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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盜皇 作者︰誤道者 (連載中)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一章 謀算 (一)

    “拉斯特祭祀,為了能夠解決這個麻煩,我接下來問的問題,請您務必誠實地回答我。”羅瀾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在他嚴肅的語氣感染下,拉斯特祭祀略顯緊張地捏了下手中的法杖,向黛芙妮望去,後者對他輕輕地點頭,並給予了一個使其安心的眼神。

    拉斯特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喟歎一聲,道:“好吧。”

    羅瀾點了點頭,他眼睛盯在拉斯特的臉上,沉聲道:“第一個問題,西大陸的摩根摩那教區是否正遭受著一場空間的異變?”

    拉斯特的臉色變了變,道:“這你也需要知道麼?”

    “請回答我。”羅瀾語氣不變。

    拉斯特猶豫了一下,臉部的肌肉擠了擠,才勉強說道:“早在百多年前,我們西大陸的教區除了在名義上尊崇教廷中樞之外,其實是獨立存在的,無論是神學的理解還是信仰的方式,都大相徑庭,那也是因為我們的天空下,並非只有光明神的光輝,還有天神教的陰影存在,我們之間的爭鬥從來沒有停止過,近十多年來,天神教的祭祀們不停鼓動著臨近的幾個國家與我們開戰,原本僅有的三個教區已經淪陷了兩個,現在只餘我們摩根摩那獨立支撐,但是我們的信徒卻已經大片的流失了,因為接連的失利,使得他們已經不再信任我們。”說到這里,他似乎已經忘了本應對羅瀾有所保留,憤憤然地說道:“我們曾向教廷中樞請求的支援,但是同樣作為主的信徒,卻沒有任何人來理會我們。”

    羅瀾撇了撇嘴,如果在百年前,或者不用那麼早,哪怕只在十年前,教廷或許會為了拓展西大陸的信徒而插上一手。但是如今時勢已然不同,那個時候,教廷恐怕正在忙於籌謀塞達昂的遠征,以及如何吞併各大教區的勢力吧?本身的力量已經捉襟見肘了,哪里還抽的出精力援助一個早已分出去百年之久的光明教分支?

    而現在,教廷中樞自身難保,只能勉強維持最高地精神統治罷了,那是更加沒有那個能力了。

    羅瀾琢磨著,照這樣說來。這只神殿衛隊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西大陸了。於是他接下去問道:“第二個問題,在必要時,這只神殿衛隊是否百分之百的聽命於您?您是握有直接掌控它的權利?”

    這個問題似乎同樣不好回答。拉斯特表情僵了僵,他偏了下頭,躲避著羅瀾的目光,閃爍其詞地回答道:“神殿的最高職位者除了米德勒主教外。只有三名祭祀,而我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三個聖堂劍士隊長……”

    羅瀾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從那含糊的語言中,他捕捉了對方那微妙的心理,同時,也看出了幾分端倪。

    米德勒死後,這位拉斯特祭祀可能只是名義上的最高神職者,他之所以來到這里或許還可能是因為他與黛芙妮相識,而並非是他本身地威望足夠。所以他未必能指揮得動那支神殿衛隊。

    那可一隻不小的衛隊啊,羅瀾初步估計了一下,雖然不知道西大陸的牧師是個什麼水平,但若是人人都帶有扈從地話,那五十人的牧師團就有接近兩百人的扈從。實力與三百人的聖堂劍士想必也並不遜色多少。

    他抿了抿嘴,唇上還殘留著“飲露”所殘留地清甜的滋味,分外勾人遐想。

    “第三個問題,”羅瀾故意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拉斯特。緩緩道:“祭祀大人來到黛芙妮神官這里之前。是否與另幾位修士長有所接觸?”

    陡然聽聞了這句話,拉斯特不禁渾身一震。他駭然望著羅瀾。失聲道:“你……”他猛然收住了口,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又驚惶向黛芙妮飛快地瞥了一眼。

    黛芙妮玉容平靜無波,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羅瀾擺了擺手,微笑道:“拉斯特祭祀,您無需驚慌,因為即便您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你的,這個結果,想必黛芙妮神官早已猜到了,您在這里,那我想是因為她看在彼此同為主的信徒,所以並不想過分追究,神官大人,您說呢?”

    黛芙妮露出一個寬容的笑意,點頭道:“拉斯特祭祀如果已經得到主的庇護,想必也就不會來到此處了。”

    拉斯特驚疑不定地望著兩個人,他的確與其他幾名修士長有過私下的接洽,其中有些給予他的條件還頗為讓他心動,但是他下不了決心的主要原因是黛芙妮這里他還沒有接觸過,不知道是否會有什麼更為優厚地條件。另外,在他的深層的內心中,也藏著某些隱憂。他害怕的並非是被黛芙妮知道他與其他修士長的接觸過,而是怕消息流傳出去後,沒有一方再信任他,不但如此,即便在神殿衛隊中,他也會很被動。

    正當他有些坐立不安時,身後地那名褐色皮膚的辛西亞子弟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前者不禁點了點頭,長長出了一口氣,伸手往身上摸索著什麼。

    羅瀾深深看了那名辛西亞人一眼,然後笑了笑,從衣兜中取出了一帕手絹,遞給了身邊的女僕,示意交到拉斯特的手上。

    “是東方的絲絹?”拉斯特接過後,他原本想擦拭頭上地汗水,但是絲絹在西大陸非常奢侈,那里地教區比不得中部大陸教區的富庶,無法享受大貴族般地待遇,所以他不捨得看了眼,把這帕手絹塞到了衣兜里,又另外取出了一塊織布手帕抹上了額頭。

    這個細小的動作在別人看來可能會覺得這名祭祀非常吝嗇和愛貪小便宜,但是落在了羅瀾的眼里,他卻看出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細節。

    “拉斯特祭祀,既然來到了這里,那麼我們有義務提醒您,難道您還沒有察覺到,危險已然臨近,如今您的處境很不妙麼?”羅瀾露出了一副莫測高深的笑容。

    “什麼意思?我會有什麼危險?”拉斯特強笑下了,但是他內心的忐忑卻已表露無遺。

    “這樣,我不妨猜下另兩位修士長給予您的條件,那奧拉瑟修士長暫不去說,因為他是最後一個才輪到考慮的……”羅瀾沉吟了一下,他用手指輕點著一邊的桌案,道:“如果是摩戈華茲修士長,他很可能會給您在中樞祭祀團中安排一個看似風光的職位,而迪恩蘭斯修士長,很可能許諾您擁有神官級別的供奉。”

    拉斯特便臉色蒼白地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難道……”

    “不不,”羅瀾微笑著擺了擺手,道:“這些都是他們許可權範圍內的事,而且如果是一個並不兌現的承諾,那麼即便是地區主教的頭銜又能如何?”

    “不能兌現?”拉斯特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終於知道自己的不安究竟從何而來了。“作為一名聖堂劍士或者是牧師,無論他們效忠於哪個教區,那他們的作用和對主的虔誠都是不可置疑的,但是你們……”羅瀾歎了口氣。

    “難道我對主還不夠虔誠麼?”拉斯特神情激動地站了起來,但是當他看他羅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時,立刻醒悟過來什麼,額頭上又冒出汗珠。

    “您的信仰?”羅瀾失笑了一聲,指了指他,道:“摩根摩那教區已經脫離了教廷百多年了,您的信仰還是那麼純粹麼?我只是想告訴您,即便是他們暫時安撫了下你們,但是由於你們在原下屬的面前影響太大,最好的結局就是擔任一份神殿的閒職,而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莫名巧妙的失蹤,或者在某一次任務意外回到主的懷抱。”

    羅瀾的話如敲打重錘般將一個又一個字打入了拉斯特的心里,迴響在他的耳邊,他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失神地愣了片刻,他終於回過神來,看著羅瀾欲言又止道:“那……我們……”

    心情焦慮下,拉斯特有些語無倫次了。千里迢迢來到中部大陸,他所想要是保持的是自己原有的地位和勢力,而不是什麼見鬼的信仰的和神諭,麾下的神殿衛隊正是憑仗和籌碼,一旦失去,他和一個普通的神職者又有什麼區別?可是在眼前這個局面下,他如同被在困在夾縫中,朝不保夕,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羅瀾向黛芙妮看了一眼,後者的美目凝住著他,目光中有讚賞,有疑惑,也有期待。

    他暗歎了一聲,自己是否今天展露的太多了,不過,這一步是不得不走得,他抹了抹自己的下巴,目光深處閃過了一絲精光,微笑道:“您不必擔憂,現在的局勢,如果我們利用得當,還是有一個很好的機會的……”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二章 謀算 (二)

    站在巨浪要塞的高聳的防禦城門上,已經戒備了一晚上的持斧衛士們望著海平面上那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不禁長長鬆了一口氣,總算又渡過了一個難熬的長夜啊,與輪班的侍衛打過招呼,交換值牌後,他們終於可以自由的呼吸著海風送來的清新空氣了。

    羅瀾在要塞城牆上看到了這一幕,他不禁暗歎,這些侍衛的工作是簡單而又單調的,它已經成為了一個固定的畫框,如果沒有什麼驚喜和意外,將日復一日的重複著不變的生活,但是他們又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永遠只要提防來自正面和看得見的敵人,而不需像議會廳中的貴族們一樣,還需要時時刻刻提防來自身後和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想到這里,他不禁自嘲了一下,因為這其中也包括他在內。不過,經過了無數的努力和拼搏,他不正是為了擺脫這種平凡的生活麼?正是因為有了這個資本,他才有資格站在這里品評那些在自己眼里已如螻蟻般的生命。

    換崗下來的侍衛們一路說說笑笑,有幾個還打著哈欠,準備回去補一覺,但見到城牆上的羅瀾正目注著他們,又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擺出了一副昂首闊步的姿態,邁著正步向要塞外的營地走去。

    侍衛們的目光里是一種仰望的姿態,夾雜著羡慕和嫉妒,他們不禁在想,這個貴族和他們一樣這麼年輕。卻已經站在高不可望地位置上了,為什麼自己還是一個普通的侍衛。還要遭受這份備受煎熬地苦差呢?

    這段小插曲發生在議會召開半途中,羅瀾因為氣悶而出來散散心,而出來時,只有幾個人對他詫異地看了幾眼,便不再理會了。

    他深深的知道,前後兩段遭遇之所以有著如此截然不同的對待,那正是因為身份和權利的差距,自古以來,人們崇敬赫赫有名的英雄和君主,歷史的書卷也都不乏溢美之詞。但追其根本,他們膜拜的其實是力量和權利。

    “大人。”一把恭敬的語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回轉頭來,一身銀白色輕甲的希婕絲卓立眼前,看著清晨地陽光側拂在冰玫瑰般的容顏上,綻放出飽滿的精神和清新的氣息。

    “如大人所安排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羅瀾眼中閃過一到光亮,他緩緩舒出了一口長氣,輕輕擺了擺手,希婕絲躬身一禮,退下了城牆。

    默默站立了片刻。羅瀾重又回到了議會廳中,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當然,與出去時一樣,很少有人留意他。

    議會繼續在拖遝的節奏中緩慢進行著,不過這次在座幾位修士長偶爾的會插上一兩句,引導看話題往他們設想好的方向上發展,當所有的與戰鬥本身不相關地細節談妥後。黑龍巢穴中那些的財富和寶物已經被預先瓜分乾淨,似乎那些東西只不過是暫時寄存在這黑龍那里,貴族們需要用時只要伸出手去拿過來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羅瀾已然昏昏欲睡了,不過總算有人談到了如何進攻南風群嶼這個話題上,這才使得他的精神略微好轉,同時也出言提醒自己,好戲要來了。他直了直身子,往黛芙妮望去,後者的目光恰好也望了過來,眼神交融,羅瀾的心靈微微觸動一下。因為他居然找到了一份難得的默契。就如兩道彼此從不交會的河流在某一時刻流淌到了一起,泛起驚喜和愉悅的浪花。

    拉斯特祭祀正坐在不遠處。他表面故作鎮定,不過還是時不時拿出手帕擦著汗水,也難怪,今天或許就是決定他命運地日子了。而他的身旁則坐著三名雙目有神,腰板挺直的劍士,羅瀾不禁悄悄多留意了幾眼,想必他們就是拉斯特口中的那三位聖堂劍士隊長吧?

