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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 大唐雙龍傳 作者:黃易 (已完成)

第十章 相見時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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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寬敞,只在兩端各設座位,寇仲本要在另一端對坐,李秀寧低聲道:「坐到我身邊來,方便說話,你要去哪裡?」
  寇仲不想她曉得自己是去找尚秀芳,隨口道:「我要到北裡的六福賭館。」暗討在六福只要走過斜對面,就是上林宛。
  李秀寧吩咐手下後,輕扭細腰,別過俏臉凝視他道:「秀寧還以為你昨晚難逃災難,到過下面的的都認為你在沼洞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人家正為你擔心,竟忽然收到你去見婕妤的消息。」
  寇仲伸個懶腰,舒服的挨往背後的軟枕,微笑道:「我寇仲什麼場面未見過,一個沼洞難不到我的。」
  李秀寧訝道:「看你的樣子,似並沒有失去寶藏而失望,唉!你腦袋的構造是否和常人不同呢?」
  寇仲迎上她的美目,低聲音道:「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為寶庫煩惱。更多謝公主關心,那消息公主是從何處得來的?」
  消息是指師妃喧請出寧道奇來對付寇仲一事。
  李秀寧垂首道:「是柴紹從二王兄處聽回來的。你和徐子陵武功雖高,恐怕仍非寧道奇的對手。」
  寇仲心中思量,假若李世民是故意讓柴紹告訴李秀寧,再由李秀寧通知他們,以離間徐子陵和師妃喧的關係,那李世民的心計就太厲害了。
  李秀寧又往他望來,秀眸射出焦急不安的神色,道:「現在既然失去寶庫,少帥是否考慮退出逐鹿?」
  寇仲苦笑道:「我不想騙公主,事實上我再沒有退出的可能,一是把我殺死,否則我定會為目標竭盡全力。」
  李秀寧平靜下來,顯然對他終於死心,目光往前望去,點頭道:「人各有志,秀寧也不能相強。」
  馬車停下。
  寇仲心中暗歎,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與李秀寧以朋友的身份交談,下趟見面,將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低聲道:「公主珍重。」
  推門下車去了。
         ※        ※         ※
  紀倩是酒家的熟客,輕易取得一樓的廂房,由她點灑菜,夥計退出後,紀倩一副江湖兒女的作風,爽朗豪通之氣不讓男兒,徐子陵雖是被迫到這裡來,對她仍沒有惡感,道:「我叫雍秦。」
  紀倩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道:「其實人家早曉得你叫雍秦,剛才只是詐作不知,蝶夫人是否看上你?她的男人可不好惹,你小心永遠離不開長安。」
  徐子陵微笑道:「紀姑娘又看上在下什麼呢?不是只為要我來這裡陪你吃頓酒飯吧?」
  酒菜送到,兩人暫停說話。
  夥計離房,紀倩潔白纜美的手拿起酒壺,為他倒酒,嬌笑道:「我看上的是你的賭術,可否傅我兩手,我可贈你一百兩黃金作傳藝的酬報,且保證你能安全離開長安。不是我危言聳聽,楊文幹下了追殺令,務要置你於死地。」
  徐子陵暗忖這才合理。楊文干既然邀得香玉山執行陰謀,事後他大可置身事外,更因藉著與李建成的關係,不單保留實力,還可乘機擴張實力,到完全控制形勢後,再把李建成除掉。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殺人滅口,避免李建成從徐子陵身上套出內情。如若突厥人真的肯支持楊文干,而李淵和李世民事前又全不知情,他確有成功的機會。徐子陵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為何要來淌這混水,你難道不怕楊文干?」
  紀倩不解的打量他半餉,不答反問的訝道:「我知你是懂兩下子功夫的,可是京兆聯乃關中第一大幫,你若認為自己可以免禍,一是沒有自知之明,一是以為我紀倩在虛言恫嚇,究竟是屬那個原因?」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兩個原因都對。姑娘先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何不惜重金要跟我學騙人的伎倆。」
  紀倩道:「這個不用你理。晤!你這人看來是冥頑不靈。算吧,你的死活我再不管,你有沒有興趣賺那一百兩金子。」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要賺點使用,大可到明堂窩或六福賭館碰碰手風,不知姑娘認為然否?」
  紀倩大嗔道:「怎麼說你都不明白,只要你踏進任何一間賭場給京兆聯的人綴上,定要小命不保。人家救了你,還不懂感恩。」
  徐子陵訝道:「你什麼時候救過我?」
  紀倩沒好氣得道:「你的腦袋是否石頭造的,誰把你從賭場門口的鬼門關扯到這裡來,還任飲任食。好吧,五百兩金子,一口價,不要再扭扭捏捏像個娘兒似的,最多本妓娘再陪你一晚。」
  今次輪到徐子陵臉紅,幸有假面具護主,耳朵又給假髮遮掩,他尚是首次遇上言行放縱大膽如紀倩的女子,偏她又這般明艷動人,令人完全不會把粗俗或淫蕩與她扯上關係。
  想起年夜宴追求她的眾多公子哥兒,不由心中大訝,像她這樣當紅的名妓,竟要獻金獻身的來學賭術,肯定非是為錢財或貪玩那麼簡單。
  紀倩見他呆看著自己,嫣然一笑,橫他一個千嬌百媚的一眼,秋波流轉,呵氣如蘭的輕輕道:「不要以為我紀倩是個很隨便的人,長安不知有多少男人想就近我,我卻連指尖都不讓他們碰上,你是不知多麼幸運哩!」
  徐子陵心中一動,壓低聲音道:「姑娘若肯賜告不惜一切要學到在下這點小玩藝的真正原因,說不定在下不須姑娘付出任何代價,便把敝派的賭技傾囊相授。」
  紀倩定神瞧他好半晌,忽然花技亂顫的嬌笑起來,喘息細細媚態橫生的道:「咳!想不到我紀倩剛過年即大走霉運,遇上個沒有男子氣的男人。」
  接著俏臉一沉,狠狠道:「你想探明本姑娘的事嗎?你定是當我紀倩第一天到江湖來混,你最好立即遠離長安,否則休想本姑娘給你收屍。」
  言罷氣鼓鼓的拂袖離房,把門重重關上。
  雖給她臭罵一頓,徐子陵仍從她的說話判斷出她是心地善良的人,所以不忘勸自己離開長安。
  徐子陵啞然一笑,舉筷向原原封不動的滿桌酒萊進軍,橫豎肚子空空,亦不該浪費。
  房門又張開。
  香風隨來,紀倩回到對面的位子坐下,訝道:「你這人很不簡單,明知大禍臨身,竟悠悠閒閒的坐在這裡大吃東西。」
  徐子陵舉起酒盅,向她遙施敬禮,微笑道:「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借敬姑娘一盅。」
  紀倩看著他把酒一口喝掉,放下酒盅時,黛眉輕顰道:「樓下有張桌子座的是四個京兆聯的人,都是他們聯內赫赫有名的高手,你想等到明天愁來明天當也不行。」
  徐子陵拿起個饅頭,送到嘴邊強嚼一口,洒然笑道:「姑娘為何要回頭呢?開罪京兆聯對你並沒有好處。」
  紀倩歎道:「這或者是憐才吧,你是人家在賭場遇上最高明的賭徒,手法不著半點痕跡,好啦!最後一句話,你是否想財色兼收?」
         ※        ※         ※
  寇仲抵達上林苑,報上來意,把門的大漢認得他是當今炙手可熱的紅人莫神醫,客氣得不得了。
  其中一漢領他往尚秀芳的臨時香居,還通風報訊的道:「可達志大爺剛來求見小姐,現在尚未離開,莫爺或要稍候片刻。」
  寇仲暗付那裡有美女,那裡就可見到可達志的蹤影,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可達志有可令任何美女傾心迷醉的魅力。到達尚秀勞的別院,漢子把責任交給尚秀芳的婢女,由她招呼寇仲。寇仲到廂廳坐下,等了近半個時辰,仍未被美人召見,不耐煩起來,想走時卻被婢女擱著,惶恐的道:「莫先生請待片刻,讓小婢再去通傳。」
  見到小婢慌張懼怕的樣子,寇仲只好按奈下心頭悶火,再次安坐。
  他倒非因覺得被冷落而使性子要走,而是時間寶貴,他還要去見青青看這與他關係微妙的女子因何事屢次找他。
  豈知再等整刻鐘,尚秀芳仍未出現,寇仲再沒耐性呆等下去,對婢子道:「我待會再來吧!」
  婢子駭然道:「小姐吩咐,要無論如何也把先生留下,她…」
  寇仲微笑道:「是我無論如何要走,不關你的事。只要姐姐你如實報上,小姐是不會怪你的。」言罷洒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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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風捲殘雲的把肚子填飽,才迎上紀倩緊盯他不放的眼神,從容笑道:「既然大禍臨頭,那還有閒情財色兼收。待我過了樓下那一關再說吧!」
  紀倩踩足歎道:「真的給你氣死,現在只有我可以幫你,仍不明白嗎?」
  徐子陵不解道:「姑娘憑什麼來照拂我?」
  紀倩挺起酥胸,傲然道:「在長安,誰敢不給我紀倩三分面子,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誰都不敢動你。」
  在一般的情況下徐子陵亦相信紀倩說的非是虛言。只憑她能在宮廷表演歌舞,這身份地位便沒有人敢開罪她。可是眼前乃非常時期,恐怕紀倩也壓不住京兆聯的人。
  徐子陵道:「這樣吧,我們來作個試驗,一起離開,假設京兆聯的人真的因為姑娘不來對付我,就傳姑娘那手玩藝。假如是相反的情況,姑娘須死去這條心,且要袖手不理我和京兆聯間的事。」
  紀情氣鼓鼓的道:「說到底你仍不肯信京兆聯的人想殺你,走吧!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言而無信。」
         ※        ※         ※
  寇仲來到風雅閣,立即被請到青青的香居。
  見到他,青青長長吁出一口氣,道:「你終於來哩!」
  寇仲大訝道:「夫人這麼急欲見小人,又不是痛症發作,究竟是什麼事呢?」
  青青先命其他人退出廳外,捧來一個錦盒,放在桌上,含笑把錦盒打開,內中有一卷帛書似的東西,柔聲道:「這本來是展示在街頭的皇榜重金懸賞,我派人偷摘下來,先生自己打開看吧!」
  寇仲歎道:「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這麼值錢?夫人真厲害。你是什麼時候生疑的?」
  青青把玉手穿入他臂彎,另一隻手把錦盒掩上,挽著他直入閨房,在一角長椅並排坐下,欣然道:「第一趟見到你,我感到眼神似曾相識,最奇怪是你對我的過去瞭如指掌,語語中的。本來仍想不到會是你,幸好齊王告訴我你們潛來長安,只是苦於無法找到你們,幾件事合起來,我還不生疑嗎。後來更從齊王處曉得你們有易容之法,到大年夜廷宴那晚你和子陵倆個站在一起,雖比以前長的高大,又神氣多了。但人家仍能一眼把你們辨認出來。」
  寇仲迎上他的目光,心中湧起親切溫馨的感受,但決不涉及男女私情,就像往昔與素素相處的情景!緩緩把面具揭開除下。
  青青雙目一紅,垂下首,輕輕道:「你們真的不怪我以怨報恩?」
  寇仲心道他和徐子陵早把她忘掉,還有什麼恩恩怨怨!當然不會說出來,微笑道:「青姐只是下不了台階嗎?我們從沒有怪青姐。」
  青青回復生氣,艷光綻放,喜孜孜的道:「當我看到榜文,知道你們就是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和徐子陵,我和喜兒都開心的睡不著覺,又不敢跟別人說,更為你們擔心。」
  寇仲奇道:「你不時去看城內的皇榜嗎?」
  青青撲哧嬌笑道:「是從不會去看。只是聽齊王提起你們,人家立即感到說得是你們,當年你們年輕小,但我和喜兒曉得你們非是池中之物,只沒想過會變成家喻戶曉的大英雄而已,子陵呢?」
  寇仲道:「他很好,我曾向他提起遇上你們,順便問一句,喜兒是否和可達志那小子搭上?」
  青青神色一暗道:「我們這些以賣笑為生的女子,有什麼和誰搭上的,可達志是太子身邊的紅人,縱使心中不願,仍不敢開罪他吧。」
  寇仲乘機問道:「喜兒是否不願認識一個叫查傑的後生小子?」
  青青奇道:「你怎麼會知道此事?」
  寇仲笑道:「查傑是我的兄弟,這小子相當不錯。」
  青青掩口嬌笑,回復青樓女子的本色,半邊嬌軀挨過來,湊到他耳邊道:「少帥想當媒人嗎?不過喜兒未必願意呢。喜兒有點像當年的我,很容易對好看的男人生情,又易於輕信人,自已怎麼說都改不了,她對查傑該是有好感!不過這幾天她只把可達志掛在口邊,我勸她不聽只好由她去碰釘子。」
  在現今的情況下,查傑亦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寇仲只好岔開道:「青姐現在最為著名的青樓老闆娘,結交的全是權貴中人,我和小陵都非常欣慰,這幾天我們會離開長安,有機會再回來探望姐姐。」
  青青道:「姐姐明白你們的處境,我真的以你們為榮,齊王那麼自視至高的人,提起你們時亦不得不承認你們是最難纏的對手,噢!你們準備何時離開?」
  寇仲感到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就如信任素素那樣,坦白道:「快則今晚,慢則明朝,要視情況發展而定。」
  青青失望道:「那我和喜兒不是沒有時間侍候你們。」
  寇仲嚇了一跳,忙道:「我們姐弟之情,有別尋常,何來什麼侍候?」
  青青微一錯鄂,旋又欣悅道:「青青今天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其他的男人,無論口上說得多麼漂亮,說到底仍是對我們的身體感到最大的興趣,喜兒不知道了那裡去了,知道錯過與你見面的機會,她會很失望的。」
  寇仲把面具戴好,長身而起道:「此地一別,未知何時才是再見之期,青姐好好保重。」
  青青猛地扯著他衣袖,站起來道:「差一點忘記告訴你,齊王離京到終南山狩獵只是個幌子,事實上他出城後掉轉頭便溜回來,為的是要在暗中謀算你們。」
  寇仲心忖這才合理,與青青欣欣道別後離開,踏出風雅閣,他整個人輕鬆起來,鬥志昂揚。
第十一章 雙重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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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和紀倩步下酒樓大門的台階,來到街上,午時剛過,這條北裡最繁華的大街車水馬龍,行人熙來攘往,非常熱鬧。
  徐子陵負手大步沿街而走,紀倩要半奔半跑的趕在他身旁,邀功道:「你看!若非有本姑娘在旁,你恐怕永遠出不了那道大門。」
  徐子陵啞然失笑,沒有答她。
  紀倩忽然來個兩手叉腰,嬌喝道:「你不信嗎?快停下。」徐子陵終於停步,已是身在丈外。
  街上無論男女,都把目光投往艷光四射的紀倩身上,登徒子更看得目不轉睛,垂延欲滴地飽餐秀色。
  徐子陵無視旁人的目光,緩緩轉身道:「不信又如何?」
  紀倩怒嗔道:「不信我就任得你自生自滅,做鬼也要做只後悔鬼。」
  徐子陵移步來到她身前,淡淡一笑道:「無論有你或沒有你在我身旁,他們也不肯放過我,不信可試試看。」
  紀倩好像首次認識他般,從新由上至下把他打量一遍,嘟長嘴兒道:「怎麼試?」
  徐子陵迎天打個哈哈,道:「姑娘請隨我來。」接著領路前行,專揀橫街窄巷走,來到一條行人稀疏的小橫街,突然停下,道:「他們來哩。」
  紀倩回頭一看,笑道:「胡謅,後面沒半個人影,你就算下不了台階,也不用說謊吧!」
  徐子陵迎望睛空,油然道:「你朝後再看一遍!」
  紀倩半信半疑的回首再望,色變道:「兔嵬子!竟敢不把我紀倩放在眼內。」
  四名大漢從後趕至。
  紀倩擋在徐子陵背後,嗔道:「你們曉得我是誰嗎?」
  另一大漢恭敬的道:「紀倩小姐艷名遠播,誰人不曉。」
  他表面畢恭畢敬,可是話中有刺,暗諷紀倩是個以色相馳名的妓女。
  對上怎麼一個「不客氣」的老江湖,紀倩這小江湖登時語塞。
  先頭髮言的大漢道:「我們當然尊敬紀小姐,更尊敬莫爺,今趟是奉蝶夫人之命前來,請莫爺移駕見面。」
  另兩漢往旁散開,只看其來勢,便知是能應付任何場面的老江湖。
  紀倩終找到說話,沉聲道:「若只是請莫爺去見蝶夫人,須這麼大陣仗?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是誰?」
  先發言的大漢從容笑道:「小人左金龍,在京兆聯只是小腳色,只因聯主提拔,才有機會在聯主身邊辦事,難得紀小姐曉得有我這號人物」。
  接著指著說話陰損的漢子道:「他叫李拔,在京兆聯亦只是跑龍套的小腳色,聯內粗重的事都是由我們負責,專程來請莫爺去見夫人,有什麼大陣仗可言,小姐謬獎啦!」
  李拔陰惻惻笑道:「紀小姐名成利就,享慣清福,那曉得我們這些四處奔波,刀頭舐血的人的苦處。」
  紀倩終於臉色微變,曉得這些惡霸流氓,決不賣她情面,不知如何是好時,徐子陵油然轉過身來,移到紀倩旁,微笑道:「我們是第二趟見面哩!」
  正是這兩個人,曾在門後偷襲徐子陵,還把刀子架上他的頸項。
  左金龍抱拳道:「莫爺你好!夫人有急事找莫爺。」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先瞧紀倩一眼,才朝左金龍道:「告訴夫人,這兩天小弟剛好沒空,過這兩天再說吧!」
  李拔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好像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徐子陵雙目精芒迸射,沉喝道:「著!」抬起右手。
  包括紀倩在內,五個人都生出難以形容的感覺。只見他抬手的動作似緩似快,令人難以捉摸。最駭人的是明明可在彈指間完成的迅快動作,卻像漫無止境的漫長,當徐子陵終把手提到胸口的高度,忽然五指移動,做出萬千變化,最後變成大拇指單獨向外,往李拔額頭按去。
  李拔這才驚覺徐子陵是針對他出手的。忙往後撤,人人均認為李拔可避過這招似是緩慢笨拙的一指頭時,李拔已然中招,斷線風箏的往後拋跌,直挺挺的躺到地上。
  附近的行人嘩然退避。
  左金龍和其餘兩漢不能置信的瞧著躺到街頭的李拔,不知是否給嚇呆了,竟不動手反擊。
  紀倩把目光從李拔處移往徐子陵,目瞪口呆的瞧他。
  徐子陵以微笑回報。
  左金龍清醒過來,怒叱一聲,掣出佩刀,喝道:「小子在使邪術。」
  另兩漢亦取出兵器,聯同左金龍把徐子陵和紀倩團團圍著,叱喝作勢。
  徐子陵搖頭笑道:「明知我懂邪術,你們仍要來惹我,是否活得不耐煩呢。」
  舉足朝左金龍踢去。
  左金龍見他離自己足有半丈,這一腳怎能踢中自己,不過他非常小心,先喝一聲「兄弟上」,其中之一竟揮刀向紀倩迎頭劈下,務要分徐子陵的心,使他無發施展邪術。
  紀倩驚呼一聲,自然的往徐子陵靠過去。
  徐子陵左手輕抄紀倩蠻腰,後兩漢的攻勢全部落空,眼睜睜瞧著徐子陵不知如何輕輕鬆鬆的晃到左金龍刀子劈空處,右腳原式不變的踹他小腹處。
  左金龍應腳拋跌尋丈之多,爬不起來。
  徐子陵頑皮心起,放開紀倩時順手一帶,紀倩嬌軀旋轉起來,雖比不上穿上舞衣時旋轉的發袂飄揚,但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在街頭妙態橫生,仍是引人入勝。
  紀倩第一個轉身,看到的是徐子陵退到兩漢刀鋒下,只要刀再劈下少許,徐子陵肯定小命難保。
  到身不由己的第二個旋轉,兩漢長刀甩手,踉蹌倒跌,已是潰不成軍之局。
  徐子陵瀟灑的一個旋身轉回來,探手輕觸紀倩纖巧的腰肢,仍有騰雲駕霧感覺的紀倩旋勢竟像起始般忽然之間地倏地消失,美眸異采閃閃的瞧著徐子陵道:「你究竟是誰?」
  徐子陵往後退開,既沒有加密加快步伐,可是剎那間遠抵兩丈開外,微笑道:「姑娘請速離險地。」
  紀倩追之不及,踩足嗔道:「人家想向你拜師學藝啊。」
  徐子陵轉身疾行,聲音傳回來道:「騙人的技倆,就算不是存心不良,學之有害無益,請恕在下難以應命。」
  紀倩瞧著徐子陵轉進另一道橫巷,兩名被擊倒的大漢正勉強爬起來,亦之不宜留此,踩足去了。
         ※        ※         ※
  離開風雅閣,寇仲仍在思量青青說李元吉潛返長安,密謀對付他們的話。
  照道理,李元吉會比其他人更肯定他寇仲逃進地底沼洞去,就算大難不死逃出生天,出口亦要在城外的地底河流出地面某一遠處,短時間休想回城,甚至受了重傷。
  李元吉只要使人暗中留意城門出入的人,命守城和在哨樓的衛兵加強警覺,光天化日下,寇仲休想重返長安而不被發覺。
  所以李元吉針對的該是徐子陵。
  寇仲記得昨晚才叫徐子陵四處亮相,讓清楚他身份的人從而認定邪帝舍利在他們身上,因為那時並不曉的庫下有庫這回事。
  想到這裡,再沒興趣返回沙府。
  徐子陵這一刻在什麼地方呢?
