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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尋秦記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八章 涇洛大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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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經過對都騎軍的了解后,已開始清楚它的結构和運作的情況,于是著手整頓改革。
  都騎軍人數在一万之間,分作五軍,每軍二千人,全是由秦軍挑出來擅于騎射的精銳,僅次于保護秦王禁宮的禁衛軍。大多來自王族朝臣的后代,身家清白,餉銀优厚,故此人人都以當上都騎軍為榮。
  平時都騎軍分駐在咸陽城外四個形勢險要的衛星城堡,負責王城外的巡邏偵察等一般防務。
  城內事務則交由都衛軍處理,職權清楚分明。
  但若有事發生,都衛統領要受都騎統領的調配,所以兩個系統里,以都騎為正,都衛為副。每三個月兩個系統的兵馬,便要聯合操練,好能配合無間。
  都衛統領更要每月向都騎統領報一次,再由后者直接報上秦君。
  由此可見都騎統領一職,等若城守,必由秦君親自點封、選取最信得過的負責人。
  對朱姬和小盤來說,自是沒有人比項少龍更理想了。難得是由以鹿公為首的軍方重臣提出,以呂不韋的專橫,亦反對無效,惟有退而求其次,把管中邪安插到都衛統領這次一級的重要位置去。
  禁衛、都騎、都衛三大系統,构成了王城防務的骨干。
  這天早上,在王宮主殿的廣場處,進行了封任儀式。
  安谷榮升大將,負責東方函谷關、虎牢關和肴塞三關的防務,無論權力和地位均有增無減,所以安谷并沒有失意的感覺。
  他的職務改由昌平君嬴侯和昌文君嬴越這對年輕的王族兄弟負責,分統禁衛的騎兵、戰車部隊和步兵,統領之職一分為二,成禁騎將和禁衛將。
  任用王族貴胄出任禁軍統領,乃秦室傳統,呂不韋在這事上難以干預。
  管中邪則榮登都衛統領一職,以呂不韋另一個心腹呂雄為副手。
  都衛軍雖次于都騎軍,但卻确實負責王城的防務和治安,乃現代軍隊和警察的混合体。秦國由于民風強悍,這個職位并不易為。
  項少龍還是首次見到管中邪。
  果如圖先所言,生得比項少龍還要高少許,樣子遠及不上乃師弟連晉的俊俏,但面相粗獷,肩寬膊厚,腰細腿長,只是那充滿男子气概的体型,便使人覺得他有著難以形容充滿野性的吸引力,年紀在三十許間。
  難得他粗眉如劍,鼻高眼深,一對眸珠的精光有若電閃,舉步登台接受詔令軍符時舉止從容,虎步龍行,縱是不滿他封任此職位的秦國軍方,亦受他的大將之風和气勢震懾,難怪他能在高手如云的相府食客中脫穎而出,成為呂不韋最看得起的人之一。
  荊俊教項滕兩人注意正在觀禮的呂不韋旁邊那几個人,道:“穿黃衣的就是那滿肚奸計的莫傲,他后面的兩名武士,是管中邪外最厲害的魯殘和周子桓。”
  項滕聞言忙用神打量。
  這莫傲身量高頎,生就一副馬臉,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年紀約三十五、六,長著一撮濃密的山羊須,頗為斯文秀气,一對眼半開半闔,瞪大時精光閃閃,非常陰沉難測。
  項少龍湊到滕翼耳旁道:“若不殺此人,早晚我們要在他手上再吃大虧。”
  滕翼肯定地點頭,表示絕對同意。
  那魯殘和周子桓一高一矮,都是力士型的人物,神態冷靜,只看外表,便知是可怕的劍手。
  田單等外國使節都不見出現,由于這乃秦人的自家事,又是關于王城的防務,自然不會邀請外人參与。
  小盤本身乃趙國貴族,長于宮廷之內,來秦后的兩年,每天都接受當儲君的訓練,加上他實際的年齡,要比別人知道的要長上兩歲多,故盡管在這种气氛庄嚴,万人仰視的場合里仍是揮瀟自如,從容得体,看得各大臣重將點頭稱許。
  呂不韋看著這“愛儿”更是老怀大慰,覺得沒有白費工夫。
  禮成后,群臣散去,但安谷、昌平昌文兩君、管中邪、項少龍等則須留下陪太后儲君午宴。
  呂不韋和徐先這左右丞相,軍方的重臣鹿公、王、杜壁、蒙驁,大臣蔡澤、左監侯王綰、右監侯賈公成都被邀作陪。
  這可說是人事調動后的迎新宴。
  午膳在內廷舉行。
  趁太后儲君回后宮更衣時,各人聚在內廷的台階下互祝聊。
  安谷扯著昌文君和昌平君這對兄弟,介紹与項少龍認識。
  這兩兄弟面貌身材都相當酷肖,只有二十來歲,方面大耳,高大威武,精明得來又不予人狡詐的感覺。
  可能因安谷等下過工夫,兩人對項少龍都表現得相當友善。
  一番客气話后,昌平君嬴侯道:“項大人的武功确是神乎其技,連王翦都胜不了你,事后還對你的人品劍術推崇備至,找天有空定要請大人到寒舍好好親近,順便教訓一下我們的刁蠻妹子,當日她賭你會輸給王翦,連看一眼的工夫都省了。”
  昌文君笑道:“記得把紀才女帶來讓我們一開眼界,不過卻雖保持最高度的机密,否則咸陽的男人都會擁到我們府內來,擠得插針難下。”
  安谷吐舌道:“項大人要小心點嬴盈小姐,千万不要輕敵,我便曾在她劍下差點吃了大虧。嘿!這妮子都快十八歲了,仍不肯嫁人,累得咸陽的公子哥儿苦候得不知多么心焦。”
  旋又壓低聲音道:“咸陽除寡婦清外,就數她最美了。”
  項少龍聞言心惊,暗忖既是如此,他就怎也不會到昌平君的府宅去,免得惹來情絲。
  在這步步心惊膽跳的時刻,又飽歷滄桑,那還有拈花惹草的獵艷情怀?
  正敷衍著時,呂不韋領著管中邪,往他們走來,隔遠呵呵笑道:“中邪!讓我來給你引見諸位同僚兄弟!”
  安谷等三人閃過不屑神色后,才施禮相見。
  呂不韋正式把管中邪引介諸人,后者臉帶親切笑容,得体地應對著,只是望向項少龍時精芒一閃,露出殺机。
  項少龍被他出奇厲害的眼神看得心中懍然,亦覺荒謬。
  兩人事實上在暗中交過了手,這刻卻要擺出欣然初遇的模樣。
  呂不韋對項少龍神態如昔,道:“找天讓本相把各位全請到舍下來,好好喝酒聊,新近燕人送來一批歌姬,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且仍屬處子之身,若看得上眼,挑兩個回去,來听她們彈琴歌舞,亦是一樂。”
  美女怎會嫌多,昌平君兩兄弟立時給打動色心,連忙道謝。
  反是安谷立場堅定,推辭道:“呂相好意,末將心領了,后天末將便要出發往東疆去。”
  管中邪插入道:“那就趁今晚安將軍仍在咸陽,大家歡聚一下,順便可為安將軍餞行。”
  只听他能在這种情況下發話,可知他在呂不韋前的身分地位。
  安谷推無可推,惟有答應了。
  呂不韋望向項少龍道:“少龍你定要參与,就當作那晚不辭而別的懲罰好了。”
  項少龍無奈下只好點頭應諾。
  趁管中邪和昌平君等攀交情時,呂不韋把項少龍扯到一旁,低聲道:“近日謠傳我和你之間暗里不和,你知否有這种事?”
  項少龍心中暗罵,表面卻裝出惊奇的表情道:“竟有此事,我倒沒有听到。”
  呂不韋皺眉道:“少龍不用瞞我,自出使回來后,我覺得少龍對我的態度不同了。事后詳細盤問蒙武兄弟,才知你誤會了呂雄与陽泉君暗通消息,害得倩公主慘死,實情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出賣你的是呂雄的副將屈斗祁,所以他才會畏罪潛逃,不敢回來咸陽。”
  項少龍心中叫妙,他本以為烏廷威來不及把這紀嫣然想出來的假消息傳達予呂不韋,誰知這小子邀功心切,轉眼完成了任務。
  卻又知如此容易表示相信,反會使呂不韋起疑,仍沉著臉道:“呂相請恕我直腸直肚,先王駕崩那晚,有人收買我的家將,把我誆出城外伏擊,幸好我發覺得早,才沒上當,不知呂相知否有此一事?”
  呂不韋正容道:“那叛徒拿了下來沒有?”
  烏廷威之死,乃烏家的秘密,對外只宣稱把他派到外地辦事,所以項少龍胡扯道:“就是他說是受相府的人指使,我們于是把他當場處決,其后几經辛苦,才溜回牧場。”
  呂不韋“誠懇”地道:“難怪少龍誤會我了。你是我的心腹親信,我怎會做出如此損人損己的事。這事交由我去調查,我想定是与杜壁有關,他一心擁立成虫喬,必是借此事來破坏太后、太子和你我間的關系。”
  項少龍立知他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杜壁和成虫喬,看來自己可暫時与他相安無事,不過亦難說得很,裝作恍然道:“我倒沒把事情想得那么遠。”
  此時鐘聲響起,入席的時間到了。
  呂不韋匆匆道:“現在雨過天晴,誤會冰釋。少龍你好好与中邪理好王城防務,勿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項少龍表面唯唯諾諾,心內卻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罵遍了。
  午宴的气氛大致融洽。
  那管中邪不但說話得体,恰如其分,最厲害處是捧托起人來時不露絲毫痕,是那种你可在背后罵他,但臉對臉傾談時令你永不會沉悶生厭的人。
  鹿公等亦覺得這人不錯,只是錯跟了呂不韋。
  朱姬表現出她老到的應對手腕,對群臣關怀備致,使人如沐春風,与呂不韋、蔡澤三人一唱一和,使得宴會生色不少。
  這時項少龍逐漸看出左監侯王綰和右監侯賈公成都傾向呂不韋,成為他那一党的人。
  當然,這只是當呂不韋得勢時的情況,若呂不韋倒下,這些大臣可能只會心中高興。
  蒙驁雖然吃了敗仗,但卻是由他和王一手打下了三川、太原、上党三郡,使秦人的國土往東方大幅擴展,建立了東進的基地,立了大功。所以在軍方吐气揚眉,一手提拔他的呂不韋地位當然更為穩固。
  至于敗給信陵軍所率的五國聯軍,那可說是非戰之罪,換了任何人去,都非吃敗仗不可。
  秦國三虎將里,王在呂不韋的悉心籠絡下,与他關系大有改善,對項少龍的態度,反沒有鹿公与徐先般友善親切。
  只有杜壁不時与呂不韋唇槍舌劍,擺出壁壘分明的格局,對儲君太后亦不賣賬。可是由于他乃軍方重臣,呂不韋一時間莫奈他何。
  這時蔡澤侃侃而論道:“自呂相主政后,令我大秦驟增三郡,除原本的巴、蜀、漢中、上、北地、河東、隴西、南、黔中、南陽十郡外,又多了三川、太原、上党共十三郡,這是我大秦前所未有的盛況,全國人口達一千二百万之眾,帶甲之士百余万,車千乘,騎万計。東方諸國,則勢力日蹙,強弱之勢,不言可知。”
  這番話當然是力捧呂不韋。
  呂不韋听得眉花眼笑,表面謙讓,把功勞歸于先王和眼前的小盤,但心實喜之。
  其他人啞口無言,蓋這确是不移的事實。
  大將軍杜壁眉頭一皺,朝与朱姬同居上座的小盤道:“我大秦聲勢如日中天,不知儲君有何大計呢?”
  此言一出,人人都皺起眉頭。
  問題非關他只是個十三歲許的孩子。
  要知身為儲君者,自幼有專人教導經國之略,但問題是小盤“長于平常百姓之家”,來咸陽不及兩年,便登上王座,憑這樣的“資歷”,那能給出什么令人滿意的答案呢?
  而杜壁是擺明看不起他,蓄意為難。
  出乎眾人料外,小盤微微一笑,以他還未脫童稚語調的聲音從容道:“若論聲威之盛,莫有過于我大秦先君穆公,其不能一統天下者,皆因周德未衰,諸侯仍眾。但自孝公以還,眾國相兼,而我大秦卻因而得到休養生息,日漸強大,此是彼弱我自強之勢。故現今乃万世一時之机,假若任東方諸國汰弱留強,又或相聚約從,縱使黃帝复生,也休想能兼并六國。”
  眾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這小小孩儿,竟如此有見地。
  只有項少龍知道這是來自李斯的見地,但小盤能加以消化,再靈活說出來,實在非常難得。
  杜壁啞口無言,呆看著這尚未加冕的秦國君主。
  就是這番話,奠定了小盤在臣將心中的地位。
  呂不韋呵呵笑道:“儲君高見,也不枉老臣編寫《呂氏春秋》的苦心,但致胜之道,仍在自強不息,以仁義治國,不可一時或忘。”
  他不但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還擺出慈父訓子的姿態,教眾人都眉頭大皺。
  朱姬嬌笑道:“政儿仍是年幼,還得靠呂相和各位卿家多加匡助。”
  這么一說,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話說。
  呂不韋又道:“新近敝府得一舍人,乃來自韓國的鄭國,此人精通河渠之務,提出若能開鑿一條溝通涇水和洛水的大渠,可多辟良田達百万頃,此事對我國大大有利,請太后和儲君能准不韋所請。”
  只此一項,便可知呂不韋如何專橫。
  開鑿這樣長達百里的大渠,沒有十來年工夫,休想完工。其中自是牽涉到整個秦國的人力物力。
  由于此事由呂不韋主理,如若批准,等若把秦國的物資人力全交由呂不韋調度,當然使他權力更增。
  如此重大的事,該當在早朝時提出,供群臣研究,他卻在此刻輕描淡寫說出來,蔡澤、王綰、賈公成三位大臣又擺明支持他,顯是早有預謀。
  朱姬欣然道:“呂相認為對我大秦有利的事,絕錯不了。諸位卿家有何意見?”
  蔡澤等立即附和。
  徐先尚未有机會說話,朱姬宣布道:“這事就交由呂相主持,擬好計划后,遞上王儿審閱,若沒有問題,立即動工。”
  就几句話,呂不韋手上的權力立時激增數倍。
  項少龍這時心中只想到莫傲,這么兵不血刃的奪權妙計,這諸葛亮式的人物的坏腦袋才想得出來。
  一天不殺此人,休想能斗垮呂不韋。
  而在朱姬和呂不韋互唱對台的場合,不用說其他臣子,連小盤都沒有說話的余地。
  唯一可破去這太后權相合成的堅強陣營,就是毒了。
第九章 基本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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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盤在項少龍和李斯兩人前,大發呂不韋的脾气,怒道:“我要看他的‘呂氏春秋’?滿口仁義道德,他又是什么料子,李廷尉你來給我說,他的什么以仁義治國,什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究竟道理何在?不若把我也廢了,由他來當家好了。”
  項少龍和李斯臉臉相覷,想不到這大孩子發起怒來這么霸气迫人。
  宴后項少龍尚未踏出宮門,便給小盤召了來書齋說話。
  朱姬這些時日來終日与毒此一新升任的內侍官如膠似漆,倒沒余暇來管自己不斷成長的王儿。
  不過小盤始終疼愛這個假母親,他只是罵呂不韋,對朱姬尚沒有半句惡言。
  李斯嚇得跪了下來,叩頭道:“儲君息怒!”
  小盤喝道:“快站起來給我評理。”
  李斯起立恭敬道:“秦四世興盛,兵強海內,威行諸侯,非仁義為之也。致胜之道,惟有以武力打天下,以法治國,民以吏為師,舍此再無他途。”
  小盤冷靜下來,道:“那為君之道又如何?”
  李斯對答如流道:“据微臣多年周游天下,研究各國政治,觀察其興衰變化,首要之務就是王命通行,權力必須集中到君主手里,再由君主以法治國,才能上下歸心,國富兵強。像呂相所說的‘為天下之國,莫如以德、莫如以義。以德以義,不賞而民動,不罰而邪止’,只是重复孔丘那不切實際的一套,說來好听,施行起來卻完全行不通。”
  對項少龍這來自二十一世紀法治社會的人來說,李斯立論正确,說的乃針對人性千古不移的真理。唯一的問題就是君權凌駕于法律之上,不過現實如此,沒有二千多年的進步,誰都改變不了這情況。
  小盤來秦后,接受的教育都是商鞅那君權武力至上的一套,加上自幼在趙宮長大,深明權力凌駕一切的重要性,自然与呂不韋對他的期望背道而馳了。
  這些日來他接触小盤多了,愈發覺這小子已開始建立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尤其有外人在旁,更是舉手投足,都流露出未來秦始皇的气魄和威勢。
  小盤顯然對李斯的答案非常滿意,點頭道:“由今天開始,李卿家就當我的長史官,主管內廷一切的文書工作,每天都到朝听政。”
  李斯大喜謝恩。
  項少龍看得目定口呆,這才有點認同小盤成了大秦一國之主的感覺。
  對于宮內的人事任命,目下只有朱姬有資格發言,但她當然不會為區區一個長史官与儿子不和,何況這寶貝儿子還剛提拔了她的秘密情人。
  小盤揮手道:“我還有事和項太傅商議。”
  李斯知趣告退。
  小盤坐了下來,歎了一口气道:“你也看到了,母后和那奸賊聯成一气時,根本沒有我這小小儲君發話的余地。”
  項少龍搖頭道:“不!儲君今天表現得很好,使人刮目相看。現在儲君只是欠點耐性吧了!”
  小盤道:“呂不韋現在將一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既要爭勢,又要爭威,最后不過是想自己登台吧!”