    這個時候,場中出現了變化,四名辛西亞奴僕抬著著一隻做工考究的古典圓桌走了上來,並將其擺在了環形議會廳的正中,四角上還安置了四隻高腳魔法燈,可以看到,那桌面上正擺放著一張伯恩特人製作的魔法地圖,上面蓋著透明的弧形水晶罩。

    一名藍袍法師站了出來,隨著他地高聲吟唱,一面巨大的橢圓形藍色水幕升了起來,魔法燈隨之亮起,那熒熒的光芒頓時將魔法地圖上的景象折射到了水幕上,立時將其放大了數十倍,其中描繪的景物變得纖毫畢現,且近景遠景層次分明,極具立體感。

    一些貴族頓時發出了齊聲地讚歎,旁側席位上地幾名法師露出自傲自得的神色,這可是他們法師會地傑作,那些呆板且不知變通的神棍們可從來沒有這些創舉。

    幾名牧師面帶不屑,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魔法具體運用的規則是哪些,但是也隱隱猜到利用是光和水的相互作用,於是他們心里鄙薄,你們還不是一樣要用到神傳播下來的光輝嗎?看來還是主的力量才是世界萬般法則的來源啊。

    一名身穿華貴黑袍的中年修士站了起來,並走到了魔法地圖近前,用手指在地圖上幾個不規則的島嶼上點了幾點,發出冰冷鏗鏘的聲音,道:“南風群嶼的正中是主島聖德科島,在它的周圍拱列著五個面積稍小的小島,所以要攻打它,必定要先拿下這五個地方作為據點。”

    他的臉部輪廓如刀削般分明,目光森冷,身上散發著銳利攝人的氣勢。從他胸前的徽章來看,這是一名騎士聯盟的成員,論口才他們或許比不過整日耍弄嘴皮子的牧師和頌唱咒語的法師,但如果比起具體作戰的安排和和彼此間的調度分配,他們無疑熟稔的多。

    羅瀾手上也有一份魔法地圖,不過這樣直觀的看法倒與平時的感受有些兩樣,那個五個島就如從聖德科島上延伸出來的觸角,遠遠看出,就像一隻張開肢體的海星。

    “根據我們先前的情報,這五個島上分別駐守著效忠黑龍的五個深淵生物,也不排除還有些大陸智慧生物的部族,我們原先擬定計劃的是集中……”

    黑袍騎士說到這里時,站在旁側的藍袍法師咳嗽了一身,打斷他道:“耶塔騎士,您只需要說清楚如何作戰就可以了,其他不相干的便無需多說了。”

    被打斷了話語,黑袍騎士非常不悅,他哼了一聲,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現在的計畫是,由五位修士長帶領各自的從屬分頭進擊,將其包圍,然後……”他伸出手掌,似乎是要罩住那五個小島,然後緊緊一握,鏗鏘有力地說道:“一舉而下!”

    他的聲音和神情立時感染了場中的貴族們,有人站起大聲高叫了起來,道:“為了榮耀!為了輝煌!為了洗清罪惡!”

    場中頓時被他煽情的話激起了高昂的鬥志和情緒,頓時無數人紛紛轟然響應,拔劍和宣誓聲響徹了大廳,震得耳鼓生疼。

    但是總有個幾個人在這是是冷靜的,羅瀾便是其中之一,他在琢磨著那名黑袍騎士那句未完的話,此人對原先的計畫那麼耿耿於懷,像是不捨得放棄,那麼與之相對的,他的後半句話應該是這樣的:集中所有的力量,將五個島逐一攻破!

    雖然這只是細節上的差別,但是放在戰場上,這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無疑,比起分路進擊這才是最為穩妥的方法。但是他忘了考慮兩個因素,一是貴族們萬里迢迢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掠奪黑龍的財富,順帶才是成就名聲,那麼分路這一意圖明顯是達成利益分配後的產物,所以是不可能實行的,有時候,戰場以外的東西才是決定它的主因。

    而第二點,羅瀾曾仔細看過地圖,南風群嶼外海雖然海面寬闊,但是群島四周暗礁密佈,漲潮落潮時有無數零星島嶼時起時沒,還存在很多狹窄的海峽,如果是在平原上的騎兵作戰,那麼只需一鼓作氣的推進就可以了,但是在這麼複雜的地形下,想要鋪開承載近萬人的眾多海船談何容易。

    這樣一想,分路進擊倒是勢在必行的。

    可如果那島上盤踞得是人類的勢力,那這個安排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羅瀾凝望著那里,那里龍的天下,以及眾多不甚透明的深淵生物。黑龍尼姆巴斯特,他究竟會如何出招呢?

    會議首座上,修士長摩戈華茲修長的眉毛微微向中間聚攏,他長長歎息了一聲,緩緩道:“可惜,尊敬的米德勒修士長就在前日趕回去處理教區的突發事務了。”他露出了微笑,向拉斯特祭祀所坐的方向望去,道:“我們不得不另外挑選人選來負責這路的進攻。”

    羅瀾心中一動,該來的終於來了。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三章 謀算 (三)

    不管出於什麼因由,米德勒修士長的死訊都會極大的打擊士氣,令屠龍之戰蒙上一層黯淡的陰影,所以幾位元修士長此時的做法是正確的,可羅瀾不禁玩味地想到,如果真是黑龍一方動得手腳,那麼他們只要懂得一點這方面的常識,把這個消息擴散出來,即便修士長們抵賴到底,到時候還是會不可避免地造成某些負面的影響的。

    摩戈華茲深邃的目光望了下來,不管如何腹誹,羅瀾都不得不承認,這位修士長大人舉手投足間都給人予賞心悅目的感覺,就如此刻的眼神,親切坦誠,不含一絲雜質,就像一位多年的老友在問候遠方歸來的昔日同伴。

    他風度和氣質是大貴族世家深沉積澱,不是那些新貴可以比較的,此時他高高在上,仿佛在證明即便是貴族間也是有區別的,那不僅僅是身份,還有內涵。

    目光投射在了拉斯特祭祀的臉上,當日羅瀾感受到的壓迫力在後者的身上重現了。

    拉斯特祭祀並沒有羅瀾那樣從容不迫的表現,他甚至已經被那股氣勢和風采所震懾,忙不迭地站了起來,磨動了一下嘴皮,詞不達意地發出了兩聲“哦哦”的聲音,愣在那里什麼都沒有說出來。身後的一名聖堂劍士隊長咳嗽了一聲,似在提醒著他。

    拉斯特祭祀終於緩過神來,急急道:“是這樣……”

    摩戈華茲面帶微笑地看著他,身體向前稍傾了一點,似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拉斯特祭祀低下頭,仿佛不敢接觸對方的目光,低聲道:“我們已經選出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請原諒,我沒有聽清楚。”摩戈華茲揮了揮手,笑了笑,道:“祭祀大人能再重複一遍麼?”

    那笑容落在拉斯特眼中。他更覺緊張了,他的喉頭動了一下,鼓足勇氣,帶著顫聲道:“我是說。經過幾位隊長和我的慎重考慮,覺得不應該給在坐的諸位尊敬的修士長和修士們增添麻煩,於是我們決定,推舉出一名足以擔任重任地統領。”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逐漸響亮了起來,似乎不再慌張了。而且他儘量使得自己的語言聽起來很委婉,當然,對方怎麼理解這番話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原先還心中忐忑,擔心對方因此惱羞成怒,但是一口氣說完後,他覺得堵在胸中地壘塊似乎隨之消散了,心中感歎,原來有的事是那麼簡單啊。

    坐在對面的羅瀾也鬆了口氣,他實在為這位似乎沒經歷過這種場面老祭祀擔憂。看著對方滿頭分泌的汗水,實在害怕後者因緊張而繃斷了自己的心弦,如果就此倒斃,那可是欲哭無淚啊。

    “是這樣?”出乎意料,摩戈華茲沒有流露出任何惱怒表情,他還頗為理解地點了點頭,平心靜氣地說道:“我想,這應該是一位頗通軍略的勇士吧?”

    “應該……是地吧。”拉斯特以自己也不能確定的語氣說了出來,這讓身後的三名聖堂劍士長都皺起了眉頭。

    幸好摩戈華茲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極有風度地點頭。微笑著問道:“冒昧地問下拉斯特祭祀大,是由哪位高貴的修士獲得這個殊榮呢?”

    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拉斯特的臉上,他感覺不止摩戈華茲,還有迪恩蘭斯,那奧拉瑟,甚至梅薇思都在注視著自己,他不禁覺得喉嚨乾澀,但是猛然間。一股不知名的勇氣從身體的角落里湧出,似乎整個人都為之振奮,他用力握了一下手中的法杖,努力挺了挺胸脯,提高了音量道:“我們選擇地騎士既是一名高貴的王儲。同時也是一名能征善戰的統帥。不,不應該說選擇。而應該說是主的指引,主為我們挑選了一位足以信賴的人----亞歷山大騎士大人!”

    他的話剛出口,頓時引來了全場的一陣竊竊私語,有些人對這個名字還非常陌生,而另一些人卻非常熟悉。

    羅瀾有些意外地看了拉斯特一眼,心道這位祭祀大人雖然卑怯,但仍不失為一名出色的神棍,知道用主的名義先把一隻大帽子扣下來,這樣一來,即便有人置疑他,卻不敢置疑光明神。

    “我對位亞歷山大騎士是否有這樣傑出的能力而表示懷疑。”出乎意料地是,首先發難的並不是其他人,而是那一身深紅騎士重甲,豔光照人的梅薇思修士長。

    她美目中射出像烈陽一樣的光芒,冷肅地說道:“本次帶領諸位作戰的修士長無一不是具有過人實力,有足夠的身份相匹配,還有統領征戰的經驗,這不是隨便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騎士可以比擬地,如果拉斯特祭祀只是出於某些隱晦的原因考慮,那本騎士勸你無需如此,因為這不僅事關你們個人的榮耀,還關係著整個屠龍之戰的成敗,那是絕對不容許出現差池的,希望祭祀大人能慎重考慮。”

    她一番話銳利直接且毫不掩飾,甚至點出了之拉斯特所以這麼選擇地因由,那咄咄逼人地姿態就像一把出鞘的劍般叫人不容回避。

    在這緊張地氛圍里,拉斯特卻一改剛才那畏畏縮縮的作風,他深鞠一禮,俯首道:“尊敬的梅薇思修士長閣下,還有諸位大人,我必須申明一點,亞歷山大修士他不僅僅是一名騎士,還是一位王儲,倫丹唐王國的下一任國君。”他抬起了頭,向四周緩緩望去,道:“試問,這樣一位有著高貴身份的騎士,難道不足以領導我們麼?”

    “在幾日前,修士會的五艘艦船在趕來犀角灣的途中,曾遭到一名化妝成歌唱家的魅魔的攻擊,很多證據表明,她是邪惡黑龍尼姆巴斯特的部屬,當船隻上大多數人被鎮魂之樂迷失了自我時,正是這位亞歷山大騎士,他保持著一份難得的警惕和清醒。力挽狂瀾,不但將魅魔擊斃,還將所有人都解救了下來,試問。這樣一位睿智且冷靜的騎士,難道還不足以得到我們地擁護麼?”

    “亞歷山大騎士出身倫丹唐王國,這個王國連年與鄰國交戰,他在幼年時期就在戰場上渡過,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磨練和鍛造,他曾經統帥過上萬人的軍隊。試問,這樣一位精通戰陣的統帥,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們懾服麼?”

