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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樓
發表於 2009-4-16 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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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居高臨下,凝神細看,但見方証大師掌法變幻莫測,每一掌擊
出,甫到中途,已變為好几個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
睹。任我行的掌法卻甚是質朴,出掌收掌,似乎顯得頗為窒滯生硬,
但不論方証的掌法如何離奇莫測,一當任我行的掌力送到,他必隨之
變招,看來兩人旗鼓相當,功力悉敵。
令狐沖拳腳功夫造詣甚淺,因之獨孤九劍中那“破掌式”一招,便也
學不到家,既看不出對方拳腳中的破綻,便無法乘虛而入。這兩大高
手所施展的乃當世最高深的掌法,他看得莫名其妙,渾不明其中精
奧,尋思:“劍法上我可勝得沖虛道長,與任先生相斗,也不輸于
他。但遇到眼前這兩位的拳掌功夫,我只好以利劍一味搶攻。風太師
叔說,我要練得二十年后,方可與當世高手一爭雄長,主要當是指
‘破掌式’那一招而言。”看了一會,只見任我行突然雙掌平平推
出,方証大師連退三步,令狐沖一驚,暗叫:“啊喲,糟糕,方証大
師要輸。”接著便見方証大師左掌划了几個圈子,右掌急拍,上拍下
拍,左拍右拍,拍得几拍,任我行便退一步,再拍几拍,任我行又退
一步。令狐沖心道:“還好,還好!”
他輕吁一口氣,忽想:“為甚么我見方証大師要輸,便即心驚,見他
扳回,則覺寬慰?是了,方証大師是有道高僧,任教主畢竟是左道之
士,我心中總還有善惡是非之念。”轉念又想:“可是任教主若輸,
盈盈便須在少室山上囚禁十年,豈是我心中所愿?”一時之間,連自
己也不明白到底盼望誰勝誰敗,內心只隱隱覺得,任我行父女與向問
天一入江湖,世上便即風波大作,但心中又想:“風波大作,又有甚
么不好?那不是很熱鬧么?”
他眼光慢慢轉過去,只見盈盈倚在柱上,嬌怯怯地一副弱不禁風模
樣,秀眉微蹙,若有深憂,突然間憐念大盛,心想:“我怎忍讓她在
此再給囚禁十年?她怎經得起這般折磨?”想到她為了相救自己,甘
愿舍生,自己一生之中,師友厚待者雖也不少,可沒一個人竟能如此
甘愿把性命來交托給自己。胸口熱血上涌,只覺別說盈盈不過是魔教
教主的女兒,縱然她萬惡不赦、天下人皆欲殺之而甘心,自己寧可性
命不在,也決計要維護她平安周全。
殿上的十一對目光,卻都注視著方証大師和任我行的掌法之上,心下
無不贊嘆。左冷禪心想:“幸虧任老怪挑上了方証大師,否則他這似
拙實巧的掌法,我便不知如何對付才好。本門的大嵩陽神掌與之相
比,顯得招數太繁,變化太多,不如他這掌法的攻其一點,不及其
余。”向問天卻想:“少林派武功享名千載,果然非同小可。方証大
師這‘千手如來掌’掌法雖繁,功力不散,那真是千難萬難。倘若教
我遇上了,只好跟他硬拚內力,掌法是比他不過的了。”岳不群、余
滄海等各人心中,也均以本身武功,與二人的掌法相印証。
任我行酣斗良久,漸覺方証大師的掌法稍形緩慢,心中暗喜:“你掌
法雖妙,終究年紀老了,難以持久。”當即急攻數掌,劈到第四掌
時,猛覺收掌時右臂微微一麻,內力運轉,不甚舒暢,不由得大驚,
知道這是自身內力的干擾,心想:“這老和尚所練的易筋經內功竟如
此厲害,掌力沒和我掌力相交,卻已在克制我的內力。”心知再斗下
去,對方深厚的內力發將出來,自己勢須處于下風,眼見方証大師左
掌拍到,一聲呼喝,左掌迅捷無倫的迎了上去,拍的一聲響,雙掌相
交,兩人各退了一步。
任我行只覺對方內力雖然柔和,卻是渾厚無比,自己使出了“吸星大
法”,竟然吸不到他絲毫內力,心下更是驚訝。方証大師道:“善
哉!善哉!”跟著右掌擊將過來。任我行又出右掌與之相交。兩人身
子一晃,任我行但覺全身氣血都是晃了一晃,當即疾退兩步,陡地轉
身,右手已抓住了余滄海的胸口,左掌往他天靈蓋疾拍下去。
這一下兔起鶻落,實是誰都料想不到的奇變,眼見任我行與方証大師
相斗,情勢漸居不利,按理說他力求自保尚且不及,哪知竟會轉身去
攻擊余滄海。這一著變得太奇太快,不然余滄海也是一代武學宗匠,
若與任我行相斗,雖然最后必敗,卻決不致在一招之間便為他所擒。
眾人“啊”的一聲,齊聲呼叫。
方証大師身子躍起,猶似飛鳥般扑到,雙掌齊出,擊向任我行后腦,
這是武學中“圍魏救趙”之策,攻敵之不得不救,旨在逼得任我行撤
回擊向余滄海頭頂之掌,反手擋架。眾高手見方証大師在這瞬息之間
使出這一掌,都大為欽服,卻來不及喝采,知道余滄海這條性命是有
救了。豈知任我行這一掌固是撤了回來,卻不反手擋架,一把便抓住
了方証大師的“膻中穴”,跟著右手一指,點中了他心口。方証大師
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眾人大驚之下,紛紛呼喝,一齊擁了上去。左冷禪突然飛身而上,發
掌猛向任我行后心擊到。任我行反手回擊,喝道:“好,這是第二
場。”左冷禪忽拳忽掌,忽指忽抓,片刻間已變了十來種招數。任我
行給他陡然一輪急攻,一時只能勉力守御。他適才和方証大師相斗,
最后這三招雖是用智,卻也使盡了平生之力,否則以少林派掌門人如
此深厚的內力,如何能讓他一把抓住“膻中穴”?一指點中了心口?