  頓了一頓不忿道:“呂氏春秋里的所謂君主,要‘誅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賢者’。那個賢者,指的正是他自己。就是他以權謀私,由藍田的十二縣食邑,到今天的十万戶,而君主反應節衣縮食,以作天下之模范。”
  項少龍知道小盤年事日長,對呂不韋的不滿日漸增加,一旦小盤掌權,呂不韋那還有立身之地。
  小盤道:“你看過李斯的同門韓非的著作沒有?他說‘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國富而兵強,然而無術以知奸,則以其富強也資人臣而已。‘又說’穰侯越韓、魏而東攻齊,五年而秦不益尺寸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應侯攻韓八年,成其汝南之封。自此以來,諸用秦者,皆應、穰之類也。戰胜則大臣尊,益地則私封立,主無術已知奸也’。如此灼見,真恨不得立与此人相會。”
  項少龍當然未看過韓非的著作,想不到他文字如此精警,思想這么一針見血,訝道:“是否李斯介紹儲君看的?”
  小盤搖頭道:“是琴太傅教我看的。”
  項少龍暗忖這才是道理,李斯雖是他好友,但他卻知道李斯功利心重,非是胸怀若海,闊可容物的人。
  沉默了一會后,項少龍道:“我們已挑起了毒的野心,只要有机會再給他多嘗點甜頭,保證他會背叛呂不韋,自立門戶。那時只要太后站在他那方与呂不韋對抗,我們就有可乘之机了。”
  小盤沉吟道:“還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真不想批准他建渠的事,如此一來,我國大部分的軍民物力,都要落入他手內。”
  項少龍淡淡道:“這些計策,都應是一個叫莫傲的人為他籌划出來,只要除去此人,呂不韋等若沒了半邊腦袋,對付起來容易多了。”
  小盤喜道:“師傅終肯出手了嗎?”
  項少龍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机,冷然道:“呂不韋的詭計既是出自此人,那他就是我另一個大仇人,倩公主他們的血仇怎能不報?我保證他過不了那三天西郊田獵之期。”
  項少龍正要离開太子宮,后面傳來女子甜美的嬌呼道:“項太傅!”
  項少龍心中一顫,轉過頭去,怯生生的寡婦清出現眼里。
  她迎了上來,神情肅穆道:“琴清失禮了,應稱項先生都騎統領才對。”
  項少龍苦笑道:“琴太傅語帶嘲諷,是否仍在怪我那晚說錯了話呢?”
  琴清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微感愕然,那种小吃一惊的表情,真是有多么動人就那么動人,看得項少龍這見慣絕色的人,也泛起飽餐秀色的滿足感。
  可是她的態度卻絲毫不改,冷冷道:“怎敢呢?項太傅說的話定是錯不了。男人都是那樣子的了,總認為說出來的就是圣旨,普天下的人都該同意。”
  項少龍想不到她發起怒來詞鋒如此厲害,不過她既肯來和自己說話,則應仍有机會与她維持某一种微妙的關系。
  舉手投降道:“小人甘拜下風,就此扯起白旗,希望琴太傅肯收納我這微不足道,絕不敢事事認第一的小降卒。”
  開始的几刻,琴清仍成功地堅持著冰冷的表情,但捱不了半晌,終忍不住若由烏云后冒出的陽光似的笑意,低頭嗔道:“真拿你這人沒辦法。”
  項少龍叫了聲“天啊”!暗忖若她繼續以這种似有情若無情的姿態對著他,可能他真要再次沒頂在那他不愿涉足的情海里。
  幸好琴清旋又回复了她招牌式的冷若冰霜,輕歎道:“我最難原諒你的,是你不肯去向太后揭破呂不韋的陰謀。不過想想也難怪,現在人人都在巴結呂不韋,多你一個又有何值得奇怪?”
  項少龍心叫冤枉。
  又是啞子吃黃連。
  難道告訴她因自己知道改變不了“已發生了的歷史”,所以不去作徒勞無功的事嗎?
  啞口無言時,琴清不屑地道:“我真為嫣然妹不值,嫁的夫君原來只是趨炎附勢之徒。”
  轉身便去。
  項少龍向著她天鵝般优美的背影怒喝道:“站著!”
  守在宮殿門口處的守衛均聞聲望來,但見到一個是儲君最尊敬的太傅,咸陽的首席美女,另一個則是當時得令的都騎統領,惟有裝聾扮盲,不聞不見。
  琴清悠然止步,冷笑道:“是否要把我拿下來呢?現在你有權有勢,背后又有几座大靠山,自然不須受气了。”
  項少龍差點給气炸了肺,搶到她背后怒道:“你!”
  琴清淡淡道:“你是否想把整個王宮的人都吵出來看熱鬧呢?”
  項少龍無名火已過,泄气道:“算了!別要這么看我項少龍,但也任憑你怎么看吧!只要我自己知道在干什么就行了。”
  琴清輕輕道:“你不是呂不韋的走狗嗎?”
  項少龍覺若被這美女誤會他是卑鄙小人,實是這世上最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之一,沖口而出道:“我恨不得把他嘿!沒什么了。”
  琴清旋風般轉回來,欣然道:“終于把你的真心話激出來了,但為何項先生明知呂不韋借毒迷惑太后,仍只是袖手旁觀呢?”
  項少龍這才知道她剛才的情態,全是迫他表露心意的手段,不由愕在當場,不能相信地呆瞪著她只有紀嫣然始可匹敵的絕世嬌容。
  琴清出奇地沒因他的注目禮而像以前般的不悅,露出雪白整齊的皓齒,淺笑道:“請恕琴清用上了心計。可是你這視女人如無物的男子漢大丈夫,事事都不肯告訴人家,例如那天大王臨終前,你究竟和他說了什么話呢?”
  項少龍把心一橫,壓低聲音,湊近她白璧無瑕的完美香頰,看著她晶瑩如玉的小耳珠和巧致的挂飾,沙啞著聲音道:“我請大王放心离去,終有一天,我要教呂不韋死無葬身之地,為他報仇。”
  琴清熱淚狂涌而出。
  在模糊的淚影里,項少龍雄偉的背影迅速遠去。
  為了晚上要到相府赴宴,項少龍离開王宮,立即赶回家中,沐浴更衣。
  田氏姊妹自是細心侍候。
  后園處隱約傳來紀嫣然弄簫的天籟,曲音凄婉,低回處如龍潛深海,悲沉郁結,悠揚處如泣如訴,若斷若續,了無止境。
  項少龍心中奇怪,匆匆赶到后園去見愛妻。
  紀嫣然奏罷呆立園中小亭,手握玉簫,若有所思。
  項少龍來到她身后,手往前箍,把她摟入怀內,吻著她香气醉人的粉臉道:“嫣然為何簫音內充滿感触呢?”
  紀嫣然幽幽道:“今天是故國亡國的忌日,想起滄海桑田,人事全非,嫣然便難以排遣。國有國爭,人有人爭,何時才能出現大同的理想天地?”
  項少龍找著她的香唇,重重吻了一下,歎道:“這种情況,几千年后都不會變,每一個人都是利益中心,由此推之,無論團体、派系、國家都各有各的利益,一天只要有這分异存在,利益永患不均,你爭我奪更不能避免。例如紀才女只有一個,我項少龍得到了,便沒其他人的份儿,你說別人要不要巧取豪奪。”
  紀嫣然給他引得啞然失笑,伸手探后愛怜地撫著他臉頰,搖頭苦笑著。
  項少龍道:“今天有沒有作午間小睡呢?我第一趟在大梁見你時,才女剛剛睡醒,幽香四溢。”
  紀嫣然終給愛郎逗得“噗哧”嬌笑,道:“怎么啦?今天夫君的心情挺不錯哩?”
  這回輪到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提了,我給你的閨友琴清耍弄得暈頭轉向,舞得團團轉,還有什么愉快心情可言?”
  紀嫣然訝道:“怎會呢?你是她這心高气傲的人少有看得起的男人之一,加上我和她的交情,她怎也該留點顏面給你啊!”
  項少龍摟著她到亭欄擁坐,把事情說了出來。
  紀嫣然听得嬌笑連連,花枝亂顫,那迷人嫵媚的神態,縱使是見慣見熟,項少龍仍是心醉神蕩,忍不住不規矩起來。
  這才女拿著他作惡的手,嗔道:“轉眼你又要拋下人家到相府赴宴,仍要胡鬧嗎?”
  項少龍一想也是,停止了在她嬌軀上的活動,道:“琴清如何會變成寡婦呢?你知否她的出身和背景?”
  紀嫣然輕輕一歎道:“清姊是王族的人,自幼以才學名動宮廷,十六歲時,遵照父母之命,嫁与一位年輕有為的猛將,可恨在新婚之夜,她夫婿臨時接到軍令,赶赴戰場,從此就沒有回來。”
  項少龍歎道:“她真可怜!”
  紀嫣然道:“我倒不覺得她可怜,清姊极懂生活情趣,最愛盆栽,我曾看著她用了整天時間去修剪一盆香芍,那种自得其樂的專注和沉醉,嫣然自問辦不到,除非對著的是項少龍哩!”
  項少龍歎道:“我剛听到最甜蜜的諛媚話儿,不過你說得對,琴清确是心如皓月,情怀高雅的難得淑女。”
  紀嫣然笑道:“可是她平靜的心境給你這坏人扰亂了,原本聞說她平時絕不談論男人,偏偏忍不住數次在我面前問起你的事,告訴她時眼睛都在發亮,可知我紀嫣然并沒有挑錯夫郎。”
  項少龍一呆道:“你這樣把她的心底秘密泄漏我知,是否含有鼓勵成分呢?”
  紀嫣然肅容道:“恰恰相反,清姊身分特別,在秦國婦女里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乃貞洁的化身,除非你帶她遠走高飛,否則若給人知道你破了她的貞戒,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對你對她均沒有好處。”
  項少龍愕了一愕,頹然道:“放心好了!自倩公主和春盈等慘遭不幸后,我已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我的嬌妻愛婢外,再不愿作他求了。”
  紀嫣然嬌軀輕顫,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唉!為何夫君隨口的一句話,便可教嫣然情難自禁,低不已呢?”
  項少龍心叫慚愧,自己知道所以能把這絕世佳人追到手上,又例如把冰清玉洁的琴清打動,憑的就是比她們多擁有二千多年的歷史文化經驗。
  那也是他与呂不韋周旋的最大本錢,否則早就要卷舖蓋往閻皇爺處報到了。
  這時帶著項寶儿往外玩耍的烏廷芳和趙致剛好回來,項少龍陪她們戲耍了一會,直至黃昏,才匆匆出門,到都騎衛所与滕荊兩人會合,齊赴呂不韋的宴會。
第十章 相府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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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相府,在府門處恭候迎賓的是大管家圖先。
  這老朋友覷空向他們說出了一個密約的時間地點,才著人把他們引進舉行晚宴的東廳去。
  他們是最遲抵達的人,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全到了,出乎料外是尚有田單、李園和他們的隨從,前者的心腹大將旦楚也有出席。
  呂不韋擺出好客的主人身分,逐一把三人引介給田單等人認識。
  項少龍等當然裝出初次相見的模樣,田單雖很留心打量他,但卻沒有异樣表情。不過此人智謀過人,城府深沉,就算心里有感覺,外表亦不會教人看破。
  呂不韋又介紹他認識呂府出席的陪客,當然少不了咸陽的新貴管中邪和呂雄,其他還有莫傲、魯殘、周子桓和几個呂氏一族有身份的人。
  莫傲似是沉默寡言的人,態度低調,若非早得圖先點破,真不知他就是呂不韋的智囊。
  李園神采尤胜往昔,對項少龍等非常客气有禮,沒有表現出被他得到了紀嫣然的嫉忌心態,至少是表面如此。
  項少龍心中想到的卻是嫁与他的郭秀儿,不知這坏家伙有否善待她呢?
  感情确是能使人神傷的負擔。
  只看這宴會的客人里,沒有包括三晉在內,可知呂不韋仍是堅持連齊楚攻三晉的遠交近攻策略。既是如此,賓客里理應包括燕人,可能由于倩公主之死燕人難辭其咎,呂不韋為了免得項少龍難堪,自然要避忌了。
  各人分賓主入席。
  只看座席安排,已見心思。
  席位分設大廳左右兩旁,田單和李園分居上首,前者由呂不韋陪席,后者則以安谷作陪,接著下來的是項少龍与管中邪,昌平君兩兄弟則分別与旦楚和呂雄共席,打下就是滕翼、荊俊,田李的隨員和呂府的圖先、莫傲等人。
  田單首先笑道:“假設這宴會是在十天后舉行,地點應是對著王宮的新相府了。”
  呂不韋以一陣神舒意暢的大笑回答他。
  到現在項少龍仍不明白呂不韋与田單的關系。看來暗中應有勾結,否則剛來犯秦的聯軍,就不應獨缺齊國了。
  但又或者如李斯所評,齊人只好空言清談,對戰爭沒有多大興趣。
  至于李園來自有份參戰的楚國,卻仍受呂不韋厚待,不過由于項少龍對情況了解,故大約亦有點眉目。
  說到底,楚國現在最有權勢的人仍是春申君,此人雖好酒色,但總是知悉大体的人,与信陵君份屬至交,故必在出兵一事費了很多的唇舌。
  呂不韋為了進行他分化齊楚,打擊三晉的策略,自然要籠絡李園,最好他能由春申君處把權柄奪過來,那他便可放心東侵,不怕齊楚的阻撓了。
  田單當然不是會輕易上當的人,所以呂不韋与他之間應有秘密協議,可讓田單得到甜頭。
  政治就是這么一回事。
  底的交易,比戰場上的胜敗更影響深遠。
  對項少龍這知道戰國結果的人來說,田單李園現在的作為當然不智。
  但對陷身這時代的人來說,能看到几年后的發展已大不簡單了。
  群雄割据的局面延續了數百年,很易予人一個錯覺是這情況會永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最好是秦國因与三晉交戰,致几敗俱傷,那齊楚就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田單湊了過去,与呂不韋交頭接耳地說起私話來,看兩人神態,關系大不簡單。
  其他同席者趁菜肴端上來的空間,聊起來。
  項少龍真不愿与管中邪說話,可是一席那五、六尺的地方,卻是避無可避。
  只听對方道:“項大人劍術名震大秦,找日定要指點末將這視武如命的人,就當兄弟間切磋較量好了。”
  項少龍知他說得好听,其實只是想折辱自己,好增加他的威信。
  不過高手就是高手,只看他的体型气度,腳步的有力和下盤穩若泰山的感覺,項少龍知道來到這時代后所遇的人里,除元宗、滕翼、王翦外,要數這人最厲害。
  假若他的臂力真比得上囂魏牟,那除非他項少龍有奇招克敵,否則還是敗面居多。
  那趟他能胜過連晉,主要是戰略正确,又憑墨子劍占了重量上的便宜,才把他壓得透不過气來,終于落敗慘死。
  這一套顯然在管中邪身上派不上用場。
  微微一笑道:“管大人可能還不知這里的規矩,軍中禁止任何形式的私斗,否則就是有違王命。”
  管中邪啞然失笑道:“項大人誤會了,末將怎會有与大人爭雄斗胜之心,只是自家人來研玩一下擊劍之術吧了!”
  項少龍從容道:“那是我多心了。”
  管中邪欣然道:“听說儲君酷愛劍術,呂相恐怕項大人抽不出時間,有意讓末將侍候太子,卻忘了末將亦是俗務纏身。不要看相爺大事精明,小事上卻非常糊涂哩!”
  項少龍心中懍然。
  呂不韋的攻勢是一浪接一浪攻來。
  先是以毒取代他在朱姬芳心中的位置,接著就是以管中邪來爭取小盤。
  呂不韋由于不知真相,故以為小盤對他的好感,衍生于小孩對英雄的崇拜。所以若管中邪擊敗了他,小盤自然對他“變心”。
  几乎可預見的是:呂不韋必會安排一個机會,讓小盤親眼目睹管中邪挫敗他,又或只要迫得他落在下風,便足夠了。
  假若這全是莫傲想出來的陰謀,這人實在太可怕了。
  不由往莫傲望去,見他正陪著荊俊談笑,禁不住有點擔心,希望荊俊不要被他套出秘密,便可酬神作福了。
  一連串清越的鐘聲響徹大廳。
  十多人組成的樂隊不知何時來到大門左旁,吹奏起來。
  眾人停止了交談,往正門望去。
  項少龍還是首次在秦國宴會上見到有人奏樂,對六國來說這是宴會的例行慣事,但在秦國卻非常罕見。可知呂不韋越來越無顧忌,把自己歡喜的一套,搬到秦國來。
  在眾人的期待下,一群近三十名的歌舞姬,在樂音下穿花蝴蝶般踏著輕盈和充滿節奏感的步子,走到廳心,載歌載舞。
  這批燕女人人中上之姿,在色彩繽紛的輕紗裹体里,玲瓏浮凸的曲線若隱若現,加上柔媚表情和甜美的歌聲,极盡誘人之能事。
  昌平君和昌文君終是血气方剛之輩,都看呆了眼。想起呂不韋任他們挑選的承諾,不由落足眼力,以免挑錯了次貨。
  項少龍最不喜這种以女性為財貨的作風,皺眉不語。
  管中邪忽然湊過來低聲道:“大好閨女,落到任人攀折的田地,确是我見猶怜。但想想能把她們收入私房,再好好對待她們,也應算是善行吧!”