    拉斯特一口氣將胸中所言全部傾倒出來,其言論之精彩讓羅瀾在暗中不禁叫好,看來,這位祭祀大人也並非是一無所取啊,至少,他地口才足以證明,他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的確是當之無愧。

    羅瀾看向了首席上的梅薇絲。屏住了呼吸,成敗在此一舉了。

    亞歷山大正是他安排的一招妙棋。

    首先,亞歷山大並不從屬於任何一方勢力,這不但是暫時將矛盾擱置下來的最好做法,而且,他還很有可能成為今後被拉攏地對象,這樣一來,他的糧食問題就足以解決。

    其次,倫丹唐王國是光明教荒漠帶,雖然有些貴族虔誠向主。但是因為地域偏僻荒涼,導致沒有神職人員願意去那里受苦,但是拉斯特等人就不同了,他們本身在中部大陸毫無根基,到了這樣一個地方,對他們來說,不但可以繼續傳播自己從西大陸帶來的信仰,無需有所改變。還能獲得比原先更高的地位,不論從精神上和實質上都是可以接受的。

    這兩方面的聯合,可以說是各取所需,各趨其利。

    聽完拉斯特的訴說,梅薇絲修士長不禁悚然動容。她站了起來。大聲道:“哪位是亞歷山大騎士?”

    “我!”

    隨著一個聲音從最遠處的角落里響起,一個英挺的身影也站了起來。亞歷山大作為王族,身上自然有一股非同一般地華貴氣勢,更因為他出身偏遠蠻荒,更有一種不羈和豪邁的張揚,自信的微笑從嘴角溢出,他微微點頭,道:“梅薇絲修士長,蒙閣下垂問,頗感榮幸。”

    梅薇絲凝神望著這個英武男子,似乎在評判他是否擔得上那樣的誇讚和榮耀,而對方與自己麾下騎士所截然不同的氣質不禁令她美目中閃過漣漪,她發出了一聲感慨,道:“如此出色的人物,我居然直到今天才遇上。”

    “鏘!”

    她一把拔出了腰側的佩劍,直指亞歷山大,鋒利的劍芒在魔法燈下寒氣迫人,肅容道:“騎士,本人梅薇絲.康斯坦丁,十二級上位修士長,沐浴在七騎士的光芒下,現以賢人之名義向你垂詢,你,是否願意加入騎士聯盟,共同享有和維護星空下的秩序?”

    亞歷山大回望著梅薇絲嚴肅地眼神,片刻間他已做出了決斷,毫不遲疑地大聲回應,道:“我願意!”

    “騎士,”梅薇絲的眼角掛上了笑意,她用劍指了指亞歷山大身側的佩劍,道:“你現在應該拔劍和我一起念誦騎士的信條的了。”

    亞歷山大深吸了一口氣,他猛然拔出了長劍,然後斜指上空,語聲鏗然,隨梅薇絲一起高聲道:“劍與血,騎士之魂!”

    梅薇絲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她收劍回鞘,笑意盈盈地說到:“歡迎閣下,亞歷山大騎士,您現在已經是騎士聯盟的一員了。”她舉起了玉手,旁若無人地鼓起了掌,大廳中起初只有她清脆的掌聲,但是後來,在場的騎士都醒悟了過來,拼命拍打著手掌,迎接著這位新同仁,隨後,越來越多地人加入到了這個行列中,發出的如潮的聲浪。

    摩戈華茲和迪恩蘭斯對視了一眼,心中苦笑,沒想到他們花費了半天的功夫,居然給梅薇絲當機立斷地來了這麼一手,撿了個大便宜回去,現在誰都能看出,拉攏了亞歷山大,就是拉攏了米得勒修士長遺留下來的力量。

    他們兩人在這個過程中曾相互提防,各施手段,但最後卻還是讓梅薇絲插了進來,地確是始料未及,他們不由感歎了一下,還是過於小看了這位女性騎士啊。

    “亞歷山大騎士,他並不是一個道德高尚地人。”

    一把蒼老的語音響徹全場,將掌聲完全壓制了下去,所有人不禁朝說出這句話地人看去。

    說話的人正是奧拉瑟法師,他坐的位置很值得推敲,他與另幾名修士長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不近也不遠,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渾濁的眼睛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眼角的皺紋也加深了幾分,他環望四周,輕哼了一聲道:“我有證據證明,在航途中,亞歷山大騎士並非是那個所謂剷除罪惡的英雄,而真正的出手的其實另有其人。”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四章 謀算 (四)

    眾人驚愕地看著那奧拉瑟,誰能想到,到了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這位似乎被人遺忘在角落里的修士長居然拋出來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這就如在魚群歡聚的湖面上突然闖入了一只猛禽,攪起了一陣混亂和失措的浪花。

    立刻有許多玩味的目光投注在梅薇思和那奧拉瑟臉上,在兩者之間游移著。

    那奧拉瑟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挑在梅薇思接納了亞歷山大之後才開口,看起來,這番舉動倒有點像是有意針對這位女修士長。

    令大多數人驚訝的是,這位平時雷厲風行的女騎士此刻出乎意料的平靜,除了乍聞這句話時她的目光深處稍稍閃過一絲訝色外,幾乎沒有任何表示,反而收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仿佛此事與她毫不相干。

    拉斯特祭祀從那奧拉瑟說話的那一刻起腦海里就一片混亂,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除了疑懼和惶恐之外,剩下的便是對自己的看似渺茫命運的擔憂,畢竟,快要攀登到成功的巔峰時,居然一腳跌落了下來,換了誰都無法承受,同時,他心中還涌起一種被欺騙的憤懣,還有無窮的懊悔。

    而亞歷山大默默站在那里,他的臉上沒有浮起任何波瀾,一如平常。

    迪恩蘭斯懶懶地背靠在座椅上,獨眼中光芒閃動,嘴角透出淡淡的嘲弄。

    摩戈華茲則輕皺了下眉頭,帶著絲絹手套的手指微微牽動著,似在揣測這份內幕背後所隱藏的信息。

    大廳里一時出現了無言的沉默,眾人都紛紛在心中猜測,如果這位老法師沒有因年紀的原因而昏聵胡言的話,那麼真正的英雄又是誰呢?

    “世人易被水面上浮華的倒影所蒙蔽,殊不知真實地一面往往隱藏在最深的湖底,”那奧拉瑟緩緩站了起來,雖然蒼老。但是高大的身影卻極具壓迫力,他說出這句話時,洪量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中,手中的法杖也往台階上重重一頓,頂端的魔晶石散出一團璀璨地藍色光華,這奪人耳目的威勢為他先前說辭平添了幾分說服力。

    摩戈華茲在經過了片刻的斟酌後。極富魅力的微笑又回到了臉上,他略微一嘆,道︰“如果事實果如那奧拉瑟修士長所說,那的確一樁令主的光輝蒙塵的醜聞,但是鋒利的語言不能代替真相,所以還是要請您拿出有力的證據。”

    其實,那奧拉瑟既然已經站了出來,那就說明他是極有把握地,所以這番話從明面上看起來似是站在了公正的立場上。但實際上只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當然,我有辦法證實這一切。”那奧拉瑟白色的鬚眉抖動了一下,似是一切盡在他的掌中,他一揮寬大的法師袍,往前走了兩步,環望全場,朗聲道︰“但只在這之前,我卻想說一句,亞歷山大騎士並非是竊據了這番功勞。而是那位修士故意將這份看似風光的榮耀像低賤商人的交易一樣轉讓給了他……”

    廳中頓時響起了一聲嘲諷的笑聲,梅薇思騎士終於抓到了破綻並進行了反擊,她冷笑道︰“您地意思是,這位修士在殺死了敵人之後,卻把功勞送給了亞歷山大騎士,您不覺得這個說法太過可笑麼?”

    “不,我一點都不覺得可笑,”那奧拉瑟的神情嚴肅的說道︰“為什麼梅薇思修士長不設想一下,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麼此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餘下兩名修士長都露出了深思的神情。顯然他們覺察出那奧拉瑟並非是無的放矢。

    “我覺得有兩種可能,”那奧拉瑟向台階下站在遠處的亞歷山大撇了一眼,沉聲道︰“第一種可能,要麼此人是道德高尚的賢人,不願意將自己地聲名顯露人前,第二種……”他頓了一頓,加重了幾分語氣說道︰“最壞的設想,這個人。很可能是黑龍派在我們這里的內應。”

    他這句話語驚四座,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起來,下面鬧哄哄的一片。

    那奧拉瑟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他語聲沉痛地說道︰“我很希望事實是前一種情況,這樣那位修士的品德足以成為人類的表率和典範。但如果是後一種呢?”他面頰上的肌肉一下繃緊了。肅然道︰“那就嚴重太多了,我們所有地計劃和安排都可能清晰地暴露在即將面對的敵人眼中。或者,更為嚴重……”

    梅薇思露出了認真考慮的神色,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估計按照您的後一種推論,那此人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完全可以自己成為英雄,何必又將榮耀讓給亞歷山大騎士,繞這麼一個大圈子呢?”

    那奧拉瑟冷笑了一聲,揚眉道︰“那就是此人地狡猾之處了,如果成為一個明面上英雄,暴露在日光之下,那麼一舉一動都會有無數地人在關注,他又如何能做自己的小動作呢?但是躲在暗處,他非但是我們英雄最為信任地人,而且也不會有人對他的行為多留意一眼。”

    幾名修士長都是臉色陰沉,因為他們覺得間諜一說的確是有可能,那麼,米德勒修士長的死亡是否與此人有關呢?

    那奧拉瑟一步步從台階上走下來,慢慢走到了亞歷山大的面前,他像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一樣凝望著後者,然後以鄭重無比的口氣說道︰“亞歷山大騎士,請您把那個慫恿你成為英雄的人說出來,我懷疑這背後很可能是有奸細作祟。亞歷山大沉默不語,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事實上,在眾人的眼里,他這個樣子,就是等同於默認了那個人的存在。

    “證據麼?”那奧拉瑟自語了一句,他淡然一笑,從袖子了摸出了一只卷軸,高高托舉了起來,然後轉了一圈,高聲道︰“這是一只時光回溯卷軸,只要取一件普通的金屬物品,將能將發生其周圍的過往事件重演。”

    他說出這句話時,三名修士長表情各有特色,迪恩蘭斯嘴角牽了牽,而摩戈華茲修長的眉毛朝眉心略微一聚,梅薇思則一下睜大了秀眸,他們心里都是一個想法︰既然你有這張卷軸,為何不去查出是誰殺死了米德勒修士長?因為那個人既然可以殺死他,那麼也可以對我們的生命構成威脅。

    兩件事孰輕孰重,你應該分辨得出來吧?

    可是,這句話他們誰也無法說出口,因為在眾人的腦海中,米德勒修士長僅僅因事離去,而並非是死於謀殺。

    實際上,時光回溯魔法並非如那奧拉瑟所說得那般強大,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久發生的事件越難重演出來,而且往往只是幾個殘破的片段,但是在場諸人大多數都只聽聞過這種魔法,卻從來沒有見識過,所以心里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可以完美再現昨日場景的高明法術。“當我打開這個卷軸後,一切都將不可挽回,真相也將再現於諸位面前,不過我還是想給年輕的亞歷山大騎士一個機會,”那奧拉瑟的神情充滿了寬容和憐憫,他緩緩道︰“請你說出他是誰!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吧!”他當然知道法術的缺陷,所以他不到最後也不想動用這個方法,而是在想辦法動搖亞歷山大的心志。

    亞歷山大仍舊沒有說話,神情淡淡,仿佛在接受置疑的人並非是自己。

    “其實,您不說,我也可以判斷出那個人是誰。”那奧拉瑟微嘆了一口氣,似乎為對方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而惋惜,轉過身來面對諸人,高舉的法杖,大聲道︰“諸位大人們,當日那條回轉海港的艦船上,除了還海員和下級扈從外,只有兩位修士存活了下來,其中一位是亞歷山大騎士,而另一位……不用我再多說,有很多高貴的修士也能猜到他是誰了,或許,我們中間還有許多人還與他曾擦肩而過。”

    這時,黛芙妮玉容微變,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心中頓時浮起了一個人影,她咬著下唇,不禁轉首向一個方向看去,目光里充滿了疑問和擔憂。

    “在人的一生中誰又能不犯錯呢?然而,只要用於承認,這個人仍無愧於勇者的稱號,他人性的光輝依然明亮。”那奧拉瑟繼續痛陳著厲害,用哲人般的語言方式勸誘著亞歷山大,鼓動著後者說出背後的那個名字,道︰“現在,請允許我再問一遍,亞歷山大騎士,我們給予您這個機會,請您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到了最後,他的語氣已經無比嚴厲,似乎即將說出最後的宣判。

    “不必再問了,我,就是那個人。”

    隨著一聲並不響亮但卻很沉穩的聲音傳出,在議會席的靠後的位置上,一個人緩緩站起。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五章 謀算 (五)

    所有的目光彙聚到了一個焦點上,致使那原本晦暗的角落一下變得毫無遮掩,纖毫畢現。

    眾人打量著這個身穿牧師衣袍的人,在眾人的眼中,他與間諜這個詞無法拉上一絲一毫的關係,他站在那里筆直挺拔,神情上淡然自若,鎮定的目光平靜而深遠,身上的織布白袍乾淨整潔,象徵著身份的徽章端正地佩戴在胸前,十字徽紋湛然醒目,他不像是一個被戳穿騙局的陰謀者,而像是一個真正的賢人。

    這一刻,有無數人的心里正在搖擺,莫非先前對他的負面猜測都錯誤的麼?他真是一個不計較榮譽和名望的神職者麼?