         ※        ※         ※
  離開打鬥現場和紀倩,徐子陵心中暗罵自己太過張揚,不過剛才被他擊倒的四個京兆聯好手,看似嚴重,其實只是被他擊中竅穴,在幾個時晨內會神智迷糊,難以向任何人敘述詳情,待他們清醒過來,那時「雍秦」將會消失,不留半點讓人追尋的痕跡。
  他忽然生出無家可歸的感覺。
  在長安這些日子,他總有落腳的地方,例如扮岳山是回東來客棧,否則便到侯希白的多情窩,又或雷九指在崇賢裡的「行宮」,至乎高占道的藏身處,每個地方都給於他「家」的感覺。但現在卻是家不成家,再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寶庫則要到入黑後才能潛進去。
  偌大的長安城,仍是那莫熱鬧和充滿新春的氣氛,他感到的只是危機四伏的另一面。與街上其他人相比,他似偌活在另一個只有仇殺爭強的人間世內。
  「庫下有庫」這個誤會,使他和寇仲暫時盡失優勢,認定邪帝舍利不在他們手上的敵人,誰肯放虎歸山,縱龍出海。
  祝玉妍和趙德言仍未動手,只因弄不清楚為何寇仲能輕輕鬆鬆地返回長安城的地面,所以仍須少時間去追查考慮。
  該到什麼地方暫避風頭火勢?
  他發覺自己慣性的來到永安渠旁,心中苦笑,放滿腳步,沿岸慢行。
  永安大渠上的舟船往來,回復新春前的頻密情況,遠方天際積聚大團烏雲,顯示另一場大雪正在醞釀中,不久後會再次君臨這座早上白色外衣的名城。
  就在此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河面傳來道:「小兄弟!可否登船一敘。」
  徐子陵差點魂飛魄散,別頭瞧去,身穿儒服,狀偌神仙中人的魔門大邪人石之軒正安坐一小艇上,悠閒的撥動從船尾探入水面的單槳,雙目閃動這其異的光芒。
  徐子陵心中叫苦,如若動手,不用三數招,石之軒立即可認出岳山原來是徐子陵的另一個化身,這是徐子陵最不願暴露的身份。
  緊握一下在袖內鑄上「雍秦」名號的一對護臂,徐子陵的心才定下些兒,把心一橫跳上石之軒泊往岸旁的小艇,在艇頭坐下。
  石之軒深深朝他凝視打量,嘴角露出一絲令人難解的笑意,木槳划進水內,艇子緩緩移動。
         ※        ※         ※
  蹄聲轟鳴。
  寇仲心中暗歎,停下步來。
  可達志和十多騎突厥騎士,馳至他旁勒馬停下,微笑道:「神醫請上馬。」
  寇仲不悅道:「老子現在沒空,有什麼事留到今晚再說吧!」
  心中暗懍,可達志像隨時可找到他的樣子,肯定是一直有他的人在暗中監視自己,而他們更有一套在城內特別的通信方法,所以才有現在般被截街頭的情況發生。
  可達志跳下馬來,保持笑容地客氣的道:「莫先生萬勿誤會,可某只是想瞭解一下先生在何處發現聖舍利,假偌先生不願向言帥解釋,我們可找個地方說話,一買一賣,講的是公平交易,先生應解去我們的疑竇。」
  寇仲當然曉得此刻動手對他毫無益處,還會牽聯常何和沙家,拿他沒法,只好道:「橫豎小弟正餓著肚子,可兄有什麼提議。」
  可達志道:「福聚樓今天開張營業,可某特別在那裡定下檯子,好和先生飲酒談心,先生請!」
  寇仲生出被押解重犯的感覺,無奈上馬。
         ※        ※         ※
  一段在徐子陵頭皮發麻,如坐針氈下度過的沉默後,石之軒收回俯視河水的目光,仰天歎道:「很快就有場大風雪。」
  徐子陵不知該怎麼答他才對。
  石之軒朝他望來,閒話家常的問道:「子陵為何不留在巴蜀?」
  徐子陵早猜到他看破自己的身份,但聽他親口道來,仍忍不住心內的震撼,深吸一口氣道:「我仍為想到要在任何一處停留下來。」
  石之軒點頭沉重的道:「答得好!答得好!你曉得我是誰嗎?」
  徐子陵道:「本來不曉得,現在知道啦。」
  石之軒仰天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神轉柔,似是喃喃自語的道:「青璇好嗎?」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石之軒目光倏地變得無比鋒利,似能直看進徐子陵的肺腑內去,平靜的道:「你聽過她的簫藝嗎?是怎麼樣的?」
  冰寒的河風迎著船頭吹來,徐子陵感道背脊寒颼颼的,但一顆心卻熱起來,回憶起當日在獨尊堡近處聽石青璇憑窗奏簫的動人情景,一時竟渾忘對坐的乃天下武林無不畏懼的混世魔王「邪王」石之軒,輕輕道:「她的簫曲似是對命運的一種反抗。」
  石之軒劇震道:「什麼?」
  徐子陵大訝下朝石之軒望去。
  在這一刻,石之軒再沒有絲毫邪惡陰險的意味,只像一個畢生失意的離鄉遊子,在偶然的機會下,聽道來自早被遺忘的家鄉的珍貴信息,難以排遣心懷的愁緒。
  石之軒雙目湧現剪之不斷即深刻又複雜的感情,微泛光,唱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得與君絕。」
  無論徐子陵如何猜想石之軒的反應,仍猜不道他的情緒會激動到慷概悲歌。
  他的歌聲疲憊蒼涼,把他心內深藏的痛楚以一種近乎自戀和耽溺的方式釋放出來,像一斷公告天下的懺情書,充滿灰暗艱澀的味道,誰能不為之動容。
  這幾句的詩文是說只有高山變為平地,江水枯竭,冬天響雷,夏天大雪,天地合攏,才能與所愛斷絕情義。
  如此深情出現在一個親手設計害死自己嬌妻的大邪人身上,份外使人感到他的矛盾和自責。
  徐子陵無發把扮作岳山時心狠手辣的對手,與眼前這神傷魂斷,灑傲不群,又充滿才情,文質彬彬的人聯繫起來,一時欲語無言。
  他首次體會道侯希白說石之軒有雙重性格的評語。
         ※        ※         ※
  寇仲正憑窗下望,赫然見道徐子陵的雍秦正和一個中年儒士乘艇而過,心內的震駭是非任何語言可以形容。
  他直覺感道此人正是石之軒,因他曾從徐子陵口中聽過對石之軒衣著外貌的形容。
  幸好可達志坐的位置看不道河內的情景,兼且正在點菜,茫不知寇仲給嚇得出了渾身冷汗,魂飛魄散。
  小艇在橋底停下。
  為怕惹人注目,可達志的手下在門外散去,沒有跟到二樓來。
  樓上鬧哄哄一片,坐滿客人,其中一桌是李密和晁公錯,只看李密沒被邀往春狩,可想見他在李閥眼中的地位。
  可達志遣走夥計,向寇仲道:「對可某先前的問題,先生有什麼話要說的呢?」
  寇仲此時判斷出石之軒對徐子陵暫無惡意,雖仍大惑不解,但心兒總安定下來,腦筋轉到可達志身上,曉的自己若表示出不知庫下有庫的事,任自己說得天花龍鳳,休想可達志肯信舍利在他手上。只恨自己若說知道庫下有庫,仍是不妥,因為李閥方面的人早肯定他和徐子陵沒有進入下一層的寶庫,事實亦是如此。
  可達志擺明是一言不合,就揭破他的身份,免的他有機會逃離長安。
  寇仲從容一笑,壓低聲音道:「敢問可兄,若我真的是從沼洞逃生,現在能否和你坐這裡喝酒聊天呢?咦!又下大雪哩!」
  可達志往窗外望去,一片片的雪花從天上降下,來勢比以往大雪更來勢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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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慘陷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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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見過石之軒三種截然不同的臉面:一派邪王本色、辣手無倩的石之軒;佛光照人,橫看豎看都是得道高僧款兒的無漏寺方文;最後就是眼前這內心深藏無盡苦痛孤獨的落魄文士。
  大雪像兩道簾子般把橋底變成一個仿似與外世隔絕的天地,外面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失去所有實質的感覺。
  偶有其他船隻闖入,瞬又離開,短暫地把內外兩個天地連擊在一起。
  石之軒低沉的聲音又在橋底的封閒空間響起,只聽他道:「自從她死後,我從未試過如此孤獨。我曾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為何我要這般做。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深刻痛苦的自責和懊喪。
  徐子凌呆看著他,眼前的一切毫不真實,「邪王」石之軒竟在他面前後悔自責,說出去包保沒有人相信。
  忽然間,他明白到他的破綻是他的確對石青璇的生母碧秀心勁了真情,他不是捨棄石青璇,而是怕面對百青璇。
  上乘先天內功最重心法修養,他是因心中死結難解,才便不死印法出現破錠,致敗於寧道奇之手。
  而邪帝舍利可能是他唯一補救的方法。
  徐子陵忍不住問道:「前輩怎樣看穿我的真正身份。」
  石之軒劇震一下,緩緩抬頭,雙目悲傷的情緒盡去,代之而起是銳利如刀刃的閃閃邪芒,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徐子陵心叫不妙,怎料到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就把另一個可伯的石之軒請神般的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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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達志凝望窗外,緩緩道:「大雪總令我想起塞外的風沙,人世間令我心動的事數不出多少件;可是我卻會對著一團龍捲風下跪,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靂電閃熱血沸騰。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那麼渺小。這番心事我尚是首次向人透露,因為閣下不但有資格作本人的敵手,更是個值得尊敬的硬漢子。」
  寇仲微笑道:「原來可兄的飲酒談心不是說著玩的,讓小弟敬你一杯。」
  兩人欣然舉杯相碰,飲至滴酒不剩,相視一笑,氣氛表面融洽無間,但雙方均看到對方眼內暗藏的濃烈殺機。
  寇仲露出思索緬懷的神色,徐徐道:「猶記得功夫初成時,我在一個小谷之內,忽然間感到整個世界都與前不同,我的感官像提升了層次,看到和感受到平時疏忽的事物,本來平凡不過的花草樹木,都像活過來似的,其肌理色彩。豐富動人至令人落淚。但這感覺只維持幾天,一切又習以為常,我仍很懷念那一刻的感覺。」
  可達志拍案歎道:「這正是所有人的通病,一旦習慣,便屬平常,再沒有任何新鮮感。女人亦如是,富貴榮華,亦不外如是。」
  寇仲苦笑道:「若非我曉得你是什麼人,定會以為你想勸我退隱江湖。但問題是儘管失去新鮮感,但得而復失,打回原形,實比從沒得到更令人難以接受。試想可兄若被人廢去武功,可捱得多少天。」
  可達志舉起灑杯,為他斟酒,笑道:「說得好,確是不能回首。想到終有一天,能與你老哥分判生死,可某已對生命充滿渴望和期待。」
  寇仲心道說不定今晚將可如你所願,舉杯道:「這一杯就為我們的未來飲騰。」
  兩人轟然對飲,意態豪雄,不但旁人側目,惹得李密、晃公錯等也朝他們瞧來。
  寇仲暫得可達志的照拂,並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達志揍近少許,低聲道:「我曾到下面看過,要從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跡,若非有此瞭解,少帥以為小弟仍有耐性在這裡跟你喝灑談心嗎?」
  寇仲微笑道:「你倒夠坦白,我也就長話短說,我敢以人格擔保,今晚帶來的是千真萬確的邪帝舍利,這種異寶豈是常物,想魚目混珠只是笑話。」
  可達志只目精芒劇盛,沉聲道:「如何可保證閣下不會爽約?」
  寇仲傲然道:「我寇仲兩個字就是保證,否則我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但你們勿要食言,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奪寶,甚至連我們都要幹掉,我會教你們非常後悔。」
  可達志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們手上,主動亦由你們掌握,我們還能斡出什麼事來呢?兄弟放心吧!」
  寇仲裝作漫不經意的把目光投往躍馬橋下,濛濛大雪中,小艇艇尾從橋底下露出小截。
         ※        ※         ※
  徐子陵絲毫不讓的與石之軒對視。
  一絲陰冷的笑意在石之軒嘴角擴大,平靜的道:「聖舍利仍在下面,對嗎?」
  事實確是如此,只不過和石之軒想像中的情況有些小出入,徐子陵坦然點頭。
  石之軒的瞳孔俊一雙瞄準徐子陵的刃鋒,再不透露任何內心的情緒,另有種神秘莫測的冷狠沉著,更似與活人身上的血肉沒有任何相連,緩緩道:「看在你沒有騙我份上,我就放你一條生路,立即滾得遠遠的,今晚城門關上後,若你仍在城內,休怪我石之軒沒警告過你。」
  徐子陵從容笑道:「不是看在青璇份上嗎?」
  石之軒劇震一下,傷感神色一閃即消,回復冰冷無情的神色,盯著他道:「不要讓我對你僅餘的一點好感也失去,對我來說,殺人是這世上少有的賞心樂事。」
  連徐子凌亦在懷疑早前那個石之軒和現在眼前此君是否同一個人。
  搖頭喚道:「我根本不需前輩的任何好感,更不願因別人的憐憫而得以苟且偷生。前輩若要殺我徐子陵,請隨便動手。」
  石之軒哈哈一笑,連說三聲「好」後,才微笑道:「殺人也是一種藝術,就這麼把你殺掉,實在是一種浪費,子陵後會有期。」
  前一刻他還在船內安然端坐,下一刻他已消失在橋外的風雪中,彈起、後退、閃移連串複雜的動作,在剎眼間完成,看得徐子陵整條脊骨涼浸浸的。
  幻魔身法,確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頭皮發麻的呆坐半晌,忽然心生警兆,寇仲鑽進橋底,坐到剛才石之軒的位置,笑嘻嘻道:「和你的未來岳父說了什麼親熱話兒。」
  順手執漿,劃進水內。
  小艇離開橋底,進入漫天雨雪中。
  寇仲把挺子靠岸。
  大雪有如黑夜為他捫提供最佳的掩護,現在他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回地下寶庫,再非沒有可能的事。
  寇仲適:「石之軒本來是要殺你的,卻忽然因你而勾起心事,最後把你放過。他明知你的性格,所以最後那番話是故意惹你激怒他,他便可沒顧忌的把你殺死。從這點推看,石青璇在他的邪心裡仍佔著很重要的位置。」
  徐子陵曬道:「不要擺出一副旁觀者清的樣子。你今晚真的要依原定計劃行箏嗎?我怕雲帥不是那麼可靠。」
  寇仲不理會他的問題,進一步分析道:「他沒有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若真的關心女兒。本應該請你這未來快婿脫下面具給他過目。而他沒作這要求,正因他存心殺你,故不願有其他因素介入。」
  徐子陵沒好氣道:「最後一趟警告你,我和石青璇沒半點瓜葛。」
  寇仲舉手投降道:「我只是想逗你開心,雲帥要作反便隨他。今晚是愈亂愈好,誰得到舍利都沒有好結果。寧道奇是唯一例外,因為只有他才不懼石之軒,這麼邪門的東西,請恕小弟無福消受。」
  徐子陵訝道:「你好橡忘記還有個祝玉妍。」
  寇仲抓頭道:「我總覺得石之軒比祝玉妍更厲害。好啦!我要回沙家打個轉,稍後在地下碰頭如何?」
  徐子凌道:「我怕涫涫會害你。」
  寇仲苦笑道:「說得對,現在形勢清楚明白,一旦涫妖女認定舍利不在我手上,定會不再留情把我殺死。問題是她會像趙德言般難下判斷。所以我是故意回沙府讓她可以找到我,設法令她相信舍利真的在我手上,那今晚我們才有機會混水摸魚,溜之大吉。」
  徐子陵道:「最怕是她們來個借刀殺人,利用李元吉來對付你。」
  寇仲終於改變想法,點頭道:「你這小子肯定是第一流的說客,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子陵道:「回去前我們要和雲帥弄妥今晚行事的細節。我們絕不宜被人看到走在一塊兒,小弟先行一步,你追在我身後來吧!」
         ※        ※         ※
  徐子陵借大雪的掩護,穿街過巷,忽行忽停,施盡渾身解數不讓人跟在身後。
  石之軒能在永安渠把他截個正著,今他大為震驚,如若對方因自己而找到雲帥,那他將會為此終生遺憾,石之軒絕不會對雲帥客氣的。
  來到雲帥秘宅的後院牆,徐子陵把感官的靈敏度提升至以他目前功力所能臻至的極限,不要說宅內的情況,附近幾所鄰舍的虛實,亦避不過他的耳目。
  一切如常。
  他感到雲帥單獨一人在宅內候他。
  徐子陵逾牆入院,直趨廳堂。
  一人昂然臨窗卓立,徐子陵雖腳落無聲,卻瞞不過他,在徐子陵踏入廳堂的一刻,旋風般轉過身來,長笑道:「縱使在下與子陵兄向為死敵,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一。」
  此君年紀在二十七、八許間,高挺軒昂,身材完美至無可挑剔,渾身上下每寸肌肉都充滿力量,美俊中帶著高貴優雅的氣質,唯一的缺點是鼻樑過份高聳和彎鉤,令他本已鋒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測,更使人感到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只有自己不顧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質。
  他左手拿著連鞘的長劍,散發著凜冽的殺氣。