  項少龍大感愕然,想不到他竟說出這樣的“人話”來,不由對他有點改觀。
  燕女舞罷,分作兩組,同時向左右席施禮。
  廳內采聲掌聲,如雷響起。
  她們沒有立即离開,排在廳心處,任這些男人評頭品足。
  呂不韋呵呵笑道:“人說天下絕色,莫過于越女,照我周游天下的經歷,燕女一點不遜色呢。”
  那批燕女可能真如呂不韋所說,都是黃花閨女,紛紛露出羞赧神色。
  田單以專家的身份道:“齊女多情,楚女善飾,燕柔趙嬌,魏纖韓丰,多事者聊聊數語,實道盡天下美女短長。”
  昌平君抗議道:“為何我秦女沒有上榜。”
  李園笑語道:“秦女出名刁蠻,田相在此作客,故不敢說出來吧!不過得睹寡婦清的絕世容色后,恐怕該有秦越絕色之定論,誰可与項大人家中嬌嬈和清寡婦相媲美呢。”話里言間,終流露出神傷酸澀之意。
  管中邪插入道:“難怪昌平君有此抗議,据聞君上有妹名盈,不但劍術高明,還生得美賽西子,換了我也要為好妹子大抱不平。”
  昌文君苦笑道:“不過秦女刁蠻一語,用在她身上卻絕不為過。我兩兄弟都不知吃盡她多少苦頭了。”
  這几句話一出,登時惹來哄堂大笑。
  項少龍愈來愈覺得管中邪這人不簡單,說話得体,很容易爭取到別人的好感,比之囂魏牟的只知以勇力胜人,又或連晉不可一世的驕傲自負,不知高明多少倍,難怪呂不韋選了他來克制自己。
  呂不韋笑得喘著气道:“今趟太子丹送來的大禮,共有燕女百名,經我細心挑選后,剩下眼前的二十八人,盡管你們閉目挑揀,都錯不了,稍后我會派人送往各位府上。如今諸燕女給本相國退下去。”
  諸女跪倒施禮后,瞬即退走。
  昌平君等至此才魂魄歸位。
  呂不韋生性豪爽,對要籠絡者出手大方,難怪他在咸陽勢力日盛,膽敢害死庄襄王了。
  酒過三巡后,磬音再起。
  眾人都大感奇怪,不知又有什么節目。
  忽然一朵紅云飄進廳來,在滾動閃爍的劍影里,一位体態無限誘人的年輕佳麗,手舞雙劍,作出种种既是美觀悅目,但又是難度极高的招式動作。
  她身穿黃白相雜的緊身武士服,卻披上大紅披風,威風凜然,甫進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披風像火焰般燃燒閃動,使她宛若天上下凡的女戰神,演盡了女性的嬌媚和雌姿赳赳的威風。
  劍光一圈一圈地由她一對纖手爆出來,充滿了活力和動感,連項少龍也看呆了眼。
  管中邪雙目透出迷醉之色,一瞬不瞬。
  這美人儿以劍護身,凌空彈起,連作了七次翻騰后,才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再出重重劍影,似欲退下時,忽移近項少龍和管中邪的一席前。
  在眾人惊异莫名間,兩把寶劍矯若游龍般,往項管兩人畫去。
  兩人穩坐不動,眼也不霎一下,任由劍鋒在鼻端前掠過。
  少女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后,收劍施禮,旋風般去了。
  項少龍和管中邪對視一笑,均為對方的鎮靜和眼力生出警之心。
  眾人的眼光全投往呂不韋,想知道這劍法既好,模樣又美的俏嬌娃究竟是何方神圣。
  呂不韋欣然道:“誰若能教我送出這野丫頭,誰就要作我呂不韋的快婿了。”
  項少龍記起她臨別時的不忿眼神,立時知她是誰。
  當然是被他拒婚的三小姐呂娘蓉了。
  宴罷回府,呂不韋已早一步送來三個燕女俏歌姬。
  項少龍与滕翼商量了一會,對荊俊道:“小俊可接受其中一個,但記緊要善待她,不准視作奴婢。”
  荊俊喜出望外,不迭點頭答應,項少龍尚未說完,他早溜了去著意挑揀。
  項少龍与滕翼對視苦笑,同時想起昌平君昌文君兩人,以呂不韋這种手段,他們那能不對他歸心。
  項少龍向候命一旁的劉巢和蒲布道:“另兩女分歸你們所有,她們都是落難無依的人,我要你們兩人照顧她們一生一世,令她們幸福快樂。”
  劉巢兩人自是喜出望外,如此質素的燕女,百不一見,她們應是侍候其他權貴,那輪得到他們染指,只有項少龍這种主人,才會這樣慷慨大方,自是感激不已。
  處置了燕女的事后,項滕兩人坐下說話。
  滕翼道:“管中邪此人非常不簡單,我看他很快便能打進最重英雄好漢的秦國軍方里,比起六國,秦人比較單純,易被蒙騙。”
  項少龍歎道:“縱以我來說,明知他心怀不軌,仍忍不住有點歡喜他,今趟真是遇上對手了。”
  滕翼道:“那莫傲才厲害,不露形,若非有圖先點醒,誰想得到他在相府這么有份量,這种甘于斂藏的人,才最可怕。記著圖管家約了你明天在鳳凰橋密會,應有要事。”
  項少龍點頭表示記住了,沉聲道:“我要在田獵時,布局把這莫傲殺死。”
  滕翼皺眉道:“他定參与此會嗎?”
  項少龍肯定地道:“那是認識咸陽王族大臣的最好机會,呂不韋還要借助他的眼力,對各人作出評估,故此他會參与應是沒有問題。而我們最大的优勢,就是莫傲仍不知已暴露了底細。”
  滕翼道:“這事交由我辦,首先我們要先對西郊原野作最精細的勘察和研究,荊族的人最擅山林戰術,只要能制做一個令莫傲落單的机會,便可布置得莫傲像被毒蛇咬死的樣子,那時呂不韋只可怨老天爺了。”
  項少龍大喜道:“這事全靠二哥了。”
  滕翼傷感地道:“難道二哥對倩公主她們沒有感情嗎?只要能為她們盡點心力,二哥才可睡得安寢。”
  兩人分頭回房。
  烏廷芳等仍撐著眼皮子在候他回來,項寶儿則在奶娘服侍下熟睡了。
  項少龍勞碌了一天,身疲力累,田貞田鳳侍候他更衣時,紀嫣然低聲道:“清姊想見你,明天你找個時間去拜候她好嗎?她還希望我和廷芳致致三人,到她處小住几天哩!”
  項少龍聳肩道:“你們愿意便成了,只不過我不知明天能否抽出時間。”
  紀嫣然道:“你看著辦吧!”
  另一邊的烏廷芳道:“你看嫣然姐今天心情多么好!”
  項少龍奇道:“發生了什么事?”
  愈發標致的趙致道:“她干爹使人送來了一個精美的芭蕉型五弦琴,嫣然姐自是喜翻了心儿哩!”
  項少龍喜道:“有鄒先生的新消息嗎?”
  紀嫣然欣然道:“干爹到了巴蜀探訪華陽夫人,見那里風光如畫,留了下來,專心著作他的《五德始終說》,以干爹之學,那定是經世之作。”
  烏廷芳笑道:“我們項家的才女,何時才肯動筆著書呢?”
  紀嫣然橫他一眼道:“以前我确有此意,但自遇到項少龍這命中克星后,發覺自以為是的見解,比起他便像螢火和皓月之爭,所以早死了這條心哩!要寫書的應是他才對。”
  項少龍心叫慚愧,扯著嬌妻,睡覺去了。
  那晚他夢到自己到了美得像仙境的巴蜀,同行的竟還有動人的寡婦清,在那里過著与世無爭的生活。
  轉眼又夢到病得不似人形的趙雅、渾身冒汗醒來時,老天早大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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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各有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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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諸女前往琴清處時,項少龍解下從不离身的佩劍,換上平民服飾,在家將掩護下,溜往城北的鳳凰橋會晤圖先。
  自到邯鄲后,他一直都与權貴拉上關系,到咸陽后更是過著高高在上的生活,与平民百姓隔著一道鴻溝,出入時前呼后擁,甚少似今趟般回复了自由身,變成了平民的一分子,分享著他們平實中見真趣的生活。
  他故意擠入了市集里,瀏覽著各种售賣菜蔬、雜貨和工藝品的攤肆。
  無論鐵器、銅器、陶器、木漆器、皮革,以及紡織、雕刻等手工藝,均有著二十一世紀同類玩意所欠缺的古天趣。
  忍不住買了一堆易于帶的飾物玩意,好贈給妻婢,哄她們開心。
  市集里人頭涌涌,占了大半都是女子,見到項少龍軒昂英偉,把四周的男人都比了下去,忍不住貪婪地多盯了他几眼。
  賣手環給他的少女更對他眉目傳情,笑靨如花。
  項少龍大感有趣。想起若換了三年多前初到貴境的心情,定會把這里最看得入眼的閨女勾引到床上去。
  秦國女子的開放大膽,實是東南各國所不及。
  項少龍硬著心腸,不理那少女期待的眼光,轉身欲去時,人群一陣騷動,原來是几名大漢,正追著一個小伙子拳打腳踢,另有一位看來像是他妹妹或妻子的嬌俏女郎,哭著要阻止那群惡漢,卻給推倒地上。
  那小伙子身手倒硬朗,雖落在下風,卻沒有滾倒地上,咬緊牙齦拚死邊退邊頑抗。
  其中一名惡漢隨手由旁邊的攤檔拿到一擔挑,正要對小伙子迎頭痛打時,項少龍來到小伙子前,一掌把打得最凶的惡漢推得跌退几步,張開手道:“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動手動腳了,若弄出人命,誰擔當得起。”
  那俏女郎乘机赶了過來,擁著被打得臉青白的小伙子哭道:“周郎!你沒事吧!”
  項少龍這才知道對方是對小夫妻,更是心生怜惜。
  那群惡漢共有七、八人,都是橫行市井的惡棍,雖弄翻了几個攤檔,卻沒有人敢出言怪責他們,見到有人多管事,勃然大怒,總算不過他們打斗經驗丰富,見到項少龍高大威猛,气定神閒,不敢怠慢,紛紛搶來屠刀擔挑等物,聲勢地圍著項少龍。
  其中最粗壯的帶頭者暴喝道:“小子何人?看你臉生得很,定是未听過我們咸陽十虎的威名,識相的跪下叩三個頭,否則要你的好看。”
  項少龍沒好气地看他一眼,懶得理他,別過頭去看后面的小夫妻,微笑道:“小兄弟沒事吧?”
  那小伙子仍未有机會回答,他的嬌妻尖叫道:“壯士小心!”
  項少龍露出瀟的笑容,反手奪過照后腦打來的擔挑,一腳撐在那偷襲者下陰處。
  那人發出惊天動地的慘嘶,松開擔挑,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
  項少龍另一手也握到擔挑處,張開馬步、擔挑左右掃擊,有兩個沖上來的大漢左右耳分被擊中,打著轉翻跌兩側。耳鼓乃人身最脆弱處,他們的痛苦完全反映在表情上。
  其他漢子都嚇呆了,那還敢動手,扶著傷者以最敏捷的方式狼狽溜掉。
  圍觀者立時歡聲雷動。
  項少龍身有要事,不能久留,由怀里掏出一串足可買几匹馬的銀子,塞入那小伙子手里,誠懇地道:“找個大夫看看傷勢,赶快离開這里吧!”
  小伙子堅決推辭道:“無功不受祿,壯士已有大恩于我,我周良還怎可再受壯士恩賜。”
  他的妻子不住點頭,表示同意夫郎的話。
  項少龍心中歡喜,柔聲道:“若換了我們易地而處,你又是手頭寬裕,會否做同一樣的事呢?”
  周良昂然道:“當然會哩!”
  項少龍笑道:“那就是了!”把銀子硬塞入他手里,大笑而去。
  在眾人贊歎聲中,他匆匆走出市集,正要橫過車水馬龍的大道時,后面有人喚道:“壯士留步!”
  項少龍訝然轉身,見到一個衣著光鮮,腰佩長劍,似家將式的大漢赶了上來道:“壯士剛才的義行,我家小姐恰好路過,非常欣賞,動了愛才之心,請壯士過去一見。”
  項少龍啼笑皆非,不過見此人談吐高雅,顯是在大貴人家執事。婉言拒絕道:“小弟生性疏狂,只愛云野鶴的生涯,請回覆貴家小姐,多謝她的賞識了。”
  言罷飄然去了。
  那家將喃喃的把“云野鶴”這新鮮詞句念了几遍,記牢腦內后,才悵然而回。
  圖先把項少龍領進看去毫不起眼,在橋頭附近一所布置簡陋的民房內,道:“這是我特別安排供我們見面的地點,以后若有事商量,就到這里來好了!”
  項少龍知他精明老到,自有方法使人不會對這所房子起疑心,坐下后道:“呂不韋近來對圖兄態度如何?”
  圖先淡淡道:“有很多事他仍要靠我為他打點,其中有些他更不愿讓別人知道,像那批燕女便是由我向燕國的太子丹勒索回來。說來好笑,太子丹
  本是要自己大做人情,好巴結咸陽的權貴,不幸給呂不韋知道了,只向我暗示了几句,我便去做丑人給他完成了心愿。還裝作是与他全無關系,你說好笑嗎?”
  項少龍听得啞然失笑,對太子丹的仇恨立時淡了不少。想起他將來會遣荊軻來行刺小盤這秦始皇,事敗后成了亡國之奴,只感覺他不外是一條可怜吧!
  當然!他太子丹現在絕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是如此凄慘的。
  圖先的聲音在他耳內響起道:“有月潭的消息了!”
  項少龍從未來的馳想醒過來,喜道:“肖兄到了那里去?”
  圖先道:“他改名換姓,暫時栖身在韓國權臣南梁君府中作舍人,我已派人送了五十黃金予他了。韓國始終非是久留之地。”
  項少龍同意道:“秦人若要對東方用兵,首當其沖就是三晉,其中又以韓國最危險,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圖先笑道:“韓國雖是積弱,卻非全無還手之力。你該知鄭國的事了,此人并不簡單。”
  項少龍凝神一想,才憶起鄭國是韓國來的水利工程師,要為秦國開鑿一條貫通涇洛兩水的大渠,好灌溉沿途的農田,訝道:“有什么問題呢?”
  圖先道:“我認識鄭國這人,机巧多智。由于韓王有大恩于他,故對韓國忠誠不貳,他來求見呂不韋,說出大計時,我還以為他是想來行刺呂不韋的,故意不點醒這奸賊,豈知鄭國真是一本正經地陳說渠的方法、路線和諸般好處。莫傲知道這乃增加呂不韋權力的良机,大力聳恿之下,才有這條鄭國渠的計划。”項少龍不解道:“既是如此,對呂不韋應是有利無害才對。”
  圖先分析道:“或者确對呂不韋和秦人都有好處,但對東征大業卻絕對于利,沒有十年八年工夫,尚要動員過百万軍民,才可建成這么一條大渠。在這樣的損耗下,秦國那還有余力發動東侵,充其量都是由三晉多搶几幅就手的土地吧了!你說鄭國這一招夠不夠陰辣呢?”
  項少龍恍然大悟。不過他雖是特种部隊出身,卻絕非好戰份子,暗忖趁小盤未正式登基前,大家歇歇邊爭也該是好事吧!
  點頭道:“今次圖管家約我來見,就是為了這兩件事吧。”
  圖先沉聲道:“當然不是為了這些小事,呂不韋定下計划,准備在那三天田獵期間,把你殺死。烏廷威的失,惹起了他的警覺,知道你和他勢成水火,再沒有合作的可能性。除非你肯娶呂娘蓉,以這方式表示屈服,否則呂不韋定不會容你這心腹大患留在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你的厲害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原來呂不韋昨天那一番話和贈送燕女,擺出与他“誤會冰釋”的格局,只是為了安他的心,教他不會提防。自己差點上當了!
  苦笑道:“真巧!我湊巧也想趁田獵時干掉莫傲這坏家伙。”
  圖先笑道:“我早知你不是易相与的了。少龍看得真准,若除去此人,等若斬了呂不韋一條臂膀。”
  項少龍奇道:“這些机密,圖兄是如何探來的呢?”
  圖先傲然道:“有很多事他還得通過我的人去做,而且他絕想不到我知道紅松林事件的真相。更猜不到我這一向對他忠心的手下會和外人串通,有心算無心之下,當然給我看穿他們的陰謀了。”
  項少龍點頭道:“若能弄清楚他對付我的手段,我便可將計就計了。”
  圖先搖頭道:“這事由莫傲和管中邪一手包辦,故難知其詳。最熱心殺你的人是管中邪,一來他想取你而代之,更主要是他不想心中的玉人呂娘蓉嫁給你,若他能成為呂府快婿,身价更是不同了。”
  項少龍歎道:“他太多心了,你應看到呂三小姐昨晚對我恨之入骨的神情了。”
  圖先笑道:“女人的心理最奇怪,最初她并不愿嫁你,可是你拒絕了呂不韋的提婚后,她反對你刮目相看。無論愛又好,恨又好,不服气也好,總之對你的態度不同了。那天的舞劍,是她自己向呂不韋提出來的,我看她是想讓你看看她是多么美麗動人,好教你后悔。”
  項少龍不知好气還是好笑,歎道:“要我娶仇人的女儿,那是殺了小弟都辦不到的了。”
  圖先笑道:“呂娘蓉是呂不韋的心肝,若非政太子可能是他的儿子,他早把她嫁入王宮去了。”
  看到項少龍詢問的眼光,圖先聳肩道:“不要問我政太子究竟是誰的儿子,恐怕連朱姬都不清楚。因為她在有孕前,兩個男人她都輪番陪過。”
  項少龍心中暗笑,天下間,現在除他項少龍、滕翼和烏廷芳外,再沒有人知道小盤的真正身分。
  項少龍前腳踏進都騎衛所,便接到儲君要召見的訊息,匆匆赶赴王宮,小盤正在書齋內和改穿了長史官服的李斯在密議。
  見項少龍來,小盤道:“將軍的說話對毒果然大有影響,今早母后把我召去,說這家伙實乃難得人材,理該重用,問我有何合适位置,不用說母后是給他纏得沒有辦法,才要做點事來討好他。”
  項少龍心中歎息,知道朱姬陷溺日深,不能自拔。
  不過也很難怪她,這美女一向重情,否則不會容忍呂不韋的惡行。而庄襄王之死,對她心理造成強烈的打擊,使她內心既痛苦又矛盾,失去了平衡,加上心靈空虛,又知想和自己搭上一事沒有希望,在這种种情況下,對女人最有辦法的毒自然有机會可乘虛而入了。
  她需要的是肉欲的補償和刺激!
  小盤歎道:“這家伙終是急進之徒,當了內侍官不到几天,已不感滿足,剛才我和李卿商量,看看該弄個什么官儿給他哩!”
  說到最后,嘴角逸出一絲笑意。
  成了小盤心腹的李斯道:“照微臣看,定要弄個大得可令呂不韋嫉忌的職位給他,最好是能使呂不韋忍不住出言反對,那就更堅定了毒要背叛呂不韋的決心了。”
  項少龍這時才有机會坐下來,啞然失笑道:“恐怕任天下人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我們和儲君商議的竟是這种事。嘿!有什么職位是可由官擔當,但又在權力上可与呂不韋或他的手下發生正面沖突的呢?”