    那奧拉瑟令人不易察覺地冷笑一下,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在他進一步的攻擊下,這層用於偽裝的面具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扯破,撕碎;不過,他抬了抬下巴,現在還並不急於動手,手中的法杖輕輕指向了對方胸前的十字徽記,心中告誡自己,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在屠龍之戰拉開序幕時,他為了法師會能夠在修士會中佔據足夠多的席位而殫精竭慮,雖然當中出現了很多偏差和意外,但是今天,這個機會終於出現在眼前了,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呢?他已經向自己的努力更加靠近了一步,甚至已經看到,那些高高站在神壇上的傢伙,即將脫下那件虛偽的外衣。

    “哈!一個光榮的神職者!一個牧師!一個神的信徒!”

    那奧拉瑟接連強調了幾個對方的身份,語言暗含譏諷,眼角的餘光掠過兩位出身教廷的修士長,只是,那已然如同矛尖般鋒利。

    摩戈華茲面色微變,他一下品味出了這犀利目光背後地真正意圖,在那襲褪色的藍袍之下。沉寂已久地深海猛獸終於睜開了眼睛,重又透出了危險地光芒。

    那奧拉瑟走前了兩步。上下打量這個人兩眼。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對方道:“這位年輕的牧師,對於你的坦誠和勇氣,我很佩服,但是你是否能解釋下,你把榮譽讓給亞歷山大騎士的原因麼?”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不論怎樣回答,答案的閃光點都不足以使得所有人信服,而它的疑點反而會被放大,延伸。利用,乃至無可辯駁。

    羅瀾平靜地看著那奧拉瑟,看著那渾濁的藍眼珠里閃爍著陰謀和陷阱,他微微一笑,轉過身向席位上望了一眼,淡淡道:“在我回答您之前,我不禁想問,這是您個人需要的答案,還是修士會需要的答案?”

    那奧拉瑟眼角微微跳動一下,他扭動了下脖子。大義凜然地說道:“事關修士會所有會士地安危,作為修士長,我有這個權力要求你說出事實“事實麼?”羅瀾挑起了眉毛,微笑道:“我先糾正一點,既然您有時光回溯卷軸,那麼應該能看到亞歷山大騎士還是個品德高尚的騎士,他的確挽救了全船的人,而並非你所說得撒了謊。”

    “那麼你呢?”那奧拉瑟緊緊盯著他。厲聲道:“你為什麼又要隱瞞自己的存在呢?在你的這個年紀,參與屠龍之戰本就是為了榮耀而來,你又何必刻意這麼做呢?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

    羅瀾微微一歎,道:“對於您的指責,顯然我的解釋已不能使您輕易相信。但是我不禁想反問修士長大人一句。你準備如何處置我呢?”

    “你的行動很詭異,但是為了修士會成員地安全考慮。你如果不能拿出一個具備說服力的合理說法,從而洗脫你的嫌疑,那麼為了所有高貴修士的安危,我們不得不考慮將你先拘禁起來,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事情正在向那奧拉瑟所預料的方向發展著,他微微露出一個陰謀般的笑容,接下來,自己安排好的人應該站出來說話了……

    “不,藍頓牧師並不是您所說地那種人,絕對不是!”

    令那奧拉瑟吃驚的是,站起來的並非是他安排的人,這與他的計畫不符,但是當他看到發話地人時,不禁又從心底泛起驚喜,心臟狂跳不止,如果他不是個無神論者,恐怕此刻已經大贊神地眷顧了。

    羅瀾訝然看向了這個人,她居然是那個曾被他從海中救起的女牧師,他並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這位看似柔弱地少女居然會站出來為自己辯解。

    “艾斯蒂婭,你幹什麼?”摩戈華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微含怒意,道:“你知道什麼?還不快坐下!”

    “哦,艾斯蒂婭小姐?”那奧拉瑟故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您為什麼說得那麼有把握呢?”他轉向摩戈華茲,深沉一笑,道:“摩戈華茲修士長,您的女兒可能知道一點什麼內幕,為了解除在座諸位的疑惑,還是請她如實地說出來比較好。”

    摩戈華茲冷冷看眼那奧拉瑟,臉色陰沈地坐下。

    艾斯蒂婭顫抖著嬌軀,美貌的臉龐有些蒼白,在自己父親的厲語和那奧拉瑟那奇怪的目光下,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衝動了,踏進了一個未知的陷阱中,但是她並不後悔,並且還是鼓起勇氣,大聲道:“在當日進入港口時,諸位都知道我們的艦船遭受鷹身人的攻擊,我曾不慎落入海中,我曾無比的期待港口中有一位勇士站出來解救我們,但是我失望了,沒有人,沒有一個人……”

    她語帶憤懣,還帶著哽咽,滿含著傷心和失望,摩戈華茲則長長歎息了一聲,深邃的眼中有些疲憊。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沉淪至海底長眠時……是他!”艾斯蒂婭伸出手,一指羅瀾,用盡全身力氣說道:“是這位道德高尚的先生不顧危險的將我救了起來。”

    “諸位,難道這樣一個人會是那奧拉瑟大人口中的間諜麼?”她倒退了一步,雙手握在胸前,搖頭道:“不。我不信,也無法相信!”

    見到在場有些人在竊竊私語。那奧拉瑟感覺有些不妙。他趕忙咳嗽了一聲,插了一句道:“艾斯蒂婭小姐,我不得不說,您的這個說法太欠缺說服力了。畢竟,真正的敵人總是隱藏在看不見地角落里,做著偽善的舉動,叫人無法分辨出真偽。”

    “那奧拉瑟修士長,”一名中年貴族站了起來,他大聲道:“如果真如您所分析地那樣,但他只是一個小小地牧師。並不足以對我們構成威脅,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很可能還隱藏著更為大的敵人,有人曾看見……”他猶豫了一下,道:“摩戈華茲修士長曾與此人有過單獨而秘密的會晤。”

    很好,你出現的太及時了,那奧拉瑟心里暗贊了一聲。

    這番話不但抵消了艾斯蒂婭剛剛所渲染出的氛圍,還順帶把人們的思想帶到了另一條路上,暗示羅瀾只是一枚小棋子,而真正的陰謀者還躲藏在後面。

    有幾個聯想力豐富的人立刻將目光投到了摩戈華茲的身上。眼神中不無古怪和懷疑。

    那奧拉瑟也緩緩轉過身來,往修士長所在席位上看去,儘管什麼話都沒有說,但足以引起有心人的遐想。

    摩戈華茲原有些僵硬地臉色卻慢慢輕鬆了下來,嘴角彎起了一絲猜之不透的弧度。

    那奧拉瑟面眉頭一鎖,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自己遺漏了。

    “對於這位藍頓牧師,我想說明一點,”摩戈華茲嘲弄地看著那奧拉瑟:“米格里特這個姓氏只存在與南方的教區中。很湊巧的是,我的屬下有一位是南方譜系徽章學的鑒定家,當日我的女兒被藍頓牧師救下後,我決定要好好報答他,所以親自與他見了一面。但是這位鑒定家出於愛好和習慣。曾對藍頓牧師的家族旗幟和徽章做過研究,結果很令人吃驚……”他嗤笑了一聲。道:“他並非是一個牧師!”

    那奧拉瑟的面部肌肉不禁抽搐了一下,萬萬想到摩戈華茲居然早就有了安排。不過他仍是沒有放棄,立刻冷笑道:“既然是這樣,摩戈華茲修士長早就應該看穿了他的面目了,為什麼還不揭穿他呢?”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地消息。”摩戈華茲呵呵一笑,將這個細節輕描淡寫地揭過,然後又添了一句,道:“我原本與那奧拉瑟修士長持有同樣的看法,認為背後有一個隱藏的影子,所以想暫緩一步,呵呵,因為您的方法太直接了,不知道您是有意還是失策呢?”

    那奧拉瑟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但僅僅是片刻之後,他又露出了笑容,道:“看來,我們只有請藍頓牧師來解答這個疑問了。”他猛然轉過了身來,兩道凌厲的目光直刺在羅瀾的面頰上,聲色俱厲地道:“你到底是誰?混到修士會中究竟有什麼目的?”

    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氣惱,這個人居然不是牧師?那自己為了削弱教影響力地種種安排豈非前功盡棄?

    羅瀾沈默了片刻,仿佛有些無奈,低頭歎了一聲,道:“摩戈華茲修士長,您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的確不是一個牧師,我的名字也不是藍頓.米格里特,我這麼做只是不想暴露我的身份而已。”

    他這一承認,整個大廳內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艾斯蒂婭的眼中一片難以置信,甚至還帶著失望和心痛,而黛芙妮更是分外驚愕,身軀輕輕顫抖了一下。

    “那麼,你地身份是……?”這個敵人終於放棄了麼?那奧拉瑟向後退了一步,小心謹慎地問道,生怕對方決死地反擊。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仿佛在等著他的答案。

    羅瀾緩緩抬起頭,輕蔑地看了那奧拉瑟一眼。

    那奧拉瑟渾身一顫,他感覺到那目光中有著淵深無盡地氣勢,它並不銳利,但是凝聚了足夠的多力量,似乎能將一切阻礙擊得粉碎,那一瞬間,他產生了一個錯覺,仿佛他面前站立的不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小貴族,而是一個無法被壓倒的龐然巨影,一個站在他無法想像高峰上的神祗,他氣度森嚴,執掌生與死的權利,他神聖高貴,俯視萬物眾生。

    沉穩的聲音開始飄蕩在寂靜無聲寬闊大廳中,散發出一股無盡的威嚴:“我,倫迪特.蘭蒂斯頓,我的身份是----傳教師!”

    “什麼?”摩戈華茲霍然站了起來,失神驚呼,目光中滿是震驚,全然忘記了自己時刻需要保持的風度。

    眾多光明教的信徒腦海嗡嗡響成一片,傳教師,在光明教廷中,這個相當於主教級別的頭銜地位只略低於教皇,即便是中樞祭祀團在公眾場合見到時也不得不行禮致敬,而在場的所有神職者,沒有一個高得過這個身份!

    而如今,他卻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全場一片死寂。

    遠處傳來了空寂的鳴音,那是鋼靴踏在地面上的鏗然迴響,它一下一下敲打在眾人的心頭上,提示著人們這並非是錯覺,希婕絲一身金色的禮儀甲,她雙手托著寬袍藍底的金邊教袍,主教禮冠和權杖,一步步走到大殿的正中,在從殿頂穿透而入光線下,在飄揚十字旗幟下,在諸多驚愕目光的注視下,她緩緩環顧全場,高高舉起象徵著僅此於教皇的神杖,神色肅穆說道:“諸位教友,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一位身份高貴的傳教師,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將成為一位地區主教,按照第一任教皇頒下的教典,在主的光輝下,你們,請執行教禮,以示崇敬!”