  徐子陵表面從容冷靜,心中卻翻起連天巨浪,叫苦不迭,點頭道:「虛彥兄你好。」忽然間他醒悟到問題出在雷帥身上而非他徐子陵身上。
  雲帥雖輕功蓋世,終瞞不過石之軒的耳目,被石之軒查到落腳之所。
  陰沉的石之軒沒有立即發難,明知他和寇仲與雲帥有聯繫,於是放長線釣大魚,今早徐子陵往見雲帥,遂被石之軒綴上。
  可以想像石之軒是遠遠吊著徐子陵,希望從他身上,並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和寇仲分頭活動,令石之軒誤以為寇仲一是葬身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內,才有河上見面之舉。
  石之軒顯然猜到他會再見雲帥,遂施借刀殺人之計,通知楊虛彥藉李元吉的力量把他幹掉。
  雲帥肯定凶多吉少。
  眼前此局擺明是針對他而設,他就算過楊虛彥這一關,也過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圍。
  唯一的生機就是尾隨而來的寇仲,希望他知機先一步發現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則他們將難逃大難。
  楊虛彥的影子劍尚未出鞘,氣勢已把他鎖緊,令他除動手外,再無別法。
  徐子陵緩緩解下面具,收在懷內。
  楊虛彥從鞘內拔出佩劍,欣然笑道:「子陵兄進步之速,教人驚畏。遙想當年在榮陽沈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劍出,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兒。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就要看子陵兄再有什麼精進。」
  徐子陵兩手縮入袖內,緊握左右精鋼護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裡乾坤」,淡淡道:「虛彥兄的風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對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詞。」
  楊虛彥聞言雙目立即殺機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洒然笑道:「只要能把子陵兄擒下,那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實招出,子陵兄的想法為何這般稚嫩。」
  徐子陵往右踏步,啞然失笑道:「就算虛彥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夢難圓,虛彥兄想知道原因嗎?」
  兩人一邊邁步在廳堂的有限空閒盤旋,互尋對方的破綻空隙,一遇唇槍舌劍,力圖在對方的心志破開缺口,爭取主動進擊的良機。
  廳堂殺氣漫空,勁氣交擊,暫時誰都佔不到上風。
  楊虛彥成為天下聞名的影子剌客之際,徐子陵們只是藉藉無名之輩,現在卻能與對方平起平坐,一決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楊虛彥聞言冷哼道:「縱使毀掉又如何,石師不但答應把不死印法傳我,還決定親自下手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聽到子陵兄的話,覺得非常可笑。」
  這番話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聽入耳內,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時,楊虛彥劍光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劍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劍是虛,那一劍是實。
  在凌厲萬變的影子劍後,楊虛彥像空氣般消失。
         ※        ※         ※
  寇仲伏在遠方一座高樓的瓦頂,任由雪花無休止的蓋往他身上,心內的震駭難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軒會否跟在徐子陵身後,故意延遲進入雪帥院宅,豈知不到一刻鐘,四方八面同時現出敵綜,人數達百人之眾,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頂街巷,將雲帥的秘巢重重圍困。
  他認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字文寶外,尚有晃公錯、李密、王伯當、「隴西派」的派主金大椿。
  不計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這股實力,若正面交鋒,縱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賠多一條命的份兒。
  可見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長林軍的人卻不見半個。
  他伏身處恰好在李密、王伯當等十多人的後方,想闖入屋內與徐子陵會合已是非常困難,更遑論為徐子陵打開一道缺口。
  但他並沒有因敵我懸殊而驚慌失措,他的心靜如井中之月,緩緩脫掉外袍,除下面具,把寶刀緩緩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漸暗沉下去。
  寇仲無暇去想生死末卜的雲帥,只希望在屋內把徐子陵纏著的不是石之軒,否則明年今日,就是他兩兄弟的忌辰。
第十三章 借水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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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虛彥當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徐子陵雙目被他獨有的手法催發劍光劍氣所眩,配以他的幻魔身法,無法掌握到他的位置和行跡。
  自楊虛彥出道以來,飲恨在他這種別樹一幟的凌厲劍法下的俊傑豪雄,多不勝數。
  徐子陵無法搶得主動,一時處於捱打之局,只能純憑感覺的兩袖揮出。
  「叮叮」!
  袖內護臂先後擊中影子劍。
  這一著大出楊虛彥料外,哪想到一向以空手對敵的徐子陵袖內暗藏護臂,無論在運力和招數上皆因錯估敵情而失敗。
  劍影散去,楊虛彥銳氣大減。
  徐子陵一聲長笑,兩手從袖內探出,變化萬千的朝後撤的楊虛彥攻去。
  楊虛彥不慌不忙,冷哼一聲,瞬息間連劈兩劍,任徐子陵招式如何玄奧莫測,仍被他破去。
  第三劍更是凌厲無匹,硬把徐子陵迫開。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強橫,兩手又縮回袖內。楊虛彥今次學乖了,閃電竄前,影子劍幻出千百劍芒,細碎鋒利的劍氣立即把徐子陵籠罩緊鎖。
  徐子陵左袖拂散他的劍氣,另一袖拂上劍鋒,當楊虛彥以為他會以袖內護臂再硬拚一招時,徐子陵使出卸勁法,利用袖子的柔軟帶得楊虛彥差點失去勢子,往他右側斜衝過去。
  楊虛彥駭然抽劍後撤,徐子陵一個翻騰,頭上腳下的飛臨楊虛彥的上方,雙掌全力下擊。
  這數著交手都是以快打快,變招之速,令人難以捉摸。
  楊虛彥一陣冷笑,長劍化作一道電芒,沖天而上,竟然毫不理會壓下來的雙掌,若大家原式不變,他肯定要傷在徐子陵掌下,但他的影子劍將會由兩掌間貫入,洞穿徐子陵的面門。
  徐子陵亦要心中佩服,這可說是對方扭轉局勢的唯一方法。
  哈哈一笑,兩掌合攏,重重拍打在劍鋒處。
  氣勁交擊,狂飆往四處激濺散射,立時台折椅翻,廳內傢俱首先遭殃。
  楊虛彥往旁錯開,心叫不妙之際,徐子陵借反震之力,整個人像風車般凌空急旋,剎那間旋往窗外,落在院內。
  楊虛彥全力展開幻魔身法,瞬眼間穿窗而出,長劍直擊徐子陵。
  他本以為徐子陵千辛萬苦從他劍勢的鎖纏下脫身,必會立即逃之夭夭。哪知徐子陵竟沉腰坐馬,一拳轟上他的劍尖。
  拳劍交觸,兩人有若觸電,同時口噴鮮血,徐子陵被震得「砰」一聲撞上院牆,楊虛彥則給他硬轟得飛回屋內。
  徐子陵貼著牆壁往上彈射,長笑道:「今天恕小弟不再奉陪。」
  楊虛彥落入屋內微一踉蹌,徐子陵早升至牆頭,腳尖用力,斜衝而起。
  李元吉的大喝聲響徹雪花漫空的黃昏,高呼道:「格殺勿論。」
  箭矢聲響,近百枝勁箭從附近瓦面和街巷射至,織成一片無所不包的箭網,向徐子陵射去。
  就在這命懸一發的時刻,一團雪球不知從哪裡擲出,直送至徐子陵腳下。
  徐子陵早曉得寇仲會在暗中接應,輕踏雪球,感覺到雪球內暗含的強猛真功,再一陣長笑,借勁倏忽改向加速,在箭網布成前,橫過十多丈的遙闊空間,往臨近的房頂竄去。
  李密、王伯當和十多名高手同時在徐子陵撲去的房上現身,李密喝道:「看你今次能逃到哪裡去。」
  另一團雪球又再雪中送炭的來到徐子陵前方腳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外,徐子陵不但沒有改變方向,還在踏雪借勁後,加速往兩丈許外的李密撲去,一副送上門受死的樣子。
  李密心中一動,大鳥般騰身而起,向徐子陵迎去,兩掌捲起狂猛的勁氣,務要在空中把徐子陵迫落地面,讓正從四處聚攏過來的己方人馬,把他困在重圍內。策略上確是無懈可擊,不愧是曾縱橫天下的一方霸主。
  李元吉是第一個趕到徐子陵下方的人,只要徐子陵被截下來,他敢寫包票可把徐子陵殺死。
  他雖明知一旁有徐子陵的同黨在暗中幫助徐子陵,但由於形勢混亂,一時間連對方的位置都摸不著,只好先把徐子陵困死,到時哪怕極可能是寇仲的徐子陵同黨不現身受死。
  晁公錯此時趕到雪球擲出的地方,卻連寇仲的影子都見不著,他是老江湖,立即騰身而起,到高處環目四顧,搜尋敵蹤。
  楊虛彥追了出來,往徐子陵所在趕去。
  徐子陵離開雲帥的宅院後,就像磁石吸鐵般,牽動整個包圍網。
  全場只有寇仲一個人明白徐子陵的逃生策略,趁此黃昏大雪,天色昏暗的時刻,他就那麼的雜在敵人隊伍中,趕往最佳接應徐子陵的地點,令晁公錯的高空搜索徒勞無功。
  到離李密尚有丈許距離,勁風壓體的一刻,徐子陵凌空換氣,旋出雲帥啟蒙的回飛之術,倏改方向,往外斜飛。
  正在要竄房越屋趕來的梅洵和宇文寶,從側趕至,見徐子陵似要改向他們處掠去,如獲至寶,同時騰身而起,全力截擊。
  李密撲過了頭,眼睜睜瞧著徐子陵斜移開去,一指點出,指風襲向徐子陵肩背,變招之快,且在凌空的當兒,顯示出他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豈知徐子陵又回飛過來,不但避過李密的指風,還教梅洵和宇文寶齊齊撲空。
  徐子陵拐個彎,仍向沒有李密,只剩下王伯當做把關大將的十多名敵人撲去。
  隴西派派主金大椿和兩名徒弟「柳葉刀」刁昂、「齊眉棍」谷駒恰好趕至,加入王伯當的陣營,看得下方的李元吉心中大定,斷定無論徐子陵如何了得,仍闖不過這一關,大喝一聲,沖天而起,裂馬槍朝徐子陵後背攻去。
  寇仲就在這要命時刻,出現在王伯當等人後方,人隨刀走,井中月化作無可擋御的長虹,往敵陣後方衝去。
  徐子陵心叫寇仲你來得好,雙拳轟出,分取對方最強的王伯當和金大椿。
  即使據守屋頂是最強的晁公錯、楊虛彥、李元吉、梅洵或李密,在徐子陵和寇仲的前後夾擊下,亦要潰散避開,更何況是王伯當和金大椿這些較次的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默契之佳,天下不做第三人想,見徐子陵把攻擊集中在王伯當和金大椿兩人身上,他立即推波助瀾,收窄井中月的攻擊範圍,所有變化,均針對兩人而發。
  王伯當和金大椿那肯冒這個險,分別往左右避開。
  其他人見己方最強的兩個人分頭逃避,又見不論是凌空飛來的徐子陵,又或從後方突襲的寇仲都是勢不可擋,一副與敵偕亡的狠勁。人人虛晃一招後,朝兩旁潰散。
  牢不可破的包圍網,終露出缺口。
  徐子陵踏足瓦面,與寇仲錯身而過,兩掌拍出,分別擊中再由左右攻來的王伯當的雙尖矛和金大椿的長劍,硬把兩人已失銳氣的反攻瓦解。
  寇仲則直赴瓦緣,井中月疾揮,狠狠砍中李元吉刺來的裂馬槍頭,還大笑道:「齊王請回吧!」
  李元吉被逼得連人帶槍往下墮跌,偏是無可奈何。
  晁公錯凌空而來。飛臨兩人上方。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出擊,雙拳一刀,就算是來的是寧道奇亦難以討好,何況是晁公錯,與徐子陵的雙拳硬拚一掌後,便借力飛開,否則寇仲的井中月大有可能把他的頭斬下來。
  兩人肩頭猛撞,借力騰飛,飛過眾人頭頂,竟朝相反的方向逸去。
  這一著又是大出眾人料外,一時間都不知追趕誰才對。
  李元吉大喝道:「追!」
  帶頭往寇仲追去。
  楊虛彥這才趕至,展開幻魔身法,倏忽間趕到徐子陵背後兩丈許處。
  形勢亂成一片。
  徐子陵自知若論輕功,實遜以輕功身法名震當代的楊虛彥一籌,不過他卻是有恃無恐,只要不給人截著,便大有逃生機會。
  兩人分頭逃走,後面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強敵窮追不捨。
  雙方都是逢屋過屋,好像在比試輕功身法。
  片刻後徐子陵和寇仲分別繞了大半個圈,竟又走在一塊,前方就是躍馬橋。
  追的兩人最近的就是楊虛彥,接著是晁公錯、李元吉、李密和梅洵。
  此時天已盡黑,不過楊虛彥等追兵都有把握可在短時間內趕上兩人,不容他們脫身溜掉。
  敵人愈追愈近,兩人同聲發喊,從瓦頂躍往地上,肩頭再碰,速度陡增,拔身而起,往永安渠水投去。
  「咕咚」兩聲,齊齊沒入黑沉沉的河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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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

第一章 變生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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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道出口關上後,兩人離開浸在渠水的截斜道,各自挨牆坐下,精元幾近涸盡。
  先前劇烈的搏鬥、追逐、水內閉氣潛游,耗用他們大量的體力和真元。
  寇仲以屈曲的膝蓋把右手承托,喘著氣道:「今晚糟糕透頂,我還向可達志那小子誇下海口,今晚不去赴約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唉!做豬做狗還是小事,希望雲老哥他吉人天相,逃走成功就好啦!」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由雲帥喬裝雷九指,憑著邪帝舍利控制主動,以對付趙德言和香玉山。
  現在雲帥吉凶未卜,計劃將難以實行。
  如以高占道等其中之一去扮雷九指,只會害了他。
  假如侯希白仍在,會是另一個適當的人選。
  徐子陵道:「那如可處置邪帝舍利?」
  寇仲道:「有兩個解決的方法,一是任得舍利留在原處;二是你陵少拿它作順水人情,送給師妃暄。」
  徐子陵歎道:「你以為師妃暄是可以賄賂的嗎?收了禮就放你這頭猛虎回山去興風作浪。」
  寇仲道:「我倒沒想過這些,只是怕你難向仙子交待吧。」
  徐子陵斷然道:「我和師妃暄再沒什麼感情瓜葛,你剛才兩個解決的方法均非上策。只有令魔門各派系因爭奪舍利弄到自顧不暇,我們才有機會安然離開。」
  寇仲點頭道:「說得對!這麼一個能令趙德言、祝玉妍和石之軒鬥個你死我活的千載良機,放過了實在可惜。陵少是否仍認為我們該如期赴約。」
  徐子陵道:「正是如此,沒有雷九指就沒有雷九指,到時可隨機應變,只要舍利在我們手上,那到他們逞強。」
  寇仲跳起來道:「時間無多,先看看占道他們進展如何。」
  回到庫內,高占道等全集中到通往城外的秘道內,忙個天昏地暗,但運寶大行動已接近尾聲。
  高占道興奮的向兩人解釋他們經過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計劃:兵器暫時一件不帶,以黃金為主的大批財物卻半件不留。
  高占道道:「城外的出口隱蔽巧妙,我們把寶物藏在那裡,逐一分批運走。全部兄弟將分為三組,每組都是獨立行動,並不曉得別人運走的方法和路線,那就算真有內鬼,我們也可把損失減至最少。不過我和奉義他們均認為兄弟會叛幫的機會不大。」
  寇仲道:「用什麼方法運走?」
  高占道欣然道:「這些年來,我們試遍各種走私貨的方法,就揀其中最安全的一種,從水路和陸路把東西送往彭梁。只要京兆聯起兵事敗,關中勢必亂成一團,我們便有機可乘。
  加上兩位爺兒把對方的注意引開,我們成功的機會非常大,至少可把大部份的寶物運走。」
  徐子陵點頭道:「成功的機會確很大,因為現在人人以為我們入寶山而空手回,所以把注意力轉移到我們兩人今後的行動上。」
  順便向高占道說出「庫下有庫」的事。
  高占道大喜道:「那就更萬無一失,我們最怕是京兆聯的人,他們不但在關中勢力龐大,與關內外的幫會均有聯繫,對我們同興社又非常熟悉,我們任何行動,確難以避過他們耳目。幸好他們有此錯失,且自顧不暇,使我們不用擔心他們。」