這几招全力以搏,實是孤注一擲。
任我行所以勝得方証大師,純是使詐。他算准了對方心懷慈悲,自己
突向余滄海痛下殺手,一來余人相距較遠,縱欲救援也是不及,二來
各派掌門與余滄海無甚交情,決不會干冒大險,舍生相救,只有方証
大師卻定會出手。當此情境之下,這位少林方丈唯有攻擊自己,以解
余滄海之困,但他對方証大師擊來之掌偏又不擋不格,反拿對方要
穴。這一著又是險到了極處。方証大師雙掌擊他后腦,不必擊實,掌
風所及,便能使他腦漿迸裂。他反擒余滄海之時,便已拿自己性命來
作此大賭,賭的是這位佛門高僧菩薩心腸,眼見雙掌可將自己后腦擊
碎,便會收回掌力。但方証身在半空,雙掌擊出之后隨即全力收回,
縱是絕頂高手,胸腹之間內力亦必不繼。他一拿一點,果然將方証大
師點倒。只是方証渾厚的掌力所及,已掃得他后腦劇痛欲裂,一口丹
田之氣竟然轉不上來。
沖虛道人忙扶起方証大師,拍開他被封的穴道,嘆道:“方丈師兄一
念之仁,反遭奸人所算。”方証道:“阿彌陀佛。任施主心思機敏,
斗智不斗力,老夫原是輸了的。”岳不群大聲道:“任先生行奸使
詐,勝得毫不光明正大,非正人君子之所為。”向問天笑道:“我日
月神教之中,也有正人君子么?任教主若是正人君子,早就跟你同流
合污了,還比試甚么?”岳不群為之語塞。
任我行背靠木柱,緩緩出掌,將左冷禪的拳腳一一擋開。左冷禪向來
自負,若在平時,決不會當任我行力斗少林派第一高手之后,又去向
他索戰。明占這等便宜,絕非一派宗師之所為,未免為人所不齒。但
任我行適才點倒方証大師,純是利用對方一片好心,勝得奸詐之極,
正教各人無不為之扼腕大怒。他奮不顧身的上前急攻,旁人均道他是
激于義憤,已顧不到是否車輪戰。在左冷禪卻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向問天見任我行一口氣始終緩不過來,搶到柱旁,說道:“左大掌
門,你撿這便宜,可要臉么?我來接你的。”左冷禪道:“待我打倒
了這姓任的匹夫,再跟你斗,老夫還怕你車輪戰么?”呼的一拳,向
任我行擊出。任我行左手撩開,冷冷的道:“向兄弟,退開!”向問
天知道教主極是要強好勝,不敢違拗,說道:“好,我就暫且退開。
只是這姓左的太也無恥,我踢他的屁股。”飛起一腳,便往左冷禪后
臀踢去。
左冷禪怒道:“兩個打一個嗎?”斜身避讓。豈知向問天雖作飛腿之
狀,這一腿竟沒踢出,只是右腳抬了起來,微微一動,乃是一招虛
招。他見左冷禪上當,哈哈一笑,道:“孫子王八蛋才倚多為勝。”
一縱向后,站在盈盈身旁。左冷禪這么一讓,攻向任我行的招數緩了
一緩。高手對招,相差原只一線,任我行得此余暇,深深吸一口氣,
內息暢通,登時精神大振,砰砰砰三掌劈出。左冷禪奮力化解,心下
暗暗吃驚:“這老兒十多年不見,功力大勝往昔,今日若要贏他,可
須全力從事。”
兩人此番二度相逢,這一次相斗,乃是在天下頂尖兒人物之前一決雌
雄。兩人都將勝敗之數看得極重,可不像適才任我行和方証大師較量
之時那樣和平。任我行一上來便使殺著,雙掌便如刀削斧劈一般﹔左
冷禪忽拳忽掌,忽抓忽拿,更是極盡變化之能事。
兩人越斗越快,令狐沖在木匾之后,瞧得眼也花了。他看任我行和方
証大師相斗,只不過看不懂二人的招式精妙所在,但此刻二人身形招
式快極,竟連一拳一掌如何出,如何收,也都看不明白。他轉眼去看
盈盈,只見她臉色雪白,雙眼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臉上卻無驚異或
擔心的神態。向問天的臉色卻是忽喜忽憂,一時驚疑,一時惋惜,一
時攢眉怒目,一時咬牙切齒,倒似比他親自決戰猶為要緊。令狐沖心
想:“向大哥的見識自比盈盈高明得多,他如此著緊,只怕任先生這