  李斯靈机一触道:“何不把他提升為內史,此職專責宮廷与城防兩大系統都騎和都衛的聯系,有關這兩方面的文書和政令,均先由內史審批,才呈上給儲君定奪,權力极大,等若王城的城守,管轄城衛的廷官。”
  小盤皺眉道:“但這職位已由騰胜負責,此人德望頗高,備受軍方尊敬,如若動他,恐軍方會有反對的聲音。”
  李斯道:“儲君可再用升調的手法,以安騰胜之心。”
  小盤煞費思量道:“現時內廷最重要的職位,首推禁衛統領,那已由昌平君兄弟擔當,其次是李卿的長史,負責一切奏章政令的草議,接著就是內史官了。其他掌管田獵的佐戈官,負責禮儀的佐禮官,主理賓客宴會的佐宴官等諸職位,均是低了几級,我倒想不到有什么位置可令騰胜滿意。”
  在這些事上項少龍并沒有插口的資格,因對于內廷的職權,他可說是一竅不通。
  尚幸听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包公,靈光一現道:“既有內史,自然也應有外史,這新職等若王廷對外的耳目,專責巡視各郡的情況,遇有失職或不當的事,可直接反映給太子知曉,使下情能上達,騰胜當對此新肥缺大感興趣。”
  小盤拍案叫絕道:“就如此辦,此事必得母后支持,呂不韋亦難以說話。不過他若是反對就更理想了。”
  李斯贊歎道:“項大人真是思捷如飛,下官佩服之致。”
  項少龍道:“最好能在王宮內撥出一間官署,作毒辦事之所,那毒便可聚眾結党,与呂不韋打對台了。”
  小盤失笑道:“那不如就在新相府對面找個地方好了,打對台自然須面對著面才成。”
  三人對望一眼后,終忍不住捧腹笑了起來。
  呂不韋這回可說是作法自弊,他想出了以毒控制朱姬的詭謀,怎知不但使朱姬對他“變心”,還培養了個新對頭出來。
  這時內侍入稟,說琴太傅來了,正在外間等候。
  小盤露出歡喜神色,先吩咐李斯如剛才商議的去准備一切,待李斯退下后,長身而起,向項少龍低聲說心事道:“不知如何,自王父過世后,我特別歡喜見到琴太傅,看到她的音容顏貌,心中一片平宁,有時給她罵罵,還不知多么舒服,奇怪是以前我并沒有這种感覺。”
  又再壓低聲音道:“除師傅和琴太傅外,再沒有人敢罵我了,先王和母后都從不罵我。”
  項少龍忍不住緊擁著他長得相當粗厚的肩頭,低歎道:“孩子!因為你需要的是一位像妮夫人般值得尊敬的娘親。”
  小盤身軀劇震,兩眼紅了起來,有點軟弱地靠入他怀里,像小孩要躲進父親的保護之下。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自充當了贏政的角式后,這孤苦的小孩很自然地把疼愛他的父王母后當作了父母,對朱姬更特別依戀。可是庄襄王之死,卻使這幻覺破滅了。
  朱姬終是重實際的人,并不肯為庄襄王与呂不韋反目,再加上毒的插入,使小盤知道朱姬代替不了正气凜然的生母妮夫人。
  而琴清則成了他最新寄托這种思母情怀的理想處所了。
  項少龍亦因想起趙妮而心若刀剜,低聲道:“等心情平复后,該出去讀書了。”
  小盤堅強地點頭應是。
  項少龍放開了他,步出門外。
第十二章 帛圖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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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連廊,來到外堂,琴清修長玉立的优美嬌軀,正憑窗而立,凝視著外面的園林,若有所思。
  項少龍忍不住來到她身后,輕輕道:“琴太傅在想什么呢?”
  琴清應早知他會路經此處,沒有絲毫惊奇的表現,亦沒有別過身來,淡淡道:“項大人有興趣想知道嗎?”
  只是這句話,可見她對項少龍非是無情,因語意已超越一般男女的對話界限。尤其在她這一向對异性拒諸千里的人來說,情況更不尋常。
  項少龍吃了一惊,但勢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兼之心內實在喜歡与她接近,硬著頭皮道:“嘿!若沒有興趣也不會問了。”
  琴清倏地轉過嬌軀,冰冷的俏臉就在項少龍伸手可触處,美眸射出銳利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琴清正在想,項大人知道琴清在這里時,會不會繞道而走呢?”
  項少龍登時招架不住,干笑道:“太傅太多心了,唔!你見著了嫣然她們沒有?”
  這性子剛烈執著的美女寸步不讓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琴清最恨的當然是害主欺君的奸佞之徒。其次就是你這种自以為是,又以保護女性為己任作幌子之輩,其實卻是視我們女子如無物的男人,我有說錯你嗎?”
  項少龍早領教過她的厲害,苦笑道:“看來在琴太傅心中,小弟比呂不韋好不了多少。唉!我早道歉了,只是說錯一句請太傅到巴蜀陪華陽夫人的話吧!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小人嗎?”
  琴清在項少龍前,不知是否打開始那趟養成條件反射式的習慣,分外忍不住笑,俏臉堅持了不到眨几下眼的工夫,玉容解凍,
  我不服气,你怎么賠罪都補償不了。
  項少龍還是首次遇上她肯打情罵俏的机會,心中一熱,正要說話,足音傳來。
  兩人知是儲君駕臨,慌忙分了開來。
  項少龍連忙施禮告退,但剛才琴清那似是向情郎撒嬌的神態,已深深鐫刻在心底里,再抹不掉。
  在十八鐵衛擁持下,項少龍策騎馳上通往外宮門的御道,剛巧昌平君正在調遣負責守護宮門的一營禁衛,把他截往一旁,低聲道:“燕女真是精彩了!”
  項少龍只好含糊應過。
  昌平君年輕好事,問道:“呂相的三小姐真是生得標致,想不到還使得一手好劍法。我到今朝醒來腦袋里仍閃現著她那條水蛇腰肢。嘿!她与你是什么關系?有虛招來試探你的反應之舉呢?”
  項少龍涌起親切的感覺,就像以前在二十一世紀時和隊友的閒聊,總离不開女人、打架和罵長官的話題,笑道:“這恐怕就叫樹大招風吧!”
  昌平君哈的一笑,道:“說得好,你這新發明的詞語儿對項大人真是貼切之极。所以我的刁蠻妹知我們和你稔熟后,硬纏著我們要把你擒回去讓她過目。”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這事遲些再說好嗎?你也該知我最近有多忙。”
  昌平君笑道:“你怎也逃不了她的魔掌的,讓她顯點威風便行了,當作是給臉子我們這兩個可怜的哥哥。否則田獵時,她定會教你好看。”
  項少龍訝道:“她也參加田獵嗎?”
  昌平君道:“那是她的大日子,到時她領導的娘子軍會空群而出,鶯飛燕走,不知多么威風。”
  項少龍愕然道:“娘子軍!”
  昌平君歎道:“那就是咸陽城像舍妹那种嬌嬌女組成的團隊,平時專去找劍術好的人比試,連王翦都給她們纏怕了。我看這小子溜去守北疆,主要還是為了這原因。若非你整天躲在牧場,怕也會有你好受的。”
  項少龍這才有點明白,啼笑皆非時,昌平君道:“谷這小鬼明天去守東關,我兩兄弟与他份屬至交,定了今晚為他餞行,你也一道來吧!順便敷衍一下嬴盈。”
  項少龍一來對昌平君這完全沒有架子,年紀又相近的軍方要人大有好感,二來亦理應為安谷送行,微笑著答應了。
  昌平君這才欣然放他离去。
  回到都騎衛所,給荊俊截著,拉到一旁道:“有三件事!啊!”接著打了個呵欠。
  項少龍瞪著他道:“忙足了整晚嗎?”
  荊俊若無其事道:“我依足三哥吩咐,用了半晚來哄慰她,下半晚則善待她,當然有點眼了。”
  項少龍為之气結,又拿他沒法,爽然道:“快說!是那三件事?”
  荊俊煞有介事道:“首要之事,就是三位嫂子著你若抽得出空閒,請到琴府陪她們吃午飯,項寶儿也很挂念著你,我看最好你今晚也去那里陪她們睡覺。”
  項少龍瞪著他道:“小俊你為何今天說話特別貧嘴?”
  荊俊裝出謙虛的樣子道:“小俊怎敢,只是這些天來見三哥笑容多了,才忍不住想再多看一點。”說到最后,兩眼一紅,垂下頭去。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兩人間深厚的兄弟之情,摟著他肩頭,欲語無言。
  可能是因庄襄王之死,全面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趙倩諸女慘死所帶來的嚴重創傷,也被置諸腦后。
  畢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荊俊道:“另外兩件事,就是龍陽君正在大堂候你和田單派人來說有急事請你到他的賓館一晤。”
  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疙瘩。
  田單為何要見他呢?
  以他的神通廣大,該听到自己与呂不韋不和的傳言。若他想与呂不韋保持良好關系,對自己應避之則吉才對。
  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劇烈地抖動了几下。
  与龍陽君在類似休息室的小偏廳坐下后,龍陽君祝賀道:“恭喜項兄,坐上了人人艷羡的都騎統領之職。”
  接著又神色一黯道:“只是想到有一天或會和少龍你對陣沙場,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人生為何總有這么多令人無奈的事?”
  項少龍誠懇地道:“放心吧!我會盡量回避那种情況,在這群雄割据的時代,連父子兄弟都可大動干戈,君上看開點好了。”
  龍陽君滿怀感触道:“回想當年在大梁初遇時,我倆勢若水火之不相容,現在少龍反成了奴家最肝膽相照的好友。想起明天要离開,可能永無再見的一日,便郁結難解,千情万緒,無以排遣。”
  項少龍一呆道:“君上不待田獵后才走嗎?”
  龍陽君眼中閃過殺机,不屑道:“呂不韋現在擺明連結齊楚來對付我們三晉,多留几天只是多受點白眼,我才沒有那么愚蠢。”
  項少龍心知此乃實情,更不愿以假話哄他。想起鄭國筑渠的事,道:“君上暫時不用那么擔心,沒有十年八年,秦國亦沒有能力大舉東侵,只要你們能繼續合從之策,這期間內應可安然無事,最多也是在疆土上小有損失吧了!”
  龍陽君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道:“少龍憑何說出此言?”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忍不住把鄭國筑渠一事說了出來。
  龍陽君感動地道:“少龍竟肯把這天大秘密告訴奴家,奴家定會守口如瓶,連大王都瞞著,以示對少龍的感激。”
  旋又恍然道:“難怪韓闖如此春風得意,我憂慮得茶飯不思時,他卻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戀而不去,原來是胸有成竹。”
  再壓低聲音道:“少龍為何不點醒秦儲君,不但可立一個大功,還可使呂不韋顏面掃地。”
  項少龍苦笑道:“我也不想秦人這么快打到大梁去啊!”
  龍陽君凝神想了一會,道:“有一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訴你,可是見少龍對奴家如此推心置腹,令我心生慚愧。”
  又咬牙切齒道:“韓晶那賤人完全不顧大体,我亦不必為她守秘。”
  項少龍訝道:“什么事?”
  龍陽君沉聲道:“你見過那龐暖了,此子乃韓晶的面首和心腹,极懂權謀之術,口才了得。今次他來秦,實居心不良。最近他頻与高陵君嬴接触,你大可猜到不會是好事吧!”
  高陵君就是王位給庄襄王由手內奪走的子,他一直不服此事,有心謀反是必然的了,只不過想不到會与趙人勾結。
  項少龍明白到龍陽君知道了韓人的陰謀后,又放下了秦國大舉進攻的顧慮,兼之痛恨趙國太后韓晶,才在背后射她一記暗箭。若龐暖失陷咸陽,最受打擊的當然是韓晶了。
  政治就是這么錯綜复雜和黑暗的了。
  明有明爭,暗有暗斗。
  各展奇謀,未到最后,不知鹿死誰手。
  雖然這定律對項少龍這預知未來的人不生全效,但個人的斗爭,其結局如何,仍是扑朔迷离,無從預知,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會否敗在呂不韋手上。
  項少龍想了一會后,道:“田單要見我,君上知否所因何事?”
  龍陽君愕然道:“有這种事?照我看田單和呂不韋間應有密約,三晉歸秦,燕國歸齊,重履當年西東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計。雖然誰都知道這是互相欺騙,但短時間內對雙方均是有利,故而兩人現在如膠似漆。他要見你實在令人費解。”
  項少龍知不能在他處問出個所以然來,依依話別之余,把他送出衛所,便帶同十八鐵衛,往見田單。
  賓館守衛森嚴。
  旦楚在正門處迎接他,神情肅穆,只說著禮貌上的門面話。
  把他引進田單所在的內廳時,這齊國的超卓政治家正在專心彈奏古琴。
  “仙翁”之聲有如淙淙流水,填滿了整個廳堂。
  那對与他形影不离的劉氏兄弟,虎視眈眈的望著項少龍。
  旦楚退后兩步,卻沒有离開。
  項少龍知道不妥,但任田單如何大膽,也絕不敢在咸陽暗算他。
  不過若田單是奉了呂不韋之命,真要殺他,他和十八鐵衛便休想有一人能活著离開。
  田單忽然半途而止,大笑道:“董馬痴別來無恙。”
  這才起立轉身,一對鷹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射來。
  項少龍早知瞞他不過,但亦知他因不能肯定,才詐他一句。
  無論呂不韋和他如何親密,前者當不致蠢得把這秘密告訴他,因為這正是由呂不韋一手策划,累得田單陰謀不成,還損兵折將,顏面無光的狼狽溜回齊國。
  裝作愕然道:“田相的話,請恕末將不明白了。”
  田單胸有成竹地過來,到了近處才道:“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項少龍,竟沒膽量承認所做過的事,你雖可瞞過其他人,但怎瞞得過我田單?”
  接著嘴角逸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右手一揮道:“讓我給你看一件精彩的東西。”
  旦楚應命來到兩人之側,由怀中掏出一卷帛畫,展了開來。
  劉氏兄弟同時來到田單兩旁稍前處,擺出防備項少龍出手突襲的姿勢。
  气氛登時緊張起來。
  項少龍往那帛畫望去,登時手足冰冷,有若給掉進了万丈冰淵里,渾身劇震。
  帛畫上赫然是善柔的臉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神有點奇怪,予人一种柔弱的感覺,与她一向的堅強截然有异。
  田單冷笑道:“不用說,項兄也該知此女是誰,竟敢來行刺田某,被我所擒,听聞她曾當過董焉痴的夫人,項兄是否仍要推說不知此事呢?”
  項少龍感到落在絕對下風,但隱隱又感到有點不妥,只是想起善柔已入敵手,早心亂如麻,腦筋不能有效運作。
  田單淡淡道:“區區一個女人,田某就算把她送回給項兄也沒有什么關系,只要項兄肯為田某做一件事,此女可立即回到項兄怀抱里。”
  項少龍腦際靈光一閃,忽然把握到問題關鍵處。
  一股無可抗拒的悲傷狂涌心頭。
  他知道善柔是因行刺不成,自殺殉死,所以畫者才無法把一對死人的眼睛傳神地表達出來。
  項少龍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狂喝道:“不用說了,若田單你能活著返回齊國,我項少龍這三個字從今以后倒轉來寫。”
  在田單四人的目定口呆下,項少龍滿腔悲憤,不顧而去。
  現在他終于有了殺死田單的最好理由了。
第十三卷

第一章 太子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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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翼听罷,整個人呆若木,良久說不出話來。
  面對善柔時,确是沒有人不頭痛,可是自她离開后,又沒有人不苦苦牽挂著她。
  她卻在芳華正茂的時間慘遭不幸。
  善柔是這時代罕有獨立自主的女性,堅強而有勇气,只要她想做的事,不達目的誓不干休。
  而她正是為自己的心愿而犧牲了!
  項少龍雙手捧臉,默默流下了英雄熱淚,卻沒有哭出聲來。
  這時有手下要進來報告,給滕翼喝了出去,吩咐鐵衛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滕翼伸手拍著項少龍肩頭,沉痛地道:“死者已矣,現在我們最重要是如何為她報仇!我的親族等若死在田單手里,這兩筆賬一起和他算吧!”
  當項少龍冷靜了點,滕翼道:“你猜田單會否把這事告知呂不韋,又或直接向儲君投訴,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秦人勢不能坐視田單被人襲殺。”項少龍悲戚地道:“不知是否善柔在天有靈,在我想到她自殺之時,腦筋忽地變得無比清晰,在剎那間想到了所有問題,才有此豪語。”
  頓了頓續道:“秦人就算派兵護送田單离去,只是限于秦境,一出秦境,就是我們動手的良机。問題是我們先要弄清楚田單的實力,在秦境外有沒有接應他的軍隊,這事只要我找龍陽君一問,立可盡悉詳情。”
  沉吟半晌后,歎道:“田單可說是自作孽獨善其身,沒有參加最近一次的合從。趙人固因上趟他密謀推翻孝成而對他恨之刺骨,韓人則因与趙國太后關系密切,不會對他特別优容。在這种种情況下,他只有取魏境或楚國兩途,前者當然近多了,卻不及楚境安全,若我猜得不錯,他會偕同李園一齊离開,那么我的安排就似乎應万無一失了。”
  滕翼愕然道:“若他在秦境有秦人保護,楚境有楚人接應,我們那還有下手之机?”
  項少龍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淡淡道:“為了善柔和二哥的深仇,我將會不擇手段去對付這惡人,首先我要設法把李園迫离咸陽,田單總不能未和呂不韋談妥便匆匆溜走。”
  滕翼皺眉道:“先不說你有什么方法迫走李園,你是如何知道呂不韋和田單尚未談妥呢?”
  項少龍道:“這只是一种直覺。一來昨晚宴會時兩人仍不斷交頭接耳;又因他想借善柔威脅我去為他做事,凡此种种,均顯示他仍有事未曾辦妥。現在多想無益,讓我們去分頭行事,二哥負責查清楚田單身邊有多少人,我則去找龍陽君和太子丹,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滕翼愕然道:“太子丹?”