  寇仲道:「情況仍未許過份樂觀,李世民委派龐玉和李世績兩人專責對付我們,他們肯定會發動地方幫會並無微不至的留心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旦讓他們發覺情況有異,說不定隱藏不住真寶庫的秘密。」
  高占道胸有成竹的道:「我們在設計走私貨的行動時,早想過會有這種情況。
  當時還以為運的是大批兵器,而非易於隱藏的黃金珍寶,除非老天爺故意和我們作對,否則該沒有問題。」
  寇仲點頭道:「既然占道這麼有把握,一切依你的方法去辦。」
  高占道去後,寇仲道:「陵少以為如何?」
  徐子陵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占道要把所有財物一次過運走,是明智之舉。」
  寇仲點頭同意,雖說曉得真寶庫秘密的十多名兄弟忠心耿耿,可以財寶的誘惑力實在太大,誰敢擔保日後沒有人私自潛回來,來個順手牽羊,只要取走半箱黃金,足夠終生花用不盡。
  至於留在庫內兵器,除非是起兵打天下,否則拿一件半件去變賣不會值多少錢,要整批賣掉更屬天方夜譚,剩是想搬離寶庫已非易事。
  徐子陵微笑道:「放心吧!只看占道他們把同興社弄得這麼有聲有色,短短兩年內成為關中水運的領導人物,該知他們是出色的人材。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龐玉對我們和同興社的調查絕不敢張揚,以免被京兆聯甚或建成、元吉的人警覺因而不能發動所有地方幫會參與,威脅仍是有限的。」
  寇仲欣然道:「經陵少這麼分析後,我也覺得成功的機會很大。哈!照你看,寧道奇今晚會否出現呢?」
  徐子陵歎道:「師妃暄既然誤會我騙她,當不會去驚動他老人家。」
  寇仲道:「她不是要請寧道奇來對付我嗎?今晚將是最好的機會,若讓我們這兩個逃跑專家離開長安,要再綴上我們可非易事。」
  徐子陵道:「這個你要去問師妃暄或龐玉才成。」
  寇仲歎道:「我真的希望當師妃暄發現舍利是真舍利時,我能看到她的表情。
  我們陵少乃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會以謊言去騙一個……!嘿……一位仙子。」
  徐子陵知他本想說「一個自己深愛的女子」諸如此類的話,只是臨時改口,沒好氣的道:「時間差不多了,把舍利起出來再說吧!」
  比諸前兩夜新春佳節的情景,長安城今晚晚另一番不同的熱鬧。
  永安渠兩端出城的水閘落下,沿岸燈火燭天,映得渠內的游魚清晰可見,漫空降下的雪花,反映著火把與風燈的光芒,雖比不上煙花的繽紛燦爛,其壯觀和規模卻遠非過眼即消的煙花所能比擬。
  兩岸儘是李元吉的手下和長林軍,李建成亦被驚動親來主持搜河行動,最不願意參與的可達志在別無選擇下,被迫陪在李建成身旁,還要擔心兩人被困在河內,可能踐約。
  換上水靠的長林軍逐段河道的在水下進行搜索,泊在岸旁的船隻全被驅走無一倖免。
  由於李元吉肯定兩人並未離開永安渠,所以搜索的行動謹慎而有耐性,封鎖附近一帶的街巷,高處滿佈箭手。
  城內唐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條貫通南北的大渠間,反便宜了從秘道出城,再潛返城內的寇仲和徐子陵。
  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外賓館後院鄰近一座不知那位達官貴人的豪宅頂上,隔遠窺探外賓館四周的形勢動靜。
  寇仲把裝載邪帝舍利的銅罐放在屋背處,低聲道:「這東西真邪門,挽著它不時有心驚肉跳的感覺。」
  徐子陵正凝神遠眺,道:「若我所料無誤,祝妖婦和妖女該躲在某處,試圖在我們進入外賓館前先來個攔途截劫。」
  寇仲笑道:「她們或會以為舍利不在我們手上,又或我們仍給困在河底下。就算沒有以上這些錯誤判斷,至少認定我們會把雷老哥辛辛苦苦的抬著來,以至計算和部署失誤。」
  徐子陵微笑道:「我們今次的尋寶是陰差陽錯佔盡便宜,去吧!」
  兩人騰身而起,流星般射往長街,幾個起落來到外賓館後院牆外,一個翻身,亮不停留的在院落內安然落下。
  趙德言長笑聲起,現身在小樓門外台階處,施禮道:「兩位果然是信人,趙某佩服至極,只不知雷先生大駕何在?」
  寇仲把銅罐放在腳前,雙手環抱,悠然道:「此事稍後再說,國師可否把能解『七針制神』毒刑的高人,請出來一見,以安我們的心?」
  整座外賓館沒半點燈火,加上不住降下的雪花,更添肅殺荒寒、危機四伏的感覺。
  趙德言上下打量徐子陵,不慌不忙的道:「這個沒有問題,只要驗明舍利真偽,自會把人請出來讓兩位過目。」
  背後康鞘利的聲音傳來道:「聖舍利肯定是假的,否則就不用以銅罐遮藏,又不把雷九指帶來了。」
  寇仲頭也不回,哈哈笑道:「是真是偽,立即可以證明。問題是你們根本沒有誠意否則為何把人請出來見個面亦推三搪四。」
  趙德言啞然冷笑道:「我趙德言縱棋天下之時,你們仍未投胎轉世,現今竟敢前來騙我,今趟要教你們來得去不得。」
  話尚未完,後方和小樓和湧出十多名突厥高手,把兩人重重圍困。寇仲和徐子陵卻仍是從容自若,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令趙德言大感難解,隱隱怠到佔上風的反是對方。
  趙德言傲然道:「為免旁人說三道四,趙某人可予你們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其他人都不許插手,你們誰陪我趙德先玩一埸。」
  寇仲和徐子陵暗叫厲害,趙德言這招可說除笨有精,不但顥示出有穩勝他們任何之一的自信和氣度,最大作用是令兩人不能突圍逃走。
  而逃走則正是兩人的看家本領。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們今天來並非要和言帥你老人家分個生死勝敗,你難道連分辨舍利真偽的時間和耐性亦欠奉?」
  康鞘利在後方笑道:「收拾你們後,就算把銅罐溶掉鑄成銅球尚且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分辨舍利的真偽,少帥的話真好笑。」
  寇仲歎道:「康兄似乎忘記我尚懂點功夫,只要抬腳一,保證可把罐內的舍利震個粉身碎骨,不信就動手!」
  徐子陵微笑道:「早說過他們不會有交易的誠意,只你不肯相信。來吧!先把舍利來個一了百了,再試試我們能否闖出去。」
  趙德言舉手道:「且慢!假設你們能證明罐內裝的真是聖舍利,一切仍依原定協議進行,趙某絕不言。」
  寇仲道:「這個容易。」
  徐子陵一手把銅罐從地上提起,寇仲雙手抓緊罐蓋,運力一轉,「喀嚓」聲響,解開蓋鎖。
  事實上寇仲和徐子陵也緊張起來,因為他們一直不敢啟蓋驗貨,並未摸通罐內的玄虛。
  趙德言不愧老狐狸,留意的不是銅罐,而是兩人的表情動靜。
  一眾突厥高手把警覺提至最高,嚴陣以待。
  院落寂靜無聲,只有雪花不斷落下,還有就是從永安渠遙傳過來的人聲水響。
  寇仲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把蓋子整個拿起,兩人同朝罐內瞧去,均露出愕然神色,然後你眼望我眼。
  趙德盲露出一絲暖的笑意,似乎帶點嘲弄的味道,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大感不妥,偏又不知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
  完全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趙德言大道:「動手!」
  兩道黑黝黝幼加尾指的鋼,從趙德言左、右袖內毒蛇般鑽出,子頭是菱形尖錐,疾如流星的向兩人戳來,陰損毒辣至極點。
  這對奇門兵器在魔連門與兩域均名懾一時,名為「百變菱槍」,可軟可硬、變化無窮,有鬼神莫測之機,是趙德言仗以成名的兵器,非但不懼神兵利器劈削,還是刀劍的剋星,給他以特別手法纏上,幾乎難逃甩手被奪的厄運。
  趙德言最厲害處,就是在兩人絕想不到他會出手的情況下出手,佔盡主動先手之利。
  眼看菱槍照著兩人面門電射而來,四周的突厥人和康鞘利則蜂擁而上,一副要把兩人分的洶湧情勢,寇仲想也不想,拿著蓋子的手一揮,鋼蓋激旋,脫手反朝趙德言咽喉割去。
  「鏘」!
  井中月難鞘而出。
  趙德言兩手合攏,菱槍交叉,恰把蓋子擋個正著。
  徐子陵大喝道:「看我的!」
  兩手一震,罐內竟湧出萬千銀點往四周攻來的三十多名敵人激濺過去。
  康鞘利等那想到徐子陵有此一著,又不知銀點是其麼法寶,紛紛後撤,退得比剛才所站位置更遠。
  寇仲給激出真火,正要持刀撲過去和趙德言見個真章,趙德言看著往地上的銀點,仍保持半液態的雨滴狀,在滿雪的地上四散滾動,大道:「停手。」
  菱槍回收袖內。
  寇仲橫刀立在徐子陵旁,狀若天神,大怒道:「停你娘的手,今晚你不但得不到邪帝舍利,我還要取你狗命,教你永回不了突厥當什麼勞什子國師。」
  徐子陵右手抱罐而立,神態從容,對強敵環伺毫不在意。
  聽得寇仲對他的痛罵,趙德言雙目現出凶毒神色,點頭道:「我會記著寇仲你每一句話,不過若你仍想解去雷九指中的」七針制神「,便須聽趙某人的說話。」
  寇仲仰天笑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擺明見不守承諾,既要我們的命,又要把舍利搶去。」
  趙德言頭道:「這只是一場誤會,因趙某人以為兩位是拿假貨來誆騙取巧,才有適才冒犯之舉。」
  寇仲皺眉道:「那為何忽然會變成一場誤會?」
  趙德言指著地上的銀珠,沉聲道:「因為罐內裝的是水銀,只有水銀才能掩蓋聖舍利的聖光和它的靈氣,只從這點看,浸在罐內水銀液中的當是聖舍利無疑。真教人意想不到,你們究竟在什麼地方把它尋得?」
  兩人不約而同朝罐內瞧去,見到的仍是水銀,無燈無火下,黑沉一片。
  寇仲道:「少說廢話,現在你既然曉得聖舍利在我們手上,我們就來談一單交易。」
  康鞘利在後面喝道:「交易不是早談妥嗎?你給我們舍利,我們為雷九指解去極刑。」
  寇仲得意的笑道:「你們那什麼『七針制神』只是騙三歲孩兄的玩意,老子隨便在街上找個人來即可解掉。我要說是另一宗交易,不答應我立即把舍利毀掉,然後再動手分個生死。」
  趙德言微一錯愕,皺眉道:「少帥有什麼新的提議,即管說出來,趙某人洗耳恭聽。」
  寇仲沉聲道:「簡單得很,你立即把香玉山那小賊交由來,這舍利就是你的。」
  趙德言呆了一呆,按著欣然大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一回事,少帥何不早點說,就此一言為定,請少帥先把聖舍利取出來亮相,以證水銀內真有聖舍利,我們立即邸把人交出。」
  接著大喝一聲,道:「玉山你給我滾出來。」
  一陣兵刃交擊的聲音從樓內傳出,不到半晌功夫,本就面青唇白的香玉山被兩名突厥大漢押著推出,來到趙德言旁。
  今趟輪到寇仲和徐子陵目瞪口呆,不是因趙德言對香玉山如此無情無義,而是因香玉山乃舊朝復辟大陰謀中的關鍵人物,趙德言這麼隨便把他犧牲,豈非令奸謀功敗垂成。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妥,只恨仍像剛才般一時想不出問題出在那裡。
第二章 邪凶內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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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狠狠盯著香玉山,道:「香公子是否早猜到我們曉得你藏在屋內?」
  香玉山慘然道:「你害得我這樣子,還要說風涼話。」
  當香玉山碰上除子陵的眼神,立時打個寒噤,垂下頭去,他從未見過徐子陵這種眼神,沒有半絲喜怒哀樂,冰冷深遂得令人心悸膽寒。
  大雪愈下愈密,人人身上披上厚厚雪花。
  趙德言不耐煩的道:「閒話少說,少帥請把聖舍利取出來,我們立即把人送過來給你。」
  寇仲仍看不穿這大邪人的後著,求助的朝徐子陵瞧去。
  徐子陵隨手一拋,銅罐落到兩人腳前,沒濺出半滴水銀。淡然道:「用刀把舍利挑出來。」
  寇仲暗忖這是沒辦法中較安全的做法,邪帝舍利詭異難測,誰都不知深埋地下多年後,它會有什麼變化?把井中月下探,伸進水銀液內。
  院內鴉雀無聲,包括香玉山在內,人人屏息以待。
  徐子陵不妥當的感覺更趨強烈。
  香玉山既是自身難保,為何竟仍對舍利的「出土」如斯期待和重視,他應沒有這「閒心」才合理。
  趙德言深沉如故,不透露出絲毫內心的情緒。
  這大邪人對舍利的認識,該是從尤鳥倦處聽回來的,但可肯定不曉得尤鳥倦那套能感應邪帝舍利的秘法,否則必會要求把舍利連銅罐一併接收。
  黃芒倏現,把寇仲和徐子陵籠罩往詭異的暗黃色光內。
  在井中月刀鋒尖處,一個拳頭般大的黃晶體,剛離開罐內的水銀液。
  晶體似堅似柔,半透明的內部隱見緩緩流動似雲似霞的血紅色紋樣,散發著淡淡的黃光。
  邪帝舍利隨井中月慢慢升離罐口。
  趙德言眼中射出狂熱的厲芒,一瞬不瞬的盯著舍利。
  寇仲忽然虎軀劇震,像給人點中穴道般動作凝止。
  香玉山猛挺身軀,大笑道:「你們中計哩!」
  趙德言首先發難,百變子菱槍再從袖內射出,一上一下,分取寇仲臉門和小腹下要害,說到就到,事前無半分徵兆,陰損厲害至極點。
  寇仲卻像一無所知,如中邪術般目瞪口呆的直勾勾盯著連在刀尖處的魔門異寶邪帝舍利。
  徐子陵當機立斷,在捲入混戰前身子一晃,擋在寇仲前方,左腳把銅罐桃起,罐內水銀像一道銀柱般往攻來的趙德言迎頭衝去,右手反手後拍,重重擊向舍利,務要把舍利這魔門凶物拍成碎粉,了此禍患,在此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把寇仲解救出來。
  趙德言二度收回菱槍,往橫退開,避過襲來的水銀柱箭,大喝道:「動手!」
  寇仲則是另一番光景。
  刀鋒剛碰到水銀內的舍利時,他仍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可是當他把舍利以黏訣挑離銀液,一股沉重如山,奇寒無比,邪異極點的至陰氣流,立即沿井中月如決堤巨浪般狂湧而來,若被侵入經脈,他肯定要全身經脈錯亂爆裂,不死亦落得殘廢。
  到此才知趙德言的詭計,難怪這麼大方的裝作肯把香玉山交出來,就是要他猝不及防下,失去還手之力。
  寇仲全身玄功,全用在對抗邪帝舍利的異力上,失去保護自己的能力。
  「砰!」
  聚集徐子陵所有功力的一掌,疾拍在刀鋒處的邪帝舍利上。
  邪帝舍利黃光陡地以倍數劇增,竟是夷然無損。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劇震,觸電般分往前後仆跌倒地。
  邪帝舍利終離開刀鋒,掉往雪地。
  當徐子陵擊中舍利的一刻,舍利內出現奇妙難言的變化,就像往核心凹陷下去,變成一個無所不包、無所不容的奇異空間。
  無間亦有間,有限又無限。
  寇仲的真氣狂湧入舍利時,徐子陵的真氣亦一絲不留的被舍利汲個剩盡。
  兩人大叫不妙時,他們的真氣狠狠在舍利的奇異空間內碰頭,若換過是另兩個人,等若被舍利牽著鼻子硬拚一招。可是他們的真氣都是來自《長生訣》同一源頭,兼且一偏陽熱,一偏陰寒,相互不但不互相排斥,反變成一團螺旋勁氣,像太極內陰陽二氣生生不息,彈指間以驚人的高速連轉十多匝。
  接著就是趙德言目睹的舍利陡放光明,寇仲和徐子陵則感到舍利的核心像爆炸開來般,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把兩人掄得朝反方向拋開,隱隱感到舍利不但把兩人同流合運後的氣勁分別送回體內,還多加了兩人不明白的驚人力量。
  兩人掉往地上時,渾體疲麻乏力,只要敵人的兵器此時招呼到身上,肯定必死無疑。
  破風聲在上空響起,一道人影以任何人難以相信的高速,橫空而至,剎那間來到晶球墮地處,手中彎月刀旋飛一匝,芒氣大盛,把湧過來突厥方面的人馬盡數迫開,暫解分別仰臥和仆倒雪地上的寇仲和徐子陵殺身之厄,右腳把舍利挑起,變戲法般把舍利收進另一手提著的羊皮袋去,所有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浪費半分時間。
  趙德言首先朝那人攻去。百變菱槍纏往來人彎刀,另一揮打其拿著羊度袋的左手,並大喝道:「雲帥大駕光臨,趙某人怎敢不竭誠款待。」
  康鞘利是另一個沒有被雲帥刀氣迫開的人,知雲帥輕功冠絕天下,騰身而起,就在雲帥把舍利收進羊皮袋之際,飛臨雲帥斜後方兩丈許處,馬刀化作十多道芒影,罩頭往雲帥直壓下來。
  趙德言和康鞘利配合得天衣無縫,雲帥唯一方法就是往橫避開,不過無論閃往任何一個方向,勢將陷身其他突厥高手陣內,那時不要說逃走,保命亦大成問題。
  這批突厥高手人數不過三十,但無一非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加上悍勇凶狠,善於群戰,實力不容輕侮。
  香玉山剛佯裝束手就縛沒有出手,此際見狀朝戰圈竄來,從懷內掏出見血封喉的鋒利匕首,目標卻非雲帥,而是伏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寇仲和徐子陵。
  事實上趙德言早打定主意,只要搶到近處,會先行一腳把最接近他的徐子陵踢斃,去此大患。
  雲帥不愧為名震西域的宗匠級人馬,更表現出對寇仲和徐子陵的義氣。大喝道:「起來!」
  左手羊皮袋往後上方疾揮,右手彎月刀劃出芒虹,迎向子菱槍。
  寇仲和徐子陵似給雲帥的喝聲驚醒,同時一顫。
  香玉山此時離開徐子陵只有半丈的距離,以為徐子陵會立即醒過來,竟不敢繼續撲過去,抖手射出匕首,直取徐子陵頸側要害,人卻往後急撤,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
  「蓬」!