一仗很是難贏。”
慢慢斜眼過去,見到那邊廂師父和師娘并肩而立,其側是方証大師和
沖虛道人。兩人身后一個是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一個是衡山派掌門
莫大先生。莫大先生來到殿中之后,始終未曾出過半分聲息,令狐沖
一見到他瘦瘦小小的身子,胸中登時感到一陣溫暖,隨即心想:“儀
琳師妹她們這群恆山弟子沒了師父,可不知怎樣了。”青城派掌門余
滄海獨個兒站在牆后,手按劍柄,滿臉怒色。站在西側的是一個滿頭
白發的乞丐,當是丐幫幫主解風。另一個穿一襲青衫,模樣頗為瀟
洒,當是昆侖派掌門乾坤一劍震山子了。
這九個人乃當今正教中最強的好手,若不是九人都在全神貫注的觀
戰,自己在木匾后藏身這么久,雖然竭力屏氣凝息,多半還是早已給
下面諸人發覺了。他暗想:“下面聚集著這許多高人,尤其有師父、
師娘在內,而方証大師、武當掌門、莫大先生這三位,更是我十分尊
敬的前輩。我在這里偷聽他們說話,委實不敬之極,雖說是我先到而
他們后至,但不論如何,總之是我在這里竊聽,要是給他們發覺了,
我可當真是無地自容了。”只盼任我行盡快再勝一場,三戰兩勝,便
可帶著盈盈從容下山,一旁方証大師他們退出后殿,自己便趕下山去
和盈盈相會。
一想到和盈盈對面相晤,不由得胸口一熱,連耳根子也熱烘烘的,自
忖:“自今而后,我真的要和盈盈結為夫妻嗎?她待我情深義重,可
是我……可是我……”這些日子來,雖然時時想到盈盈,但每次念
及,總是想到要報她相待之恩,要助她脫卻牢獄之災,要在江湖上大
肆宣揚,是自己對她傾心,并非她對己有意,免得江湖豪士譏嘲于
她,令她尷尬羞慚。每當盈盈的倩影在腦海中出現之時,心中卻并不
感到喜悅不勝之情、溫馨無限之意,和他想到小師妹岳靈珊時纏綿溫
柔的心意,大不相同,對于盈盈,內心深處竟似乎有些懼怕。
他和盈盈初遇,一直當她是個年老婆婆,心中對她有七分尊敬,三分
感激﹔其后見她舉手殺人,指揮群豪,尊敬之中不免摻雜了几分懼
怕,直至得知她對自己頗有情意,這几分厭憎之心才漸漸淡了,及后
得悉她為自己舍身少林,那更是深深感激。然而感激之意雖深,卻并
無親近之念,只盼能報答她的恩情﹔聽到任我行說自己是他女婿,心
底竟然頗感為難。這時見到她的麗色,只覺和她相距極遠極遠。
他向盈盈瞧了几眼,不敢再看,只見向問天雙手握拳,兩目圓睜,順
著他目光看任我行和左冷禪時,見左冷禪已縮在殿角,任我行一掌一
掌的向他劈將過去,每一掌都似開山大斧一般,威勢驚人。左冷禪全
然處于下風,雙臂出招極短,攻不到一尺便即縮回,顯似只守不攻。
突然之間,任我行一聲大喝,雙掌疾向對方胸口推去。四掌相交,蓬
的一聲大響,左冷禪背心撞在牆上,頭頂泥沙灰塵簌簌而落,四掌卻
不分開。令狐沖只感到身子搖動,藏身的那張木匾似乎便要跌落。他
一驚之下,便想:“左師伯這番可要糟了。他二人比拚內力,任先生
使出‘吸星大法’吸他內力,時刻一長,左師伯非輸不可。”
卻見左冷禪右掌一縮,竟以左手單掌抵御對方掌力,右手伸出食中二
指向任我行戳去。任我行一聲怪叫,急速躍開。左冷禪右手跟著點了
過去。他連指三指,任我行連退三步。方証大師、沖虛道長等均大為
奇怪:“素聞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擅吸對方內力,何以適才他二人
四掌相交,左冷禪竟安然無恙?難道他嵩山派的內功居然不怕吸星妖
法?”旁觀眾高手固覺驚異,任我行心下更是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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