    艾斯蒂婭美目泛著了奇異的亮彩,清澈的眸子中蕩漾出不平靜的漣漪,幾滴晶瑩的淚花掛在眼角,她第一個彎下腰去,畢恭畢敬地說道:“覲見教牧大人。”

    黛芙妮更是目光複雜地看著羅瀾,美眸里不知是驚喜還是酸澀,她深深吸氣,站起來大聲道:“諸位,那是真正的主教權杖,神聖的象徵。”她深深看了眼羅瀾,彎下腰去,恭敬道:“覲見教牧大人。”

    無需懷疑了!

    一個又一個的神職者站了起來,又紛紛彎下了腰,其中包括牧師和禱言師,聖堂劍士和神聖騎士,神官和地區祭祀,他們口中齊齊恭聲道:“覲見教牧大人。”

    在如此莊嚴的場合下,連迪恩蘭斯也得不從座椅上站起來,並對木然站立著的摩戈華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沒有資格在一名傳教師的高處,自己則走下了臺階,一直來到羅瀾面前,躬身行禮,俯首道:“見過教牧大人。”

    此刻,已上中天的日光正鋪灑下來,輝煌的光芒耀眼奪目,將這個大廳照得一片光明!

    而那奧拉瑟則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臉上慘若死灰。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六章 謀算 (六)

    羅瀾站在大廳中,承接著這熾熱的光芒和熱度,耳畔迴響著榮耀的宣讀,他仰望上空,殿頂壁畫上的諸神正俯瞰而下,目光深遠而飄渺,凌空高掛的徽旗飄蕩不已。他心里感慨了一聲,自己終於站在了光明之下,踏出了必然的一步,去承接所應得到的一切了。

    至此之後,光輝將是他手中的利劍,去斬卻大地之上的一切阻礙和荊棘;黑暗將是他心中的信條,去支配天空之下的所有墮落和沉淪。

    “教友們,”羅瀾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了一圈,同樣頓首以作回禮,微笑道:“雖然光明教的禮儀不可廢除,但是為了諸位的腰和脖子不宜過早衰老,免禮吧。”

    雖然在這個肅穆的氛圍下說起這話顯得不太合適,但是這位教牧大人幽默的語氣立刻讓在場諸人心中的抱怨和敵意打消了不少,均露出了會意的微笑,彼此間拉近了少許的距離。

    羅瀾微微轉過臉,有意無意地丟給了目瞪口呆的拉斯特祭祀一個眼神,後者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目光里頓時充滿了興奮和激動。

    那奧拉瑟垂首站在一邊,眼神中是不甘和憤恨,持著法杖的手微微顫抖著,至此,他的計畫已經完全流產,因為誰都不會相信一個光明教的准主教會成為什麼黑龍的間諜,這無疑是太過荒謬的推論,而且,以羅瀾的身份,因為有太多的未知因素會對他造成影響,所以刻意保持低調也是可以理解的。

    摩戈華茲慢慢從臺階上走下來,歎息著給羅瀾行了一禮,他已大為懊悔,他本有一個機會將一個傳教師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中,但是現在,他不但放棄了一個可能成為盟友的人,反而還將對方推到了與自己的並不友善的位置上。甚至,還可能是敵人。

    “諸位,”亞歷山大昂首向殿中央走了一步,他拔出佩劍並高舉了起來,竭力提高聲音,道:“倫迪特大人作為一名教廷的傳教師,在米德勒修士長缺席的情況下,最後一路攻擊隊伍理應由教牧大人率領,而我,則願意跟隨他。共同捍衛主地榮光。”

    拉斯特祭祀忙不迭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他激動地說道:“我帶領的牧師團願意跟隨教牧大人。”他轉過身面對個幾名同屬摩根摩那教區的聖堂劍士隊長。道:“各位隊長的意見呢?”

    幾名的聖堂劍士隊長對視了一眼,他們以洪亮的聲音齊聲道:“我們願意。”

    如果從現在開始,追隨一位還沒有建立教區的傳教師,無可置疑的。他們將來的地位不但不會下降。反而在含金量上會有質地提升,這是光明神降下的難以想像地恩賜。“理所應當。”迪恩蘭特修士長輕輕地笑著,他的獨眼里滿是善意,轉過身來,雙手張開道:“我想,各位修士長也沒有異議吧?”

    梅薇思眨動了一下美目,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奧拉瑟,展顏一笑,道:“當然。這是沒有問題的,我附議。”她又向亞歷山大看了一眼,眼中非但沒有責怪,還飄出幾許欣賞,幾分別樣地情懷。

    摩戈華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附議。”

    眾人一起看向了那奧拉瑟。這位法師現在表情很不自然,他還能說什麼?只得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隨即就把臉轉了另一邊,不再看向這里,用手死死拽住了自己的鬍子,那用力的模樣仿佛是要將其全部拔下來,他知道,這麼一來,不但沒有將教廷的聲望打壓下去,反而無形中將其抬高了,自己已經徹底失敗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迪恩蘭斯眼含深意地看著羅瀾,他突然湊近了一步,低聲道:“倫迪特教牧,那天我在打瞌睡的時候,發現全場除我之外,你竟然也在打瞌睡,呵呵,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羅瀾失笑了下,他同樣低聲道:“您確定您是在打瞌睡麼?我怎麼感覺您比所有人都要清醒?”

    迪恩蘭斯的獨眼里隱晦地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光芒,他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退開了一步,舉拳大聲宣佈道:“三日後進軍南風群嶼!剿滅黑龍!”

    “剿滅黑龍!”

    大殿中響起轟然回應,吼聲此起彼伏。

    羅瀾婉拒了一些上來搭訕宴請的貴族,從散發著狂熱情緒地人群中退出來,卻一眼見到拉斯特祭祀站在殿門外,後者滿臉熱情地迎上來,道:“教牧大人,真是沒有想到啊……”

    羅瀾眼角掛著一絲微笑,慢慢說道:“拉斯特祭祀,我說過,你我的見面,是主在冥冥中指引,您以為呢?”

    “一定是這樣!”拉斯特祭祀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堅信不疑的神情使得羅瀾也不禁懷疑事實是否真是如此了。

    羅瀾撇了下嘴角,道:“不過,有件事情需要和您商量一下。”

    “您說,”拉斯特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恭敬道:“只要我能辦到的。”

    “您的那個辛西亞弟子,晚上讓他來一下我地臨時居地,我們有些事情想找他商議。”

    羅瀾並沒有解釋具體原因,拉斯特雖然有些疑問,但是卻沒有顯露出來,俯首道:“教牧大人,能得到您地垂顧,我相信他一定會感到非常榮幸的。”

    當天夜晚,辛西亞人優美地鼓琴聲伴隨著皓潔月光的升起,曼妙地撥弄著銅質高腳燭臺上的燈火,隨之一起輕舞。

    “朋友,你的演技比起魅魔來一點也不遜色啊。”羅瀾感歎了一聲,將手中的銀質酒杯伸出了出去。

    亞歷山大舉起酒杯與他一碰,發出清悅的鳴音,笑道:“那要感謝你對我的信任。”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同時飲下了杯中的藻酒。

    亞歷山大放下酒杯,感慨道:“朋友,你這一步棋走得很高明啊,一下便將那只教區的精銳人馬掌握到了手中。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如何幫助我解決糧食的問題呢?”

    羅瀾並不說話,他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一隻卷軸遞了出來。

    亞歷山大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上面的教廷印章,他神色一凜,緩緩打開一看,滿臉驚訝道:“這是你的教區封地?竟然在……”

    “它地東面是貧瘠的荒漠,東北面是野蠻人的朔風大平原,南面的烈日走廊則是大陸最聞名的盜匪團出沒之地,因為再往南正好是奧列維亞大半島,那里是自由城邦的陸路貿易路線之一。”羅瀾苦笑了一聲,道:“在光明教的典籍中。這里是被神遺棄的地域,因為傳說中的死亡峽谷就在它的西面。隔斷了與中部大陸地視線。”

    亞歷山大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拍著羅瀾的肩膀,道:“朋友,你知道麼。我們丹唐倫王國領土包括了死亡峽谷。這麼一來,你地教區倒是和我們王國土地只是相隔了一條河流。”他眼望羅瀾,歎道:“這是一塊萬里闊野啊……而且,你教區封地的疆域之遼闊,恐怕已經超過了我們丹唐倫王國和周邊幾個公國的總和了。”

    “有什麼用,只是一塊不毛之地。”羅瀾搖了搖頭,又倒上了一杯酒。

    亞歷山大若有所思道:“不過,雖然種不出什麼糧食,也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教區呢。也可以在教廷地典籍上記上一筆……”

    “朋友,你這是在安慰我麼?”

    這時,門外傳來了希婕絲恭敬地聲音:“大人,您約的人到了。”

    羅瀾欣然道:“好,讓他進來。”

    房門開啟。一個褐色皮膚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這位拉斯特祭祀的弟子沒有任何拘謹,微笑著對羅瀾行了一禮。躬身道:“教牧大人。”

    羅瀾輕輕一笑,他轉首看向亞歷山大,道:“朋友,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從摩根摩那教區來的牧師有五十多名,按每人至少三名扈從的人數來算,兩者的總和有二百左右,再加上三百人的聖堂劍士,這是一隻五百人左右的隊伍,修士會並不提供補給,所有地糧食和草料都是修士們和貴族自行解決,而拉斯特祭祀遠道而來,他究竟靠什麼來維持這日常的消耗呢?”

    他的目光向馬修斯落去,道:“答案就在他的這位辛西亞弟子身上,他,是南海辛西亞人的大奴隸主,沿海周邊十幾個國家大多都是依靠著海貿而生存,糧食作物完全由辛西亞人提供,除了這里地香麥和穀物一年能成熟三次以上外,他們地漁業也是十分發達,供應幾個國家的糧食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亞歷山大聞言渾身一震,他一下站了起來,緊緊盯著馬修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又緩緩坐了下來。

    馬修斯笑了笑,同樣對亞歷山大行了一禮。

    羅瀾看著馬修斯,沉聲道:“馬修斯,只要你願意每年向提供亞歷山大地國家提供糧食,我建立教區後,可以以主教的身份使你的族人享有自由公民的權利!與沿海任何國家通商的權利!與貴族對話的權利!”