  康鞘利的馬刀劈上雲帥貫滿真勁的羊皮袋,給震得向後一個倒翻,落往遠處。
  「叮」!「叮!」
  雲帥腳踏奇步。在窄小的空間以絕世身法迅速晃動,迫得趙德言不信變招,仍給他的彎月刀連續命中他的菱槍尖鋒。
  不過趙德言亦知雲帥擋格他和康鞘利的聯攻,已出盡渾身解數,竟收起菱槍,一掌拍出,迫雲帥硬拚內功。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其實乃趙德言畢生魔功精華所在。把敵手完全緊鎖籠罩,五指箕張,似緩似快,拙中見巧,變化無窮,乃趙德言壓箱底的本領「歸魂十八爪」的起手式「朱雀拒」。所謂「朱雀不垂者拒,如山高昂,頭不垂伏,如不肯受人之葬而拒之也」。
  雲帥本待盡了對徐子陵和寇仲的道義後,立刻沖天而起,再以回飛術脫身逃走,豈知趙德言爪勢一出,竟把他牽制得動彈不得,只恨此時再無暇去驚歎這宿敵的超卓魔功,明知此招絕不該去硬拚,怛已別無選擇,猛咬牙齦,彎月刀破空而去,迎擊「魔帥」趙德言凌厲無匹的一擊。
  驀地徐子陵一個翻身,險險避過香玉山射來的淬毒匕首。
  大吃一驚的是趙德言,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雲帥的彎月刀去,根本無暇去研究徐子陵真正的狀況。只知他倒僕之勢忽變成仰臥,如若配合雲帥攻他下盤,那就大為不妙,為了不吃眼前虧,無奈下只好往後移回。
  雲帥終爭取得一線空隙,喝道:「兄弟扯呼!」沖天便起。
  康鞘利和趙德言同聲怒叱,斜衝而上,希望能在雲帥全力展開身法前把他硬截下來。
  香玉山見徐子陵轉身後再無動靜,對圍在四周的突厥高手喝道:「先幹掉這兩個小子。」
  豈知這群突厥高手只是新近方隨趙德言或康鞘利入關,沒人懂得漢語,且人人均知雲帥是西突厥的國師,乃最重要的死敵,竟沒有人理會香玉山,紛紛散開擴大包圍網,以阻止這以輕功名著西域的大敵逃出重圍。
  香玉山氣得差點把肺炸掉,惡向膽邊生,箭步搶前,提腳往徐子陵頂門天靈穴去。
  升至十丈高處的雲帥發出一陣長笑,瀟從容的還刀鞘內,再以牙咬住羊皮袋口,兩手像鳥翼般振動,一個迴旋,避過兩大勁敵的追擊,就那麼從高空瀉下,朝最接近的北院圍牆滑翔過去,姿態優美至極。
  「砰!」
  香玉山重重一腳踢實在徐子陵頭頂,除子陵沒有應腳頭骨碎裂,亦沒有頭破血流,原來他的頭髮根根豎起,形成一個保護罩,不但化去香玉山貫滿內功的一腳,還送出絲絲陰寒之氣,狠狠破開香玉山的護體真氣,攻進他體內去。
  雖說氣功高明者能氣貫毛髮,甚至以長髮攻敵,但是像徐子陵這麼以頭髮反攻破敵,香玉山雖見多識廣,仍未聽過和見過。
  魂飛魄散、自作自受下,香玉山整條踢人的腿疲麻刺痛,頓時蹌踉跌退,到十多步外才「咕咚」一聲一屁股坐倒雪地,陰寒勁氣蔓延至大半邊身子。
  最接近他的是那兩名裝模作樣押他出來的突厥高手,他們本是奉趙德言之命負責保護他,見狀忙奔過來,一左一右把他扶起。
  除子陵忽然跳將起來,不屑的往兩丈外的香玉山瞥過一眼後,移到寇仲身旁,一掌拍在仰躺地上寇仲的胸口。
  此時雲帥快要落在牆頭處,只要足點牆頭,可生出新力,落荒逃去!心中暗喜時,忽見衣袂飄飛,重紗掩臉,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首的「陰後」祝玉妍驀然現身牆上,纖手盤抱相迎,似要把雲帥抱個結實。
  雲帥能逃到這裡,已是出盡渾身解數,再無餘力凌空變招,曉得唯一保命之法,就是乖乖獻上叼在口上的羊皮袋,暗歎一口氣,張口一吐,猛搖下頷,羊皮袋往祝玉妍投去。
  祝玉妍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得意嬌笑,一手把羊皮袋接過,另一袖拂出,道:「難得你這麼乖,回去吧!」
  她確是手下留情,更是不安好心。以她的天魔大法,雖未必能置雲帥於死地,但要重創他卻是綽有餘裕,可是她此一拂旨在把雲帥送給從後趕來的趙德言和康鞘利等一眾突厥高手,好以雲帥牽制敵人。
  另一邊的香玉山則大叫僥倖,當兩名突厥人好心把他扶起,寒氣已侵遍全身,可是他雖惡貫滿盈,尚命未該絕,忙把體內寒氣分別送入兩突厥人體內,以他們作替死鬼。在一般情況下香玉山的功力肯定辦不到此一著,可是徐子陵送入他體內的乃來自舍利奇陰奇寒的邪異真氣,像寄生蟲般專找更理想的居所入侵,遂順勢朝那兩個不幸的突厥人沿其手臂經脈鑽進去,雖然兩人功力高於香玉山,仍為他所乘。
  兩突厥高手觸電般左右倒跌,臉無人色。
  寇仲剛好從地上跳起來,香玉山哪敢久留,忙朝已方人馬所在逃過去。
  「蓬!」
  雲帥於忍痛割愛獻寶後一掌拍在祝玉妍揮來的的羅袖處,被送得倒飛而回,向趙德言、康鞘利投去。
  假若趙德言此刻全力出手,加上康鞘利一眾突厥高手相助,肯定明年今夜是雲帥的忌辰,幸好趙德言志在舍利無心於此,竟從半空硬是改向下墮,直趨北牆,急喝道:「祝尊者請聽趙某人幾句說話。」
  祝玉妍本要立即離開,但總不能連這幾分面子都不給趙德言,沒好氣的道:「有什麼好說的,舍利給我,人給你,言帥總不能佔盡天下所有便宜吧!沒我祝玉妍,你怕是物人兩失。」
  兵器交擊聲從趙德言後方傳來,顯是雲帥陷身重圍,正在浴血苦戰。趙德言卻沒有回頭看一眼的興趣,停在離牆頭十步許處,沉聲道:「聖舍利乃敝上準備獻給武尊作他老人家九十大壽的賀禮,祝尊者若這麼攜寶離開,德言只好回去如實報上,尊者請三思。」
  以祝玉妍的縱橫天下,亦不由心底一陣猶豫,趙德言雖說得平淡客氣,但不啻告訴她若這麼奪走舍利,等若一舉開罪了整個東突厥,還與東突厥最頂尖的三個人趙德言、大汗頡利和「武尊」畢玄結下樑子,那可不是說著玩的。
  後方的打鬥驀地趨劇,慘叫悲呼接連響起。
  祝玉妍淡淡道:「言帥再不過去幫忙,你的人恐怕沒多少個能剩下來,那兩個小子復原啦!」
  她終於下了決定。
  趙德言怒叱一聲,斜衝而起,兩爪齊攻,施出「歸魂十八爪」的第一式「玄武悲泣」,其訣云:「玄武為水,衰旺繫乎形態,以屈曲之玄為有情,有是形則有是應。」忽然間他雙手左爪變為直急衝射,湍怒有聲!另一手變得屈折彎曲,悠揚深緩。如此爪法,不是親眼目睹,誰都難以相信。
  祝玉妍嬌笑道:「言帥功力大有精進,可喜可賀。恕玉妍不再奉陪!」
  飄身退離牆頭,往對街宅舍的瓦面投去。以她的「天魔大法」,竟不敢硬擋此招,只謀急退,好令趙德言難以窮追,可見趙德言此招如何厲害。
  四大魘門巨頭,終因邪帝舍利正式決裂。
  趙德言一點牆頭,增速往仍在凌空倒退的祝玉妍射去,長笑道:「能與祝尊者決一死戰,確是人生快事。聖門八大高手的排名已屬陳年舊事,應依最新情況重排名次,尊者以為然否。」
  從第一式「玄武悲泣」變化為最厲害的第十八式「青龍嫉主」,雙手先收回胸口,再捲纏而出。
  祝玉妍知道自己是倒退飛掠,在速度上吃了大虧,肯定會給趙德言後發先至的一擊在半途中趕上,當機立斷下把提著的羊皮袋橫揮拋離,嬌呼道:「兒接著!」
  趙德言雙目凶光盡露,知這休想能把羊皮袋搶回來,原式不變的全力往祝玉妍攻去,將怨恨全發在她身上。
第三章 巧得元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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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帝舍利」原本是第一代邪帝謝泊,為尋找一套有關醫學的帛書,無意中於一座屬於春秋戰國時代的古墓內發現的陪葬品。
  此墓位於古齊國境內,墓室宏大壯麗,陪葬品極其奢華,只是生葬的駿馬竟達百匹之眾,可知墓穴的主人生前縱非王侯將相,權勢地位亦非常之高。
  謝泊雖因不容於當時獨尊儒學的正統社會,致憤世嫉俗,行為怪異,本身卻非什麼十惡不赦的邪人,獨寄情醫道,希望能通過醫術,破解魔門最神秘經典《道心種魔大法》之謎。
  邪帝舍利被謝泊發現時,是放在墓主所枕後頸之下,滿佈血斑,晶瑩斑駁,因屬晶狀的半透明特質,故歸類為黃晶,事實上它和任何黃晶石都有很大的差異。
  最惹起謝泊興趣的是此晶球似乎蘊涵某一種奇異的力量,經謝泊長期試驗,得出一個驚人的發現,就是晶球擁有吸取和儲存人類真元和精氣的奇異特性。
  這發現實是非同小可。
  在魔門中,早流傳有吸取別人功力的各種邪功異法。但不論施術者如何高明,吸取他人真氣只屬輔助或暫時性質,從沒有人能真的把別人數十年功力永久性的據為己有,並大幅和無休止地增加自己的功力。就算能辦到,由於真氣本質的差異,只會是有害無益,動輒有走火入魔之禍。
  較高明是通過男女採補之術,吸取對方元陰元陽,但仍只是輔助性質,其中不無風險,非是上乘之道。
  但元精卻是玄之又玄的另一回事。
  道家有所謂三元,其在天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為精氣神之三物。而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正是整個道家的修煉過程。在元精、元氣、元神的三元中,元精乃一切的根本,元氣和元神是把元精修煉提升而得。元氣和元神因每個修行之士際遇和方法不同,各有差異,元精卻並無分歧。
  這一發現令謝泊欣喜若狂,經多年鑽研,終創出一種把元精注入晶球得方法,那時他離大歸之期不遠,遂在臨終前把元精盡注球內,並囑下一代找出提取球內元精的方法。
  自此晶球被命名為「聖帝舍利」。
  這帶來魔門兩派六道中天邪道最頭痛的問題,像謝泊這樣博學多才,識見超凡,擁有大智大慧的人實屬百年難得一見,歷代繼承者雖殫思竭力,千方百計,仍像坐擁寶山,分享不到半個子兒好處。且因不得其法,令舍利不斷吸取各式各樣有害或無害的元氣,令問題更趨複雜,更難解決。
  不過歷代邪帝,只要非是橫死者,臨終前均依遺訓把元精注進舍利內,這亦成為天邪道歷代宗主所選擇的辭世方式。
  因為種種變化,研究如何提取舍利元精成為高度危險的事,一個不好,動輒有走火入魔之險。間或有人能提取舍利內有益的元氣,確能令功力倍增,這事實使歷代傳人更是鍥而不捨。至於如何提取舍利內的元精,則仍是一籌莫展。直至向雨田出,以天縱之才,修煉「道心種魔大法」,忽然悟出提取舍利元精之法,謝泊的夢想才得以實現。
  這時向雨田卻因修種魔大法出岔子,又見尤鳥倦四徒沒有一個是成材的,臨終前把舍利交於魯妙子,囑他尋覓魔門其他派系有能之士,傳予舍利,便可統一魔道,結束魔門數百年來四分五裂,內鬥不休之局。
  最後魯妙子認為魔門暫時無人有資格承受舍利,遂把舍利密藏楊公寶庫之內。
  自知邪帝舍利的存在後,寇仲和徐子陵對舍利從未起過染指之心,若非趙德言憑著從尤鳥倦處得來有關邪帝舍利的資料,蓄意害他兩人,他們根本不會與舍利有直接的接觸。
  舍利內的雜氣是開放的,只有元精才是封閉,與舍利內龐大雜氣交通的方法,就是通過真氣的交流。要汲取舍利內的雜氣實非困難,問題是無法控制雜氣輸來的份量和沒法子過濾隨之而來有害無益的死氣和邪氣。
  假若寇仲只是探手到罐內的水銀中把舍利取出,反不會發生任何事。可是寇仲是以井中月探進罐內以刀鋒挑起舍利,則必須氣貫刀身,以內氣把舍利黏取,井中月遂變成一道橋樑,將寇仲和舍利全無隔閡的串聯起來,寇仲哪能不立即著了道兒。
  舍利內的大量邪氣、死氣像永安渠的渠水般沿著這道由井中月搭成的橋樑勢不可擋的往寇仲湧去,使他一時腦海幻象叢生,像千萬冤魂齊來索命,寇仲能做到的只有拼盡全力,力圖把舍利湧過來的異氣迫返舍利內,所以像中邪般不能移動。
  幸好此時徐子陵見勢不妙,當機立斷要把舍利毀去,全力攻向舍利,卻不知舍利因蘊藏元精,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摧毀,而趙德言正因曉得這點,才毫無顧忌的放手強攻,且利用舍利這特點盡操主動,佔盡上風,屢施殺著。
  徐子陵欲震碎舍利不成,真氣狂湧進舍利內,出現自謝泊把元精注入舍利後,從未出現的情況,就是他和寇仲兩人同時與舍利建立起交通往來的渠道。
  在寇仲方面,他感到從舍利湧來的異氣忽地倒捲回流,哪能收得回真氣,反而一發不可收拾的把真氣全送入舍利去。
  連謝泊和向雨田也沒想過的事此時卻在舍利內發生,兩人由於功力相若,同源而異質,兩股真氣竟在舍利內匯聚成流,形成陰陽正反的渦旋,登時把蟄伏其中的元精大幅引發,決堤般往外宣到兩人身上。
  換過是別的人,就算高明如趙德言和祝玉妍,恐怕亦經受不起這狂猛的衝擊,猶幸兩人經過和氏璧改造經脈後,堪堪可容納這一衝擊,否則會立即落得經脈損裂而亡之局。
  不過縱是如此,由於他們引發了舍利內大半的元精,送往他們體內時又夾雜大量來自歷代天邪道宗主的雜氣,寇仲和徐子陵仍是承受不起,震倒地上,體內經脈真氣亂竄,瀕臨走火入魔之厄。
  虧得香玉山生出歹念,徐子陵藉機把正被體內本身真氣強烈排斥的雜氣盡贈於他,與雜氣本質有異的元精立即跟他本身元精結合,功能體力回復過來。
  當他從地上彈起,雖沒驟覺功力陡增,卻感到整個人像脫胎換骨的與前有別,至於分別在哪裡,則一時說不出來,因為他並不明白元精貫體的道理。
  寇仲此時仍在水深火熱,隨時會走火入魔的困境中,幸好徐子陵積吸取和氏璧和邪帝舍利兩趟前無古人的寶貴經驗,立即過去一掌拍在他背心,寇仲立時知機地把雜氣送往他身上。
  當徐子陵把從寇仲處汲取回來的邪異之氣以掌風迫出,一切已成定局。在沒有人知曉下,兩人分別吸取邪帝舍利內魔門中人夢寐以求高達七成的龐大元精,就像從楊公寶庫中取走七成的兵器黃金。
  此時雲帥正陷入以康鞘利為首的突厥高手的重圍苦戰內,他們顧不得找香玉山算帳,連忙趕去援救雲帥。
  他們勢如破竹的破開一個缺口,心知不宜久戰,與雲帥會合後穿往北牆的方向,當躍上牆頭,剛好是趙德言臨空追擊祝玉妍,後者則把裝有舍利的羊皮袋拋給倌倌的關鍵時刻。
  羊皮袋打著轉斜上近十丈的高空,往遠方落下去。
  大雪又濃又密,城中居民因大唐軍封路搜渠,若非必要,人人絕足戶外,大小街道靜如鬼蜮,只有馬嘶人聲,不時從永安渠一方傳過來。羊皮袋打著轉斜上近十丈的高空,往遠方落下去。
  大雪又濃又密,城中居民因大唐軍封路搜渠,若非必要,人人絕足戶外,大小街道靜如鬼域,只有馬嘶人聲,不時從永安渠一方傳過來。
  祝玉妍往街心墮下,全身衣袂拂揚,落往她身上的雪花,進入半丈範圍內就給勁激濺開去,情景詭至點。
  寇仲、徐子陵和雲帥見祝玉妍魔功如此厲害,都看得倒抽一口涼。
  雲帥低喝道:「為我押陣!」兩足一曲一伸,足尖再點,箭般彈牆頭,騰空直往正在十多丈外的高空上翻滾的羊皮袋撲去。
  寇仲和徐子陵反手把康鞘利和另兩名高手擊下牆頭,交換個眼色,同時躍落街上,朝羊皮袋的預計落點疾掠過去。
  大街上危四伏,誰也不曉得是否忽然有人從某處衝殺出來。
  白影一閃,赤足的倌倌幽靈般從一座華宅凌空飄出,迎往空中的羊皮袋,瞬那間羊皮袋只有三丈許的距,由於羊皮袋正朝她的方向拋過去,肯定雲帥追到時她可安然攜寶開。
  幾道人影從暗處衝出,赫然是陰癸派的四在元老高手邊不負、辟守玄、聞采亭和霞長老,他們非是要攔截三人,而是要在地面為往空中接寶的倌倌押陣。
  「蓬!」
  祝玉妍硬接趙德言凌厲無匹的「青龍嫉主」,被擊得往後飛退,以化解對方的勁,兩人旋又戰在一團,場面火爆眩目,勁交擊之聲連串響起。雪花激濺中,兩條人影兔起鶻落的展開激烈無比的劇戰,魔門宗師級的兩大絕頂高手,奇招學層出不窮的作遨殊死決戰。
  這邊眼看羊皮袋要落入倌倌手上,忽然橫空劍光驟閃,天仙般的師妃暄凌空御劍而至,化作一道白芒,朝高空中的倌倌激射。若倌倌仍一意去接羊皮袋,肯定要飲恨在她命運注定的大敵劍下。
  倌倌當立斷,嬌呼一聲「師伯公」,天魔帶從袖內射出,往師妃暄拂去。
  辟守玄立即騰身而起,往從高空落下的羊皮袋抓去,配合得無懈可擊。
  此時康鞘利等一眾突厥高手逾牆而出,康鞘利環目一掃,把握到形勢後,大喝道:「隨我來!」帶頭往羊皮袋所在處全速奔去。
  此時長街的一端是祝玉妍趙德言凶險的塵戰,另一邊則是以羊皮袋。為中心的你爭我奪,形勢雜,但陰癸派一方仍是佔盡先上風。
  師妃暄在祝玉妍從雲帥手上奪得羊皮袋的一刻抵達現場,她本打定主意不到外賓館來,原因正如徐子陵所猜測的,是認為徐子陵騙她。
  後來接到天策府的通知,曉得兩人中伏,逃進永安渠的渠水裡,終按捺不下對徐子陵的關心,暗中在旁監視建成、元吉大規模的搜渠行動。
  當她判斷出兩人該早已渠時,立即往外賓館,見到祝玉妍把羊皮袋拋給倌倌,趙德言則找祝玉妍拚命,心內仍是半信半疑,未敢肯定羊皮袋內的是真舍利。不過既然魔門中人不顧一切,大開殺戒的你爭我奪,她抱著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之心,全力出手攔截倌倌。
  「啪」!