  項少龍道:“在咸陽城內,沒有人比他更該關心田單的生死了,不找他找誰呢?”
  再輕輕道:“派人告訴致致,今天我實在難以抽出任何時間了。”在這一刻,他下了決心永遠都不把善柔的遇害告訴趙致。
  龍陽君見項少龍來找他,喜出望外。把他引到行府幽靜的東軒,听畢后為他很感難過,安慰了几句,知是于事無補,轉入正題道:“齊國最近發生馬瘟,我看他只是想你給他一、二千匹上等戰馬,以濟燃眉之急吧!當然,他也有可能要你做些損害呂不韋的事;對呂不韋,他比對秦人更顧忌。只看呂不韋上場不到三年,竟為秦人多取得三個具有高度戰略性的郡縣,可知道呂不韋的厲害,若秦國變了呂家天下,誰都要飲恨收場。”
  項少龍沉聲道:“君上會否反對我殺死田單呢?”
  龍陽君搖頭道:“不但不會,高興還來不及。你猜得對,田單將取道楚境返齊。有支一万人的軍隊,由他的心腹田榮率領,正在那里等他。你須在他們會合之前,發動襲擊。除秦國外,對我們最大的威脅就是齊人,若可除去田單,三晉無人不額手稱慶。上趟獨他不加入合從軍,早惹起公憤,他分明是想坐收漁人之利。”
  旋又歎道:“只恨我們現在的兵力都集中防守魏秦邊境,實難抽調人手助你,大王更未必答應。不過我可使人偵查楚境齊軍和楚人的虛實,保證准确妥當。”
  項少龍感激道:“這幫我很大的忙了。我有把握憑自己手上的力量教他死無葬身之地,不知田單今次來了多少人?”
  龍陽君道:“在城內約有三百許人,城外駐有一支齊國騎兵,人數在千人之間,是齊軍的精銳,若加上李園的人,總兵力將超過三千人。少龍万勿輕敵,尤其你只能在他們离開秦境始能動手,一個不好,就要給田單反噬一口。”
  項少龍道:“我當然知道田單的厲害,但我也有些能耐是他夢想難及的。”龍陽君怎知他指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戰術和技術。還以為他有足夠實力,順口道:“少龍你有王命在身,怎可隨便溜開几個月呢?”
  這又是難以解釋的事,難道告訴他自己和儲君關系特別嗎?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道:“我會有辦法的。”
  商量了聯絡的方法后,項少龍告辭离去,把疾風和鐵衛留在龍陽君處,徒步走往隔
  太子丹寄住的行府,向門衛報上官銜名字,不到片刻功夫,太子丹在几名從人簇擁下,親身出迎。
  項少龍暫時擱下徐夷亂兩次偷襲他的恩怨,施禮道:“丹太子你好,請恕項少龍遲來問候之罪。”
  見到他不由想起了荊軻。
  若沒有刺秦一事,恐怕自己不會知道有太子丹這么一號人物。
  風度絕佳的太子丹欣然施禮,道:“項將軍乃名震宇內的人物,燕丹早有拜會之心,只恐將軍新拜要職,事務繁忙,才擬苦待至田獵之后,始登門造訪,將軍現在來了,燕丹只有倒屣相迎。”
  搶前拉著他的手,壓低聲音道:“說句真心話,燕丹對紀才女花歸項府,實在妒忌得要命。”
  言罷哈哈大笑起來。
  項少龍陪他大笑,心中有點明白,為何荊軻會甘心為他賣命了。
  能名垂千古的人物,均非簡單的人。
  太子丹又把身旁諸人介紹他認識。
  其中印象特別深刻的有三個人。第一個是大夫冷亭,此君年在四十許間,樣貌清瞿,一對長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身量高頎,只比項少龍矮上兩寸許,手足特長,予人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的感覺,應是文武兼資的人物。
  接著是大將徐夷則,只听名字,當是徐夷亂的兄弟,三十來歲,五短身材,但頭顱特大,骨骼粗橫,是擅于徒手搏擊者最顧忌的那种体型。兼之气度沉凝,使人不敢對他稍生輕忽之心。
  另一個則是像太子丹般風度翩翩公子哥儿模樣的尤之,介紹時燕丹尊之為先生,此人只比太子丹大上兩三歲,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給人极佳的印像。但項少龍卻看穿他是太子丹的首席智囊。
  客气話后,太子丹把他引進大廳內。
  分賓主坐下后,兩名質素還胜呂不韋送出的燕國歌姬的美女,到來侍候各人,奉上香茗。
  隨燕丹陪坐廳內的除剛才三人外,還有燕闖和燕軍這兩個應屬燕國王族的將軍,侍從都撤往廳外。
  項少龍呷了一口熱茶后,開門見山道:“小將想和太子說几句密話。”
  太子丹微感愕然,揮退了兩名美女后,誠懇地道:“這些都是燕丹絕對信任的人,項將軍無論說的是什么事,都可以放心。”
  項少龍心中再贊太子丹用人勿疑的態度。在六對眼睛注視下,若無其事道:“我想殺死田單!”
  太子丹等無不駭然一震,目瞪口呆。只有尤之仍是那從容自若的態度。
  項少龍盯著太子丹,細察他的反應。
  太子丹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与他對視了一會后,惊魂甫定地道:“將軍有此意不足為奇,只是為何要特別來告訴我。”
  項少龍虎目環掃眾人,緩緩道:“在解釋之前,先讓我項少龍把太子兩次派徐夷亂偷襲小將的事一筆勾銷,俾可衷誠合作,不須互相隱瞞。”
  這几句話更如石破天惊,連六人中最冷靜的尤之亦禁不住露出震駭神情,其他人更不用說了。
  到此刻太子丹等當然知道董匡和項少龍二而為一,是同一個人了。
  雙方間籠罩著一种奇异的气氛。
  好一會后,燕丹一聲長歎,站了起來一揖道:“項兄請勿怪燕丹,為了敝國,燕丹做了很多違心之事。”
  項少龍慌忙起身還禮,心慶沒有挑錯了人。假若太子丹矢口否認,他以后都不用理這個人了。
  兩人坐下后,气氛已大是不同。
  冷亭眼中閃過欣賞之色,點頭道:“到這刻我才明白,為何將軍能縱橫趙魏,在秦又能与呂不韋分庭抗禮了。”
  尤之淡然道:“項將軍知否要殺田單,實乃難比登天的事,且將軍身為秦將,此事不無顧忌。”
  項少龍知道他在試探自己的底細,若他只是想借燕人之手去除掉田單,自己則躲在背后,自然會教這六個人看不起他。
  說到底這仍是一宗交易,事成与否完全關乎利益的大少。
  項少龍微笑道:“現在李園和田單狼狽為奸,前者通過乃妹李嫣嫣,生下王儲,若孝烈歸天,李園這新
  之人,不得不借助齊人之力,對付在楚國根深蒂固的春申君;田單則要借助李園之力,拖著三晉,好讓他能向
  邦拓展勢力。故要對付田單,不得不把李園計算在內。至于秦國軍方,除呂不韋外,我均有妙法疏通,各位可以放心。”
  太子丹吁出一口長气道:“到現在燕丹才親身体會到項兄的厲害,對各國形勢洞察無遺。我不再說多余話,請問項兄如何解決楚人的問題。要知田單若与李園同行,實力大增,到楚境時又有雙方大軍接應,可說是無懈可擊,我們縱有此心,恐怕亦難達致目的。”
  項少龍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從容自若道:“李園的事,包在小將身上,我會教他在田獵之前,离秦返楚,破去兩人聯陣之勢,李園乃天性自私的人,自顧不暇時,那還有空去理會自己的拍檔。”
  各人听得一頭霧水。
  徐夷則忍不住道:“項將軍有什么錦囊妙計呢?”
  項少龍油然道:“請恕我賣個關子,不過此事在這兩天內將可見分曉,若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也無顏來見諸位了。”
  太子丹斷然道:“好!不愧是項少龍,假若李園果然于田獵前溜回楚國,我們便
  手合作,使田單這狗賊永遠都回不了齊境。”
  項少龍早知這結果。
  燕齊相,一向水火不容,互謀對方土地,加上燕人曾入侵齊國,被田單所破,致功敗垂成,自對田單恨之入骨,若有除去田單的机會,那肯放過。
  對他們來說,最顧忌的就是李園。
  若把李園一并殺死,等若同時開罪了齊楚兩個都比燕人強大的國家,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現在若少了對楚人這顧慮,事后又可把責任全推在項少龍身上,此事何樂而不為。
  項少龍与太子丹握手立誓后,匆匆赶往找鹿公,推行下一步的大計。
  自出使歸來后,他還是如此積极的去辦一件事。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是如何深愛著善柔。
  項少龍沉聲道:“我要殺死田單。”
  鹿公嚇了一跳,駭然道:“你說什么?”
  這已是項少龍今天第五次說要殺死田單。第一次是當著田單本人說,接著是對滕翼、龍陽君、太子丹,現在則在鹿公的內軒向這秦國軍方第一把交椅的上將軍說出來。
  如此明目張膽去殺一個像田單這种名震天下的人物,若非絕后,也應是空前了。
  項少龍以充滿信心和說服力的語調道:“這是唯一破去秦廷變成呂家天下的手段。”
  鹿公大惑不解道:“這与田單有什么關系呢?”
  項少龍淡淡道:“東方諸國最近一趟合從來攻我大秦,為何獨缺齊國呢?”鹿公露出思索的神色,好一會后才道:“少龍是否指呂不韋和田單兩人互相勾結?”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以前呂不韋最怕是沒有軍功。現在先后建立東方三郡,功勳蓋天,陣腳已穩,又受到五國聯軍的深刻教訓,故眼前要務,再非往東征伐,而是要鞏固在我大秦的勢力,鄭國渠的事只是他朝這目標邁出的第一步。”
  鹿公聞言動容。
  這兩天他曾多次在徐先和王等軍方將領前發牢騷,大罵呂不韋居心叵測,為建渠之事如此勞民傷財,損耗國力,阻延統一大業。
  項少龍知他意動,鼓其如簧之舌道:“所以現在呂不韋連楚結齊,孤立三晉和燕人,為的就是由外轉內,專心在國內建立他的勢力,如若成功,那時我大秦將會落入异國外姓人手里了。”
  這一番說話,沒有比最后一句更能對鹿公這大秦主義者造成更大的震撼了。鹿公沉吟半晌后,抬起頭來,雙目精芒閃動,一瞬不瞬地瞪著銅鈴巨目看著項少龍,沉聲道:“在談此事前,我想先要少龍你解開我一個心結,為何你那么有把握認為政儲君非是呂不韋的野种呢?”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鹿公被自己打動了,所以才要在此刻弄清楚這問題,方可以決定是否繼續談下去。
  坦誠地望著他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對此事亦有怀疑,故在呂不韋的心腹肖月漂臨終前問起此事,他誓言政儲君千真万确是先王骨肉,在那段成孕的日子里,姬后只侍候先王一人。”
  鹿公皺眉道:“我知肖月潭是誰,他應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他既為呂不韋心腹,至死為他瞞著真相,乃毫不稀奇的事。”
  項少龍兩眼一紅,凄然道:“肖月潭臨死前不但不是呂不韋的心腹,還恨他入骨,因為害死他的人正是呂不韋。”
  鹿公并沒有多大震駭的神情,探出一手,抓著項少龍的肩頭,緊張地道:“這事你有否人證物證?”
  項少龍悲憤搖頭。
  鹿公放開了他,頹然道:“我們曾對此事作過深入調查,可是由于活著返來的對此事均一無所知,屈斗祁和他的人則不知所,所以雖是疑點重重,我們仍奈何不了呂不韋。不過只看你回來后立即退隱牧場,便知不妥。”
  歎了一口气后續道:“我深信少龍之言不假,看來再不須滴血認親了。”
  項少龍堅決地搖頭道:“不!此事必須照計划進行,只有這樣,才可肯定儲君乃先王的骨肉。”
  鹿公深深地看著他道:“我喜歡少龍這种態度。昨天杜壁來找我,說你在先王臨終前,曾在他耳旁說了一句話,先王就去了,當時少龍說的是什么呢?”
  項少龍心知肚明杜壁是由秀麗夫人處得知此事,毫不猶豫道:“我告訴先王,假若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就算赴湯蹈火,亦要為他報仇。”
  原本的話當然不是這樣,項少龍故意扭曲少許,避了呂不韋的名字,又變成了只是“假設”。
  鹿公霍地立起,兩眼射出凌厲的光芒,跺足仰天一陣悲嘯,歇下來時暴喝道:“好!少龍,你須我鹿公如何助你。”
  項少龍忙陪他站起來,恭敬地道:“呂不韋現在權勢大增,為了避免內亂,首先要破他勾引外人的陰謀,若能殺死田單,不但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大大有利,還可迫使呂不韋窮于應付外患,以保東方三郡,那時我們就可逐步削除他在國內的勢力了。”
  鹿公顯然心中憤然,抓著項少龍的手臂,來到后花園里,緊繃著老臉,咬牙切齒道:“我們何不召來大軍,直接攻入呂不韋的老巢,殺他一個片甲不留呢?只要儲君點頭,我可輕易辦到此事。”
  項少龍低聲道:“千万不可,現在呂不韋頗得人心,若漏出風聲,給他先發制人,就大事不妙,說不定儲君太后都給害了。其次即管成功了,成虫喬和高陵君兩系人馬必乘勢爭奪王位,秦室若陷此局,再加東南六國煽風點火,大秦說不定分崩离析,三家分晉,正是可的前車。”
  鹿公容色數變后,有點軟弱地按在項少龍肩頭上,低聲道:“說吧!要我怎樣助你呢?”
  項少龍涌起狂喜,知道鹿公這么的點了點頭,田單至少有半條命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內。
第二章 秦女刁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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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開上將軍府,項少龍馬不停蹄,幸好琴清府在同一條的王宮御道上,只隔了二十多座王侯將相的府第。
  此時由于不想那么惹人注目,鐵衛們早被他遣回都騎衛所,疾風也隨之回去。
  為了方便走路,他脫下了笨重的戰甲,改穿一般的武士服,不過由于他体型异于常人,說不惹人注目只是偽話,但在心理上總安心一點。
  此時太陽逐漸往西山落下去,道上行人車馬疏落,項少龍想起善柔,不由涌起凄涼悲痛!
  只有不斷地去為她的大仇努力奔走布置,始能舒緩心中的悲郁苦楚。
  蹄聲驟響。
  一隊十多騎,由前方疾馳而至。
  項少龍警覺性极高,定睛一看,立時愕然。
  原來竟是一隊全女班的騎士,五顏六色、爭妍斗麗的武士服,把這批美娘子襯得像一團彩云,由長街遠處飄了過來。
  她們像在比拚馬速騎術,逢車過車,遇騎過騎,瞬眼間來至近前。
  項少龍想起昌平君說起以乃妹嬴盈為首的女儿軍,禁不住好奇心,用神打量。
  一馬當先的是位身穿黃白色夾雜武士服的少女,生得美賽天仙,比之呂娘蓉亦毫不遜色。策馬疾馳,更盡顯她的青春和活力。
  她有一對趙致般的長腿,嬌美處可与烏廷芳爭一日之短長,膚色雪白晶瑩有如紀嫣然。腰身纖幼美好,但胸脯脹鼓丰腴,非常誘人,活色生香,是擁有魔鬼身材的美麗天使。
  項少龍不由心中喝彩。
  隨行的女儿軍隊員,比起她來遜色多了。
  最特別處是她秀美的俏容常挂著一絲既驕傲又自得的笑意,像是世上所有男人,只配給她作踏腳的馬蹬,引人之极。不過街上的男人看到她,都紛紛垂下目光,不敢行注目之禮。
  項少龍差不多可肯定這使人矚目的美女便是嬴盈時,她也看到了他,一對亮如夜空星辰的點漆美眸,立時亮了起來。
  項少龍嚇得垂下頭去,避開她的眼光。
  嬴盈一聲嬌叱,整隊十五人的女儿軍如響斯應,一起勒馬停定,整齊一致,比訓練有素的軍隊不遑多讓。
  項少龍心知不妙,低頭疾走,同時頗感茫然。
  難到這批女儿軍惡至隨街挑選像樣的男人尋嗎?
  這想法仍在腦海中盤旋時,風聲響起,嬴盈的馬鞭在頭上旋了一圈,在蓄滿力道時,照著他的厚背揮打過來。
  項少龍心中大怒。
  這刁蠻女真是太過霸道,自己与她不但無怨無仇,還互不相識,竟見人便打。
  听准鞭勢,反手一抓,鞭端落在手上。
  若對方是男子,他會用力反拉,讓對方翻跌馬下,當場出丑。但對方是如此嬌美動人的青春玉女,怜香惜玉之心使他手下留情。
  嬴盈嬌呼一聲,用力回扯。
  項少龍轉過身來,用力相抵。這美嬌娃的力道可不賴,馬鞭挺得筆直時,兩人打了個照面,目光交擊,相隔只有六尺,是馬鞭加上兩條手臂的長度。
  街上行人紛紛避難似的逃開去。
  那批女儿軍嬌叱聲中,散開了扇形圍了上來,把項少龍迫在牆角處。
  嬴盈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甜美笑容,另手一抽馬,戰馬如臂使指,往后退去。
  項少龍心中暗贊,放開鞭梢。
  “鏗鏘”聲中,眾女同時拔劍,在馬背上遙指項少龍,嬌呼叱罵,其中竟夾雜了几聲“狗雜种”“你的娘”那類只有市井之徒才說的粗話。
  項少龍大感頭痛,才知遇上了古時代的“飛女党”。
  嬴盈收回馬鞭,大感得意,又沖前少許,向眾女喝道:“想殺人嗎?快把劍收起來!”
  項少龍和眾女同時大惑不解,后者們听話得很,長劍回到鞘內去。
  嬴盈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果然了得!好家伙!乖乖的隨本姑娘來,讓我試試你的劍法。”
  項少龍愕然道:“姑娘知我是誰嗎?”