    馬修斯垂頭默然不語,在羅瀾有些詫異的時候,他突然把頭抬了起來,臉上竟然掛滿了淚珠,他一下趴伏在地,往前匍匐了兩步,親吻著羅瀾的靴子,哽咽道:“教牧大人,擺脫下等人低賤的身份,我族為了這一天已經等了整整兩百五十年了。”

    亞歷山大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神情有些激動,道:“我們可以用戰爭時期的價錢來收購糧食。”

    “不!”馬修斯斷然道:“我們只收半價,並且運費由我們來承擔。”他抬起頭,感激地看著羅瀾道:“教牧大人,這是您對我族的恩賜,我族將會永遠銘記在心。”

    “以建立教區的名義運輸糧草,這樣不但不會遭到劫持和意外,而且連同周邊幾個與你們敵對的國家也不敢輕舉妄動,”羅瀾緩緩挺起了胸膛,一把將杯中的藻酒往嘴里傾倒而下,再往桌面上重重一放,道:“朋友,我記得我曾對你說過,教區會有的,糧食也會有的!”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七章 謀算 (七)

    晚宴過後,似乎已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無數暗中的湧動的波浪也已暫時平息,羅瀾獨自一人站在塔樓上,凝望夜色下的無盡海,月影朦朧下,粼粼的微光點綴在深藍色的海面上,就如夢幻中舞動的精靈,堪佩摩那燈塔那明亮的光芒正從港口兩側的山脊的背後漏出來。

    於是,天空一半是光明,一般是黑暗。

    相互交融,那份彼此。

    羅瀾想起了亞歷山大臨走時問得一句話:“朋友,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這麼肯定,那奧拉瑟那個老傢伙會利用海上遇襲的那件事來針對我們呢?”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羅瀾當時給了個莫測高深地笑容。

    他轉過臉,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身後,在皎潔的月光下,泛出月白色的花崗岩建築群沿著山勢自腳下一路攀爬,直至最高處的議會大廳,不絕而來的潮濕海風寒氣逼人,拂動著衣擺。他緊了緊領口,暗想希望的今晚的節目不要落空才好。

    天地間,除了風聲之外,就只剩下了拍岸不停的浪潮聲響。

    此刻,修士長米德勒原先居住的內室中,摩戈華茲和那奧拉瑟以及梅薇思三個屠龍之役最高指揮者都站在了這里。

    房間並不大,雖然佈置精巧,視窗處,一株來自西大陸的蜜色花低垂著,幾片枯萎的花瓣泛出死亡的灰白色。梅薇思歎了一聲,她深知此類花最為嬌貴,沒有每日三次的精心澆灌。只需兩天就會凋謝。

    “摩戈華茲修士長,您確定不需要請迪恩蘭斯修士長一同過來麼?他事後不會怪責我們吧?”那奧拉瑟眯起眼細細打量著室內,似是在室內尋找著什麼。

    “不必了,迪恩蘭斯睡覺時最不喜歡被人打擾。”摩戈華茲淡淡說著。

    那奧拉瑟一邊點著頭,一邊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隻卷軸,分明就是那只他曾在議會時封存有“時光回溯”魔法地卷軸。他晃了晃,沉聲道:“我需要一件金屬器皿。另外,我必須說明一點,如果米德勒修士長不是在這個房間內被殺死的,我們這個線索就會中斷。因為製作卷軸的人已經不在了。”

    摩戈華茲皺了一下眉。語聲低沉道:“希望不會出現那樣的意外。”他走到牆邊,取下了一面還嵌著彩繪的銅質畫框遞給了那奧拉瑟。

    那奧拉瑟和梅薇思都沈默了,如果真的出現這樣地情況,那就說明殺死米德勒的人很可能還躲藏在巨浪要塞中,否則沒必要把屍體送回來,這樣做地目的很明顯為了掩蓋某些行跡。

    會是誰幹的呢?他們臉上都是一副自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緊張地神色,但是其實每個人都心存戒備,因為有資格擊殺米德勒地人。在場的每一個都有這份嫌疑。

    那奧拉瑟將卷軸鋪在了桌案上,一隻手拿著畫框,又緩緩伸出另一隻手,在搭住撕口一瞬間,卻猶豫了一下。因為他沒來由的感受到一陣心悸。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那是多少次生死戰鬥中得來的敏銳觸感。他暗中警凜,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把扯開了卷軸。

    三個人的目光同時集中了過來,米德勒修士長的真正死因就要揭曉了。

    室內的氣氛一下寂靜的可怕。

    沒有風,但是窗臺上的花瓣輕輕搖擺了一下。

    微弱地光亮從卷軸釋放出來,就像一顆隨時會熄滅的火種,它閃爍了兩下,才漸漸明亮了起來,隨後,一道流轉的鏡壁豎立在了室內,只是里面的景象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當幾位修士長剛剛下意識往前挪動,想湊近觀看時,突然,那所有地光亮同內收斂,只是瞬間便聚攏成了一隻閃爍著電流地白色光球。

    它劇烈震顫著,發出如蜂群湧動時的嗡嗡聲,周圍環繞著劈啪作響地電弧,仿佛隨時可能從不穩定的狀態走向崩潰。

    室內所有人立刻為之色變,那里面似乎蘊藏著很多可怕的能量,但最麻煩且令人測之不透的是,那股力量或許大到驚天動地,也或許小到波瀾不驚,不過此刻卻沒有人一個人敢冒險嘗試,因為未知的東西往往才是最危險的,況且以他們的經驗和眼光都看得出來,只要不去觸動這枚光球,將不會存在任何危險。

    此刻只需要耐心和鎮定。

    他們無暇追究這個該死的魔法究竟是誰創造出來的,同時收束了自己的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小心翼翼地往外移去。

    可問題來了,梅薇思原本離門口最近,不過她才挪動一步,那枚光球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引了一下,頓時晃悠悠的往前飄了一點。

    梅薇思立刻醒覺般停住了腳步,可那枚光球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反而越來越近地向她逼近了過來。

    但是離光球最近的並不是她,當中還隔了一個人,那就是那奧拉瑟。

    那奧拉瑟原本渾濁的眼球中現在佈滿了血絲,竭力睜大的眼眶似是能把周圍的皺紋擠碎,他手中法杖緩緩抬起,藍色水氣從杖頭上擴展了出來,如煙霧般漂浮著,緩慢變成一個手掌般的形狀。

    “金屬!”

    站在另一邊的摩戈華茲突然開口了,不過聽起來似乎莫名其妙。

    他的聲音似乎影響到了光球,它莫名震動了一下,上下一蕩,上面的電流顫動的更為劇烈了,似乎有一點點的力量就會達到極限,突破所有的障礙,釋放出狂猛的暴烈。

    那奧拉瑟的眼睛立刻透出了亮芒,他把握到了這句話的含義,法杖緩緩一揮,那團手狀的藍霧竟慢慢將他手中的銅質畫框托了起來,往光球相反的窗口遞去。

    控制成形魔法的移動是最耗精神力的事情,只過了數息時間,那奧拉瑟的額頭上就泌出了細密的汗珠,不過,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光球像是被某種磁力牽引著,改變了路線,緩緩被畫框帶動著往外飄動。

    它對金屬敏感!這就是為什麼它往那奧拉瑟和梅薇思這里移動,卻沒有挪向摩戈華茲那一邊。

    而摩戈華茲在這麼短暫的時間里判斷出這個屬性,他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也是異常的驚人。

    但是,正當光球將要重新接近卷軸的時候,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卷軸微微抖動了一下,從里面又漂浮出一枚一模一樣的光球。

    它緩緩向上升起,那個路線和速度,恰恰和前一枚光球處在了一個交彙點上。

    沒人知道兩者相聚會造成什麼,也沒人敢嘗試。

    那奧拉瑟心里頓時怒罵了一聲,無奈之下,他只得將畫框往後挪了一點,臉色有些蒼白了。

    他身後的梅薇思也是神色凝重,距離門邊沒有多少距離,雖然厚實的木門在她眼里看來與一張紙沒什麼區別,但是即便她能出去,可如果那光球的威力超過她的判斷,那將是一場無法預期的災難。

    “砰砰砰!”

    在這要命的時候,門外居然好死不死地響起了響亮敲門聲,那聲音之大直有將深睡之人驚至心臟突發的氣勢。

    對於室內的人來說,這不啻是在無比寂靜暗巷中猛然在耳邊敲響了一面鑼鼓。

    眼前的兩枚光球猛然一陣抖動,眼看便要撞在一起。

    那奧拉瑟悶哼一聲,他嘴中吐出了一個咒語,往距離光球最近牆體上一指點出。

    一道藍色的水箭瞬間將斜上方厚重的石壁洞穿,露出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孔隙,與此同時,後面的梅薇思疾跨一步,斬劍已肉眼難見的速度劃過,一挑一撥,頓時將那張卷軸挑了起來,恰到好處的將那兩枚光球裹住,再往那個孔洞送去,但是猛烈的白光已經滲透出來,卷軸就像蛻下的衰老皮膚般出現無數的裂紋。

    就在這個瞬間,摩戈華茲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精芒,沉沉低喝了一聲:“封!”

    所有的光芒頓時被硬生生的掐滅了下去,隨後從孔洞中一穿而過,飛往深沉無盡的夜空。

    房門開啟。

    迪恩蘭斯打著哈欠走了進來,一臉好奇道:“你們幾個,在這里幹什麼?”

    三個人狠狠回轉頭,對他怒視不語。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在這寂靜之夜,足以掀起無聲的驚惶。

    站在塔樓上的羅瀾可以看見很多慌亂的職守侍衛正往發出聲音的方向慌張跑去,很多的石堡中也亮起了燈火,他感慨道:“時光回溯卷軸啊……幸好沒有在大廳中打開……”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羅瀾的身後,赫達米克的臉龐在月光下顯露出來,他自傲一笑,道:“那不過是一個威力並不穩定的改進電光雷彈而已,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打開,想必幾位修士長此時一定很狼狽吧?哈哈。”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八章 謀算 (八)
   
    看著塔樓下的騷動,羅瀾輕輕笑著,對於那奧拉瑟來說,修米親王莫名失蹤之後,自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物件,所以後者肯定會在暗中派遣耳目觀察他的行蹤,可是,自己又怎麼會不做防備呢?既然那奧拉瑟可以往自己這里派遣耳目,那麼,自己也同樣可以。

    赫達米克作為一個曾經的失敗者,他在法師會的前途註定渺茫,前景堪憂,除了跟隨自己能一展他的抱負外,他已別無選擇。

    但類似赫達米克的人並不僅僅只他一人,羅瀾很清楚,大陸體系的規則由貴族勢力體系牢牢把持著,但這也註定了必定會引起一部分新貴族和新興勢力的不滿,如果能把游離在原主體勢力外的團體慢慢吸引過來再加以利用,那將是一股無比龐大的力量,正如河流涓滴而聚,假以時日,他們必將成為足以承載無盡深淵的大海汪洋。

    站在這里,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距離天空居然是如此之近,仿佛與皓月也只在咫尺之間,伸出手去,好像就能觸摸到那層神秘而深沉的天幕,他舉起手,比劃了一下,卻發現最高處的巨浪要塞轉瞬間已經正燈火輝煌,連同周圍的建築一下橫在他了面前,成為一道似乎不可逾越的壁壘,霎時間拉開了眼中的距離,星空也一下變得高不可攀了。

    “還很遠啊。”羅瀾默默感歎了一句。

    燈火帶來的不僅僅是光明,還帶來了他想要的東西。

    一團沒有任何反光的事物無聲無息地向塔樓飛來,靠近了一點時可以看出,那是一塊不停旋轉的羊皮殘片。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撥弄著它。

    “來了,”赫達米克一揮法杖,殘片就輕輕落到了他的手中,用手指撚了一下,又拿到眼前細細觀察了片刻。他放鬆地舒了一口氣,不過又稍稍皺起了眉毛,搖了搖,道:“第一次試驗。還是有很多缺漏。”他轉手將殘片遞給了羅瀾,道:“三沙漏時之內,只需用火點燃就可以了。”

    無需那麼久,羅瀾立刻捏起殘片的一角。在塔樓上地火盆邊一晃,刷的一聲,隨著殘片的燃起,一抹淡淡的煙霧在空氣里宛如有生命般聚集起來,蕩漾出如水中倒影般地虛景。

    化作焦黑的殘片一點點的分離、剝解,很快燃燒殆盡,雖然只是存在了極為短暫的時間,但那斷斷續續地景象已然映入了羅瀾的眼中。深深地刻進腦海。

    他閉起眼睛,仿佛是要在腦海中消化著這份重要的資訊。

    幾位修士長剛才重要的動作和招式都被分解成了幾個片段,存貯在了這片小小的殘片里,這的確是一張時光回溯卷軸,但經過了赫達米克小小的改動,它的功用已經有所變化,同時,它也是一張複合魔法卷軸,蘊藏著兩個同系但不同類地法術。

    羅瀾緩緩睜開了眼睛,在接下來的屠龍之戰里。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但是不論是防備也好,敵對也罷,他必須知道其他幾位修士長的特長和弱點。當然,普通的偵查對他們是毫無效果的。他也沒有蠢到出手試探。所以,布下這個小小的圈套正是為了充分瞭解對手。

    “看來這就是他們的絕技了。”赫達米克下了判斷。不過這個判斷有點匆忙,也太早。

    羅瀾睜開了眼睛,緩緩搖了搖頭,歎道:“應該不是,看他們的樣子,彼此間就如最默契的搭檔一樣配合巧妙,都知道對方下一步會做什麼,但是一個人真正的底牌又怎可能讓他人輕易得知,所以他們都還有所保留。”正如丹尼斯導師所說,真正地戰鬥化繁為簡只有攻擊和防守兩個招數,所以修士長們一定會有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攻擊手段,沒想到,修士長們比想像中的要狡猾,在最危急的時刻,他們也沒有展現出自己地真正實力。

    細細一想,這也是正常地,因為他們不會把真正的力量拿到臺面上來,他們還需提防可能從背後捅來地一刀。

    不過羅瀾仍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最大的收穫是赫達米克,有了這個氣系法師存在,他能做出許多以前無法想像的事。

    赫達米克的氣系魔法的潛力非常巨大,但是羅瀾能看得到,那奧拉瑟也看得見,就如後者利用時光回溯這個魔法一樣,他們清楚得知道這其中的價值,但是舊有的觀念還有出於維護主魔法體系的思想就如一層金貴的鐐銬,既圈住了自己也不容他人染指和破壞,這使得他不但不會助長氣系魔法的成長,還會將這偶然的風雨後冒起的新綠遏止在萌芽狀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赫達米克正彷徨無依時,卻有一隻善意的手向他伸出,結果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赫達米克法師,氣系魔法將要在您的手綻放出不亞於星辰的光彩了,”羅瀾微微一笑,將羊皮殘片最後的灰燼一把握在了手心里,道:“您準備好了麼?”