  天魔帶拂中劍鋒,師妃暄借力改變方向,身隨劍走,仍往羊皮袋凌空掠去,姿態瀟灑美至點,亦教人意想不到。
  倌倌吃虧在臨時變招迎敵,只能施出七成的功力,天魔帶拚上師妃暄全力的一劍,登時相形見絀,泛起強烈的波浪捲紋,倌倌往側飄墮。
  此時辟守玄至羊皮袋下方,只要升高丈許,就可把羊皮袋抓個結實。他功力深厚,五指生勁,羊皮袋拋勢立止,如被磁攝的直往他掉下去。
  假若師妃暄要如他般爭奪羊皮袋,肯定慢他一線,可是師妃暄的目的只是要摧毀邪帝舍利,當然又是另一回事。
  橫空而來的師妃暄一點不把從下方躍上來以隔空取物手法搶奪邪帝舍利的辟守玄放在心上,色空劍脫手射出,仿似一道閃電般破空而去,所到處雪花激飛,後發先至的在辟守玄只差寸許就可抓著羊皮袋邊沿的關鍵時刻,擊中羊皮袋。
  「轟」!
  袋劍交擊,發出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勁撞擊,低沉若悶雷的激響,羊皮袋被炸成漫天碎粉,黃芒盛射下,週遭方圓三丈被勁震成漫天雪塵的雪花,往四外濺去。
  首先遭殃的是辟守玄,硬給震得往下墮跌。
  色空劍倒飛而回的同時,邪帝舍利化作黃芒,朝正御空來的雲帥射去,至奇怪是舍利的黃芒逐漸黯淡下去,似若有靈性的生物。
  師妃暄終於色變,知道錯怪徐子陵。一把接著色空劍,降往地面,至此才知邪帝舍利非是人力所能摧毀。
  最高興的是雲帥,以為鴻鵠將至,好運臨門,連忙保持勢子迎往舍利,立下決心只要舍利落入他手上,將不顧一切的遠千里,全速返西突厥。
  後面三丈外從地面追來的徐子陵和寇仲大失色,怕雲帥重蹈他們的覆轍,齊喝道:「碰不得!」
  雲帥乃是才智高明之士,更曉得兩人不會騙他,又想起剛才兩人可怕的遭遇,靈一,就那麼凌空卸下外袍,揮前往舍利捲去。
  這邊變化,另一邊亦生出變化。
  趙德言本打定輸數,才將怨恨發洩在祝玉妍身上,他一向不忿排名在祝玉妍和石之軒之下,所以數十年在東突厥潛修魔功,希望能攀上邪道八大高手的首席位置,此趟和祝玉妍交手,雖仍未落在下風,但心知肚明仍是稍遜祝玉妍半籌,這時見到另一方出現轉,無心戀戰,他仍保持主攻之勢,於是使個假身撤出戰圈,往舍利所在處去。
  祝玉妍要把他纏著是易如反掌,不過一來她仍未想收拾趙德言,更怕兩敗俱傷,又怕舍利重入寇仲和徐子陵之手,遂把趙德言放過,追在趙德言身後往現場。
  數方人馬,人人各施各法,目標都在正於大雪漫天上方疾飛的舍利。
  雲帥和舍利在地三丈的上空不斷接近,眼看雲帥可把舍利收進袍內,一道人影以沒有人能看得清楚的高速,從旁邊的院落撲出,以比雲帥更快的人速度,在雲帥外袍接舍利之前,一手把舍利抓個結實,橫過長街,落在對面另一座華宅的院牆上,仰天長笑,並把舍利送至眼前,雙目射出狂熱的芒。
  赫然是「邪王」石之軒。
  雲帥失魂落魄的墮往地上,發覺所有人等無不呆在當場。
  憑他的幻魔身法和不死印法,就算全有所有人齊心合力,怕仍無法把他留下,何況大家互相對敵,各鬼胎。
  寇仲和徐子陵來到他身後,愕然相望,心中奇怪石之軒手抓舍利,卻全無樣。
  石之軒一副君臨天下的姿態,邪目緩緩掃過眾人,左手一揮,一道火光直衝上天,爆出一朵血紅的煙花,傲然道:「一年之後,我石之軒將會重出江湖,統一魔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祝玉妍和趙德言同時怒叱一聲,往他掠去。所有人包括雲帥在內,此時才如夢初醒的往牆頭上的石之軒擁去。
  石之軒一個倒翻,消沒牆後。
  寇仲和徐子陵都頹然若失,茫不知舍利內七成精華,早給他們攝入內。
  師妃暄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淡淡道:「這是否你們希望的結果呢?」
  兩人無言以對,回頭看時,師妃暄仙蹤渺然。
第四章 避難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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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飛簷越壁,橫過大雪茫茫的朱雀大街,往永安渠的方向撲去。
  他們渾身浴血,多處負傷,走投無路。
  敵人的包圍網不住以他們為中心移動收窄,這從火炬光從四面八方迫近可清楚看得出來。長安城乃長林軍的地頭,對城內的形勢瞭如指掌,又有可達志,梅等才智雙全之士再背後指揮,更發揮出驚人的高效率。
  石之軒看似不經意的隨手一彈,將煙花訊息在高空放送,實是一石二鳥厲害之極的殺著。
  這正是建成和元吉約定在晚上找到寇仲和徐子陵的示警方法,血紅的煙花在雪夜的上空爆開,光傳數里之外,登時惹的正處於高度備戰狀態下的長林軍轉移注意力。全城響起警急的鑼聲,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城牆上守兵人人抖擻精神,嚴陣以待。
  石之軒此著不但令寇仲和徐子陵陷進到達長安後的最大危機中,更令對他窮追不捨的祝玉妍、趙德言等遇上解決不了的煩惱,難以肆無忌憚的在城內你追我逐的。
  假若寇仲和徐子陵被殺,石之軒將成為唯一的得益者和勝利者。
  兩人聽的蹄聲轟隆,直往他們方向馳來,已知不妙,當機立斷,立即硬闖城牆。
  長安乃洛陽和揚洲外最峨堅固的大城,外城牆高達三十丈外,即使輕功高明如雲帥,又或像寇徐兩人般有凌空換氣的本領,不借助工具,亦休想能逾牆而出。就算沒有人看管,想離城仍要花一番功夫,何況在經驗豐富的守城兵將嚴陣以待下。兩人二度搶上城牆,想憑勾索硬闖出城,都無功而返,被守兵以強弓勁箭,拒勾長矛,滾油石灰等硬迫回來。
  且受了點輕傷,更暴露行藏,讓敵人確切掌握他們在城內的位置。
  街道被封鎖,所有制高點都有敵人放哨監視,無論兩人朝任何方向逃走,都有燈號在指示他們的行蹤。
  數度與追兵相遇激戰,猶幸尚能避開對方有高手助陣的主力,僥倖突圍,但兩人已多處負傷,感到自己正是網中窮途末路的魚兒,待敵人把網兒收緊,將是他們敗亡的一刻。
  在別無選擇下,他們只有往唯一生路永安渠闖去,不過就算他們能成功投進渠水裡,並在進寶庫,然後穿過密道離城,寶庫的秘密勢將不保,因為誰都能猜到渠內有逃生的密道。
  他們只好施展惑敵之計,首先裝做往南門硬闖,引得追兵群起追來,才突然躍下地面,冒雪專挑狹小的里巷左穿右轉的前往躍馬橋方向。
  若非碰上今晚大雪,火炬光不能傳遠,視野模糊,憑他們如何機靈,恐怕亦早落入敵人的重圍內。
  兩人一先一後的躍上屋脊,探頭往永安渠瞧去,立即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永安渠旁守兵密佈,火把光照得兩岸和渠水光明如白晝,李建成換上戍裝,正在躍馬橋上發號施令,身旁則是薛萬徹、爾文煥、喬公山等一眾心腹大將。
  兩人看的頭皮發麻,心中叫苦。先不說借水道非是容易,就算能成功投渠,在水下也避不開敵人的勁箭。
  這種情況合情合理,他們先前既能借永安渠逃走,敵人當然不會容許此事再次發生。
  在戰略上,穩守這道橫貫長安城南北的最大河渠,可把他們能活動的範圍大幅收窄。
  此路不通,等若判了兩人極刑。
  破風聲在左側響起,他們駭然瞧去,大雪濛濛中,十多條人影正在遠方逢屋過屋的朝他們筆直趕來,顯是發現他們的位置。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我的娘,假設我們找戶人家躲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徐子陵苦笑說:「大概可把小命延長一個半個時辰。」
  寇仲心中一動,道:「隨我來!」
  徐子陵弄不清楚他的脫身妙計,只好隨他翻落瓦面,才轉個彎,橫街一端另有十多道人影朝他們奔來,三支火炬照的他們無所遁形。
  敵人在收緊包圍網後,進一步採取更有效的策略,派出由數十名高手組成的若干搜索隊,靈活的在包圍網內搜索他們,只要纏上或迫得他們慌不擇路的投入包圍網,將是他們死期的來臨。
  帶頭的赫然是「金槍」梅和「長白雙凶」符真、符彥昆仲,其他無一不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寇仲本想硬闖突圍,殺傷他幾個人來出氣,可是見到帶頭的是梅,立即改變主意,橫竄躍上屋頂,見到四方八面都有人趕來,約有五、六組之眾,心中喚娘,領著徐子陵從院宅另一邊躍落橫巷,左穿右插,施盡混身解數的往南門再度闖去,途中數次躲進民宅的院落裡,讓敵人追過了頭。
  徐子陵大惑不解,因為這和送死沒有什麼分別。
  寇仲突然又折回朝躍馬橋的方向潛去,這更是驚險重重,步步為艱,因為敵人的包圍網往南面移來收窄,他們能活動的範圍更少了。
  兩人竄上瓦面暗黑處,前方就是躍馬橋和永安渠,火把光照得天上降下的雪花閃閃生輝,燦爛悅目,但對他們卻是最壞的兆頭。火光在四方八面不斷迫近,他們雖然仗靈活的身法和超凡的靈覺,與敵人大捉迷藏,但好景難再,依這情勢發展下去,最多只能捱過小半個時辰。
  寇仲環目一掃,見最接近的搜索隊仍在五十丈外,欣然道:「成哩!我們可以找個地方睡他娘的一覺。來吧!」
  翻落瓦面,領著「一頭霧水」的徐子陵蛇行屬竄,到翻入無漏寺的院牆,徐子陵始恍然大悟,心中叫妙。
  寇仲想睡覺的地方當然是無漏寺的方丈室,這是個沒有人能猜得到躲藏避世的桃花源,在平時此舉是絕不可能,可是石之軒的大德聖僧此時肯定不會在室內坐關,在未來的一年亦不會在裡面「參禪」。以石之軒的為人,連徒弟都不肯相信,得到舍利後肯定會在城內另覓秘處藏身,而不會逃回原先的藏身之處。
  大德聖僧乃長安城德高望重的人,他的閉關修禪全城皆知,建成、元吉怎都不會懷疑到這「聖地」來。
  片晌後,兩人來到方丈室外,此屋設計特別,除了一道大門外,沒有半扇門窗,只在近屋簷處開有拳頭般在的通口。
  最頭痛的是門環以鐵銅鎖封門,要削斷鐵不難,但若讓人發覺鏈鎖已毀,不猜得他們會偷進去才怪。
  寇仲道:「肯定有秘密通道進入,否則老石如何可以輕易的進進出出。」
  徐子陵皺眉道:「出口肯定在無漏寺外。」他曾搜遍全寺,沒有發現地道入口,故斷定出入口在寺外的地方。
  時間和形勢不容許他們再去寺外尋覓密道入口。
  寇仲拿起銅鎖,道:「這是連環子母鎖扣,陳老謀曾教過我開鎖之法,麻煩陵少找根合用的樹枝來。」
  徐子陵領命而去,不片刻把幼枝交到寇仲手上,寇仲把勁氣注入枝內,探進鎖孔,幾下手勢,「啪」的一聲,鎖頭鬆脫。
  徐子陵苦笑道:「你認為我們辦得到嗎?」
  寇仲道:「沒試過怎曉得。」
  兩人脫下外袍,把門外的雪漬腳印掃抹乾淨,才進入方丈室。
  時值深夜,又是天氣嚴寒,出家人不理塵世事,外面雖鬧得天翻地覆,寺內僧人均躲在溫軟的被窩內參睡禪。
  方丈室寬廣的禪房空無一物,只有一個蒲團,若非曉得石之軒就是大德聖僧,定會認定大德名實相符,確為不折不扣的聖僧。
  寇仲緩緩把門關上,低聲道:「來吧!」
  徐子陵把雙掌按在他背上,內力源源輸入,但緊接著兩人渾身一震,同時「咦」了一聲。
  以往在同樣的情況下,功力的輸送只是單向的,由徐子陵把真氣送入寇仲經脈內,與寇仲的真氣結合,大幅增強寇仲的功力,然後由寇仲把真氣回輸過來。可是今次做法如舊,卻變成雙向的發展,真氣結合後,竟天然流轉的立時回輸進徐子陵體內去,如此流轉不停,每運轉一次,凝聚的真器都有擴展之勢。
  寇仲無暇去想,卻信心大增,閉上眼睛,雙掌按上大木門,真氣透門延往門外的鐵。
  此乃隔空傳物的本領,內功有一定成就的人才可辦到,不過借物傳力難度又高上一線,像如此在看不到的情況下隔門移動沉重的鐵,還要扣回鐵鎖,恢復先前的形狀,則肯定是聞所未聞,從未發生過的事。
  即使兩人聯手合力,徐子陵仍無把握能否辦到,所以他先前曾對寇仲表示懷疑。
  現在兩人雖不明原因何在,但他們功力結合後再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而是作倍數的提升,令到近乎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
  寇仲的感覺藉真氣的輸送延伸往門外,就像當神醫時內查別人體內的經脈般,雖看不見,卻能洞悉無遺。
  兩條下垂的鐵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拿著往上提起,形成一個交叉狀,一端還吊著個重達十多斤的巨型銅鎖,與子被遙控至可以鎖上的位置。
  即使有寇仲有徐子陵支援,此際仍大感吃不消,心叫一聲「天靈靈」,勉強送出最後一股內勁。
  「喀嚓」!