  嬴盈不耐煩地道:“你又沒有告訴我,誰知道你是那里來的不識
  舉的狂妄之徒?”
  眾女這時看清楚了他的英偉模樣,見他傻愣愣的樣子,敵意大減,開始對他評頭品足。
  項少龍听她口气,似是曾与自己有點瓜葛,可是遍搜枯腸,卻想不起任何事,歉然道:“對不起,在下身有要事,請恕不能奉陪。”
  嬴盈不屑地翹起可愛驕傲、角分明的小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人來!給我把他拿下!”
  項少龍對著這刁蠻女,哭笑不得時,眾女儿軍已奉命出手,其中兩女揮手一揚,兩張捕獸网當頭罩下,其他諸女劍再出鞘,迫了過來。
  遠處雖有圍觀的人,不過可能平時領教慣這些刁蠻女的霸道手段,又不清楚項少龍是誰,沒人敢干涉。
  項少龍哈哈一笑,滾倒地上,恰恰在网沿外逸去,來到嬴盈的戰馬蹄前。
  戰馬受惊下跳起前蹄,眼看再踏下時要蹬在項少龍身上,項少龍一個前翻,到了馬側處。
  嬴盈反應神速,手中馬鞭繡頭繡腦的往項少龍抽下來。
  項少龍大喝一聲,彈了起來,移到馬尾處,避過鞭抽。
  豈知嬴盈穿上長靴的美腿由馬蹬處脫了出來,往后一伸,撐往項少龍胸口處。
  項少龍那想得到她如此了得,一時輕敵下,勉強側退少許,但左肩已給她的靴底擦過,留下了一小片污漬。
  其他女儿軍大為興奮,呼嘯追來。
  項少龍見勢不妙,搶過車道,擠入了對面正四散“逃命”的看熱鬧人群中,由一條橫巷趁“兵荒馬亂”之際溜走了。
  到了琴清的府第時,項少龍仍有啼笑皆非的感覺,開始有點明白昌平君兩兄弟的感受。
  管家方叔來到廳中,把他領往內軒去。
  琴清和紀嫣然兩人正在廳中撫琴弄簫,樂也融融。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和琴府的十多個婢女,則聚在軒外的大花園里,在夕陽的余暉下,輪流抱著已懂走上几步的項寶儿千秋,不時傳來歡樂的笑聲。
  只恨項少龍想到的卻是善柔,眼前歡樂的情景,适足使他更添創痛。
  他先到園里与烏廷芳和趙致打了個招呼,抱著項寶儿了几下千秋,才回到軒內,逕自坐到兩女同一席上,只隔了張長几,免去了一切禮數。
  琴清欣然道:“寶儿玩了整天,不肯睡午覺,真奇怪他撐得住。”
  項少龍凝望著窗外的夕照,听諸女逗玩寶儿的嬌笑聲,有感而發道:“孩童的想像力最是丰富,什么東西落到他們眼里,都通過想像把它們轉化成多采多姿、妙境無窮的事物。所以在我們大人看來平平無奇的東西,他們都可樂而不疲。只恨日后長大了,想像會被殘酷的現實代替,那或者就是認識到現實必須付出的代价了。”
  兩女對望一眼,均被他這番發人深省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項少龍收回目光,移到兩女處,立時看呆了眼。
  她們宛若兩朵爭妍斗麗的鮮花,誰都不能壓倒對方。
  紀嫣然嬌艷,与琴清的雅秀,确是人間极品。
  琴清俏臉微紅,垂下螓首,輕柔溫婉地道:“項先生終找到時間來探看妻儿了嗎?”話完后才知出了語病,玉臉更紅了。
  紀嫣然向項少龍使了個曖昧的眼色,低聲道:“項郎為何滿怀感触呢?”
  項少龍歎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琴清識趣的借口溜出了花園,讓他們說話。
  項少龍沉聲道:“還記得春申君寫給趙穆的那封信嗎?你能否著你的家將照筆
  弄一封出來呢?”
  紀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他們中有此能手,但內容寫什么呢?”
  項少龍道:“那是春申君給李園的密函,通知他楚王病危,著他立即赶返楚都,但卻千万要瞞著秦人,以免秦人知道楚政不穩,其他詞語,由你斟酌吧!”
  紀嫣然愕然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的熱淚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沉痛地道:“善柔死了!”
  小盤在寢宮接見他,揮退宮娥內侍后,訝道:“發生了什么事?”
  項少龍把對鹿公說的那一套搬了出來,特別強調呂不韋勾結齊楚的害處。
  小盤沉吟半晌,皺眉道:“可是遠交近攻的政策,一向是我大秦的國策,呂不韋只是循著這條路線發展,理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項少龍這時清楚体會到小盤再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孩子,點頭道:“儲君說得不錯,但問題是呂不韋另有居心,若讓他穩住了國外的形勢,他便可以專心國內,誅除异己,若有一天鹿公、徐先等大臣都給他害死,那時我們還憑什么和他斗爭呢?”
  小盤一震道:“最怕師傅都給他害死了。”
  項少龍倒沒想過自己。
  雖說他要殺死田單,主要因善柔而起。但他對呂不韋的怀疑,卻非是無的放矢。
  試過五國合從軍迫關之禍后,呂不韋調整了他的策略,轉而謀求鞏固在國內的勢力。
  庄襄王對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反成為障礙,這無情無義的人便下毒手把他除去,好扶植以為是親生子的小盤。
  現在他須要的是喘一口气的時間。
  若与東方六國仍處在交戰的狀態,他絕不敢動搖秦國軍方的根本,例如撤換大批將領,改為起用無論聲望或資歷經驗全部欠奉的自己人。
  可是若能穩住東方六國,只要有几年時間,他便可培植出心中理想的人選,在文武兩方面都把秦國控制在手內。那時他就算要把秦國變作呂家的天下,亦非沒有可能的事。
  而對東方六國,三晉由于有切膚之痛,呂不韋不論用那种怀柔手段,均不會生效。所以他索性置諸不理,只聯齊結楚,訂立以例如燕歸齊、魏歸楚,而趙韓歸秦一類的密約,那他就可放心對付國內所有反對勢力了。
  經過一番解說,小盤終幡然大悟。
  由這可看出,項少龍和小盤的關系已不同了。
  換了以前,無論項少龍說什么,小盤只有听命的份儿。現在他開始會由自己以君主的角度,去考慮和決定。
  他愈來愈像歷史上的“秦始皇”了。項少龍赶到昌平君兄弟的將軍府,比約定時間遲了半個時辰,不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在他現在的心情下,能來赴約已是對他們兄弟相當不錯了。
  他抱著丑婦必須見嬴盈的心情,帶著肩膊那點許她靴底留下的污漬,在下人引領下,舉步進入正舉行晚宴的大廳,立時嚇了一跳。
  那非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廳內左右兩旁的十席里,只有昌平君、昌文君和安谷三個男人,其他是清一色的女將。
  門衛宣布“都騎統領項少龍到”時,原本吵得像把墟市搬了來的大廳,立時靜得落針可聞。
  昌平君跳了起來,迎出大門,先把項少龍扯了出去,愁眉不展道:“我也想不到舍妹竟召來了大批女儿軍,把其他的客人都嚇得逃命去了,只有小安還算老友。唉!若非他是今天的主賓,恐怕也溜掉了。幸好你今晚來了,否則唉!來!進去再說。”
  今次輪到項少龍一把扯著他,吁出一口涼气道:“她們來干什么?”
  昌平君道:“還不是要見你這紅人。”
  項少龍囁嚅道:“她們是誰?”
  昌平君低聲道:“都是未出嫁的閨女,沒有一個年紀超過十八歲的,最厲害的就是舍妹嬴盈和鹿公的寶貝孫女鹿丹儿。若不能教她們滿意,今晚你休想脫身。”
  項少龍正想問怎樣才能教她們滿意時,嬴盈嬌甜的聲音在昌平君身后響起道:“大哥啊!你不是想教項統領臨陣逃走吧?”
  她的視線被昌平君擋著,一時間看不清楚項少龍模樣,說完這句話后,才与項少龍打了個照面,一對美目立時亮了起來,嬌叱道:“原來是你!”
  項少龍微笑道:“不就是小將嗎?”
  昌平君訝道:“你們認識的嗎?”
  嬴盈跺足道:“他就是那個在市集出手抱不平,后來又不肯留步一見的可惡家伙了。”
  項少龍這才恍然。
  那天來請他去見主人的家將,口中的小姐原來就是這刁蠻貴女,尚幸沒有見到自己和圖先在一起,否則可要糟透了。難怪今天一見自己即動手拿人。
  昌平君倒沒有怀疑,笑道:“那好极了,舍妹回來后,雖惱你不肯見她,可是”
  嬴盈起蠻腰,大怒道:“你敢再說下去!”
  昌平君嚇了一跳,陪笑道:“不說便不說。來!我們進去喝杯酒,以前的事,全是誤會。”
  嬴盈雀躍道:“快來!”喜孜孜的在前領路。
  項少龍看著她美麗的背影,特別是這時代罕有的修長玉腿,禁不住有點意亂情迷。
  忽然間,他再不感到要應付這批女儿軍是件苦差事。
  在某一程度上,他有點怕回到家里,見到任何与善柔有關的人和事。
  自知道善柔凶多吉少后,他不住找事情來做,就是要麻醉自己,以最刺激的方式來令自己沒情去痛苦。
  直至善柔死了,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占了多么重要的一個席位。
  `那是趙倩之死后,對他最嚴重的打擊!
第三章 女儿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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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近百位少女注目禮的迎接下,項少龍与昌平君隨在嬴盈粉背之后,進入大廳里。
  項少龍那堪稱是當代最完美的体型,一身素淡洒逸的武士服,偏是肩頭處有小片礙眼的污漬,右手握在劍柄上,左手隨意在另一旁擺動著,就像是首席模特儿正步過天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有份對他動粗的,見到原來他就是打動了咸陽城所有女性芳心的項少龍,都看呆了眼。
  嬴盈逕自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与她同席的絕色美女,不待她回席便奔了出來,拉著她邊耳語,邊歸席。
  項少龍与昌平君,先來到昌文君、安谷擺滿酒食的長几前,昌平君歎道:“少龍終于來了,總算我們這兩個做哥哥的,可以交差了。”
  昌文君失望地道:“少龍為何不帶紀才女來給我們一開眼界,大兄又說曾提醒過你了。”
  安谷失笑道:“少龍!現在你該知這兩個家伙的煩厭了,幸好小弟遠行在即,忍受他兩兄弟的責任,惟有卸在項兄的肩頭上了,真是万二分的抱歉。”
  項少龍縱有千般煩惱,万种傷心,在這充盈著火熱青春的地方,面對著眼前這三位相識未久,但已彌漫著真誠味儿的朋友,听著后方有若搗破了蜂巢的嗡嗡少女耳語聲,整天繃緊著的神經,倏地放松下來,隨手抓起個酒時,后面傳來嬴盈的嬌笑道:“千万別喝酒!否則項統領輸了時,會硬不認賬了。”
  項少龍愕然凝住,拿著酒,轉過身去,大惑不解道:“喝酒和輸贏有何關系?”
  大廳靜了下來。
  嬴盈和与她同席的美麗少女,并肩來到項少龍身前,一副挑釁惹事的刁蠻樣儿。
  安谷在后面歎道:“少龍現在該知道這群丫頭的厲害了,若她們明刀明槍的來,胜敗分明,要宰要搶,小弟認命。偏是這么多古靈精怪的主意,教人防不胜防。”
  那美麗的少女杏目一瞪,接著又笑靨如花,嘴角挂著一絲得意洋洋的表情,淡淡道:“剛升了官發了財的安將軍啊!我們本來也算你在咸陽城算是個人物!哼!從少到大都是那樣,輸了便賴賬,項統領才不會學你那樣,連接受評選的勇气都欠缺。”
  項少龍別回頭去,与安谷對視無奈苦笑時,昌平君湊到他耳旁低聲道:“她們自封為內王廷,舉凡外王廷,嘿!即不是她們鬧著玩的那個王廷封出來的將軍,都須經她們作二度評選,以決定是否有那個資格。”
  嬴盈不耐煩地道:“少說廢話,項少龍你快出來和丹儿比拚誰好酒量。”說到“丹儿”時,神气地翹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點著。
  項少龍的眼睛不由落到鹿丹儿的俏臉上,首次凝神打量這鹿公的刁蠻孫女儿。
  鹿丹儿亦起眼睛對他行注目禮,嘴角笑吟吟的,美目則閃著興奮、愛鬧和驕傲的神色。
  不過她确生得很美,年紀絕不超過十六歲,在這時代來說,剛到了出嫁的年齡,可是只要看到她野在骨子里的厲害樣儿,少點斤的丈夫恐怕難制得住她。
  比起嬴盈,她矮了小半個頭,可是身段均勻,腰肢因大量運動的關系,沒有半點多余脂肪,見到他的男人若不涌起摟上手溫存一下的沖動,就不是正常的了。
  她和嬴盈都是渾身青春火熱、活力無限、皮膚吹彈得破,白里透出嬌艷健康的酡紅,誘人至极。
  比對下嬴盈稍胜秀气,她卻多了一份艷媚。
  看戲看全套,項少龍慣性地目光下移,落在她傲然聳挺的酥胸上。
  正暗贊“秦女丰隆”時,鹿丹儿粉臉微紅,垂下了目光。
  安谷正籌謀反擊之法,見狀大笑道:“哈!丹儿害羞臉紅了,這真是咸陽最罕有的异事。”
  嬴盈愕然往身旁的拍檔望去,跺足嗔道:“丹儿!”
  鹿丹儿狠狠瞪了令她失態的項少龍一眼,昂然道:“誰臉紅?只是天气太熱吧!拿酒來!”
  項少龍這時已摸清楚這批女儿軍,只是咸陽城愛玩鬧事,來自各王族大臣的貴女團,由于她們身分均非同小可,又被寵縱慣了,故能“橫行無忌”,弄致人人頭痛。
  當下擁出了十多個嘻嘻哈哈的女孩子軍,搬來長几酒,准備戰場。
  安谷來到項少龍旁,笑道:“你的酒量如何?這妮子的酒量可不是說著玩的。”
  項少龍奇道:“為什么要斗酒呢?”
  嬴盈踏前兩步,興奮地道:“凡你們男人自以為胜過我們女子的,我們都要和你拚個高低,明白了沒有?”
  安谷發出一連串嘲弄的“啐啐”聲,哂道:“神气什么?不過是想灌醉項統領后,再趁他醉時迫他比試,胜了便可到處宣揚了,這种詭計,我安谷大把的有得出賣。”
  鹿丹儿正心嗔安谷揭破了她失態的事,以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挪揄神態笑嘻嘻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那趟射箭比輸了,不怪自己學藝不精,只懂賴在別人身上,真沒有出息。”
  安谷向項少龍苦笑道:“現在你該明白了。”
  項少龍惟有以苦笑回報。
  嬴盈威風凜凜地指揮道:“除比試者外,其他人全給回席。”帶頭領著手下女儿兵們,返回席位去。
  昌平君在項少龍耳旁道:“好自為之了!”与昌文君和安谷返席去也。
  鹿丹儿有點怕項少龍的眼光,坐了下來,取起放在她那方的酒道:“我們先喝掉一酒,然后到后園在月色下比箭術,快點啊!究竟你是否男人,扭扭擰擰的!”
  女儿軍那里立時爆出一陣哄笑,交頭接耳,吵成一團。
  項少龍摸摸肚皮,暗忖自己由今早到現在,沒有吃過半點東西,空肚子喝酒乃是大忌,自己又非豪飲之人,比試下必敗無疑,把心一橫道:“女娃儿這么沒有耐性,只是這項,已輸了給我。”故意狠狠盯了她胸脯一眼,往獨占一席的嬴盈走去,在她對面坐下,踞几大嚼起來。
  嬴盈蹙起黛眉道:“你餓了多少天哩?”
  眾女孩又是一陣震天嬌笑。
  項少龍懶得理會她,自顧自狼吞虎咽,同時心中奇怪,安谷乃好酒量的人,為何竟喝不過一個年輕女娃儿。
  忽地靈机一触,想起二十一世紀的酒吧女郎,喝的都是混了水的酒,既可避免喝醉,又可多賺點錢。
  想到這里,長身而起,回到“戰場”處,在鹿丹儿對面坐了下來,順手把身旁那酒拿起放到這刁蠻女身前几上,指了指她抱著的那道:“我喝你那酒,你喝我這!”
  全場立時變得鴉雀無聲。
  鹿丹儿方寸大亂,嬌嗔道:“那一都是一樣,快給本小姐喝!”
  安谷哈哈大笑跳了起來,捧腹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我上趟竟比輸了!”
  鹿丹儿气得俏臉通紅,怨懟地橫了項少龍一眼,旋又“噗哧”嬌笑,放下子,溜了開去。
  昌平君等一聲歡呼,擁出來把項少龍這大英雄迎回席內,比打了場胜仗更興高采烈。
  眾女全笑彎了腰,一點沒有因被揭破奸謀感到羞愧。
  嬴盈与鹿丹儿一輪耳語后,走過來道:“這個算兩下扯平吧!”
  昌文君奇道:“明明是少龍贏了,怎來個兩下扯平?”
  嬴盈不屑地道:“二哥有眼無珠,連統領肩上被本小姐的靴底印下的坭漬都看不到,怎么不是兩下扯平?要定胜負,還須重新比過。”
  安谷奇道:“這是什么一回事!”
  嬴盈橫蠻地道:“是好漢的就不准賴賬,來!我們現在比力气。”
  項少龍愕然道:“比力气!”
  嬴盈嬌笑道:“當然什么都要比,看你們還敢否整天說‘弱質女流’這類不自量力的气人話儿。”言罷返回己方去。
  昌平君向項少龍道:“千万不要輕敵,男婆子天生蠻力,咸陽城沒有多少人斗得贏她。”
  這時項少龍看到對席走了個生得比男人還要粗壯的女子出來,另有人取出長索,又畫地為界,顯是要來一次拔河競賽。
  項少龍心中奇怪,無論女人生得如何粗壯,總受先天所限,或可胜過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壓倒像昌平君這類武技強橫之輩,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見地上舖上了層滑粉一類的粉末狀東西,登時心中有數,昂然步出場心,向男婆子道:“為了防范舞弊營私,我提議雙方脫掉鞋子,才作比拚!”