    赫達米克神色一凜,他肅容道:“這是我所一生所追求的,只要我的生命還沒有終結,我隨時隨地都會用全部的光和熱去迎承它。”

    羅瀾點了點頭,他正容看著對方,以少有鄭重語氣說道:“您的才能讓我驚歎,我向你承諾,當我的教區成立的那一天,即是你的氣系法師塔矗立而起的時刻。”他沒有用任何神祗的名義,也沒有賭咒起誓,但他的背後是無窮的星辰和滾滾的海濤,這一刻,比之任何膚淺和口不對心的誓言都來得更有力,更有分量。

    塔樓下的嘈雜聲越來越大了,越來越多的人從睡夢中醒來,看來剛才那聲巨響註定會使得這個夜晚無法平靜。

    同樣不平靜的還有赫達米克地心。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這個夢想在身體里埋藏了多年,但沒有想到居然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的令人驚喜,甚至有些突如其來。

    他一直為這個理想奔波勞碌。他曾經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在法師獲得一席之地,也曾自負地認為憑著自己的才賦也必然會有嶄露頭角的一天,但是,嚴酷的現實告訴他。舊地桎梏絕不會因為一兩個人而改變,哪怕他的能力再強大幾倍,他仍然是一個人,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根本無法與那層連針都無法插進的頑固堡壘對抗地。

    羅瀾的出現,卻讓他在迷途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不單單他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也不僅僅是對方答應給予自己一展抱負的機會,而是他看到了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背後,似乎有種能打破一切秩序和規則的野心,還有讓他不敢往下深想地東西,他有些心驚。有些激動,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深深地彎下腰,他以真誠而謙卑的語氣說道:“教牧大人,樂意為您效勞,從今以後,赫達米克都是您最忠實的朋友和下屬。”

    羅瀾往前走了一步,但是驀然間,他眼角跳動了起來,一股戳破皮膚的寒涼往他的背脊刺來,一瞬間。無數的資訊從他腦海中飄過,匕首的位置、方向、角度、力量足以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圖畫,將那個刺殺盜賊的形象和動作完美地重現出來。

    這個陰影盜賊的刺殺技術或許並不是很高明,塔樓雖然較為狹小,但是羅瀾還是有辦法來躲避的。但是他不能躲。因為他的面前是赫達米克,他能夠想像出。在如此近的距離內,他一閃開,後者地身體就一定會被洞穿,而且正好是心臟地位置!

    他是絕不容許這個才歸附自己的天才法師就此死去地。

    而盜賊無疑是聽見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自然看得出赫達米克對羅瀾的重要性,所以才故意選擇了兩者靠近的這一個時刻才進行刺殺,對於蓄勢待發的陰影盜賊來說,獵物一瞬間的猶豫就足夠了完成幾次刺殺了。

    此人的刺殺技術或許並不高明,但是對時機和人性的掌握卻是細緻入微的。

    就在那匕首已經碰到了羅瀾的牧師袍,仿佛再往里刺一點就要碰到里面的血肉時,羅瀾順勢往前沖去,速度之快絲毫也不遜色與那把毒刃。

    刺殺者並沒有加快速度,那只手保持著穩定的速度向前遞去,因為他清楚,往左往右或者還有生機,但是獵物的前面還有一個人,那是最大的阻礙,是註定無路可逃的。

    羅瀾冷笑一聲,他的身體猛然向下一俯。

    盜賊原本的舒緩甚至悠閒的節奏頓時一滯,他想過羅瀾往左往右,甚至往上逃逸,但是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往下閃避,因為那是一個自置死地的行為。

    現在,羅瀾的動作帶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原路不變將那名法師刺殺當場,但也同時不可能再刺殺真正的目標了,二是立刻扭轉方向往下刺去,似乎立刻可竟全功,但這或許是個陷阱呢?

    片刻間,羅瀾將選擇題又拋還給了刺殺者,但後者並沒有做出當機立斷的反應,雖然他最終選擇了繼續往羅瀾刺去,這一線的遲疑,足以讓兩者間位置顛倒過來,也沒有了那初始一氣呵成的氣勢。

    羅瀾目的並不僅僅是為了躲避,也為了反擊,彎下腰的同時他伸手在赫達米克的法杖尾端一按,他的力度很巧妙,既沒有讓後者的手中的法杖脫手,也正好使杖頭及時下落,將那把匕首方向“叮”的一聲磕偏了。

    同時他單足用力一踏,身體旋風般轉了過來,手中的匕首瞬間落到了手心,往刺殺者的喉嚨抹去。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四十九章 謀算 (九)

    在銜接緊湊,如網密織的對戰中,毫釐之差就足以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攻與守的互相在轉瞬間完成。

    從生死中磨礪出來的戰鬥經驗和意志這一刻在羅瀾身上得到完全的釋放,他的動作自然流轉,毫無刻意的斧鑿痕跡,仿佛他原本就準備回身刺擊,就如展翅的鷹鳥下一刻必定是騰空而起一般。

    刺殺者的匕首還在下落途中,但是方向已變,再也不是原先那舒暢的刺殺,而且羅瀾的匕首必定會搶先他一步貫入他的咽喉,將生命和動作一起割斷。

    塔樓周圍的六根支柱上陡然冒出了灼亮閃光,再互相之間飛快的連接,融合,一眨眼間就把整個空間封鎖包圍,圈入由白色閃電鏈構築而成牢籠中。雖然身為法師,赫達米克的反應不及羅瀾,但他懂得的判斷局勢,現在不需要他動手參與攻擊,他只需要把這個刺殺者封鎖住,斬斷後路就可以了。

    一攻一圍,配合得雖不默契但很合理,在這種情形下,刺殺者沒有任何時機再去做什麼小動作,等待他的似乎只有束手就擒或者死亡。

    羅瀾充滿殺氣的眼睛與那名刺殺者的目光接觸了一下。

    就像兩把匕首提前交鋒,碰撞出激烈火花。

    那是一雙閃著黃芒的眼睛,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是一片螢光而已。

    這光芒突然間閃亮起來。就像原本黯淡地火苗一瞬間升騰了成巨焰。

    羅瀾的匕首正正從他地喉嚨上劃過,暢快的毫無滯澀。輕鬆異常。

    可是他心中卻是一沉,因為匕首撕開只是空氣,仿佛他面對的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

    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消失,胸中頓時泛起一腳踩空的虛蕩感覺。

    幾乎同一時間,他猛然扭頭向左側看去,刺殺者又出現在了塔樓的邊緣處,向羅瀾深深看了一眼,目光中的黃芒如火光般跳動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嬌脆的輕哼。向下縱身一躍,就那麼從高空處投入了下方那星星點點地建築群。

    等到赫達米克怒罵了一聲,撤去了那層電鏈封鎖,兩個人趕到圍欄邊往下張望,那個刺殺者已經不見了影蹤。

    “怎麼回事?他是怎麼逃走的?”赫達米克驚疑不定,瞬發閃電鏈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明的魔法,但是想短暫間從完全封閉的環境逃脫。除了同樣使用氣系魔法外,基本沒有任何的方法,可偏偏他沒有感到任何魔法波動。

    羅瀾沒有說話,他回到剛才刺殺者消失的地方沉思了片刻,突然,他眉毛一揚,像是想到了什麼,慢慢伸手比了一下,同時回過頭去往後看了一眼,一截手臂的投影正被放長長地拉到石柱上。不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了頭。

    “這是什麼?”借著月色地反光,赫達米克在地上拿起了一隻的配飾,那是一隻不知什麼獸骨和秘銀鑲嵌而成的古怪的月牙形飾物。

    羅瀾記得剛才他劃向對方喉嚨時,的確是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只是那聲音並不響,輕到幾乎可以被忽略。

    “像是女人佩戴的東西。”赫達米克仔細看了看,又摩挲了一下,順手遞給羅瀾。

    “不是女人!”羅瀾冷哼了一聲,他拿著那枚配飾晃了晃,沉聲道:“白牙月飾。不會錯了,這是一個女性黑精靈。”他轉頭看向刺殺者躍下的地點,道:“她剛才之所以能逃過我的攻擊,那是因為她使用了黑精靈一族特有的天賦----影移。”

    赫達米克聽說過影移,這是只有黑精靈中的精英才能使用過地天賦。據說能使得黑精靈的本體在自身影子所能達到的任意一點上移動。而且這種移動不受時間和空間的束縛。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使得陰影盜賊這個職業在黑精靈一族中為數眾多的。也是最富盛名,嗯,應該說是臭名昭著,因為信奉黑暗之神的墮落精靈們並不存在任何人類的道德規範,除了神諭外家族規矩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住她們。

    羅瀾皺眉思索了一下,從亮出傳教師的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等同於暴露在了明處,需要時刻提防著可能來陰影里的襲擊。

    他曾考慮過可能有來自修士會內部地刺殺,不過是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因為刺殺這種手段雖然很有效也很直接,這也是最無奈的選擇,就如斬開一團亂麻,那是持刀者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但是幾位修士長顯然不是那麼目光短淺和衝動的人。

    那麼剩下的就是盜賊公會了,但是這名黑精靈地刺殺技術和等級與阿多西末相距甚遠,他不認為公會會犯這種同一個坑里跌倒兩次地低級錯誤。

    那麼會是誰呢?