  銅鎖天從人願的鎖實子。
  兩人同時往後坐倒,渾身無力,比石之軒或祝玉妍大戰三百回合更要疲累。
  好半晌後,寇仲在暗黑中喘息道:「這是什麼一回事?」
  徐子陵道:「或者是因為我們的功力又有突破,所以才出現這種奇怪的現像,幸好如此,否則我們休想能隔門鎖上這麼麻煩的巨鎖。」
  寇仲搖頭道:「照我看該是和舍利有關。早先我們在城內東奔西跑的與敵人捉迷藏,又和敵人數番惡戰,換了以前,早力盡筋疲,但我們今趟仍像個沒事人似的,不關舍利的事還會關什麼的事?」
  徐子陵待要說話,門外傳來足音風聲。
  兩人你眼望我眼,緊張起來,若給人識破他們藏身室內,確是如籠中之鳥,插翼難飛,立即閉上呼吸。
  足音響起,一把祥和的聲音道:「阿彌陀佛,這是敝寺主持大德聖僧閉關潛修的方丈室,四壁密封,只有這道上鎖的大門可供出入,外人絕對進不去,請齊王明察。」
  可達志的聲音道:「稟告齊王,屋頂和牆身都沒有問題。」
  梅的聲音道:「真奇怪,明明看到他們來到這附近失去蹤影,卻找不到他們。」
  接著傳來銅鎖和子碰撞的聲音,顯是有人在察視門鎖。
  徐子陵忽然想起一大破綻,閃電移往蒲團坐下,發出深長細密的呼吸聲。
  寇仲這才覺醒,暗抹一把冷汗,繼續摒止呼吸,讓徐子陵扮演「大德」的呼吸。
  果然木門發出微響,表示敵人一如他們所料中的耳貼木門,察聽室內的情況。
  李元吉的聲音終於響起,道:「大師放心,我們當然不敢驚動聖僧參禪,你們這裡共有多少位師傅,麻煩大師將他們集中往大殿,好方便我們搜查其他地方。」
  聲音逐漸遠去。
  寇仲往冰冷的地面躺下去,喃喃道:「睡一覺後才去想怎樣找尋密道的入口吧!」
  徐子陵掏出夜明珠,光耀禪室,微笑道:「何用尋找,密室入口就在這蒲團之下。」
  寇仲坐起來,訝道:「密室?也是合情合理,老石至少有個地方更換衣服,否則怎到外面去見人。」
  徐子陵搖頭道:「我不是猜出來的。而是像你剛才隔門關鎖般把真氣游進地底去,探知內中的情況,若非真氣難以及遠,否則我說不定可查知密道通往何處。」
  寇仲興奮的來到他旁盤膝坐下,道:「你還敢說不是和舍利有關係嗎?以前我們哪有這般厲害,不過真奇怪,我並不覺得真氣功力方面有什麼長進。」徐子陵道:「毫不奇怪,我們的長進是在固本培元方面,假如說和氏寶壁擴闊我們經脈的容度和流量,舍利就是增加我們能量的源頭,以後功效會隨修練時間逐漸顯現出來。」
  寇仲大喜道:「說的好,石之軒會否只搶得舍利的空殼,而內中之實都給我們汲掉呢?」
  徐子陵頹然道:「照看我們只是搶喝了『頭湯』,石之軒會因舍利而彌補他不死法印的破綻,無論我們在未來的一年如何進步,由於功力相差太遠,再遇上他時仍是吃不完兜著走。真內力仍須心法招式和戰略配合,我情願對上祝玉妍的天魔大法,也不願硬撼他的不死印。」
  寇仲冷哼道:「只要是人想出來的東西,就不可能完美無瑕,不死印總會有破綻。」
  徐子陵苦笑道:「不死印第一訣是察敵,就是把我們這隔壁窺物的能活用在人對敵上,當石之軒以內探查我時,我亦生出感應對他作反查探,否則我早在安隆的酒倉內一命嗚呼。」
  寇仲咋舌道:「原來石之軒已臻此等境界,幸好我們也不賴。我的娘!試想若我們敵接,每一下都預先察知對方下一步的動靜,豈非可佔盡先。」
  徐子陵道:「這察敵其實會令人分心,只可偶一為之,否則有害無益。且若對上像祝玉妍、倌倌那類高手,由於其護真壁壘森嚴,豈容隨意窺探。反而是對著石之軒時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寇仲點頭道:「說得對,打鬥時最重一往無前的勢和直覺的反應,若整天想著偷看人家下一式是大鵬展翅還是老樹盤根,尚有休奧妙可言。」
  徐子陵失笑道:「你這小子真會誇大,頂多不過可感應到對方內功輕重緩急的分佈,怎能測出別人是用什麼招式。」
  寇仲伸個懶腰道:「給你說得我睡意全消,不若到下面看看如何?」
  徐子陵道:「這入口被石之軒從內以門閂鎖死,要下去將費上一番工夫。」
  寇仲曬道:「憑我們現在的功力,就算是鐵造的門閂也可震斷。」
  徐子陵沒好道:「比你的手臂還要粗的門閂你有本事震斷嗎?那小弟甘拜下風。」
  寇仲尷尬道:「有這麼粗嗎?」
  徐子陵把夜明珠銜在唇間,移開蒲團。
  寇仲伸手撫地,讚道:「這入口竟不見接縫,完全摸不出來。」
  徐子陵忽然道:「今晚我們究竟做對還是做錯呢?」
  寇仲凝望他好半晌,苦笑道:「可說成功了大半,至少令魔門三大勢力難再合作下去。
  壞處就是想不到讓石之軒不費吹灰之力的撿了個大便宜,假如舍利落在陰葵派手上,石之軒和趙德言拚命去搶,會是另一回事,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徐子陵歎道:「我們可能還幫了可達志和香玉山另一個大忙。」
  寇仲一震道:「說得對,香玉山和可達志肯定會退出楊文干的叛變陰謀,反令李小子不能乘把他們毀掉。」
  徐子陵耳中響起師妃暄臨別的說話,心中暗歎,道:「預備好了嗎?」
  寇仲把手掌按在他背心,點頭道:「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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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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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尷尬道:「有這麼粗嗎?」
  徐子陵把夜明珠銜在唇間,移開蒲團。寇仲伸手撫地,讚道:「這入口竟不見接縫。
  完全摸不出來。」
  徐子陵忽然道:「今晚我們究竟做對還是做錯呢?一寇仲凝望他好半晌,苦笑道:」可說成功了大半。
  至少令魔門三大勢力難再合作下去。
  壞處就是想不到讓石之軒不費吹灰之力的撿了個大便宜。
  假如舍利落在陰癸派手上,石之軒和趙德言拚命去搶,會是另一回事,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徐子陵歎這:」我們可能還幫了可達志和香玉山另一個大忙。
  「寇仲一震道:」說得對,香玉山和可達志肯定會退出楊文干的叛變陰謀:反今李小子不能乘機把他們毀掉。
  「徐子陵耳中響起師紀喧臨別的說話,心中暗歎,道:「預備好了嗎?」
  寇仲把手掌拉在他背心,點頭道:「下手吧!」
  在夜明珠的青元照耀下,一道石階在蒲團下的秘道口往下延伸,接連一間丈許見方的小密室。
  確知寇仲早先戲言的,其佈置正是作更衣易容之用。
  向東的室壁是秘道的入口,只有五尺多高,像徐子陵,寇仲這種體型雄偉的軒昴男兒,必須弓背屈膝始可穿行。
  寇仲鑽人密室,一屁股在對著鏡台的椅子坐下,望著銅鏡內自己的尊容笑道:「這裡易容的裝備一應俱存,只不知老石會否一時興起,扮個娘兒來玩玩?」
  徐子陵他身後進入密室,先向黑漆漆的秘道瞥上一眼,道:「你若想知道答案,可打開這個衣物箱瞧瞧,看有沒有娘兒的衣飾。」
  另兩邊牆壁,靠牆放著兩個大箱子,打開來全是各類形式的衣飾服裝,其中一箱竟是大唐兵的軍服。
  寇仲喜道:「明天我們就靠這些東西,易容改裝離開長安。」
  徐子陵道:「我們最好不要動這裡任何東西,那就算石之軒日後回來,亦不曉得我們知道他就是大德聖僧的秘密。」
  寇仲訝道:「你認為石之軒還會回來嗎?」
  徐子陵道:「難說得很,石之軒有一年後重出江湖之語,與他每年新春出關之期吻合,可見他捨不得大德這個辛辛苦苦建立和營造出來的身份。」
  寇仲道:「他的枯禪根本是騙人的,唉!如不能借用他的東西,我們這麼滿身血污,如何到外面去見人?」
  徐子陵坐在寇仲背後的箱子上,挨往室壁,思索道:「你說雲帥能否脫身?」
  寇仲道:「都要看他是否知機,大唐軍全給我們牽制,雲帥的輕功又確有一手,逃跑的本領該不遜於我們。為何忽然想起他來?」
  徐子陵沒有答他,沉吟道:「建成、元吉的搜索不能永無休止的繼續下去,但加強城防,派重兵駐守城門卻可輕易辦到。所以離城的最佳方法,仍數地庫內的離城秘道。」
  寇仲道:「那是最安全的方法,卻非最佳方法。首先我們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誰都會疑神疑鬼。若沒有我們在永安渠神秘失蹤,後來又再出現的前科,仍不成問題。
  現在卻是另一回事。何況我們的責任是要蓄直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好方便占道他們運走貴金珍寶。」
  徐子陵凝望掌心的夜明珠,道:「我們先看看另一端的出口在什麼地方,然後再想方法如何?」
  寇仲跳將起來,道:「好主意。」
  兩人運旦耳力,肯定上面沒有人後,緩緩把出口的蓋子推上揭開,探頭一看,竟是間擺滿一櫃櫃藏書的書齋。
  秘道比兩人想橡的更長,足有近十人的距離。
  方丈室位於無漏寺的後院,靠近東外牆,牆外是寬約三丈的橫街,照距離計,這書齊該位於對街的宅院裡。
  寇仲低聲道:「這地方住的人多多少少與石之軒有些關係。」
  徐子陵移到對著齋門的窗子旁,推開少許,朝外瞧去,雪花仍不住降下,院牆外傳來人聲馬嘶,顯見對這一區的搜查,仍是方興未艾。
  寇仲來到他旁,道:「正開始逐屋逐戶的搜查哩搜完就該收隊。」
  鄰舍傅來扣門聲,有人高喝道:「追捕欽犯,快開鬥!」
  徐子陵微笑道:「他們該光顧過我們這座秘道別院。」
  寇仲欣然道:「應該引他們再來搜查一趟,若發現秘道,大德聖僧將變成個聲譽掃地的狗肉和尚。」
  徐子陵道:「回去再說!」
  回到秘道人口,微僅可聞的足音在斗外響起,兩人大吃一驚,只聽足音便知來的是一等一的高手,且有兩人之眾,嚇得他們立即以最快身法閃回秘道去。
  蓋子剛關上,齋門被推開。
  安隆的聲音在上面響起道:「差點給那兩個小子累死,某麼地方不好逃,卻逃到這邊來。
  哈上他們今次該是在劫難逃。」
  另女子的聲音道:「姣姣卻沒有隆師叔那麼有信心,說不定他們早已離城。」
  下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意外,想不到榮姣姣和安隆會躲在這裡。
  看來連安隆亦不曉得內有個往無漏寺方丈室的秘道,否則就不會領榮姣姣到這裡來說話。
  到現在他們仍弄不清楚榮姣姣和陰葵派的關係。
  不過只看榮姣姣與安隆的關係這般密切,可推想老君廟應較傾向石之軒一方。
  魔門別派六道關係錯綜複雜,撲朔迷離。
  安隆道:「虛彥剛才使人來報,石大哥已奪得合利,姣姣明早須立刻坐船離開長安。」
  榮姣姣道:「師叔會和姣姣一道離開嗎?」
  安隆壓低聲音道:「我還有些事情處理,須多留一天。」
  榮姣姣道:「師叔是否要對付周老歎?」
  安隆冷哼道:「周老歎對聖舍利絕不會死心。留下他始終是個禍患,何況是石大哥的吩咐,全環真由你負責,到大河後拋下水中去魚,乾淨俐落。天邪道從此就完蛋啦!哈!」
  忽然響起衣衫擦的聲音,聽得下面兩人臉臉相覷,不敢相信耳朵。
  上一刻還師叔前師叔後的喚著,此一刻榮妖女已坐人安隆懷裡親熱癡纏,兼且他們曉得榮妖女早和楊虛彥有上一手,更感難接受這變化。
  榮姣蛟嬌喘著道:「聽到殺人,蛟姣就禁不住興奮。」
  安隆淫笑道:「早知你是騷貨,先前還一本正經說要找個秘密的地方說話,原來只是要師叔安慰你。」
  兩人都清楚安隆這時是副什麼樣子,想想都覺嘔心,悄悄潛回方丈室。
  寇仲道:「要不要幹掉安隆才走?」
  徐子陵搖頭道:「目下我們自身難保,殺死安隆就沒法坐榮妖女的便宜船離開,對嗎?」
  寇仲道:「一點不錯,榮妖女乃特朱人物,有楊虛彥打點照拂,我們借北過關當不成問超。不過這樣溜走,與從寶庫秘道師開並況有分別,仍是會令人對我們的行藏生疑。」
  徐子陵笑道;「要引人注意還不容易。少說廢話,我們乘還有點時間,先養足精神,然後看看到什麼地方偷兩套體面點的衣服,再進行我們的離城壯舉。」
  翌日清晨,長安城一切加舊,街道上沒有盤查行人車輛的關卡,也不覺巡城的士兵有大幅增加的倩況。
  事實上卻是外弛由張。
  大唐軍向有不擾民的良好名聲,李建成乃愛惜羽毛的人,不願李淵、李世民浦離城,自己立即背上這項罪名。
  昨是不得已而為之,今天卻是不取造次。
  更重要的原因,是一般截搜逃犯的措施佈置,對武功才智高明如寇仲和徐子陵,根本不起作用。
  所以李建成決定首先加強水陸兩路的出人審查,另一力面則由明轉暗,發動地方幫會留意所有疑人。
  除非兩人足不出戶,否則休想避過他信的耳目。
  大雪在天亮前停下,整座大城鋪上高可及膝的積雪,車馬難行,令交遍陷於癱瘓,人人忙於清理積雪,情況頗為混亂。
  想離城的人只好改採水道,永安渠北端安定裡的客貨碼頭擠滿人,僧多粥少下,輪不到船位的人只好苦候。
  徐子陵和寇仲若想布這種情況下潛上泊在碼頭的任何一艘船隻,肯定沒法辦到。
  幸好他們為避人耳目,天亮前趁搜得筋疲力盡的大唐兵收隊的良機,駕輕就熟的先一步躲到船上,靜候滎妖女的大駕。
  他們本弄不清楚這條大船究竟是屬於榻虛彥還是榮姣姣的?
  到昨晚聽得安隆著榮姣姣向金環真下手,至少肯定榮姣姣將乘此船返回洛陽。
  兩人藏身在金環真那個艙房內,外面不時傳進人來人往的聲音,卻沒有人入房察看。
  徐子陵來到正憑窗監視對岸動靜的寇仲身旁,低聲茈:「這女人雖非什麼善男信女,但始終沒有什麼大惡行,看著她糊里糊塗的慘死,總覺不太忍心。」
  寇仲苦笑道:「我也想過這間題,但當想到她沒有惡續,皆因她這些年來被陰癸派迫得透不過氣來,故沒有機會作惡,若把她救回來,她將來四處害人,我們豈非罪孽深重。」
  徐子陵道:「她經過這麼嚴重的打擊,說不定性情有點改變,只要我們告訴她周老歎有生命危險,她勢必盡力去營救文夫,肯定可今安隆有很大的麻煩。」
  寇仲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先試試看能否救醒她。假石她冥頑不靈,我們就再把她弄昏,任她自生自滅。」
  兩人來至床沿,寇仲仍不脫「神醫」莫一心的本色,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腕脈上。
  好半晌後咋舌道:「厲害!這種封穴手法我尚是第一次遇上,把她的真氣完全鎖死,手不過肘,足不過膝,五臟不道,使她無法憑本身氣皿的運行甦醒過來。」
  徐子陵道:「有辦法嗎?」
  寇仲微笑道:「只我一個人,或者沒有辦法,可是有我們揚州雙龍合璧,天下無敵,除了像七針制神那顯邪門玩意,有什麼點穴截脈的手法是我們解不了的。先把她弄醒再說。」
  兩人把她從床上扶起,分坐兩邊,各伸一手抓著她肩頭,送進內氛,不片刻金環真嬌軀一震,睜開雙目,仰起垂下的頭,正要呼叫,給寇仲一把掩著,湊到她耳旁道:「千萬不要再出任何聲昔,我們是來救你的。」
  金環真眼珠亂轉,接著定過神來,微一點頭,表示明白。
  寇仲緩緩移開手掌。
  金環真仍是非常虛弱,艱難的道:「你們是誰?一寇仲道:」我是寇仲,他是徐子陵,聽過接有?
  「金環真反靜下來,點頭道:」當然聽過,你們為何要救我?
