起一股火熱,正要答應,遠方隨風送來微弱的犬吠之聲,忙拉著水柔晶站起來道:“快走!”
  兩人又再倉忙逃命。
  戚長征心中暗歎:“假設不是兩人均受了傷,要甩掉這些獵犬真是輕而易舉,只要不時躍上樹頂,由一棵樹躍往另一棵樹,保證那些討厭的惡犬無法找到他們。”
  兩人手牽著手,在黑暗的林野互相扶持,往戚長征心中的目的地進發。
  他的記億力非常好,走過一次的路都給記在腦內,到了這里,他已認得左方遠處是十多天前,他因大雨誤闖封寒和干虹青避世小山谷前曾停留了兩天的小村落。
  犬吠聲大了點,還隱有馬嘶的聲音,敵人非常老練。借馬匹減省体力的消耗,而他們卻要和畜牲比拚耐力,故被敵方追上時,他們兩人可能連站直身体也有困難,更遑論動手拚命了。
  當日他由村落到達封干兩人的小比,那時他是處于最佳的体能狀態下,也要用上兩三個時辰,現在人傷力疲。可能天亮了也到不了那里,而敵人追上來當不出半個時辰的事,心中不由一陣气餒絕望。
  自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但他怎可讓水柔晶落到他們手里。
  想到這里,在一座密林前停了下來。
  水柔晶正全力飛奔,收勢不住,往他撞去。
  他轉身將水柔晶擁個正著。
  水柔晶被他貼体一抱,全身發軟,暗嗔這人在逃命當儿,竟還有興趣來這一套,戚長征已湊在她耳邊道:“你的隱味粉還有沒有?”
  水柔晶搖頭道:“全洒到你身上了!”
  戚長征道:“你既是追蹤的專家,自然知道方法如何避過獵犬的鼻子,快想想辦法?”
  水柔晶自被由蚩敵發現暗中幫助風行烈后,一直心緒凌亂,思考能力及不上平時約五成,這刻給戚長征摟在怀里,忽地平靜下來,腦筋回复平時的靈活,想了一陣道:“我們現在往前走出數十步,到了密林內,再倒退著沿腳印走回來,到時我自有辦法。”
  戚長征見她說得那么有信心,忙拉著她往前走去,到了密林內,依言倒退著輕輕走回來,比走去時花多了三倍的時間。
  這時連人聲和蹄聲也隱可听到,敵人又接近了很多。
  而且聲音來自后方不同的角度,顯示敵人掌握了他們的蹤跡,正集中所有人手追來。
  回到原處后,水柔晶指著右方遠處一堆亂石和在石隙間長出來茂密的雜樹叢道:“我們要腳不沾地躍到那堆石叢去。”
  戚長征看了看環境,道:“這個容易,來!”拉著她先躍上身旁一棵樹的橫枝上。
  水柔晶妄用勁力,被震傷了的內髒一陣劇痛,若非戚長征拉了她一把,定會掉回地上去。
  戚長征皺起眉頗,只要他們再躍到位于石叢和這里間的另一棵樹上,便可輕易落在石叢處,但他或可勉強辦到,水柔晶則絕無可能,這平時輕易也可以跳過的距离,現在卻變成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水柔晶柔聲道:“戚長征!”
  戚長征望向水柔晶,只見她眼中閃過難以形容的哀痛,正沉思其故時,水柔晶道:“可以吻我嗎?”
  戚長征心中奇怪,何在這個時刻她竟要求一吻,驀有所覺,一手抓著她的右手,里面藏著的正是那把小匕首,怒道:“你想干什么?”
  水柔晶凄然道:“沒有了我負累你,你定可逃到你的朋友處。”
  戚長征取餅她手里危險的匕首,忽地心中一動,割下了一條纏在樹身的長藤,然后向水柔晶嚴肅地道:“不准你再有任何輕生之念,假設你死了,我便回頭找上敵人,直至戰死才有罷休,你明白了嗎?”
  水柔晶柔順點頭。
  戚長征將長藤縛在水柔晶修長的變腰處,試了試長藤的韌力,滿意地道:“我將你凌空往那棵樹拋過去,你什么也不要做便成了。”
  這時追兵又近了許多。
  戚長征不敢遲疑,深吸了几口气,積聚殘餘的功力,抱起水柔晶,用力挪出。
  水柔晶輕軟的身体呼一聲往三丈外那棵大樹飛去。到了一半時,藤索力道已盡,戚長征卻借著那股力道,后發先至,橫掠過去。
  當水柔晶要掉往地上時。戚長征已越過了她,一收老藤,扯得水柔晶再騰空而起,先后無惊無險地落在那樹上。
  戚長征一陣量眩,知道是真元損耗過度的現象。
  水柔晶惊呼道:“他們來了。”
  戚長征強提精神,和水柔晶躍落石叢處。
  水柔晶拉著他躲進其中一團茂密的樹叢內,折斷了一些樹枝,又把十多塊棄揉碎,然后道:“我剛才便嗅到這里長的是香汁樹,這些技棄內藏著丰富的液汁,會發出淡淡的香气,但狗儿都很怕這种味道,一嗅到便會避開去的。”
  戚長征早嗅到斷枝碎葉發出的气味,歡喜得在她臉蛋香了一口,道:“你真不愧逃走的專家。”
  水美晶得他贊賞。不胜欣喜地蜷入了他里,兩手摟緊他的腰道:“我累死了!”
  戚長征道:“睡吧!睡醒時一切也會不同了。”
  火把的光影在遠方出現,追兵迅速接近。
  戚長征心中冷笑,當敵人追到密林時,定因沒了腳印和气味,以為他們爬上了樹上去,甚至由樹項上逃逸,到發現有問題時。他們起碼已回复了大半功力,逃起來也容易點了。
  想到這里,拋開一切心事,調神養息,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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