    從黑精靈事先躲藏的位置來看,那是在塔樓地頂部,由於與赫達米克見面到底約定在哪個塔樓羅瀾事先也沒有決定好,所以他心中隱隱覺得這場刺殺並不像是早已安排好的,倒像是突然之間的遭遇。

    他撇嘴笑了笑,看來,今晚帶給他驚喜的節目的確不少。

    此時,在巨浪要塞下方一個不起眼的普通酒店里,這里彙聚了很多從大陸各地來冒險的沒落貴族子弟,如夜晚上演的無數次鏡頭一樣,一個喝得醉眼朦朧的貴族年輕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的眼睛隨意的一轉,就撇到了一個美好的背影,這麼晚還停留在旅店里的女人,隨便想想也知道是何種身份了,於是他走了上去,一把摟上這個女人的纖腰,還順便掐了一下,他能感覺手下那個較小柔弱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但是卻沒有掙扎。

    女人慢慢轉了過來,年輕人低下頭,並不是很在乎地看了一眼,老實說,這個女人的相貌一般,但是她很懂得化妝,並沒有那種令人厭惡的濃妝豔抹,卻是一種淡淡的清雅,最重要的是,她還很年輕,最多不過十五六歲,不僅皮膚光滑,而且手上的觸感還很有彈性,不只是這樣,她的衣物還並不是那種勾人欲火式的低領,反而是將扣子緊緊繫了起來,只露出一截欣長雪白的頸脖,然而這樣一來,卻反而將她的美好胸部曲線勾勒了出來,更增添了一份誘惑力。

    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平民家中的半夜跑出家門的少女,而不是一個操持著賤業的女人。

    年輕人是很老道地摸了摸這個少女的挺翹的臀部,眯著眼,噴著酒氣道:“一個銀幣。”

    少女沒有回答,而是面頰微微一紅,然後輕輕低下頭去,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轟!”年輕人搖覺得自己身體里什麼東西被點燃了,隨後一下熱了起來,那種羞澀的表情讓他的心中有種需要立刻釋放的欲火。

    “帶路。”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很奇怪,自己並不是什麼雛兒,可此刻卻覺得這比他第一次與女人幽會時還要激動。

    少女的動作和柔和,她並不像那些豔俗的女人那樣挨著他,而是若即若離地保持著一份距離,將年輕人的手輕輕握住,然後柔柔一笑,牽著他向前走去。

    年輕人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一種久違的感覺在胸腔里蔓延,他仿佛了又看到了自己少年時萌動,又回到了那純潔的感情和動人的愛戀中,他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很美妙,再加一個吧,他歎了口氣,把手伸進口袋摸了一下,把兩枚僅剩的銀幣攥在了手里。

    沒用多久,穿過幽深的小巷,他們很快就到了一座建築前,少女推開門,低低說了聲:“進去吧。”

    她的聲音不像一個少女應該發出的,而像是一個成熟的少婦,而且里面不僅點不耐煩的意味,還更像是做完了一件煩心的差事。

    年輕人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突然感覺背上傳來了一股大力,隨後身後的門“砰”地關了起來。

    他踉踉蹌蹌地摔在了屋中,晃了晃腦袋,還沒等他從這前後巨大的反差中醒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壓住了,他的精神,他的血肉,他的思想,全被被壓住了,然後再不停凝聚,直至不分彼此,再如進入深夢般陷入了一個無法擺脫的漩渦中。

    兩枚銀幣骨碌碌滾了出來,在寂靜的夜中發出清脆的鳴音。

    片刻之後,一把嘶啞的聲音響起,道:“進來。”

    少女從門外進來時,她的形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身後是兩隻寬大的蝠翼,頭上是兩隻纖細的犄角,蹄足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響聲,她單膝跪下,道:“大人,您還滿意麼?”

    “雖然不是什麼好貨色,但是現在只能將就了,好在這是最後一個靈魂,我的傷勢也修復得差不多了。”

    沒有血色的手伸了出來,撩起了披散在蒼白臉頰上的黑髮,斯迪克的眼睛一下睜開了,道:“沒想到米德勒的實力這麼強大,或許是五名修士長中最強的,如果早知道對付他這麼麻煩,我當時肯定會另外挑選一個人作為目標。”

    他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跨過了地上的那具乾癟的屍體,向屋外走去。

    魅魔怔了一下,道:“大人?這是……”

    斯迪克詭異地笑了笑,道:“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那我們現在該去和親密的合作夥伴談談報酬的事情了,我想,他現在那里也該差不多了吧?”

    ……
第九卷 屠龍之征途 第五十章 靈魂風暴 (上)
   
    巨浪要塞石堡,高階神職者居地。

    無盡海從昨夜開始就不再平靜,鉛灰色的濃雲翻滾不停,海面卻異常死寂,空氣中有一股化不開的沉悶,那鬱在胸中感覺的使人極端想暢快的呼吸幾口,以獲得一點輕鬆和自由。

    風暴就快來了。

    “這一連串的計畫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頭腦的確很好使,”斯迪克讚歎了一下,他顯得情緒很高,眼睛里有種期待的神采,披散的頭髮繫在了腦後,露出了寬廣的額頭,他的身上換了一件黑金邊長袍,自從吸收了洛海姆劍士的靈魂後,他就變得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那種從身上散發出的壓抑和陰冷已然消失不見,蛻化出來的是一個深藏內斂,頗有些貴族風範的男子。

    羅瀾很謙虛地笑了笑,向站在一邊的魅魔做看了一眼,道:“這也多虧了摩根塔娜女士的情報。”

    “情報再多,也要有懂得其價值,會運用的人。”斯迪克眼睛也不再是那種沒有焦距,沒有感情的蒼白,而是深沉,凝聚,含而不露。他看不出具體的年紀,乍一看之下似乎充滿了無盡的活力,又仿佛沉澱了太久的歲月。

    但是羅瀾知道,這個人比以前更為危險,也更為強大了。

    他認真打量了下斯迪克,沉吟了一下,道:“您的力量已經是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還差上那麼一點點。”斯迪克不著痕跡的笑了笑。

    差一點是差多少?除了他自己之外無人知道,所以這句話沒有什麼價值,只是傳遞給羅瀾一個資訊,因為他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他們之間的合作還是要繼續下去。

    “米德勒靈魂強大的讓我吃驚,這是我一百多年來所遇到得第一個最完美的靈魂了,而且,實力也不弱,你知道麼,汲取這樣的靈魂。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斯迪克露出舒暢的神色,似乎還在回味抽取靈魂時的美妙感覺。

    “哦?完美的靈魂?實力不弱?”羅瀾聽出了一些端倪。身體往前探了探,饒有興趣地問道:“難道不是實力越強地人靈魂越強大麼?”斯迪克的能力他一直無法測透,那仿佛是凌駕於力量之上精神層面地產物,但細細一想,卻又不很相像,如果非要解釋,那理解成某種天賦倒是很貼切。

    “那是你還不明白靈魂是什麼,”斯迪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微笑道:“靈魂由什麼組成?精神麼?是的。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實它還包括你的欲望,你的情感,你的意志,你的思想,但又不僅僅是這些的混合物,它還與你地肉體緊密相聯。它是容納了所有作為生命體存在的依據和烙印。”他一伸手,指了指外面的無盡海,道:“它現在可能是一片平靜的引人沉思海面,但是轉瞬間就可能化作狂暴的摧垮諸物的巨浪。”

    “普通人靈魂一直處在不穩定的變動中,時而強盛,時而微弱,但是經過了精神層面鍛煉地人,他們的靈魂凝練,純粹,穩定。不易波動,所以深淵生物往往喜歡吸取實力強大,意志堅定的靈魂,而那些普通人則往往會因驚嚇和恐懼導致靈魂變得駁雜不堪,蒼白乏味。”斯迪克的食者橫在下唇上來回移動,像品評什麼宴席上的美味一般評價著靈魂,眼睛深處時而閃過令人心悸的光芒。

    羅瀾皺起了眉頭,這種飄渺的東西完全脫離了肉體和智謀,據他所知,黑龍的下屬中就有不少深淵生物。

    “你的實力雖然還不錯。但是與尼姆巴斯特對抗還欠缺了一點……”斯迪克沈默了一下,最後卻歎了口氣道:“我可以把如何吸取靈魂的方法教給你,它無法令你在短時間內強大起來,但是卻能讓你看出自己地心靈破綻有哪些,幸好你的意志和精神都很強大。只要知道缺漏和弱點。去彌補就可以了。”

    羅瀾眼中精芒一閃,道:“你需要什麼條件?”

    斯迪克哼一聲。一擺手道:“不必了,靈魂力量很少有人類能掌握,至少這幾百年來沒怎麼聽說過,所以你能做到哪一步我並不敢保證。現在,握住我的手……”

    他伸出了一隻手,原本蒼白枯瘦的手如今修長白皙,還散發著詭異的光澤。

    羅瀾深深吸了一口氣,遲緩地伸出手去,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就在握住的一瞬間,一股沉甸甸的力量頓時湧入腦海,可偏偏他又感覺非常輕盈,很多美妙的東西隨之一起進入了身體里,仿佛是無數的符號,更像是低沉的輕吟,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地東西,多到他來不及去一一分辨。

    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感覺不到肉體的存在……直到再次醒來。

    房間里靜謐空寂,只剩下他一個人。

    羅瀾抬起頭,發現天邊的雲層越積越多,似乎正醞釀一場宏大的戰爭。

    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渴望去看上一眼,這完全是一個沒有來由地念頭,在即將面對一個強大地對手,特別是局勢難測而無法掌握在手中時,照理說,他應該沒有餘暇也沒有心思去顧及其他,但是那輕柔的影子卻拂過了腦海,就如溫暖地清泉般從身體淌過,帶走了沉澱的泥沙和雜質。

    他站起身推開門,穿過走廊,在阿西娜的房門前站定,胸中波濤起伏。

    一直以來,他獨來獨往,沒有一刻停息,從和羅美爾斯的約定開始,他就在這條路上固執的行走,堅定,執著,雖然步履蹣跚,但是還知道另一個在世界的另一頭也在同樣的行走著,他的心靈並不孤獨,也不寂寞。

    可是羅美爾斯已經死了。

    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獨而坎坷地向前走去。

    一個人的內心無法像一把永遠繃緊的弓弦般一直充滿力量,心靈也需要寧靜,需要一個避風的港灣。在承擔太多事物的時候,也需要另一些人去分擔剩餘的重量。

    他一直以為,把阿西娜留在自己的身邊是出於某種利用得目的,但是就在剛才,卻隱隱然覺得事情並不那樣,或許,他還有著一個連自己都不想接觸並深藏於內心的角落,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沒有去觸碰它,因為作為一個在充滿荊棘道路上的旅者,他怕牽掛,怕分心,怕失去,怕撕痛,原來這一切的根由是自己還不夠堅強,原本他以為自己很強了,可是現在發現,還很脆弱。

    只有鼓起勇氣面對所有不願意面對的一面,他才能稱為真正的強者。

    難道,這才是靈魂強大的意義麼?

    他輕輕推開門,房間里的佈置整潔明亮,幾株散發著生命氣息的綠草在廊臺上輕輕舞動,倔強的生命力在它們的身體里勃發。羅瀾是第一次到這里來,對方作為一個死靈法師,他原本以為這里會晦澀和沉悶,充滿陰鬱的風格,但是完全想不到會是眼前這個情景。

    阿西娜側身正坐在窗口,托著下顎,她正專注地凝望著那株微微搖擺的綠草,黑髮在風中柔柔地舞動,一隻潔白的手搭在了膝蓋上,柔軟的深色絲袍概括出完美的曲線。天邊有厚重的雲層遮住了天日,但是白亮的天光扔在努力阻擋這份侵蝕。

    這是一幅無比寧靜的圖畫,仿佛生命在這勃發的天威下更為堅韌,更為頑強。

    這個亡靈法師的美麗不止在容貌,這一刻,羅瀾好像接觸了一點那飄渺的心靈,雖然模糊,但是已經貼近了一點。

    “就要去參加屠龍之戰了,這次我會帶上很多牧師和聖堂劍士,你去很容易暴露,留在港口里吧。”羅瀾靜靜道,好像怕打破了眼前的景象。

    “嗯,”阿西娜輕輕點了點頭,非常順從。

    “黑龍的實力很強大,不過我很有信心。”

    阿西娜看向了他,輕柔的一笑,再次點了點頭。

    羅瀾沈默了一下,緩緩道:“拿到了龍牙後,我就能配出新的煉金藥劑了。”

    阿西娜的手不易察覺地動了動,拿到了藥劑之後,似乎兩個人就再也沒有瓜葛了。她沒有做出回答,羅瀾莫名覺得有些空落,似乎有道看不見的無形裂口正在擴大,蔓延,不由澀澀一笑,轉過了身去。

    這條道路,我可能會走得孤獨,但是絕對不會退縮。

    阿西娜凝注他的背影,在即將走出門外時,她柔柔道:“好好的,拿不到也不要緊。”

    羅瀾的身體一下頓住了,他覺得兩者之間產生某種共鳴,天邊的雲層開始翻動了,些許的風穿入了房中,拂過耳捎,掠過髮絲,輕柔入懷,旖旎動人。

    他整個人似乎輕鬆了下來,沒有回頭,沒有轉身,就這麼走了出去,腳步變得更為有力,也更為堅定了。

    他清晰地感覺到,靈魂上的許多孔洞,其中一個正在一絲絲的緩慢彌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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