  眾娘子軍靜了下去,無不露出古怪神色。
  嬴盈像首次認識到他般,呆瞪了一回后,跺足嗔道:“又給你這家伙看破了,你讓讓人家不可以嗎?”那种嬌憨刁蠻的少女神態,連她兩個兄長都看呆了眼。
  話尚未完,眾女笑作一團,嘻哈絕倒,充滿游戲的气氛。
  項少龍啼笑皆非的回到席上,三位老朋友早笑得東翻西倒。
  安谷喘著气辛苦地道:“今晚的餞行宴真是精彩,什么气都出了。”
  鹿丹儿在那邊嬌呼道:“不准笑!”
  雙方依言靜了下來。
  昌平君道:“看你們還有什么法寶?”
  項少龍此刻才明白到這批女儿兵,只是一群愛鬧的少女,終日千方百計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風,其實并無惡意,故此人人都對她們愛怜備致,任她們胡為。
  鹿丹儿道:“假功夫比過了,算項少龍你過關,現在我們來比真功夫。”
  安谷哂道:“還有什么好比,你們能贏得王翦嗎?少龍至少可与老翦平分秋色,你們還是省點功夫算了。來!丹儿先唱一曲我安大哥听听,看看有沒有進步?”
  鹿丹儿扮了個鬼臉,不屑道:“我們剛才只是要試試項統領是否像你那般是個大蠢蛋吧!現在卻是來真的。”
  安谷為之气結。
  項少龍笑道:“比什么都可以,但題目要由我來出,否則拉倒算了。”
  鹿丹儿嬌媚地道:“先說來听听!”
  嬴盈再不敢小覷項少龍,扯了扯鹿丹儿的衣袖。
  鹿丹儿低聲道:“不用怕他!”
  今次輪到安谷等爆出一陣哄笑,气氛熱鬧之极。
  項少龍取起酒盅,喝了兩大口。
  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歎了一口气。
  昌文君湊到他耳旁道:“少龍是否有心事呢?”
  項少龍搖了搖頭,勉力振起精神,朝鹿丹儿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們派何人出戰,不過無論是誰,我都當她代表你們全体,輸了就是你們全体輸了,以后再不能來纏我比這比那的。”
  眾女聚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對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
  項少龍向擠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們看著吧!”
  安子贊歎道:“少龍真行,為我們咸陽城受盡欺壓的男儿漢吐气揚眉。”
  眾女這時已有定計,嬴盈站了起來,挺起聳彈的酥胸,昂然道:“若是動手過招,由本小姐一應接過。不過你只可以設法打掉我的劍,不可以碰到我身体,免得傷了我時,你負擔不起那罪責。”
  項少龍早領教夠了她們為求得胜,不講道理和公平的蠻來手段,不以為怪道:“由你來与我動手過招嗎?好极了!讓我們先摔個跤玩儿看!”
  眾女一起嘩然。
  嬴盈气得臉也紅了,怒道:“那有這般野蠻的。”
  昌平君等則鼓掌叫好。
  安谷顯然与她們“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后,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儿兵團,嫁入項家了,否則那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給人碰過,少龍不娶你,怕才真承擔不起那罪責呢?”
  項少龍切身体會到秦人男女間言笑不禁的開放風气,禁不住有點悔意,若如此挑動了嬴盈的芳心,日后將會有一番頭痛。
  另一方面卻大感刺激,似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与浪女們調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儿“仗義執言”道:“若是征戰沙場,自是刀來劍往,拚個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試,難道大伙儿互相廝扭摔角嗎?當然要比別的哩!”
  眾女嘩然起,自然是幫著嬴盈,亂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厲害。
  項少龍一陣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從容道:“戰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极,例如要擒下敵酋,有時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難道告訴對方,指明不准摔跤才動手嗎?”
  眾女听得好笑,一時忘了敵我,哄堂嬌笑,气得鹿丹儿跺腳嬌嗔,才止住笑聲,不過間中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卻是在所難免。
  項少龍步步進迫道:“給我拿席子來,你們既說男人能做到的,你們女儿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齒。”
  嬴盈先忍不住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道:“算你厲害,不過此事尚未完結,我們暫時鳴金收兵,遲些儿再給你見識我們大秦女儿家的厲害。撤退!”
  在四人目定口呆中,眾女轉瞬走得一干二淨,不過沒有人泛上半點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顯是對項少龍大感滿意。
  四人大樂,把酒談心。
  直至兩更天,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歡聚。
  項少龍与安谷一道离開,走在街上時,項少龍收拾情怀后正容道:“有一事想請安兄幫忙!”
  与他在夜靜的街道上并騎而行的安谷笑道:“我和少龍是一見如故,喚我作谷便成了,說出來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會為少龍辦妥。”
  項少龍見前后侍衛都相隔不遠,壓低聲音道:“我想谷你為我封鎖与楚境連接的邊防,任何想与那邊通信的齊人,都給我扣留起來。”
  安谷微震道:“少龍想對付田單嗎?”
  只此一個反應迅捷的推斷,就知安谷能當上禁軍統領,絕非僥幸。
  項少龍低聲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對付的人卻是呂不韋。儲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過此乃天大秘密,有机會安兄不妨向他們求個證實。”安谷道:“何須多此一舉,少龍難道會陷害我嗎?這事可包在我身上。”
  沉吟片晌又道:“我有方法可令現時駐于楚國邊疆的齊楚兩軍,后撤十多里,這樣做會否有用處呢?”
  項少龍奇道:“谷怎能做到此事?”
  安谷胸有成竹道:“我們和楚人的邊境,是山野連綿的無人地帶,誰都弄不清楚邊界在那里,大約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泡制几起意外沖突,再找來齊楚將領談判,各往后撤,那田單离開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才可与己方人馬會合,那時就算楚境的齊人收到風聲,迫近邊界,我仍可借他們違約之實,把他們圍起來或加以驅赶,方便少龍行事。嘿!我們大秦怕過誰來?”
  項少龍大喜,与他擬定了行事細則后,才依依分手。
  回府途中,項少龍又生出來到這時代那种夢境和真實難以分辨的感覺。
  想起自己由一個潦倒街頭的落泊者,變成了秦始皇身邊的首席紅人,又与權傾大秦的呂不韋形成分庭抗禮之勢,現在還用盡了手上籌碼,与名震千古的田單展開生死之爭,不由百感叢生。
  命運像一只無形之手,引導他以与史書上的事實吻合無間的方式,創造著歷史。
  可是史書上明明沒有他項少龍這號人物,這筆賬又該怎么算呢?
  他的下場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來了。
第四章 有情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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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烏府,滕翼仍未睡覺,一個人在廳中獨自喝悶酒,卻沒有點燈。
  項少龍知他仍在傷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無語。
  滕翼把酒遞給他道:“田單今天到相府找呂不韋,直至午飯后才离開,應是向呂不韋告你的狀了。后來田單又找了李園,三弟一句話,就嚇得田單屁滾尿流了。”
  項少龍灌了一口酒下肚,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來,沉聲道:“那就最好不過了。呂不韋為了安他的心,必然告訴他會在田獵時把我除去,那樣縱使李園先一步回楚,田單亦不會离開,因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后,才放心經楚返齊。”
  滕翼酒气薰天地道:“我倒沒有想到這點,可見柔儿在天之靈,正在冥冥中向這奸賊索命。”
  項少龍問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嗎?”
  滕翼點頭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飛鴿傳書,寄返牧場,据嫣然說。只須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据那封春申君給趙穆的舊信,假冒一封出來,保證李園看不出任何破綻。”
  飛鴿傳書,是項少龍引進到烏家兵團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訊息能在牧場和咸陽烏府間傳遞,最近才實際應用。
  項少龍默默再喝了兩口酒后,抹掉眼淚沉聲道:“告訴了荊俊嗎?”
  滕翼歎了一口气道:“明天吧!總要給他知道的,他得了那燕女后心情大佳,就讓他多快樂一天吧!”
  旋又問道:“李園接信后,真的會立即赶返楚國嗎?”
  項少龍冷笑道:“李園之所以拿美麗的妹子出來左送右送,就是為了效法呂不韋女色奪權,异曲同工。若聞得考烈垂危,那還有空理會田單,呂不韋更會慫恿他立即赶回去,進行奸謀,不過今次他要殺的卻是自以為是第二個呂不韋的春申君,此君真是既可怜复可笑。”
  滕翼歎道:“三弟你愈來愈厲害了。每一個環節都照顧得到,絲毫不漏。”
  項少龍冷笑道:“為了善柔和二哥的血仇,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田單分出生死。而能否殺死莫傲,乃事情關鍵所在。否則若有此人出主意,我們可能會一敗涂地,被呂不韋借田單來反咬我們一口。”
  滕翼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問題,若呂不韋派出人馬,護送田單往楚境与齊軍會合,事情勢將非常棘手。”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記得我和二哥說過高陵君嬴与趙將龐暖暗中勾結嗎?若我猜得不錯,這兩人應會在田獵這段時間內發動叛變,那時呂不韋自顧不暇,怎還有空去理會田單,只要我們令田單覺得咸陽是天下間最危險的地方,他惟有立即溜往楚境,那時我們机會就到了。”
  說到這里,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兩人卻半點睡意都欠奉。
  項少龍長身而起道:“不知如何?我心中很挂著嫣然她們,趁天色尚早,我到琴府去探望她們,二哥好應回去陪嫂子了。”
  滕翼哂道:“你去便去吧!我還想思索一些事情。”
  琴清正在園內修理花草,見項少龍天尚未全亮,便摸上門來,訝异地把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精致的銅盒子里,著下人拿回屋內,淡然道:“她們尚未起榻,听說項統領有夜睡的習慣,累得然妹等都慣了遲登榻,不若陪我走兩步好嗎?”
  項少龍難道可說不行嗎?惟在陪著她在這花香滿溢、處處奇花异卉的大花園里,漫步于穿林渡溪、連亭貫榭、縱橫交錯的小道上。
  鳥鳴蟬叫中,園內充滿生机。
  琴清神色漠然地領著路,帶點責怪的口气道:“項統領頭發蓬亂、衣冠不整、肩帶污漬,又兩眼通紅,滿身酒气,是否昨晚沒有闔過眼呢?”
  項少龍倒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愕然道:“你只偷瞥了我一眼,竟能看出這么多事來?”
  琴清別過俏臉,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人用詞既無禮又難听,誰偷瞥你了?”
  項少龍听她嗔中帶喜,知她并非真的怪責自己,苦笑道:“我現在的頭腦仍不大清醒,唉!我這樣子實不配來見琴太傅,免得我的酒臭,污染了太傅的幽香哩!”
  琴清倏地止步,轉過身來,尚未有机會說話時,宿酒未消,失魂落魄的項少龍撞入了她怀里。
  兩人齊聲惊呼,往后退開。
  看著俏臉火炙的琴清,項少龍手足無措道:“唉!真的對不起!是我糊涂!有沒有撞痛你呢?”說這些話時,琴清酥胸那充滿彈跳力和軟如棉絮的感覺,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處。
  琴清狠狠橫了他一眼,回复淡然的樣儿,輕輕道:“大家都是無心之失,算了吧!不過舊帳卻要和你計較,一個守禮的君子,怎能隨便提及女儿家的体香呢?”
  項少龍搔頭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亦沒有興趣做君子,坦白說!我真有點怕見琴太傅,因怕犯了無禮之罪,自己還不知道哩!”
  琴清俏臉沉了下來,冷冷道:“是否因為怕見我,所以才勸琴清到巴蜀去,好來個眼不見為淨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投降道:“只是說錯一句話吧!琴太傅到現在仍不肯放過在下嗎?不若我跪下叩頭謝罪好了。”
  琴清大吃一惊,忙阻止道:“男儿膝下有黃金,哼!你在耍無賴。”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气后,离開小路,越過花叢,到了附近一條小橋下的溪流旁,跪了下地,用手掬起清水,痛快地敷上臉孔。
  琴清來到他身后,皺起眉頭看著他粗放豪邁的動作,俏目卻閃著大感有趣的光芒。
  項少龍又用水濕了頭發,胡亂撥了几下,精神大振地站了起來,仰望天上的藍天白云,舉手嚷道:“今天是我項少龍余下那半生開始的第一天,我定不可辜負它。”
  琴清細念了兩遍,才把握到他的意思,嬌軀輕顫道:“難怪嫣然常說你是個深不可測的人,隨口的一句話,都可啟人深思,回味無窮。”
  項少龍灼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會后,笑道:“想不到無意中竟得到与琴太傅一席話的机會,可惜我有要事赶著去辦,不過已心滿意足了。”
  琴清綻出一個罕有清甜親切的笑容,柔聲道:“是琴清的榮幸才對,其實我是有事想和項統領商量,統領可否再撥一些時間給琴清呢?”
  項少龍其實并沒有什么迫切的事,只是怕對著她久了,忍不住口花花出言挑逗,惹來煩惱。琴清魅力之大,可不是說笑的一回事。現在看到她那似有情若無情的動人神態,心中一熱,沖口而出逗她道:“原來是另有正事,我還以為琴太傅對我是特別好了一點。”
  琴清立時玉臉生霞,杏目圓瞪,嬌嗔道:“項統領!你怎可以對琴清說這种輕薄話儿哩?”
  嬌羞中的琴清,更是使人心動。
  項少龍雖有點悔意,又大感刺激。
  換了以前的琴清,听到這番話,必會掩耳疾走,以后都不會再見他,但現在琴清似嗔還喜的神態,适足以挑起因昨夜的情緒波動和失眠,仍是如在夢中的他的靈覺。
  幸好尚有一絲理智,項少龍苦笑道:“琴太傅請勿生气,是我糊涂,致口沒遮攔吧!”
  琴清平靜下來,低聲道:“昨天太后向我提及儲妃的人選問題,還詢問我意見。”
  項少龍清醒過來,微震道:“太后有什么想法?”
  琴清移前少許,到离他探手可及處俏生生立定,美目深注地道:“她說呂不韋力陳儲君迎娶楚國小公主的諸般好處,可破東方六國合從之勢,只是因以鹿公徐先等為首諸大臣的反對,才使她有點猶豫難決。”
  項少龍不自覺地朝她移近了點,俯頭細審她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容顏,沉聲道:“琴太傅給了她什么意見呢?”
  琴清顯然受不住他那“侵略性”的距离,挪后了小半步,垂頭輕輕道:“琴清對她說,政儲君年紀雖少,但很有主意和見地,何不直接問他呢?”
  項少龍鼻端處滿是由她嬌軀傳過來的芳香,神魂顛倒地再踏前半步,柔聲道:“我猜太后定會拒絕詢問儲君的意見。”
  琴清再退后了少許,訝道:“你怎猜得到的呢?”
  項少龍忽然很想看到她受窘的羞嗔樣子,不能控制地迫前了少許,使兩人間達致呼吸可聞的近距离,有點放肆地巡逡著她起伏轉快的酥胸,因低垂著頭,由后衣領似天鵝般探了出來优美修長的粉頸,輕輕道:“這叫作賊心虛,這些天來,她都盡量避免面對政儲君。”
  今趟琴清再沒有移后躲避,但連耳根都紅透了,低聲道:“琴清最怕酒气哩!”
  項少龍一震下醒了過來,抹了一額冷汗,知道自己差點情不自禁侵犯了她,歉然退后兩步,頹然道:“我還是告退好了。”
  琴清起霞燒雙頰的玉臉,美目閃動著前所未有的异采,默默地凝視著他,卻沒有說話。
  項少龍立時招架不住,手足無措道:“嘿!琴太傅為何這樣看著我?”
  琴清“噗哧”嬌笑道:“我想看看你為何話尚未說完,又像以前般嚷著要走呢?是否也是作賊心虛哩!”
  項少龍暗叫了聲“我的媽啊!”
  這与紀嫣然齊名的美女,不但丰姿獨特、高貴优雅,最引人的卻是她的內涵,每与她多接触一次,愈覺得她美麗誘人,難以自持。
  他今天晨早到這里來,是要借紀嫣然等的魅力來沖淡心中的傷痛,而潛意識中亦有點希望見到琴清。那是一种非常复雜和矛盾的心態。
  正如紀嫣然所說,琴清乃秦人高高在上的一個美的典范,玉洁冰清的象征,是沾惹不得的絕世佳人。
  但偏是她這特別的地位和身分,卻使他有著偷吃禁果那無与倫比的興奮和刺激。
  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那并不存在道德上的問題。
  琴清并非屬于秦人,而只是屬于她自己。
  項少龍勉強壓下內心的沖動,口上仍忍不住展開反擊,瀟洒地聳肩擺手道:“我尚未偷過任何東西,何來心虛的問題哩?”
  琴清顯是控制情緒的絕頂高手,回复了止水不波的雅淡,若無其事道:“項統領問心無愧就成了!怎樣哩?你仍未表示對秦楚聯婚的意見啊!”
  項少龍苦惱地道:“對這种事我不大在行,琴太傅可否點醒末將其中關鍵所在呢?”
  琴清嗔道:“你這人有時精明厲害得教人害怕,像是有先見之明的异能;有時卻糊涂得可以。儲妃的問題,自是關系重大,徐先王均屬意鹿公的孫女鹿丹儿,好使未來的太子能有純正的血統,而呂不韋則蓄意破坏他們這愿望,因為他本身并非秦人,故望能借此事來擊破我們秦人這心態上的堤防,項統領明白了嗎?”
  項少龍恍然大悟。
  說到底這仍是來自大秦的种族主義和排外的微妙情緒,對他這“外人”來說,自是沒有相干。但對秦人來說,卻是代表秦族的堅持,及与呂不韋的斗爭,一個不好,會使小盤陷進非常不利的處境。
  琴清歎道:“我勸太后切勿倉猝決定,至少要待一段日子,看清形勢,才可以定下儲妃的人選。”
  項少龍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那鹿丹儿确長得很美,但卻是頭雌老虎,非常厲害。”
  琴清失笑道:“你終遇上那批紅粉兵團了!”