  一徐子陵道:「金大姐為何落至這等田地?」
  金環真聽他喚自己作金大姐,本露出欣悅神色,到徐子陵把話說完,眼神轉厲,咬牙切齒的道:「是那天殺的辟塵害我們,我定要為老歎報仇。」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恍捻,在腦海中勾劃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和周老歎去向辟塵求助,卻被辟塵出賣,還把金環真送來給石之軒作人情。
  由此推,辟塵是像安隆般臣服於「邪王」石之軒。
  寇仲道:「你的周老歎技有死,不過如果黃昏前你仍未能找到他,他就死定哩!」
  金環真驕軀劇震,雙目射出角灼關心的神色。
  寇仲扼要解釋,尚末說完,金環真眼角淌下淚球,淒然道:「現在我四肢乏力,恐怕走路也須人扶持,怎去警告他呢?」
  徐子凌道:「只要你肯答應從今以後不妄殺無辜,我們助你恢復功力又有何難哉。」寇仲正容道:「如若我們發覺你違背承諾,那無論你躲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尋你算賑。你既知我們是誰,亦應知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們辦下到的。」
  金環真低聲道:「你們為什麼要助我?」
  徐子陵罟笑道:「但願我們能有個答案。或者這就叫什麼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吧!」
  金環真然一笑道:「原來世上真的還有像你們那麼好的人,我們兩夫婦終日去算人,最後只是把自己算倒,好吧!我金環真從今日開始,絕不妄殺一人,否則將永下超生。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夫婦必有回報的一天。」
  兩人感受到他的誠意,再不打話,真氣緩緩輸人,助她活血行經,提聚功力。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船身一顫,終於啟碇開航。
  足音響起,直抵斗外。
  徐子陵和寇仲閃電到艙門左右兩旁,嚴陣以待。
  金環真躺回被窩裡,詐作昏迷。
  「卡嚓」!
  房門被推開。
  兩人已可嗅到榮妖女身上的香氣。
  就在這緊張時刻,急促的足音由遠而近。
  榮姣姣停步問道:「什麼事?」
  「砰」!
  房門重新關上。
  男子的聲音在外邊道:「小姐!上船的兵尉,堅持要把船查看一遍。」
  榮姣姣不悅道:「他們知否我是董貴妃的貴賓,竟這麼斗膽。」
  她的手下道:「他們很清楚我們的身份,不斷道歉,說是太子殿下的嚴令,他們必須執行。」
  徐子和寇仲暗叫厲害,這才曉得每一艘離開長安的船,都有唐兵上船搜查,肯定沒有問題,再在關口下船放行。
  榮姣姣嬌笑道:「搜便搜吧!他們要搜的只是那兩個天殺的小子,其他人都不會在意。」
  足音遠去。
  金環真從床上坐起,駭然道:「怎麼辦?」
  寇仲微笑道:「我們活動筋骨時,金大姐該都應怎辦吧!」
  金環真微一錯愕,她亦是膽大妄為的人,旋即眼中露出欣賞的眼神和笑意,點頭道:「寇仲,徐子陵,果然是名不虛傳之輩。」
  徐子陵道:「若我們沒有猜錯,安隆輿令夫的約會的地點大有可能是北裡的樂泉館。」
  足音再響,至少十人之眾,接著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寇仲哈哈一笑,就那麼推門而出,卓立廊道之中,大喝道:「是誰想找我寇仲?」
  站在榮姣姣身旁的赫然是喬公山,驟見寇仲,一時驚駭得目瞪口呆,忘記該作何反應。
  榮妖女臉無人色,方寸全亂。
第六章 逃出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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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鏘」!
  井中月離鞘而出,遙指以榮姣姣和喬公山為首的十多人,凜冽的刀氣,像一堵牆般壓過去,在猝不及防下,人人如身置冰窖,不敢移動,恐怕雖只是點頭彈指的動作,也會引來寇仲眷顧有加的攻擊。
  四名大漢出現在寇仲背後處,同時厲叱,刀劍並舉的朝寇仲的寬背攻去,豈知人影一閃,他們看到的再非寇仲的背脊,而是偷竊自若的徐子陵。由於徐子陵閃出來的時間玄奧微妙,先攻來的兩人竟沒有變招的機會,忽然發覺手中兵器力道全消,落入徐子陵晶瑩如玉、完美無瑕、修長有力的手內。
  徐子陵洒然笑道:「大人在說話,小孩子竟敢過來騷擾,討打!」
  攻來的大漢雖是老江湖,仍未曉得貫注在刀劍上的氣勁被徐子陵悉數借走,駭然下再運力欲抽回刀劍,忽然胸口如受雷殛,往後拋跌,硬倒在背後兩名夥伴身上,四人齊聲慘哼,滾作一團,再沒有人能爬起來。
  徐子陵把搶來的兵器隨手擲出,剛從下層擁上來,連情況也未看清楚的另兩名榮姣姣手下,給刀把劍柄分別擊中肩井穴,內力襲體,頹然倒地。
  後方的威脅,一下子給徐子陵掃清。
  徐子陵的戲語,乃寇仲和他當年在楊州當小扒手時最愛說的話,寇仲聽得頑皮之心大起,昔日的小流氓情性又在心內復活,加緊摧發刀氣,長笑道:「小姐請恕寇仲違命,你雖叫小弟躲藏起來,可是我寇仲豈是東躲西藏之輩,就算走也要光明正大的走。」
  榮姣姣氣得差點吐血,大怒道:「你莫要含血噴人。」她不但全無防備,沒有兵器隨身,更給寇仲搶制主動,故雖怒火中燒,仍不敢反攻以明志。
  寇仲呵呵笑道:「小姐不用說這些話,只要我把老喬帶來的人全部滅口,誰會曉得我們的關係呢?」
  又喝道:「喬公山,著你在房內的手下不要輕舉妄動,否則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喬公山雙目凶光大盛,厲叱道:「上!」
  口中說「上」,自己卻往後疾退。
  寇仲的井中月在氣機牽引下,化作滾滾刀光,往敵人捲去。
  榮姣姣嬌叱一聲,硬是撞破左壁,避進艙房內。
  兩名長林軍首當其衝,勉強提刀迎戰,其他人不是滾進兩邊房間,就像喬公山般狼狽後撤,希望能退往船面,那時要打要逃,將由自己決定。
  廊內亂得像末日的來臨,充滿驚惶和恐懼。
  刀光到處,人仰馬翻,尚幸寇仲非是濫殺之人,表面雖氣勢洶洶,下手卻非常有分寸,只以內力封閉被擊中者的穴道,那可比殺傷敵人更是難度倍增。
  窗門碎聲連串響起,顯是有人破窗跳渠逃命。
  忽然間廊內敵人不是中刀倒地,就是退往兩邊艙房奪窗逃命,只剩喬公山一人往敞開的艙門急退。
  寇仲一聲長笑,井中月化作「擊奇」,人隨刀走,往喬公山射去。
  喬公山感到寇仲的刀氣將他遙鎖不放,雖只差兩步就可退出船艙,但這兩步卻像咫尺天涯,難越雷池,無奈下拔出佩刀,奮起全力拚命擋格。
  金環真此時從床上躍起,正要尋榮姣姣晦氣,徐子陵攔門道:「金大姐若此時不走,就不用走啦!」
  金環真明白他的意思,此處乃大唐朝的地頭,一旦惹得大唐軍群起而來,那時唯一生路就只離城遠遁一途,她勢將沒法營救周老歎,低聲道:「你們小心。」穿窗去了。
  「噹」!
  火花並濺。
  喬公山應刀斷線風箏的拋往門外,仰跌甲板上,還連翻七、八轉,到撞上帆桅的下座,才停得下來。
  守在船面的六、七名長林兵,到此刻仍未真正弄清楚艙裡面發生何事,見喬公山倒地葫蘆般滾出來,駭然下擋在跌得七葷八素的喬公山面前,擺開護駕的陣勢。
  寇仲好整以暇的提刀跨出艙門,環目一掃,兩岸鑼鼓齊鳴,馬奔人跑,大戰一觸即發。
  跳下渠道逃生的拚命往岸邊游去,榮妖女則出現在西岸處。船上的水手船夫當然半個不留,只要看看兩邊的長林兵人人彎弓搭箭,瞄準大船,誰都明白這是個不宜久留的險地。
  「砰」!
  徐子陵弓背撞破艙頂,來到二樓舵室前方,信船頭方向瞧去,還有五十多丈就可穿過渠口的關防,但這卻是沒有可能逾越的難關。
  在渠口兩旁,依城牆而築是兩座石堡,上有絞盤,以索控制封渠鐵柵的升降,鐵柵此時緩緩降下,肯定可在大船出關前把前路封閉。
  石堡上置有投石機,全部蓄勢待發。
  關防兩邊更是密佈箭手,嚴陣以待。
  一隊人馬從東岸沿渠奔來,帶頭者赫然是李元吉、可達志和梅洵,只這三大高手,已夠他們應付。
  無人控制的大船,順水順風的往關口衝去,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氣勢。
  箭矢聲響,以百計的勁箭分從兩岸射來,襲向寇仲和在上層艙面的徐子陵。
  寇仲湧起刀光,輕輕鬆鬆震下所射來的箭矢,他勝在背後有船艙掩護,只應付從兩側射來的箭矢自是容易。
  徐子陵則缺乏他的有利形勢,變成眾矢之的,立即從破洞撤回艙內,躲避箭矢。
  七名長林兵同時發喊,朝寇仲攻去,喬公山嘴帶血污的勉力爬起來。
  寇仲井中月劃出,帶起一匝刀光,敵兵紛被擋開,潰不成軍。接著寇仲箭步標前,井中月左右開弓,兩名長林兵應刀拋跌,他又抬腳踢倒另一人。
  李元吉的怒喝聲傳來道:「立即離船。」
  眾兵恨不得李元吉有這最受他們歡迎的命令,立即一哄而散,亡命的躍離大船。
  寇仲並不理會,長刀揮擊,照頭照面往剛爬起來的喬公山劈去。
  喬公山勉力舉刀一格,「鏘」的一聲,大刀硬生生被寇仲砍斷,心歎必死,豈知寇仲刀勢一轉,不著痕跡的抵在他咽喉處,好像他本來就打算這麼辦似的。
  刀法之妙,教人難以相信。
  喬公山現出硬漢本色,狠狠道:「殺啊!不是手軟吧?」
  寇仲完全無視兩岸的緊張形勢,微笑道:「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殺你幹啥!」
  一腳飛出,喬公山應腳側拋,掉往渠水去,窩囊至極點。
  被他早先擊倒的三人連爬帶滾的奔到船沿,離般墮水逃命。
  沒有顧忌下,兩岸箭矢飛蝗般灑過來。
  寇仲直退至船艙入口外,一邊撥箭,一邊大笑道:「齊王真客氣,不用送啦!」
  李元吉一眾恰恰趕至,與離關口只二十多丈的大船並行飛馳,李元吉厲喝道:「說得好!本王確是來送行,不過卻是要送你們到地府去。」
  寇仲喝過去道:「究竟是西方極樂還是十八層下的阿鼻地獄?我們走著瞧!」
  說罷退入艙內。
  徐子陵剛為被寇仲點倒的長林兵解開穴道,迫他們跳窗逃命,此時與寇仲會合,道:「水路不通,只有從水閘頂離開一法,就算我們不怕箭矢,卻不易過李元吉和可達志、梅洵等眾多高手這一關。」
  寇仲低聲道:「我們雖不可命令老天爺下雪,但可放火,對嗎?」
  徐子陵微笑道:「好計!」
  李元吉等離馬騰空,落在東岸石堡的台座上,人人掣出兵器,蓄勢以待。把守永安渠北口關防的城衛,加上增援而至的長林軍,人人彎弓搭箭,瞄準不住接近的雙桅風帆。
  所有投石機、弩箭機無不準備就緒,只候李元吉的命令。
  水閘正緩緩降入水內,絞盤傳出「吱吱」難聽的磨擦尖音,為本已繃得千鈞一髮的形勢更添緊張的氣氛。
  三十丈,二十八丈……忽然其中兩個艙房冒出火勢濃煙,接著是另兩個房間。
  李元吉想不到他們有此一著,濃煙往四方擴散,可想見兩人必是向枕褥被鋪一類的易燃物品點火,否則煙火不會起得如此迅快濃密。
  李元吉別無他法,大喝道:「進攻!」
  號角聲起。
  巨石、弩箭、勁箭像雨點般往目標灑去。
  一時桅折船破,火屑激濺,水花冒起,碎片亂飛,整個渠口區全陷進濃煙去。
  「轟」!
  風帆重重撞在水閘上,船首立即粉碎,兩枝帆桅同時斷折,朝李元吉等人站立處倒下來,還加送一團夾雜著火屑的濃煙。
  眾人四散躲避,亂成一團。
  「砰」!
  渠水和斷桅的牽引,帶得船身打轉,船尾再狠狠撞在水閘上,岸上的人亦可感受到那狂猛的撞擊力。
  堅固的船體終於破裂傾側。
  箭手盲目的朝濃煙裡的船放箭,沒有人知道自己要射什麼。
  火勢更盛。
  就在此時,寇仲和徐子陵從煙火中沖天而起,瞬眼間四足同時點在閘頂,然後騰空飛掠,投往閘口外的渠水去,消沒不見。
  任李元吉等如何人多勢眾,實力強橫,仍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兩人逃之夭夭,徒歎奈何。
  寇仲和徐子陵仰躺雪坡上,看著藍天白雲,不住喘氣。
  寇仲辛苦的笑起來,道:「李元吉那小子今晚肯定睡不著覺。」
  徐子陵笑道:「他不是睡不著覺,而是不肯睡覺,我們至少要兩天時間才可離開關中,他怎會甘心放我們走,只好犧牲睡覺的時間。」
  寇仲道:「你有否覺得我們的功力確是深厚了,換過以前,這麼在水內潛游近半個時辰,上岸後又一口氣趕五十多里路,早該筋疲力盡,可是我現在仍是猶有餘力。」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該佔了邪帝舍利的什麼便宜,亡命飛奔下,功效立竿見影。」
  寇仲坐起來道:「我們仍未離險境,下一步該怎麼走。」
  徐子陵仍悠閒的躺在雪坡上,感受積雪的冰寒,道:「若我們只是一心逃走,現在當然須立即上路。但我們目前的任務是要牽引追兵,該趁機好好調息,養精蓄銳的看看會是誰先找上我們。」
  寇仲環目掃視,整個遼闊無邊的關中平原盡被大雪覆蓋,白茫茫一片,他們留在雪地上的足跡似從無限的遠處延展過來,怵目驚心,禁不住苦笑道:「這世上不是有種輕功叫『踏雪無痕』嗎?我們的輕功雖非如何了不起,但比起天下第一輕功高手雲帥理該相差不遠,為何仍要踏雪留痕呢?」
  徐子陵駭然坐起,皺眉瞧著雖淺淡仍是明顯可見的足印,歎道:「雲帥的輕功比之天上飛鳥如何?雪泥上也要留下鴻爪,何況是人,唉!今次是天公不造美,若不再來場飄雪,又或刮點大些的風,確是誰都可找上我們。」
  寇仲抓頭道:「我們雖是想牽引敵人,卻非這種自尋死路的方式,眼前唯一之法,似乎只有再落荒而逃。」
  徐子陵搖頭道:「走得力盡筋疲,對我們並無好處,這處始終是李元吉、龐玉等人的地頭,他們可沿途換馬,而我們跑來跑去仍是那四條腿子。」
  寇仲指著東南方,道:「那邊就是把長安和大河連接起來的廣通渠,中間有兩座大城新豐和渭南,由這裡到渭南的一段路會是最危險的,因為敵人可從水路趕在我們前頭,再布下天羅地網等我們送上去。」
  徐子陵沉吟道:「我們只有抵達大河始有脫身的機會,屆時買條船兒,順流東放,一天便可出關,想在大河上攔截我們豈是易事。且必要時可棄船上岸,要打要逃,非常方便。」
  寇仲道:「那就往北直上,照我估計,今晚該可抵達大河。」
  徐子陵跳將起來,笑道:「看!」
  斜飛而起,掠上坡頂,足尖到處,只留下淺淡到僅可辨認的足痕,此時在雪原吹拂的和風雖不強勁,已足可在短時間內把痕跡消除。
  寇仲照本宣科的掠到他旁,一拍他膊頭道:「陵少果然有智慧,我們雖不能千里不留痕,卻可十里或五里不留痕,短暫的辛苦,卻可換回下半生的風光,有什麼比這更便宜的。」
  徐子陵道:「不過這樣是要冒點風險,因為會令我們真元損耗,若給寧道奇在這段時間截上我們,我兩兄弟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你猜這老小子會否高明得在大河南岸喝酒賞月的恭候我們呢?」
  徐子陵道:「這個非常難說,我們對他可說一無所知,他會用其什麼手段只有老天爺才曉得。盛名之下無虛士,何況是被譽為中原第一人的老寧。」
  寇仲歎道:「我有個不祥的預感,就是無論我們這兩在逃命專家如何施盡法寶,最終仍逃不過他的仙掌。」
  徐子陵微笑道:「不是害怕吧?」
  寇仲雙目神光大盛,嘴角逸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淡淡道:「不是害怕,而是敬重,不過想想我們竟能驚動他老人家,足可自豪。」
  又道:「你猜師仙子是否捨得對你陵少出手?」
  徐子陵露出苦澀的表情,道:「我們的所作所為,令她對我們徹底失望,以她大公無私的性情,再不會對我們論什麼交情,你認為呢?」
  寇仲遠眺雪原盡處,點頭道:「她肯定要被迫出手,因為無論寧道奇如何厲害,仍沒法在我兩兄弟聯手下把我寇仲殺死,但我仍不明白,她為何會徹底失望?舍利落在石之軒手上確是我們的失著,不過卻達到令邪道各派分裂的目標,有過亦有功。」
  徐子陵歎道:「你似乎忘記在她眼中我變成言而無信的人,你寇少帥得不到寶藏我仍不勸你放手,又沒有依諾和你分道揚鑣,你說她會怎樣瞧我這個人?」
  寇仲陪他歎一口氣,伸手搭上他肩頭,安慰的用力把他摟緊,苦笑道:「人與人的交往就是這樣,皆因只能從自身的立場和角度去瞭解真相,即使仙子仍難窺全豹,致誤會叢生,都是我害你。」
  徐子陵洒然一笑,道:「大家兄弟說這些話來幹什麼,少帥有沒有興趣比比腳力,看誰先抵達大河。」
  寇仲放開手,猛提一口真氣,掠下丘坡,笑道:「先發者制人,後發者被制於人,此乃兵家至理。」
  徐子陵放開懷抱,追在他身後飛弛而去。
  兩人在雪地留下一個個淺淡的印點,微風拂來,轉瞬被雪花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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