  項少龍苦笑道:“那是昨晚的事。”
  琴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陪她們通宵達旦吧!”
  項少龍淡淡道:“我那來這樣的閒情呢?”
  琴清低聲道:“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故,昨夜嫣然獨自一人在園內弄簫,簫音凄怨激憤,令人聞之欲淚。是否仍把琴清當作外人,不肯說出來讓人家為你們分憂?”
  項少龍凄然道:“這是因剛接到故人的噩耗,不過此事只有嫣然知曉,琴太傅”
  琴清點頭道:“明白了!項統領要不要去看看嫣然她們呢?該起來了吧!”
  項少龍搖頭道:“我想先回衙署打個轉,若有時間再來看她們吧!”
  琴清道:“統領最好和政儲君談談關于儲妃的事,我相信他有能力作出最好的決定。”
  項少龍點頭答應,告辭去了。
  心中卻多添了一种沒法說出來的悵惘。
  但其中又隱隱然夾雜著難以形容的刺激和興奮。
  無論是他自己又或琴清,均知道兩人正在一條“非常危險”的路上偷偷的著,而雙方都快沒有自制的能力。
第五章 巧布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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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回到都騎衙署時,腦際仍充滿了對琴清的甜美回憶。
  亦在生著自己的气。
  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關嗎?
  但偏在善柔噩耗傳來,心情惡劣、徹夜無眠、宿酒未醒這种最不适當的時候,反情不自禁,有意無意地挑惹琴清,真是沒來由之极。
  人确是難解的動物,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明其妙。
  假若琴清擺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無事”,偏是這以貞洁美行名著天下的絕代佳人,也是神態曖昧。
  似嗔還喜、欲迎還拒。
  兩人間現在那种微妙的關系,本身已具有最強大的誘惑力。
  神思恍惚時,在大門處撞上荊俊,這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釣到了一條大魚!”
  項少龍一呆道:“什么大魚?”
  荊俊得意洋洋道:“你听過呂邦這人嗎?”
  項少龍清醒了點,低聲道:“是否呂不韋的人?”
  荊俊道:“不但是呂家賊子之一,還是呂雄的寶貝儿子,這家伙不知如何,看上了人家美麗的嬌妻,竟當街調戲,剛好徐先路過,才解了圍。那知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离城避開他了,這色鬼仍鍥而不舍,漏夜率領十多名家將追出城去,截著人家,打傷了男的,正要對女的行淫時,給我及時赶到,將他和一眾從犯當場逮著。哈!你說這條魚夠大嗎?”
  項少龍訝道:“你怎能去得那樣及時呢?”
  荊俊更是眉飛色舞,笑道:“這全賴陶公的情報組,知道了此事后,立即通知小弟。我最清楚呂邦的性格,他看上了的東西,從不肯罷休。于乎著人監視著他,這小子果然給逮著。今趟确是万分精彩,秦人對奸淫之徒,刑法嚴峻,只要將呂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樣都逃不了刑罰,最好給他來個閹刑,只要想想呂雄那心痛的樣子,就可為倩公主她們稍出一口惡气了。”
  項少龍思索半晌后,問道:“現在呂邦等人被扣押在那里,相國府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嗎?”
  荊俊拉著他穿過衙堂,往后堂走去,興奮地道:“昨夜我把有關人等,包括那對年輕夫婦,全部秘密運到這里來,呂邦和他的人給關在牢里。唉!不過卻有個頭痛的問題,這小子當然矢口不認,推得一干二淨,最糟糕是那對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呂邦是相國府的人后,慌了起來,不肯挺身作證,只是求我放他們走,說以后再不想踏足咸陽城了。”
  項少龍立即頭痛起來,若沒有人證,給呂邦反咬一口,可能會弄到周身是蟻。問道:“二哥呢?”
  荊俊歎道:“他今早的心情看來不佳,問了呂邦沒夠兩句,就賞了他一個耳光,現在去了對那小夫妻軟硬兼施,真怕他會忍不住揍人。”
  項少龍最明白滕翼現時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再說!”
  加快腳步,隨荊俊往扣押那對小夫妻的內堂走去。
  尚未跨過門檻,傳來了滕翼悶雷般的喝罵聲,守在入門處的烏言著等人,都是一面無奈的神色,不用說是到現在尚沒有結果。
  項少龍步進等若辦公室的內堂,与那對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輕夫婦打個照面,同時愕然。兩人叫道:“恩公!”
  項少龍暗忖又會這么巧的,原來是那天赴圖先約會時,在市集遇到給惡漢追打的那對夫婦,當時項少龍不但給他們解了圍,還義贈了他們一筆錢財。
  滕翼愕然道:“你們認識項大人嗎?”
  項少龍誠懇地道:“這事遲點再說!賢夫婦差點為奸人所害,何故卻不肯指證他們?豈非任由惡人逍遙法外。說不定很快又有別的人遭他們的毒手了。”
  周良和嬌妻對望一眼后,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婦縱使為此事送命,亦不會有半點猶豫。”
  滕翼大喜道:“兩位放心,事后我們會派人送兩位离去,保證沒有人能傷害你們。”
  項少龍淡然道:“最遲明天早上,賢伉儷應可遠离險境了。”
  就在這刻,他擬好了對付呂雄的整個計划。
  趙倩等人之死,呂雄是主要幫凶之一,現既有此千載一時的報复良机,他肯放過嗎?
  小盤听畢整件事后,皺眉道:“犯事的只是呂邦,況且他又沒有真的奸淫那婦女,只可將他重重打上几杖,很難真的拿他怎樣。”
  李斯笑道:“微臣看項統領胸內早有奇謀妙計了!”
  項少龍失笑道:“想瞞過李大人确是難比登天,我現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傳入他爹呂雄的耳內,騙呂雄說他的寶貝儿子犯了奸殺良家婦女的頭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闖進都騎衙署來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盤深思熟慮地緩緩道:“呂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項少龍和李斯對望一眼,交換了心中惊异之意。
  這政儲君愈發不簡單了,開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見地。
  項少龍從容道:“此人其實只是個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國后,便以呂不韋之下呂族中的第二號人物自居,气焰迫人,据聞今趟他雖當上都衛副統領,卻是非常不服气給管中邪騎在頭上,見到他都不肯致敬施禮。”
  小盤訝道:“項卿怎能對相府的事如此清楚?”
  項少龍當然不會把圖先這大內鬼抖露出來,輕描淡寫道:“呂不韋可以收買我的人,臣下自不會對他客气了。”
  小盤沉吟片晌,思索著道:“呂雄若是這么一個人,确是可以利用。”
  轉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呂不韋、鹿公、徐先、王、蒙驁、蔡澤、王綰等數人召入宮來議事,寡人務要令呂雄求助無門,好教他魯莽行事。”
  李斯欣然領命去了。
  小盤等書齋內只剩下他和項少龍后,才露出興奮之色道:“此事鬧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殺呂不韋的气焰,這奸賊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更是趾高气揚,竟向太后進言,要正式把他策封為攝政大臣,确是無恥之尤。”
  項少龍皺眉道:“太后怎么說呢?”
  小盤忿然道:“太后給那毒迷得神魂顛倒,除了在師傅的事上不肯讓步外,對他總是言听計從,曾兩次找我去說這件事,唉!為了這事,我兩晚睡不安寢了。”
  項少龍想起在電影里的呂不韋,人稱“仲父”。“仲”喻指的是春秋時齊國的一代賢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個父親的意思,乃呂不韋自比賢如管仲、又儼然以儲君父親身分自居之意。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那不如給他打個折扣,只封他為仲父,順便害害他了。”
  小盤精神大振,連忙追問。
  項少龍道:“此事必須在滴血認親后才可進行,否則會招來反效果。”
  于是把“仲父”的喻意說了出來,又解釋了這稱謂的另一意思。
  小盤皺眉道:“那我豈非真的認賊作父了嗎?”
  項少龍輕松地道:“這只是個虛銜,全無實質的權力,但卻有兩個好處。首先是安了這奸賊的心,教他再難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卻可使鹿公等對他更是不滿,由于有滴血認親這如山鐵證,鹿公等大臣只會認為是呂不韋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勢危,沒有好日子過。”
  小盤大訝道:“師傅為何竟能隨意想出這么特別的名銜呢?”
  項少龍有點尷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腦海里忽然冒出了這個名詞。”
  小盤看了他好一會后,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師傅啊!我并非不采納你的意見,只因事關重大,還該听听李斯的想法。”
  項少龍欣然道:“儲君開始有自己的灼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高興呢?看著你長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起立告退道:“呂雄應接到消息了,我該回去應付他。”
  小盤站了起來,有點難以啟齒地低聲道:“師傅可否見見母后,只有你才可使母后脫离毒的控制。”
  項少龍苦笑道:“看看怎辦吧!”
  剛离開書齋,立即給昌文君截著,這家伙道:“少龍先原諒我泄露你行的過錯,舍妹正在宮門處候你,嘿!你該知她不會有什么好事做出來的了。”
  項少龍急著赶回都騎署對付呂雄,聞言嚇了一跳,道:“那我只好由別處溜走了。”
  今次輪到昌文君嚇了一跳,道:“万勿如此,那樣她就知是我泄露了她的伎倆,你還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就當是賣個人情給我,今晚我來找你去喝酒,以作贖罪。”
  項少龍失笑道:“我听過有對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對妹子二十四孝的親兄,就從所未聞了。”
  昌文君以苦笑回報,低聲道:“我看舍妹對少龍很有好感,當然哩!她嘴上怎也不肯承認,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見過你后興奮雀躍的樣子,便瞞不過她哥哥我這對銳利的眼睛。哈!她算不錯吧!”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莫要說笑了,先讓我去看她又有什么耍弄我的手段吧。”
  兩人談笑著往正宮門走去,穿廊過殿,轉入正門廣場前,昌文君才溜掉。
  項少龍硬著頭皮往正守待著他的十八鐵衛走過去,隔遠看到嬴盈和鹿丹儿這兩個刁蠻秦女,正在試騎他的愛騎疾風,旁邊烏舒等鐵衛對她們沒有半點辦法。
  嬴盈隔遠看到了他,一抽馬韁,朝他奔來,笑意盈盈地道:“項將軍你好,我們姊妹不服气,又來找你較量了。”
  看著她那刁蠻可愛、充滿青春活力的誘人樣儿,項少龍真想跳上馬背,箍著她的小蠻腰,靠貼香背,繞城痛快地馳上一個大圈,可惜此事只能在腦中想想,苦笑道:“這事何時才能完結呢?”
  疾風在他旁停下,伸長馬頸,把頭湊過來和他親熱。
  項少龍愛怜地摟拍疾風,拉著它和馬上的嬴盈朝鹿丹儿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認輸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嬴盈不悅道:“那有這么無賴的,項少龍你是否男子漢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隨我們到城外去先比騎術,再比其他的。”
  鹿丹儿笑著迎上來道:“是否又多了個膽怯沒用的家伙哩!”
  項少龍為之气結,忽地心中一動道:“算我怕了你們,比什么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處理了一些事后,才陪你們玩耍。”
  嬴盈矯捷地跳下馬來,嗔道:“誰要和你玩耍?只是見你還勉強像點樣儿,本姑娘才有興趣秤秤你的斤。”
  鹿丹儿接口道:“男人都是這樣,給點顏色便當作大紅,嘿!臭美的!”
  項少龍擺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態道:“不讓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們不稀罕就算了!”
  兩女失聲道:“稀罕?”
  大笑聲中,項少龍躍上馬背,大嚷道:“不管你們要怎樣也好!弟兄們,我們回署去了。”
  輕夾疾風,箭般往大門馳去。
  項少龍和兩個刁蠻女跳下馬來時,無不感受到衙署內有股特別的气氛。
  大堂處擠滿了都騎軍,人人臉露憤慨之色,堂內隱約傳來喝罵的吵聲。
  項少龍心中暗喜,領著兩女往大門舉步走去,擠在入口處往里望的都騎軍,見項少龍回來,忙讓出路來,有人低聲道:“統領,都衛的人來鬧事了。”
  “統領大人到”的聲音響起時,項少龍在開始感到有趣的兩女陪伴下,昂然進入大堂。
  堂內壁壘分明。
  一端是以滕荊兩人為首的十多個都騎軍高級將領,另一邊則是呂雄和二十多名都衛親兵。
  項少龍使個眼色,烏舒等十八鐵衛扇形散開,包圍了呂雄等人的后方處。
  呂雄頭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說話的人終于回來了。”
  這句話配合著呂雄的神態姿勢,可看出他不但不將項少龍當作高上兩級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內。
  嬴盈對秦國軍制相當熟知,把小嘴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都衛不是你轄下的人嗎?”
  給她如蘭的芳香口气吹進耳內,又痒又舒服,項少龍柔聲道:“你兩個乖乖留在這里,不要讓他們知道,好給我作個見證。”
  兩女更是興奮,并不計較項少龍吩咐的口吻,擠在入門處看熱鬧。
  布置妥當,項少龍來到滕荊兩人中間,對著臉如火炭般的呂雄故作惊奇道:“呂大人口中那個‘可以說話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呢?”
  滕翼和荊俊為了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來,其他都騎軍也合拍地附和著。
  呂雄眼中閃過充滿殺机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當然是項統領,你不是可以話事的人嗎?”
  項少龍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膽!”
  堂內的細語和笑聲,立時斂去,變得鴉雀無聲,气氛更趨緊張。
  呂雄想不到項少龍竟敢對自己這個相府紅人如此不客气,臉色大變,但又知自己确是說錯了話,逾越了身分,一時間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應付。
  項少龍淡淡道:“呂雄你見到本將軍,不施軍禮,已是不敬,還口出狂言,沒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
  呂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統領若認為我呂雄犯錯,大可向呂相投訴。”
  在場的都騎將士,全体嘩然。
  荊俊嬉皮笑臉道:“异日呂雄你若被派往沙場,是否亦只听呂相一人的話,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都要派人回咸陽找呂相評理呢?”
  都騎軍又發出一陣哄笑,夾雜著嬴盈和鹿丹儿的嬌笑聲。
  呂雄被人連翻哂笑,面子那挂得住,勃然大怒道:“荊俊你算什么東西,竟敢”
  滕翼截斷他哂道:“他若不算東西,你更不算東西,大家都是副統領,說起來荊副統領還比你要高上半級。”
  這些話出來,登時又是哄堂大笑,兩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呂雄和他的手下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項少龍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机會,大喝道:“呂雄你太放肆了,給我跪下!”
  堂內外處雙方近七十人,立時靜了下來,屏息以待。
  呂雄愕然退后一步,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莫要迫人太甚?”
  滕翼知是時候了,下令道:“人來,給項統領把這違令狂徒拿下!”
  眾都騎軍早摩拳擦掌,登時扑出了十多人來。
  呂雄目的本是來要回被扣押的寶貝儿子,豈知在項少龍等蓄意挑惹下,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里,兼又一向恃著呂不韋這大靠山,看不起任何人,此時怎容給人當犯人般拿著,“鏘!”的一聲拔出佩劍,失了理智的狂嚷道:“誰敢動手?”
  他的隨從都是來自呂族的親兵,平時橫行霸道,心想有呂不韋作后盾,那怕你小小一個都騎統領,全体亮出兵器,布陣護著呂雄。
  項少龍与滕荊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后,先喝止了不知應否動手的都騎兵,搖頭歎道:“呂副統領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縛,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呂雄獰笑道:“你能拿我怎樣呢?”
  項少龍從容一笑,打出手勢。
  十八鐵衛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裝上勁箭,搶往戰略性的位置,瞄准敵人,把呂雄一眾硬迫往一邊牆壁處。
  到退無可退時,呂雄醒覺過來,喝止了手下們示弱的行為,厲聲道:“項少龍!你這是什么意思?”
  荊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長劍是什么意思,我們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种意思,你說是什么意思了?”
  由于气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触即發,沒有人敢弄出任何聲音來,只有嬴盈和鹿丹儿兩女那理得這么多,給荊俊的語調說話逗得“噗哧”嬌笑。
  今趟呂雄當然察覺到她們的存在,往入門處望去,沉聲道:“這兩個女娃儿是誰?”
  其中一個都騎軍的校尉官叱喝道:“連這兩個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儿小姐都不識芳駕,呂雄你還當什么都衛副統領。”
  呂雄總算有點小聰明,聞言臉色劇變,大感不妥。
  若沒有都騎軍以外的人在場,無論他犯了什么錯誤,事后總可推個一干二淨,但現在當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項少龍監貌辨色,知他生了退縮之意,豈容他有反悔机會,大喝道:“呂雄你若不立即棄劍下跪,我會教你后悔莫及!”
  他始終堅持呂雄下跪認錯,就是要教他難以接受。
  呂雄猶豫了片晌,尚未有机會答話,項少龍下令道:“射腳!”
  机括聲響,十八枝弩箭電射而出。
  在這种距离和室內的環境里,根本避無可避,呂雄的手下登時倒下了十八個人,都是給勁箭透穿了大腿。
  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呂雄雖沒有受傷,不過已銳气全消,更怕項少龍公報私仇,憤然擲下長劍,厲聲道:“算你狠!我倒要看看你怎樣向呂相交待。”
  他身后七名尚未受傷的手下,紛紛棄劍投降。
  嬴盈和鹿丹儿想不到項少龍真敢痛下辣手,都看呆了美麗的大眼睛。
  項少龍打了個手勢,都騎軍擁了上去,把呂雄等八個沒有受傷的人綁個結實,硬迫他們跪了下來。
  在咸陽城里,都騎軍一向自視高于都衛軍,怎受得這种閒气。項少龍這种敢作敢為的手段,正大快他們心怀。
  項少龍不理那些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人,來到呂雄面前,淡淡道:“呂副統領,這是何苦來由?令郎只不過是打傷了個人,為何要鬧得動刀動槍的呢?”
  呂雄劇震
  頭,失聲道:“什么?”
  項少龍柔聲道:“你听不清楚嗎?不過什么都沒有關系了。現在我就和你到呂相處評評理,看看是誰不分尊卑?是誰以下犯上?”
  呂雄臉上血色盡退,剎那間,他知道一時不慎下,掉進了項少龍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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